面对着敌人如期的进入自己的陷阱,眼看着大功告成,风雨就忍不住这样想起来,而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心中一动。
不过也仅限于心中的一动。
李中慧要是知道自己从印月带一个女孩回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风雨只要想一想就感到胆寒,仿佛临走前被这个刁蛮妻子咬过的肩膀又疼了起来,而妻子恶狠狠的警告又在耳边响起。
一丝丝的寒,一丝丝的疼,一丝丝的甜。
整个作战计画进行得非常的顺利,这几天以来,风雨军故意只派遣了少数骑兵在居萨罗城下挑衅,却又调动了其他几支部队攻打邻近的小城池,而主力则集结在这里埋伏,可以说是一石三鸟。
如果对手是莽撞之人,那么上来就会被自己引出来,聚而歼之;如果对手是谨慎之人,那么正好用疑兵之计牵制住城中的主力,自己的其他小部队则正好攻陷附近城防薄弱的地方——印月和圣龙一样,庞大的地方部队只是用于镇压国内民众的反叛,对于能征善战的入侵者就根本不值一提。
而风雨军带来的那七门石炮也乘机大显神威——如此结果又反过来迫使阿育王朝不得不过问,撤换统帅前来攻打自己;当然退一万步讲,如果阿育王识破了自己的计策,就是不上当的话也不要紧,正好乘这个时机大肆掠夺一番,然后扬长而去,虽然不是上策,毕竟也没有什么损失。
最终好大喜功的阿育王果然过问了,年轻气盛的芨多取代了老谋深算的巴巴拉,率领城中的主力追了出来。
这几天窝在城里窝出火来的印月人,眼见面前的对手兵力如此薄弱,自然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唯恐不能在统帅面前表现自己,被别人抢得头功。
风雨痛苦的发觉对付这样的白痴统帅,自己实在是太过小心了,原本设计好的许多诱敌深入的方案——例如故意丢失一部分辎重,故意打几场败仗等等,都显得有些画蛇添足,立功心切的年轻王爷简直比风雨麾下的将领还听话,马不停蹄的就把队伍带进了预定的伏击圈,还将大批的步兵远远的抛在了屁股后面。
“杀!”
当敌人进来之后,顿时间等候多时的风雨军将士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火箭从高处无情的落下,刹那间把整个峡谷变成了火海。
原本英勇追击的印月人立刻失去了刚才的士气昂然,在弓箭石块的招待下,死伤累累。剩余的骑兵立刻遛着马,躲过致命的箭矢,慌张的寻找着逃命的方向。
不过风雨对此并不是很满意。
他原先的计画是等敌军的主力过来以后,来一个全歼的。
但是埋伏在两旁的大多都是些没有经过真正战争的奴兵,看到敌人进来之后,居然没有听从主帅的命令,擅自发动了攻击,使得整个伏击圈出现了漏洞,侥幸逃过一劫的印月人争先恐后的夺路而逃。
“跟我杀敌!”
风雨当机立断的跃上战马,呼喝着杀入惊惶失措的敌群。看到主帅如此英雄,风雨军的将士也不甘示弱,纷纷拿起武器冲了下去。
雪白的刀片在光线的反射下显得格外的犀利,鲜血在空中飞溅勾画出凄厉的弧线,战马在为主人的结局而悲鸣,人们用呼喊来振奋自己的士气。
脱离了步兵方阵,又在遭遇伏击之后损失惨重、惊惶失措的印月人很快就在风雨军的打击下一溃千里。
这种战斗力的差距再次验证了呼兰人的强悍——呼兰人即使在身陷绝境也会死战到底,根本不可能这样一触即溃。
曾经同无敌天下的呼兰铁骑打得不相上下的风雨军,在自己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对付战斗力远远弱于呼兰人的阿育王朝的军队,自然是游刃有余。
随后的战争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被前方自己人溃退而惊呆的印月步兵,原本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军事素质,乃至忠诚心,都远远不如主要由贵族和职业战士组成骑兵,他们大多都是农家子弟,属于那种平时种田、战时当兵的那一种,所以看到自己的主帅和精锐的骑兵都一溃千里,惊慌和恐惧立刻占据了头脑的上风,紧接而来的就是丢盔弃甲、狼狈逃窜,而这个时候,他们连风雨军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
至于奴兵就更不用提了。
战争的事实,再次验证了风雨关于“军队是一个不断用胜利来饲养的怪物”
的说法。
久经沙场的赤狮军固然骁勇善战,那些为了“圣战”
而狂热的高唐僧兵也在此时表现得英勇顽强,甚至是那些奴兵也在脑海间猛然想起了风雨的承诺,面对如此一面倒的胜利局面,抱着有便宜不捞白不捞的想法,也是唯恐落在人后,冲杀得比赤狮军将士还积极,力争多多的杀敌——当然,不会有人怀疑一旦局面出现逆转,他们是否会以同样甚至更快的速度逃窜。
印月人的主帅芨多面色苍白,衣衫不整,头盔早已不知道丢在了哪里,腰间的宝剑更是早就扔掉了。
虽然侥幸从敌人的埋伏中捡回一条小命来,但是斗志和勇气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往日的自负和狂傲也随着战败而消失殆尽,只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失败的耻辱占据着脑海。
战争的残酷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可恶的敌人不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为什么原本应该是自己消灭敌人、凯旋报捷的结果,现在却变成了敌人在后面穷追猛打,自己却狼狈逃窜、溃不成军?
梦想和现实的巨大落差,使他的头脑顿时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也彻底抛弃了指挥大军的责任,只是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跟随着溃退的军队逃向居萨罗城。
直到看见了高耸的城池,他才似乎在瞬间找回了一点理智,立刻拼命的策马狂奔,一口气跑到了城里,却下达了一个疯狂的命令:“快关城门!”
看见守城的士兵有些犹豫,他突然抢过一支长枪刺死了可怜的家伙,然后继续重复刚才的命令。
由于生命有了保障,昔日的果断和冷酷再次得到了恢复,至于城门外因为他的无能而陷入危机的部下,却早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圣龙人来了!”
就在此时,城外卷起了一阵狂沙,伴随着铁蹄阵阵,两员小将一马当先的从两翼杀了过来,让正被后面的风雨军狂追猛打而一心想逃回城中的印月人大吃一惊,开始拼命的涌入城中,。
而来不及逃窜的士兵则在前后夹击之下乖乖的跪在地上、放下武器、举起双手,停止了抵抗。
芨多吓得怪叫一声。
刚才的趾高气昂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立刻掉转马头只顾着自己逃命,连下令关城也顾不得了——事实上城门口人头钻动,想关也很难。
这两员小将正是褚频和耶律留珀。他们原本是奉了风雨的将令,各自带领一千兵马在居萨罗城四周的州县和村庄扫荡。这段日子以来,这两个家伙从风雨那里学到了多少兵法韬略姑且不论,但是对于风雨那一套蛊惑人心的宣传,就深得其中三味,几天下来居然也召集了两千多名奴兵。
这几天眼看着周围已经没有多少油水了,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开始朝远处打牙祭去,等听到了居萨罗城的兵马终于出动后,他们眼看来不及赶回伏击的地点,当机立断直奔居萨罗城。
至于万一风雨军伏击失败,他们将会变成送上门的肉包子这一危险,却半点也没有考虑。
使得风雨事后哭笑不得,简直不知道是应该褒奖他们的勇敢机智,还是应该责骂他们的神经粗大。
不管怎样这三、四千多人的军队起到了重大的作用,在“降者不杀”、“杀死主帅有重赏”的号召下——这些日子风雨军中多了不少奴兵,所以语言不通的难题已经荡然无存——城下上万名败兵和城中更多的守军被吓得斗志全无,逃的逃,降的降。
顷刻间,阿育王朝东北最重要的城池居萨罗城,就在几乎兵不血刃的情况下,失守了。
阿育王朝对于印月半岛的重镇居萨罗城的确投入了一番心血,整个城池非常坚固:在距墙根十米外是护城壕。
城门外的护城壕上架设转关桥,这种桥只有一根梁,梁的两端伸出支于壕沿的横木,当敌人行至桥上时,拉动机关使横木缩回,桥面便会翻转,令敌坠入壕内。壕内注入了河水,并在水面下十厘米交错埋插长短不一的木刺。
在护城壕后,是宽二点五米的拒马带,主要用于阻碍敌军云梯接近。在守军出入的地段,拒马会浅埋成易于移动的状态,并在城顶加以标志。
不同于一般的城池,居萨罗城在拒马带之前附加了一道木篱或夯土的矮墙,这就相当于中原城池中的“乌垣”,后面部署士兵,待敌军进入护城河或壕沟范围,配合城上守军,以武器杀伤或柴草熏烧之。
最后,在距墙二点五米以内,是五行高出地面零点五米的交错尖木桩,兼有阻碍敌人攀城和刺死坠落之敌的功能。
接下去才是城墙,这也是攻入城池的最后屏障。
不过这些城墙和神州的相比就未免差了一些,城墙只有十五米高,墙顶宽度大约有七至十米,守军可在上面自如的机动和战斗。
延墙两侧有厚一米、高零点六至一点四米的女墙,其中外侧女墙较高,开有外宽内窄的射击孔。
除了城角建有永久性的角楼外,战时还要延墙添置大量临时楼台。每隔六十米,建一座突出外侧城墙一米的观察楼。每隔一百八十米,建一座突出外侧城墙三米、用以消灭城下死角和夹击城下敌军的木楼。
同样,每隔一百八十米,还竖有一堵三米高尖木桩连成的横墙,平时开小门供穿行,敌军登城后封闭作为路障。最后每隔三百六十米,再建一座突出内侧女墙四点六米的木楼,以备攻击入城之敌。
墙根厚达二十米,甚至四十米,即使城基被挖空,也不致因失去重心而坍塌。
每隔约两百米,由内向外挖掘,接近外侧五至六寸时停止,即形成一道暗门,留作突击杀出之用。暗门内侧还备有带风箱的窑灶、柴草和障碍车,以备敌军发现,从中杀入时,加以烟熏和堵塞通道。
城楼之下,城门洞内外侧都设城门,门洞中部还有辘轳升降的悬门。三道门都设有活动射孔。
为了防御火攻,除了在门楼中预备水罐水盆及长柄麻袋外,还用间隔十六厘米、突出二至三厘米、交错排列的圆头木桩在门外侧钉上厚泥。
与城外的步步设防相比,城内却是一副畅通景象。
城门两侧和城角的宽大登城道,连接着延墙铺设的环城路。
环城路与各要道相连,构成城内四通八达的网路。
不过城内也并非长驱直入之地,必要时,环城路之后会修筑一道称为“傅堞”
的夯土矮墙,墙前再挖一道深三点五米,宽三米的壕沟,内塞柴草。一旦敌军入城,即引燃柴草形成火墙,并据墙与城墙友军夹击之于环城路上。
可以说这是风雨征战印月以来,所见过的防御最严密的一座城池,除了一些技术上的落后外,其他方面都可以和中原相媲美。
以至于风雨视察之后,也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庆幸多亏了阿育王竟然让芨多这种白痴领军,否则在自己严重缺乏装备,又不能花费太多的时间加以围城,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进入这里的。
看来还真是一个“白痴的敌军统帅,胜过己方的百万雄师”。
“风雨军来印月不是掠夺百姓的财物,抢占百姓的土地,而是劫富济贫,专门杀那些欺压百姓的达官贵人,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在居萨罗城的各个角落,风雨军中一些能言善道的家伙组成了一队又一队,专门进行宣传。
其实圣龙人自己也并不是很当真,只是觉得很好玩,仿佛成了替天行道的义贼了,不过该收刮的还是得收刮,难得越出国门作战,而且还是到如此肥沃的土地上,不发财的话就太对不起自己和敬爱的统帅风雨了——风雨在对自己人的动员令中可是明着说是带大家来为夺取财富、荣誉、功名而战的。
功名得慢慢积累,功名积累起来、升官了以后荣誉才对自己有价值,所以对大多数士兵而言,财富是最最重要也是最最实惠的。
高唐的那些僧兵则得到了另一番私下的解释,那些达官贵人、王公大员都是受到妖魔腐化的佛门叛徒,但是广大印月百姓还是要争取的,毕竟光大佛门还是需要有许多人来信奉才行,杀光了还怎么光大?
当然,没有任何人会反对他们去清理那些妖魔化的富人——包括接受他们的财产和教化他们的妻儿。
至于听在辛娜的耳朵里,却有一种很强的讽刺感,仿佛就是披着羊皮的恶狼双眼通红的盯着可怜的羔羊,一边告诉他们自己不会杀生,让他们不要害怕不要逃跑,一边却大块朵颐,一只一只吃得不亦乐乎,真是地道的伪君子。
不过对于风雨来说,这样的评价真的是很委屈。
虽然他并没有太过于约束自己的部队,但还是下达了不准滋扰百姓的命令,毕竟数量庞大的财富都在王公贵族的手里,犯不着为了一点点零头而硬逼着百姓跟自己拼命——印月人相信佛教的因果循环和转世轮回,所以虽然百姓把自己当作了侵略者,但是反抗却并不激烈。
即使有一些军队中的害群之马还是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但总的来说风雨军的军纪还是非常好的,起码没有像大食人到处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在印月的这些日子,风雨感受到虽然印月在某些方面同圣龙相似,农耕的社会培育了浓厚的乡土情怀,而佛教的来世情结更增长了百姓的忍受力,以至于在国家民族受到威胁的时刻,百姓显然站在了入侵者的对立面——甚至可以容忍统治者曾经的压迫;但不同于圣龙的是长年的战争与各国割据,使得人们的爱国心多少受到了削弱,众多破产的首陀罗和处境更为悲惨的奴隶完全丧失了人的待遇、也没有自己的财产,他们对故国家园的效忠,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同那些为了自己土地拼命的农民相提并论的。
另外,圣龙以儒教为精神支柱,讲究的是忠义节烈,主张武将死战、文臣死节,百姓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