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的名誉。”
我哑掉了。
的确,如果我真是如此深谋远虑的话,表面上生意额有所损耗,实质上从股市中赚回更大笔钱,就一次的高卖低买,就已盆满钵满。
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察到股市的威力,或应该说体会到金融市场的凶险。
只听,已经惊得一额冷汗。
我无疑是冤枉的。
于是我说:“大伟,我连想也不曾如此想过。”
“如何证明?”
我当然无法证明,只好说:“那就但凭你们对我的信任了。那封告密信可能是谣言,或者是一些人的恶作剧。有些人闲着无聊,打电话告诉赶级市场,他已在某种饮品中放了毒药,不也害得人鸡毛鸭血?”
“会有人害你吗?”大伟问。
“我不知道。”
“殃及池鱼的话,我们的损失就很惨重。”
“我只能尽量彻查究竟,希望没有如此冤案发生。”
“我代表董事局向你声明,在我们承认与你一直合作愉快之同时,我们要你确切知道,如果有这种影响我们声誉的事情发生,不管是你在害人抑或被害,总之,我们一定会履行补充合约的条款,宣布跟金氏解约,并且追讨赔偿,且还会公开这事,以示我们的清白。”
我无话可说,那补充合约是我签的。
然后,大伟又说:“你妹妹方惜如小姐真是个公道人,且她的观察力与敏感度相当强,活脱脱有预感会有这种危机似的。我们原本也没有想过要加一条这种确保我们声誉的条约在合约内,只是她提出来,说这样做是表示衷诚合作的表现。幸亏如此。”
我的心开始往下沉。
意识到有不测的巨祸。
方惜如为什么主动地给予对方如此周密的保障?
而且,她在我面前并不是这般交代,她说是伟特药厂坚持要在合约中多加这个保障条款,才肯签约。
事情必有蹊跷。
我已无暇多想,只好说:“请你把收到的告密信复印给我,让我赶快调查,给你答案。”
伟特药厂用空邮特快把告密信转寄给我。
这等待的几天,真是寝食难安。
刚好金氏于这个时候挂牌上市,我勉强在当日到交易所去,循他们的惯例把金氏的名牌挂在股价牌上,就算礼成。也没有心情多做应酬,匆匆就离开交易所了。
初上市的股分都是红盆的多,股价在这几天已跳升了几个价位。
之所以金氏企业能够逆流而上,只为新上市,股民与经纪的投机欲特强,希望短线获利,加上我们的业务是以成药为主,时局总不至于影响生意额。
可是,我完全没有兴奋的心情。
如果告密的事没有解决,或在日内真有影响伟特声望的事件发生,伟特采取赔偿行动,金氏的股价就会狂泻,这可不是我的愿望,因为我手上的股份也就凌厉贬值,还会影响市场人士对我的信心,也太对股东不起了。
那封告密信到手之后,我都不知该如何展开调查。最亲近而又在身边可商量的人,只有李元德与李元珍兄妹,连最有办法的唐襄年和傅菁也不在港,真是倒尽了八辈子的霉,祸不单行。
“元德,从哪儿着手查?”
李元德听完了整个过程,沉思片刻,然后说:“你不会怪我直言?”
“到这个生死关头,我不把你视作自己人的话,根本不会与你们商议。”
“我只恐怕你看走了眼,误把敌人当自己人。”
我一听,会意了。问:“你指问题在惜如身上?”
李元德说:“她是唯一的漏洞,若不从她身上调查起,我们是正如俗语所谓的老鼠拉龟,简直无从着手。”
我沉默,带一点震惊。
太害怕调查不出真相,想不出办法来防范,更害怕知道问题出在方惜如身上。这种言归于好之后的被出卖,感觉会坏到难以想象。
李元德又说:“坦白讲,我自始至终没有信任过方惜如。”
“为什么?是你听到什么消息?”
“不,凭直觉。”李元德说,“她对金旭晖那种义无返顾、毫无保留的死心塌地,会幻变成一种难以估量的破坏力量。
08
我不是杞人忧天,她在感情上的病入膏肓,会令她行为失常,金旭晖若叫她杀人,她也会操刀。这种例子在社会上不是没有过的。“
我浑身的血像凝固了似的。
再难堪,我都要面对现实。
于是我找了个机会,把惜如叫进房里来。
惜如神态相当淡定,她瞟我一眼说:“大姐,你的面色比我还差。”
我答:“是的,有一点点担心公事。”
我看惜如会不会有什么话说,以便我可以寻找到线索。
可是,她没有造声,分明是等待我先发问。
已是十万火急,如箭在弦,于是我说:“伟特药厂通知我,他们有一层顾虑,因为他们收到了一封不知何人给他们寄发的告密信,对我们有一些误解。”
我说完了就把信递到惜如跟前去,我想看看惜如看那信件的表情,好捕捉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惜如接过了信,也不看,就放在桌上。
我奇怪地问:“惜如,你没有兴趣研究一下信的内容?”
“不必了,信我已经看过。”
“什么?”我吃惊,“这种告密信广发出去了?”
“不,到目前为止,只发给伟特。”
“你怎么知道?”
“信是金旭晖写的,我当然知道。”
我咆哮:“惜如!”
“你不用紧张,真相已经大白,你要听始末因由,好好地坐下来,我讲给你听。”
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跌坐在椅子上,瞪大眼睛看我的这个妹子。
惜如说:“旭晖和我从来都是最佳拍档,我们部署好了,在采取行动之前,就先警告伟特,让伟特警告你,然后我们才通知你,何时公开购用了伟特避孕丸,服食了,不见效的恶果。”
“什么人服用了会失灵?”“我。”惜如说。
那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我”字,犹如五雷轰顶,震耳欲聋。
“不可能是你。你吃了避孕丸吗?”
“没有,实际上是买了回来,每天把一粒冲进抽水马桶去。我一直渴望怀孕,怎么会吃这劳什子的鬼东西?”
“为什么?惜如,为什么这样?”我的声音差不多是哭出来了。
“因为这样可以替金旭晖泄掉一口气,而且到你穷途末路时,只得贱价出让金家永隆行的股权。大姐,记住你不可以卖给别人,金老爷的遗嘱规定只能先让给金家人,况且,既非上市股份,谁会斥资买小数股权受制于人?你别无选择。”
我冷笑,道:“你想疯了,我不会穷途末路。”
“你会,大姐,你会。”
“我不信。”
“你听我把计划讲完,你就知道你会了。”
“大姐,我已经怀孕了,只要我向伟特提出,说我有购买避孕丸的证明,我对伟特的控告就会成立。他们不但不会相信这是一个布局,而且我的身分曾令他们完全相信,是你故意要我这样做,去破坏伟特名誉,造低股价,我若公开此事,连公众都会相信我,因为以正途估计,作为一个男人的无名无分的女人,不可能不积极避孕。”
我恨得咬牙切齿道:“以正途估计,无人会想象到世间上有你这么狼心狗肺,肆意贱踏手足之情的人。”
“商场情场均如战场,并无父子。”
逼虎跳墙,我也得狠起心来,挺一挺胸说:“你尽管做假见证去,极其量你毁了伟特的声誉,我负责赔偿。正如你们写给伟特的信,我损失的钱,未必不可从市场内赚回来。若一旦把这丑闻公开的话,股市狂泻,我就趁低吸纳,再伺机把股价提高。丑闻掩盖得了,那么,依旧有伟特的合约在手,生意长远做下去,未尝不会把损失捞回来。”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怕什么了?
我是越讲越有信心,道:“告诉你,方惜如,今时不同往日,你和金旭晖要我全军覆没,可不容易。”
“若从削弱你的金钱力量上着手,我们知道你是今非昔比,不容易对付。况且,你身边有唐襄年,你有本事,有魅力臣服他。”惜如不屑地说,“可是,如果涉及到商业罪行的话,可不是任何人救得了你。”
“你说什么?”我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我犯了什么法纪?”
“故意隐瞒公司资料,瞒骗股民,以不正当手段集资。”
“你疯了。”
“还没有呢!大姐,你镇静点回忆一下,是你亲自写了信给伟特药厂,要求把那保障条款自原本合约中抽出来,另立补充合约,然后以以原本合约呈交证监处与交易所,一切公开的上市资料内都没育这条款,股民是在不知道这种赔偿的危险成分存在的情况下投资的,现今闹出事来,股价下挫,你的责任可大了,蓄意造市的罪名一旦成立,是刑事罪,大姐呀,要坐牢的。”我恼怒得头部胀痛欲裂,眼前好像有一团火,熏得我想掉出泪水来。
如果我现今手里有利刀一把,那才是最大的不幸,我可以断言,我必会就这样冲过去,对准惜如,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至今方相信人在某个情况之下是真会起杀机的。
惜如滋油淡定地说:“大姐,你现今是势成骑虎,就是你宰了我也救不了你。”
“为什么?方惜如,我们本是同根而生。”
方惜如一听,眉一扬,额上现了青筋,道:“同根而生,却有不同际遇,从小父亲尊重你,母亲溺爱你,长大了名正言顺嫁进豪门,生儿育女,我和健如的条件比你差吗?怎么却处处给你比了下去,人们总是厚待你有甚于我们,你拥有的,我们苦苦挣扎却不曾到手,这公平吗?”
嫉妒的破坏力量可以毁掉整个地球,这原来不是夸大的形容。
惜如继续说:“我爱金旭晖,我有责任辅助他,令他快乐。只要我显示本领,帮旭晖把天下打回来,他不必靠傅菁,我就能叫她滚蛋。”
故而,她要不遗余力地去对付我。
“方惜如,你现今要求什么?”
“很简单,如果要平息这场风波,变成是子虚乌有的事,除非你把名下的金家产业与股权拿出来,以一个我们认为可以的价钱出让给旭晖,否则,你洗干净屁股坐牢去吧!”
惜如说话的态度并不嚣张,还是一向的那副淡淡然、不经心的嘴脸。可是,在我眼中,似见蛇蝎,毒气熏天的笼罩着我,要把我消灭于无形。
“大姐,”惜如还嫌刺激我不够,她仍在说话,“你曾有过相当幸运的日子,分明已经把金家的产权股份抵押给金旭晖,套现去营运你的成药生意,最终还是给你赎回去了。可是,人无一世运,大姐,请你原谅,我要为快出生的孩子打算,旭晖答应过,把你手里的金家遗产拿到手的话,全数拨归我孩子的名下去。”
“惜如,”我忽然地心灰意冷,“不要赶尽杀绝,会有报应的。如果你是准备有后代的话,更应节制你的歪心恶行。”
“大姐,你原来不只是商业奇才,还能讲道说教呢。”
我没被她气得吐一地血真是最大的奇迹。
完全的无计可施。
绝对的肉在砧板上。
我跟李元德和李元珍相对无言,束手无策。
“催傅菁回来吧!”我说。
李元德叹一口气:“大嫂,你的毛病是太容易信任人,这是商场大忌。我告诉你,日后还有很长的崎岖人生道路要走,你要成功,必须对谁都抱怀疑态度。”
李元珍有点不服气地问:“包括我们兄妹在内吗?”
李元德叹口气,肯定地说:“应该有这种心理准备。”
“不。”李元珍抗议,“我不会出卖大嫂。”
“不要给别人和自己做保人,今天我们的利益一致,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一定会站在一起,明天,当彼此的利益有冲突时,不敢担保自己一成不变。”
“你把人心看得太恐怖。”李元珍答。
“过十年,你就知道谁在讲真话。”李元德拍拍他妹妹的肩膊。
不用十年,我已完全接受了李元德的意见。
人心不恐怖,那才是假。
李元德再解释:“大嫂,我不是说,傅菁不可信,但她跟金旭晖到底是夫妻,我们不可期望在你跟金旭晖正面冲突的战役中,她会亲疏不分,倒转枪头去戮丈夫来帮你。这就不可不防了,况且,她跟父亲傅品强有远行,其中是否一项刻意的部署,傅家父女有否参与这项计划,抑或知道内里乾坤,而只好选择置身事外,也不能拿得准。我们不能再依赖傅菁能帮什么忙。”
李元德的分析是十分准确的。很多时,我们一辈子不会看到事件的真相,也未必需要追寻。譬方说,傅品强的手下陆志云是否受了金旭晖的指使,刻意与惜如配合,误导我去安排与伟特药厂的补充合约,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现今最重要是抓紧了可行的方法去令自己安全。
我只好发出求救讯号,促请唐襄年赶快回程。
深夜,我坐在客厅内,并没有亮灯。
内心满是黑暗,跟外在环境完全的两相配合。
我重新地自嫁给金信晖的日子起,回忆一次。
自行检讨,我究竟错在什么地方,会弄到今日的狼狈不堪,一败涂地。
不敢想象一个女人,被控犯了法,抓到牢狱内过铁窗生涯是如何悲惨的一回事。
错在哪儿?
错在我幼稚天真。
错在我忽视了人性虚弱的事实。
错在我对亲情有过分的期许。
错在我稍有微成,就心里撤防。轻率大意。
错在我误以为人生会有一劳永逸,一旦舒畅即行歇息,而不晓得生命其实是无止境的挣扎。
错在我不明白对付敌人,不可以仁慈,不能只防御,而不进攻,必须杀他个寸草不留,置其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才能换取自己的长久安稳。
错在以为人会投桃报李,不知道人会贪得无厌。
总的一句后,错在我对人生有太多的憧憬,对人性有太高的期望。
我轻叹。
原来,错在自己。
“心如!”
有人叫我。
我看到母亲从长走廊走过来,缓缓地坐到客厅的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