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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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宫缭乱-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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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骑马就不能穿裙子,要穿裙子就不能骑马。出门之前,考虑到自己去拜访的那一位绝非等闲人物,凌波不得不在穿着打扮上动足了脑筋。既不能像长宁公主和安乐公主那样招摇,也不能太寒酸,这分寸的拿捏简直要琐碎死人。最后,她梳了一个惊鹄髻,在脑后斜插了一支翡翠簪,穿了一件石青色的折腰襦衫,系了一条莲青色丝罗裙,只是薄敷脂粉后便坐马车出了门。

跟车一起出门的陈莞看着凌波这么一身打扮,忍不住问道:“小姐,这好歹是去拜访一位朝中相公,这是不是太素雅了?”

“既然是去拜访宰相,而不是拜访宰相夫人,花枝招展不是招人笑话?”凌波微微笑了笑,见陈莞似乎有些不服气,忽然又生出了一个主意,“你虽说见过世面,但想必宰相还没见过,待会就陪我一起进去好了。”

不由分说地撂下这句,她又转头对朱颜吩咐道:“待会你在外头等着,点心盒子你备着,若饿了就自己垫垫肚子。”

朱颜早习惯了这些勾当,当下便含笑点了点头。一旁的陈莞虽不是头一次以奴婢的身份出门,但上一次见到的武三思毕竟姓武,而今日却是见一位名声赫赫的宰相,心中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遥想昔日一家和睦的时候曾经听过的那些故事,她对那位以强项著称的宰相竟是生出了一种期待,隐隐之中甚至盼望着对方能施以援手相助。

然而,她很快就失望了。

失望的不但是陈莞,就连行前做好了被人盘诘讽刺准备的凌波也是颇感意外。那天武三思和她推心置腹之后,就说让她去拜访魏元忠,打探一下这位新任宰相口气,伺机瞧瞧能否让人家站在武家那一边,至少也得保证不和武家人对着干。对于这种高难度的要求,她甚至以为耳朵出现了幻听,暗想武三思是不是台异想天开了。

魏元忠那是什么人?那是集刚直和好运于一身的人!在武周任官期间,这位高风亮节的魏大人把女皇身边的红人能得罪的全都得罪了一个遍。什么来俊臣,什么张昌宗张易之,甭管是谁,魏元忠那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那些个宠臣一个个治得灰头土脸,即使是人家苦心寻找的人证,在御前对质的时候还会因为慕魏大人高义当场反水。最凶险的一次,这魏元忠被拉到刑场,眼看要开刀问斩时,居然圣旨恰恰赶到刀下留人,更是在此人强项的名声之外,又加了一重福星的光环。

所以,凌波绝对是做好碰钉子准备的。可此时此刻,她姿态优雅地端坐在客位上,听魏元忠滔滔不绝地赞颂陛下圣明,皇后贤德,天下百姓尽沐恩德,那种连篇累牍连草稿都不用打的华丽赞颂一股脑儿宣泄下来,她简直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见错了人。

这个是魏元忠?这个是以铮铮铁骨闻名于天下的魏元忠?能确定这不是那位处事圆滑的狄国老从坟墓里爬出来显形?

魏元忠仿佛没有察觉到整个厅堂中那种诡异的气氛,忽然自顾自地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我这一生上上下下了大半辈子,虽说几次险些丧命,但终究还是过了这一道道关坎,如今只盼着天下太平朝堂靖和百姓丰衣足食,别无他求。德静王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能有今日多仰仗则天大圣女皇的赏识,对武氏一族并没有不利之心,倒是你……”

凌波正在回味着那句好汉不提当年勇,这最后一个你字倒没有特别注意。直到背后的陈莞轻轻在她背上戳了一下,她这才惊醒过来,旋即发现魏元忠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审视着她。

“我听人提过好几回,说是武家十七娘如何如何,今日一见确实不同。我年纪大了,索性倚老卖老一回,趁着如今大好时光,十七娘你一定得找一个好人家。女人的婚事不比男人科举可以一次又一次,可得擦亮了招子才行。唔,我的长孙……”

甚至不记得自己用了什么话敷衍了那个唠唠叨叨的老头,凌波几乎是用脚不沾地的高速逃出了魏家,窜上马车之后那颗心还怦怦直跳,紧跟着就羞愤欲死。她的脸皮平日里没有那么薄弱的,怎么今儿个被魏元忠三两句就吓得这副光景?这魏老头是李显当初还在东宫时的忠实拥护者,又显然是武三思想要拉拢的人,从门当户对这一方面来说,就算嫁过去她也不吃亏不是?

她刚刚一定是那些唠叨听得太多以至于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实在是太丢人了!

而在那座高门大院里头,白发苍苍的魏元忠也在心里直犯嘀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似乎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啊,至于把那位传说中神经坚韧的武家十七娘吓得落荒而逃?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女人的野望

夏日的亿岁殿和那春寒料峭的时候自然是大相径庭,九洲池边上绿树成荫郁郁葱葱,水面上百鸟云集鸣声不断,水下无数肥美的锦鳞灵活地游动着,不时浮上水面争抢着吃食。凌波随着导引的宫人远远行来时,一眼就看到了伫立在岸边的韦后和上官婉儿,于是免不了暗想这两人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自古以来,似乎还没有后妃之间能这样蜜里调油的,面上和和美美背地里相互捅刀子的倒是不少。

凌波上得前去,还没来得及问候施礼,恰只见韦后忽然转过身来。她才欲下拜,不料只是刚刚屈了屈膝便被人托住了胳膊。一抬头见是韦后亲自搀扶,饶是她素来镇定,此时也免不了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

“我原本还担心前门驱狼,后门进虎,结果你去拜访了魏元忠一遭,我才知道这老家伙如今志气被夺,不复往日强谏光景,心头也舒坦多了。十七娘,累你在那里听了老家伙唠唠叨叨那么多闲话,着实辛苦了。”

韦后将凌波扶起,旋即便瞥了一眼九洲池上方的无数飞鸟,神采飞扬地说:“如今宫内有婉儿为我臂助,宫外就要靠你了。只要你忠心于我,异日一举功成之后,我必保你一世荣华富贵,区区县主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没有某些方面的考虑,那此时此刻凌波一定会感激涕零,当然她现在也是这么做的。至于在心里转的那些念头,她则是小心翼翼遮掩得严严实实,确保连上官婉儿亦不会察觉。当她把昨天魏元忠的那些唠叨挑最好听的说出来之后,那边两个算得上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就更愉悦了,韦后差点没笑岔了气。

“早知如此,我就该亲自和陛下去拜访一下魏元忠,亲口听他说这些岂不是更可乐?好,好,既然碍眼的钉子都已经拔了,从前的百炼钢也已经化成了绕指柔,接下来便该走下一步棋了。婉儿,把你的主意对十七娘说说。”

下一步棋?凌波立刻留上了心,便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上官婉儿。

“陛下刚刚登基不久,从册后到现在也不过半年不到的光景,要让皇后收天下人望,便得行非常之法。我的意思是,请皇后上表,请天下士庶为出母服丧三年,百姓年满二十三为丁,五十九免役。这虽然只是改易制度,惠及百姓却是无数,如是天下人必然会感念皇后恩德。须知民心可用,昔日则天女皇也不是以民心为借口方才一举君临天下么?”

上官婉儿说得从容,凌波却听得悚然。此时此刻,她要是还不知道韦后的野望,她就真的是傻瓜了。遥想之前韦后追赠已故父母为上洛王和王妃,这恰好是女皇昔日做过的事。现如今若是再这么一提议更改制度,那简直就是一步步地重复则天女皇的旧路!

看着那两个相视大笑志得意满的女人,她在面上挤出了一丝欣悦,心底却深深忌惮于这种疯狂。

韦后大笑过后,忽然记起一事,便将凌波召上前来,沉声吩咐道:“听说母皇如今形容枯槁病势沉重,只怕捱不过今年,十七娘你得空了再去上阳宫一趟,代表我和陛下探望一番,若是有什么可疑情况立刻来报。唔,你就带那个高力士同去,他是母皇昔日身边旧人,在上阳宫走动也方便一些。”

闻听又要去探望女皇,凌波只觉得心中好似吃了黄连一样苦,奈何这是拒绝不得的要求,她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离开九洲池转到亿岁殿门口,她就看到一身青袍的高力士正等在台阶下。

许是因为这是在洛阳宫,许是因为凌波是上官婉儿信任的人,许是因为凌波姓武,因此,韦后除了安排高力士和凌波同去上阳宫,就再也没多派一个人。一路上,两人虽一前一后,一个头也不回,一个只是恭谨地看着脚下,却始终在轻轻交谈,那低沉的话语中却少不了唇枪舌剑的交锋。

“县主没了却成了韦皇后的心腹,小凌你还真是好运啊!”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是也攀上了韦皇后这棵大树?”

“良禽择木而栖,虽说那棵大树不怎么牢靠,但我这只小小的麻雀怎么也得先找个地方歇一歇,然后才可能有其他选择。倒是你,真的准备和上官婉儿一样,紧跟韦皇后一条道走到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之前那场刺杀和你家着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你没看见张柬之他们当初赫赫功劳,如今封王之后又是什么光景?我要是敢和我那位伯父翻脸,明儿个说不定就暴病而亡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可是你说的。”

这一路来到上阳宫地界,凌波便整理好心情表情,不再忙着和身后的人斗嘴。当看到迎上前来的大将军李湛时,她赫然发现这一位明显憔悴了许多。虽不至于胡子拉碴容颜消瘦,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精气神却明白无误地告诉她,现如今李湛很惶然。

虽说李湛不是张柬之一党,但他哪里知道帝后是否放心他继续当这个兵权在握的羽林军大将军?

几句毫无意义的寒暄过后,凌波便随同李湛前往观风殿。觑着没有外人的时候,她正准备开口试探两句,谁知道前头竟飘来了一句低语:“十七娘,你可否引我拜见皇后或是德静王?”

也不知道是为了增强语气,还是表达自己的诚意,李湛竟是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句:“若是十七娘你能帮这个忙,我愿以东都一座别业相赠!”

凌波忍不住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这年头的人情还送得真不小,居然都是送房子。她父亲昔日是并州小地主,难得她如今也有地产不少,似乎也有些当地主的潜力。只不过,李湛如此直截了当拿地产来贿赂,这是不是表示在人家眼中,她是个只要用钱就能打动的人?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做人不能好高骛远

只盘桓了小半个时辰,凌波便容色自如地出了观风殿。

正如她预料的那样,昔日君临天下的女皇如今的状况很不好。比她先前两次来探望的时候,女皇又憔悴了几分,看上去已经完全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若不是那双眼睛的神光仍在,旁人甚至很难想象那就是一代女皇。哀莫大于心死,到了如是地步,即使有再高明的大夫再神奇的良药,只怕也难能挽回女皇生命的流逝。

“武家能够在我退位之后维持成这样,三思确实是有本事。但有道是烈火烹油,盛极而衰,以后是什么光景,我双眼一闭就看不到了。十七娘,你虽然聪明,但一定得明白,纵使是我,当年若是没有高宗,那也不过是感业寺中一缕孤魂而已。他给了我天下女人羡慕不已的尊荣地位权力,纵使他东张西望过,临终前却只是记得我一个。你别看阿韦和婉儿如今赫赫威势,那终究不过是凭借七郎的皇权。十七娘,要记住,嫁一个好男人,嫁一个能够永远把你捧在手心的好男人,那才是一个女人真正的归宿。”

跨出门槛的时候,凌波仍在心里细细咀嚼这番话,越琢磨越觉得意味深长,结果脚下不留神险些踉跄摔倒。好在她只是朝旁边一歪,一双坚实的大手就紧紧扶住了她的肩膀,紧跟着又在她的腰上轻轻托了一把,让她得以安然站直身体,不至于和青石地来一个亲密接触。

然而,当她转头看清那个人时,却一下子怔住了。若不是看到不远处还站着李湛,她甚至准备揉一揉眼睛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使劲朝来人瞪了两眼,她这才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随即淡然施礼道:“拜见临淄郡王。”

听了这一声临淄郡王,李隆基不禁一怔。明知道这时候对方需要摆出这样的态度,但他还是觉得一阵不快,暗想此时此刻在这里的倘若换成裴愿那个愣小子,她是不是还会这样冷若冰霜。只容这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徘徊了片刻,他便重新变成了那个时时刻刻带着爽朗笑容,对谁都没有架子的临淄郡王。

“父王和姑姑关心皇祖母的身体,说动了陛下,让我前来上阳宫拜见,想不到居然还能碰上十七娘你,还真是巧啊!”

凌波心中冷笑,自知此事没有自己置评的余地,便打哈哈随口称赞相王太平公主果然孝心,临淄郡王贤孝仁德之类的话,让开了路。看着人家进去,她免不了心想,李隆基纵使是里头那位的嫡亲孙子,但如今女皇是否肯接见却未必可知。

她沿着台阶下来,见李湛如同标杆似的等在那里,目光中闪烁着一种难言的迫切,便停下了步子。其一,这李湛是否值得她处心积虑去跑一趟;其二,韦后那里她如今确实是说得上话,可问题是人家是否对这掌握实权的羽林军大将军职位另有安排。否则到头来认为她居中牵线拉桥居心不良,那就是正宗吃力不讨好了。毕竟,这年头文官是墙头草不要紧,武将却极其忌讳这一点。

谁能受得了关键时刻被自己任命的将领带兵在后背捅上一刀?

她一言不发地从李湛身边走过,原本以为自己沉默的态度能够让李湛心生不满转而求告他人,谁知道她没走出去多远,李湛竟是从后头追了上来,以婉转的口气说最近上阳宫有诸多事情待决。人家都摆出了这样的低姿态,又想到李湛前次询问女皇情况的口气,她只好答应了对方的邀约,跟着来到了李湛那间处理公事的屋子。当然,某个甩不脱的跟屁虫也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跟在了后头。

这一次,凌波索性开门见山地说:“李大将军,恕我直言。并非我不愿意帮忙,而是但凡先头有过拥立之功的人,如今都难保会投陛下的缘法。以臣迫君乃是人臣大忌,纵使女皇昔日在世的时候有诸多不是,她仍是君。过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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