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红太阳的身边。经过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胜利抵达目的地。为此,《人民日报》立即发出社论《红卫兵不怕远征难》,文中写道:
“不坐火车汽车,徒步行军进行大串连,这又是一个很有意义的创举……希望各地的革命学生,在自愿和可能的条件下,也这样做。”
这样,一支支“长征队”组成了。有的红卫兵长征队索性按照当年红军长征二万五千里的路线再走一遍,以示继承光荣革命传统的气魄和决心。
有的红卫兵甚至搞起了世界大串连,要把文化大革命的火种点遍全球。
1966年9月的一天,一辆国际列车在海拉尔被几十名红卫兵小将卧轨拦截。列车喘着粗气缓慢停下,没等到车停稳,红卫兵一拥而上,挤进车厢,向苏联、东欧等一些国家的乘客散发“红宝书”、语录片和红卫兵战报之类的传单,要外国人认真学习毛泽东思想。列车被迫晚点5个多小时,后经周恩来总理亲自过问,国际列车又才恢复了正常。
同年11月4日,北京第100中学高三学生赵建军、武热河与北京56中学学生孙智忠、北航附中学生瞿绍东4人,私自偷越国境进入越南,要求参加抗美援越战斗。
中国驻越大使馆将4名中国红卫兵到越南串连的消息报告了国务院,很快,就接到了周恩来亲笔签署的电文:
“朱大使并告四位革命小将:
他们未经中越双方批准,私自越境,使我们感到为难。但他们在援越部队锻练一个时期,在部队轮换时回国。如胡主席接见革命小将,应由大使陪同。请将4人姓名、年龄、出身、家庭及住址等情况一并报来。此事下不为例。“
这种事,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外交上的被动。但由于当时的政治环境和气候,这4名红卫兵的行动也被视作“革命”。此后,周恩来曾与陶铸等人谈过这方面的问题。
陶铸找到周恩来那儿,皱着眉说:“听说文化大革命已经开始涉及国外,特别是东南亚。”
周恩来意味深长地说:“宣传毛泽东思想,不能强加于人。所以我们做什么事情,一定要有全局观念。事情复杂,我们的头脑就不能简单。”
说归说,但是在毛泽东的大力倡导和直接支持下,红卫兵大串连的势头已不可阻挡。
井冈山,红卫兵大串连向往的革命圣地之一。
据井冈山外事办公室保存的井冈山革命斗争博物馆1966年的来宾登记表上反映,红卫兵赴井冈山串连始于当年9月。
这个月到井冈山的有:东北农学院红卫兵、哈尔滨红卫兵、江西九江红卫兵、桂林红卫兵、北京红卫兵、上海交大红卫兵、哈尔滨工学院红卫兵、井冈山共大红卫兵、北京农业大学红卫兵、北京43中红卫兵、人大附中红卫兵、北大附中红卫兵、湖南水利学院红卫兵、北京红卫兵战校、北京地质学院红卫兵等。
10月份的记载,顿显粗略,似有无法详细记载之难。月末的统计数字是:“红卫兵共计40批,5743人。”显然,这个数字是不够完整的。
报告文学作家胡平、张胜友在《历史深思录——井冈山红卫兵大串连二十周年祭》一文中,对井冈山红卫兵大串连的情况作了精彩详细的描述,文中写道:
“一夜之间,井冈山的肩头,与北京、上海、广州等大都市一道,承受了当时中国最沉重的负荷;一夜之间,所有的机关、所有的商店、所有的家庭、所有的学校,有了压倒一切的任务。山上的中枢机构是红卫兵接待办公室,下设宣传组、秘书组、生活组、保卫组。仅生活组,就配备50余名干部。接待办公室下辖17个接待站,在茨坪就有7个。沟边、拿山、厦坪、石狮口、罗浮、桐木岭、朱沙冲、黄坳、大井等处也分别设有接待站。大部分接待站,由井冈山附近的吉安、泰和、荷花、宁冈、遂川、安福、永新、永丰等县负责,每一个接待站由一个县来一套人马,从管理干部,到工作人员、炊事人员,从搭棚到购置锅盆碗盏,全包了。所需经费和粮食,则由接待办公室拨付。仅17个接待站的炊事员,加起来就有近千名。”
天南海北奔涌而来的红卫兵们走进苍茫的十万大山中,领略“苍山似海,残阳如血”的诗画意境,心中的豪情又增几分。他们顾不得放下行李、落实住处,也顾不得拂去满身灰尘、弄盆热水来揩把脸、泡泡脚,红卫兵们登上井冈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博物馆中厅的毛泽东雕像前,齐声高诵《毛主席语录再版前言》:
“毛泽东同志是当代最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毛泽东同志天才地、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阶段……”
巍巍五百里井冈作回音壁,那一字一句不像是从嗓子眼里流出来的,倒更像是从血管里涌出来的鲜红的波涛。
背诵过语录后,一个个红卫兵在自己长征队的旗帜上写下各人的名字,“在厅的两侧,摆满了献上的旗帜。谁都想让自己的队旗享有一个醒目的位置,占据更大的面积。为此,工作人员每天都要收走一批。到大串连结束时,博物馆收到的旗帜,叠在一起,下至地板,上至天花板,整整塞满了一个房间。”
大概是11月的最后几天,井冈山便下了第一场大雪。雪花纷纷扬扬,飘舞飞扬,漫山遍野银装素裹,白雪铠铠,颇有诗情画意。尤其是那些广东、福建的红卫兵,生平很少见到过雪景,更不用说大山区中的雪景了,他们高兴得手舞足蹈,久久看着那一派冰清玉洁的风光,流连忘返。
然而,欢乐很快被寒冷冲淡了。
气温迅速下降,树枝变成了一串冰条。屋檐下,长短不一的凌冰悬挂下来,像是冬天寒冷的音符。红卫兵们躲进了接待站的竹棚子里,围拢在一堆堆嘶嘶叫唤的炭火前,暖和一下哆嗦个不停的身体。
但是他们心中的热量似乎并没有降温。有消息说,毛泽东要来井冈山接待红卫兵!而且这消息被红卫兵战报的各种传单和号外喧染得有声有色。时间:12月9日;地点:茨坪;陪同参加接见的人员有中央文革小组成员江青、陈伯达……。
各个接待站都在辟谣:毛主席不会来!毛主席不会来!我们没有得到这方面的任何通知!
各个接待站都在疏导,乃至采取强制性措施,规定每个红卫兵在茨坪只能呆两天,如果到时不走,就收回借的被子。
但是不取作用。先上山的红卫兵滞留下来,始终不愿离开这里;外省知道这个消息的红卫兵已经到达南昌,不会不来井冈山;由南昌出发的红卫兵,到了吉安、拿山,更是不能不上井冈山。
红卫兵固执地坚信,他们在运动初期在同工作组的斗争中遭受了那么深的压抑,在步行串连途中经受了那么多的磨练,毛泽东不会不来接见他们!还有,毛泽东多次表示要“重上井冈山”,如果今天在井冈山接见红卫兵,不是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吗!
不能说红卫兵想得没道理。毛泽东是一个具有诗人气氛的政治领袖,诗的艺术是象征的艺术。他能在武汉率领千万游泳健儿劈波斩浪,能在天安门广场大检阅动员全国红卫兵向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奋勇冲击,又为什么不能来井冈山接见红卫兵,再来一次新的“农村包围城市”的壮烈活剧呢?
毛泽东一定会来井冈山接见红卫兵的想法,如此根深蒂固地扎在上了井冈山的红卫兵们的心里,“毛主席今天要来慰问我们红卫兵!”这话不知从谁的口中传出,经过千百万红卫兵的耳朵和嘴,假话传得越来越像真话。终于有一天,一架运送治疗脑膜炎药品的飞机在茨坪降落下来,谣传多日的消息幻化出了一幕幕激动人心的场景。
胡平、张胜友在报告文学中写道:
“所有的眼睛都瞪着灰蒙蒙的天空,所有的耳朵都竖起来,力求捕捉到那非同凡响的声音在大气层里引起的第一阵颤动……
“我们,还有这片人山人海,不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却胜似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历史,还没有给我们认识自己、也认识同一代人的机会。
“世界上难有这样漫长的等待,世界上找不到这样耐心的观众。衣服单薄的红卫兵们在零下二三度的旷野,等了半天,等了一天……
“那天上午,那片凝固了的、巨大的‘银幕’上,终于隐隐有了什么:由弱而强了,是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而近了,是一架涂有八一红星军徽的直升飞机。
“顷刻间,那海,发生了海啸:‘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那山,上下起落,左右错位,似乎是一座火山,即将要有一次伟大的爆发;那圈子,则像一只四面受强气压挤压的脆弱的气球,随时都有可能破碎……
“直升飞机并没有立即着陆。它在低空作了多次的盘旋,那道道灼热的气流,纷纷扫落树枝上的冰壳、冰凌,强大得像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在俯视人世间的芸芸众生;它几次像是要着陆了,又猛地升上去,似乎又有蜻蜓般的小心翼翼,生怕让什么东西吃了,或缠了去……
“身子向后顶去,脚板向前蹬去,解放军战士们的手拉得更紧了,彼此的五指,宛如一道铁钩。
“这一刹那,站在高坡上的胡平看见,往前涌的人海扯出了后面的几个口子,口子里都有结着一层薄冰的粪坑,粪坑里不断有闪避不及、被撞下来的红卫兵,其势正如中国的改革者在1985年纷纷中箭落马!已挤到圈子边的张胜友看到:一个十五六岁、操着宁波口音的红卫兵喊了一句:‘我要第一个和毛主席握手!’话音还未落地,他和另一个红卫兵竟冲进了圈内,仅跑了七八米,许是被发动机喷出的气流那巫师般的力量摄影住,他不动了,身体又往左侧了一下,旋即,飞机头部的螺旋桨劈将下来,一股白色、粘稠的脑液似从高压水龙头里喷射出来,他的两颗眼珠子,也被打出七八丈远……
“前面的红卫兵都呆住了!圈子内的另一个红卫兵更是呆住了,几秒,十几秒……足足半分钟之后,他走过去,双手捧起地上的一摊脑浆,将它们放回到同伴的冒着热气的大半边脑壳里,似乎这样能够起死回生。
“上帝没有被感动。所有的欣喜,所有的痴迷,同时被螺旋桨劈得粉碎……直升飞机运来的是几箱贵重药品——进口的阿拉明、新福林,还有血管紧张素等抢救休克的针剂。
“红卫兵散去后,在这半边水田里,拾到了两大筐鞋子、袜子……
“直升飞机只能暂时停在了茨坪,螺旋桨劈坏了,在等着从南昌的向塘机场运送新的螺旋桨来换……
“惊愕、愤怒的红卫兵们向空军造反了,他们誓死要揪出杀害红卫兵小将的郐子手和幕后策划者……。”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毛泽东的挑战性格和造反情趣在红卫兵大串连中得到了一次满足。他自信他代表着人民的利益、正义的事业和人类崇高的理想。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对手,无论处于什么样艰难险阻的境地,他相信自己支都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在他看来,文化大革命这种形式很好。一次毛泽东曾对外国友人这样说:“过去我们搞了农村的斗争、工厂的斗争、文化界的斗争。进行了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但不能解决问题,因为没有找到一种形式,公开地、全面地、由下而上地发动广大群众来揭发我们的黑暗面。”
现在他自认为找到了这种形式,毛泽东高兴得不得了。大串连,红卫兵四处点火,文化大革命的熊熊烈火终于成迅猛燃烧之势,这更使毛泽东感觉到兴奋。
早在大串连开始之前,一次讲到西安交大工作组限制学生打电话、电报、上京告状时,毛泽东就说:“为什么不准包围省市委、报馆、国务院?西安交大不让人家打电话,不让人家派人到中央,为什么怕人到中央?让他们来包围国务院!”在后来的中央工作会议上,毛泽东又说:“没有省委也不要紧,还有地委、县委呢。我看北京乱得不厉害……”
这样的话,只有毛泽东才敢讲,也只有毛泽东才能讲,毛泽东有不同常人的气魄,他曾经说:“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红卫兵要学习毛泽东,让天下大乱,让历史乱得斑驳陆离。
数以千万人计的红卫兵奔走在千山万水间,蔚为古今奇观。同时,北京的红卫兵纷纷南下,散布文化大革命的火种。这些最早发起红卫兵运动的先锋,因为得天时地利之便,对毛泽东和中央文革小组的声音听得最多,领会最深,他们的大串连也就有着不同一般的意义。
每到一地,他们的首要任务是贴大字报,搭辩论台,开展革命的大批判。批判谁?当然是批判当地的“黑省委”、“黑市委”。他们颐指气使的“天生革命家”派头使许多人不满,连当地揭竿而起造反的红卫兵也被他们的革命阵势吓住了,连代表一个省份的共产党最高层头头也能批斗?当地的红卫兵感到惊奇、疑惑和不理解。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向南下的北京红卫兵提出疑问,继而产生严重分歧。北京派出的红卫兵先后在各地受挫。
在武汉,湖北省掀起了抓“南下一小撮”的活动,当地群众、红卫兵在辩论台上与北京南下的红卫兵展开激烈辩论,随之“革命”升温,北京南下的红卫兵被围攻、谩骂甚至被关押。
在上海,北京南下的红卫兵受到昼夜围攻。
在贵阳,数万名当地革命群众对南下的北京红卫兵层层包围。
……
但是,局势很快逆转,中央关于大串连的《通知》和中央文革首长们的讲话,给红卫兵串连者们以极大的鼓舞,他们反过来号召当地革命群众对操纵围攻北京红卫兵的当地党政领导展开反攻。很快,北京南下的红卫兵和当地另一部分红卫兵联合起来,形成极其浩大的声势。北京红卫兵犹如中国国内战争时期第二国际派来的“联络员”,他们人数不多,权力极大,能耐也极大,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操纵掌握着当地的运动势头。
11月4日,四川省委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