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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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宫缭乱-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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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不安地瞥了一眼上官婉儿,发现她只努了努嘴做了一个让他走人的暗示,他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谢了一声,旋即抓起一件衣服胡乱披上,便匆匆出门让人去穿戴了。

这时候,凌波方才醒悟到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登时头皮发麻心跳加速。上官婉儿和武三思有私早就不是秘密,可如今是什么时候,这位新任婕妤总得把这私情暂且放放才对!可上官婉儿居然把梁王武三思引荐给了韦后,天哪!

@奇@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之后,凌波终于用无比艰涩的语气问道:“姑姑是有意让我看到他的?”

@书@上官婉儿施施然在妆台前坐下,拿起玉梳缓缓梳头,满头青丝秀发有的顺滑地贴在她的背上,有的滑落在肩头,从后边几乎看不见杂色。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忽然叹了一声。

@网@“我十四岁离开掖庭,就此跟随则天女皇,至今已经有二十六年了。这二十六年来,我形形色色的官眷看到过无数,其中不乏有机敏聪明的千金,我却从来不曾和她们有过什么更密切的往来,你知道是什么缘故?”

凌波本能地觉察到一种临近的危机。她和上官婉儿相识相善很是自然,当交情深厚之后,上官婉儿做事情从不避她,三年下来,她登堂入室更是从来没有多思考什么。然而,现在被人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她便忽然醒悟到——当年十二岁的她固然比同龄人更聪明更老练更圆滑,但比起在深宫女皇身边浸淫二十年的上官婉儿来说,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为什么上官婉儿会那么轻易地接受了她?

“第一,你姓武,好歹是那个混球的侄女;第二,你聪明但识时务懂分寸,和那几个一味野心勃勃的武家千金不同。”

上官婉儿仿佛是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随即取下了贴在额心的花钿,轻轻拨开了垂下的卷曲额发。镜子中间那张秀丽脸庞的额头上,赫然是两个漆黑如墨的字。她苦涩地笑了笑,从妆盒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金银贴箔,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贴在了额上,旋即又放下了那一缕头发。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上官婉儿额头上的刺青,但凌波还是感到心里一阵发慌。对于这黥刑的缘由,上官婉儿从来讳莫如深,她当然也不知道。这梅花妆和上官鬓她倒是熟悉,据说就是如今上阳宫那位昔日女皇,亦是对这样的装饰赞不绝口,仿佛忘记了昔日是谁下令行的黥刑。

“所以说,这么多年来,能入得我眼的,也就是你了。”

上官婉儿这才转身站了起来,慵懒的眼神中却流露出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戏谑:“我若是真看不透你这个小丫头的小心思,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不论其他,加上今天这一桩,仅仅是这宫中的隐秘事,你知道的只怕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对不对?”

这是提醒?抑或确切地说更是威胁?

尽管知道上官婉儿说不上有多大的恶意,更多的是善意提醒,凌波仍不免感到一种无力。难道,这就是阅历和气势的差距么?

“昨晚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虽然洛阳令的人只是说相王身边还有个少女,但我料想必定是你。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陛下和皇后有多痛恨裴炎。你居然管这种闲事,难道不记得平时我怎么教你的?相王固然是老好人不假,可你需得明白,纵使陛下和相王是兄弟,但先前的事情,不是所有人心里都没有芥蒂的!记住,女人要站得高,首先就别把自己当女人,心肠该硬的时候就得硬!”

对于这样的教训,凌波早有所预料,倒没有刚刚那么吃惊。她也知道这些话纯粹是为了自己好,遂低头应了。然而,紧跟着,她的耳朵里就钻进了一句平淡却冲击力更大的话。

“则天女皇退居上阳宫,韦皇后正好说要找个人进去看看状况。你聪明是好的,但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妨去上阳宫好好呆一阵子冷静一下。我已经对陛下和韦皇后说了,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晚上就挪过去。”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发配”上阳宫

上阳宫处洛阳皇城之西南隅,南临洛水,西距谷水,东接皇城右掖门之南,北连神都苑,始建于高宗调露元年。此宫与高山、宿羽两宫相映成趣,若登高望远则可尽览洛阳秀色,乃是女皇当年最喜爱的地方。

宫内正殿为观风殿,乃是上阳宫中最绮丽的宫殿。女皇昔日常常在此听政,发号施令君临天下。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正月里的玄武门政变之后,武后又被移到了这个她曾经最最喜欢的地方,内外都有羽林军严兵看守,就连在此地侍奉的内侍宫人都不能随意进出。而每隔十日,刚刚登上天子尊位的李显都会带文武百官来参拜,场面煞是热闹。然而,这却难以掩饰此地如今的凄凉落寞。

这天黄昏将近的时候,奉命戍卫上阳宫的右羽林大将军李湛得到报告,说是有人奉命前来上阳宫小住。虽说属下报告一应手续和凭证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出于职责和慎重,他还是亲自接见了这位号称韦皇后特使的少女。

甫一见面,他就微微皱起了眉头。来人看上去不过是刚刚及笄的年龄,体态容貌皆是不俗,一身装扮更是显出了千金贵女的身份。然而,他却认得这个少女——开光县主武凌波,武三思的侄女,女皇的侄孙女。他隐约记得她和上官婉儿过从甚密,现如今居然又成了韦皇后的特使,这就很值得注意了。

凌波何尝不知道人家在打量自己,事实上,她根本不想到上阳宫这个鬼地方来,甚至巴不得这位右羽林大将军认为她可疑,把她拒之于门外。所以此时此刻,她也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很有些传奇的人物。

李义府当初有好几个儿子,流放的时候却都流落各地,死的死散的散,李湛还是女皇亲自召回来授予高官的。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大唐第二次玄武门事变中,亲自把尚在犹豫的李显劝出了东宫,实打实地奠定了拥立大功。

此君虽说是李义府的幼子,却没有继承乃父俊雅的外表和笑里藏刀的特质,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他下颌留着一丛茂密的胡须,眉角隐约可见深深的皱纹,眸子中神光湛然,整个人异常魁梧挺拔。四十出头的年纪能够当上大将军,这在大唐也确实是极其少见的。

此时,李湛心头异常疑惑,但亦找不到留难的理由,于是便沉声解释道:“县主既然是奉韦皇后之命来的,有些话我便要先关照在前头。首先,县主应该知道,则天女皇一直住在观风殿,因为身体不好,所以等闲并不见外人,就是陛下率百官谒见,也只是在外遥遥叩首而已。所以,观风殿周遭都有严密的守卫,还请县主不要误闯。”

误闯……

凌波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果然是年富力强就当上高官的人物,这话说得既到位,又不伤人。她以后要是再不识相在观风殿附近转悠,那人家早把丑话说在了前头,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只可惜,她着实没打昔日女皇什么主意。

一句话,她其实是被上官婉儿发配到这里来禁闭思过的,去贸贸然接近女皇做什么?难道她那位女皇姑婆一下子大发善心,认为她是可造之材想要栽培一番?做梦吧!曾经在天空翱翔的苍鹰,绝不会因为老迈就看上一只微不足道的麻雀!

“李大将军放心,我不过在此盘桓几日,决不会触了禁令。”

李湛当然不会因为这么一句空口白话就少了警惕,但还是欣然点头,随即唤来了一个宦侍,命其把凌波主仆三人领去安置。等到人一走,他不禁在心里思量了开来。这等事先没有任何预兆的安排,他是不是应该去和张柬之几个通通气?

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中倏地一闪,旋即就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同是拥立功臣,那五人如今位居宰辅把持朝堂,他却得在这里守着一个行将就木的垂暮老人,而且还是对他有恩情的旧主,这算什么!

上阳宫虽是建造在洛阳宫范围之内,却是自成一体,除了观风殿之外还有楼台亭院无数。大约是为了防范有人和住在观风殿的女皇太接近,那内侍带着凌波一路穿过了浴日楼、七宝阁、丽春台、耀掌亭、九洲亭等好几座建筑,最后停在了一处幽静的院落前,这才毕恭毕敬地做了个手势。

“县主,这是仁智院,最是清幽不过的地方,没人打扰,内中也一直有人打扫。只不过事先没有知会,这被褥什么的一时来不及调换,小人这就去叫人去收拾新的被褥,连带晚上的柴炭等等一应物事。”他一边说一边讨好地看了一眼凌波身后满脸好奇的朱颜和紫陌,又殷勤地说,“这大冷天的,县主只带两个人也不够使,小人再去叫上几个,否则这等到天黑了只怕屋子还是凉的。”

人家这般殷勤小意,凌波当然不是不会看眼色的人,当下便示意朱颜赏了一小串铜钱。等那内侍一溜小跑奔出去安排,她少不得好好逛了一圈这个自己要住上一阵子的地方。

清幽两个字是一点都没错的,这周围是竹林,如今天寒地冻当然看不出什么葱翠光景,但夏日里想必会无比荫凉。与此同时,她目所能及最近的建筑物,少说也在五十丈开外,要想逛门子只怕是有些困难了。整个仁智院一共有东西七间屋子,正堂和正寝还算干净,其他地方则与那内侍所说大相径庭,一幅完全没人收拾的感觉。她用手指轻轻在某张案桌上一撸,结果那浮灰厚得惊人。

“这么脏的地方,这可怎么住!”

朱颜在宫中时间长已经习惯,紫陌却还带着小孩子脾气,赌气把行李一扔道:“这就算有人来,得收拾到什么时候!”

凌波正四处瞅着,听到这埋怨不禁笑道:“怕什么,又没有人说这里要让你收拾。这里不是临波阁,你和朱颜晚上就在我那里住,谁能说一个不字?”

“真的?”

紫陌喜上眉梢,正想开口道好,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朱颜慌忙转身去开门。大门一打开,首先映入三人眼帘的便是一个身高五尺有余的弱冠少年。虽然年少,腰背却已经极其宽厚,孔武有力中却又带着一股斯文气。若不是凌波认识他,只怕会误以为是一个不相干的男人闯进宫了。

朱颜紫陌满脸诧异,凌波却露出了笑容。哟,这不是老熟人么?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内宦

那少年的后头还有四个三十出头的宫人。三十岁对于男人来说或许还是身强力壮的盛年,但对于女人来说,却不可避免地年华老去。即使她们个个敷着厚厚的脂粉,但仍旧掩不去那种从内往外流露出的疲惫和苍老。她们的面上全都挂着深深的讨好和殷勤,说话的声音也都是又急又快,生怕这上阳宫中难得出现的贵人对她们不满意。

行过礼后,四个宫人也不等前头的少年说话,全都卷起了袖管准备从这间屋子开始打扫。见到这情景,还是朱颜提醒了一句,道是先打扫正堂和正寝,她们方才慌忙点头去了。

没了碍眼的人,凌波这才笑吟吟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心想这要是以前,她就算去迎仙宫,碰上这一位只怕也得偷偷摸摸的。要知道,大唐亲王郡王多如牛毛,县主则更是铺天盖地,她这个父母双亡的孤女算什么?被人看见和女皇颇为宠爱的宫教博士在一起,那麻烦就大了,指不定以为她有什么不良企图。

昔日则天女皇在位的时候,凌波很少出入迎仙宫,除非是女皇大宴亲戚,否则她也很少会在大场合露面。然而,她的阔绰出手却为她带来了很大便利,除了上官婉儿的庇护,除了那些在她出入宫禁时提供方便的羽林军卫士,不少宫人内侍都得到过她的好处。当然,她是绝对不会疯狂到去贿赂迎仙宫那些人的,就比如眼前这位。

很少有人知道,就是为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花销,凌波把已故的父母留给她的家底给挥霍了四分之一。由于她没有兄弟姐妹,唯一的管家亦是当初父亲还在当小地主时留下的人,所以这种败家子的行径没有人会指责。

此时,她把满脸无聊状的紫陌打发了出去当监工,又支走了朱颜,把门关严实了,转过身来便笑眯眯端详着面前的少年:“我说小高,你这个宫教博士……不对,你年前才刚刚高升了内府丞,居然甘心情愿到这里来陪伴我那位姑婆?”

这少年正是高力士。他虽然年轻,却是则天女皇曾经最宠信的内侍之一。他九岁就被岭南讨击使李千里进献入宫,而武后见到之后深为喜爱,不但令宫人抚养,而且命翰林内教坊悉心教导,不久又入养高氏,年十三便封了文林郎,进宫教博士。后来他虽然因事被逐出,但不久就被召回,甚至还擢升到了内府丞,算得上是内侍省重要人物了。

就是这样年纪轻轻却称得上老油子的少年,此时却嘿嘿一笑,刚刚的谨慎小心全都变成了懒洋洋。

“这要是别人问我,我肯定说,则天女皇对我有恩,如今她纵使病卧在床,我也应该服侍左右。只不过既然是小凌你,那我就实话实说好了。如今外头局势看不明白,倒是这上阳宫大家都投鼠忌器不敢动,我索性就躲一躲看看风色,等到尘埃落定时再出去岂不是更好?不过小凌你可要小心,梁王武三思现在没那么风光了!”

凌波越听越觉得好笑,见他竟是露出了一丝得意,忍不住怔忡了一会,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了一个青衣女尼的身影。想起那时候高力士听到姐姐冯媛消息的一刹那,曾经露出的惊喜神色,她忽然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死小子,就知道卖弄聪明!”她没好气地给了高力士一个白眼,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你在这上阳宫打听消息不容易,大概不知道某件事。就在前天,上官姑姑已经拜了婕妤。”

上阳宫确实闭塞,别说是高力士,除了大将军李湛之外,所有羽林军卫士都不得外出,采买的食物也是有专人运送,所以没有半点消息能够传进来。因此,听说上官婉儿成了新皇的婕妤,高力士先是惊叹连连,紧跟着又露出了一丝羡慕。

“我还以为你和那一位走那么近,一定讨不到好,谁知道她还真厉害,明明先前还和武三思……”

毕竟在深宫多年,这后头的话高力士就不好再说了。他对上官婉儿并没有什么好感,这只是一种本能,决不关乎其他。所以,他起初并不喜欢和上官婉儿交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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