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特加酒一样,龙舌兰酒在完成了蒸馏工序之后,酒液要经过活性炭过滤。我们通常能够见到无色龙舌兰酒为非陈年龙舌兰酒,龙舌兰酒的酒精含量大多在35%~55%之间。”
艾德说完这些后,情绪似乎比刚才好了一些,我们的目的当然也不是和他探讨加拿大的酒文化,我们需要艾德多讲话,他讲得越多,就能对我们调查案件越有帮助。我已经在事发现场采集到了一些物证,比如:地上有被撕碎的纸张。当然,这些证据还可能分成若干个部分,散落在被侵害人的周围。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你昨天晚上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发生了什么你也不记得?”我慢慢地将话题转移到案件上来。
“也许是吧,雪莉不走,我就自己回来,又在家里喝了一些龙舌兰酒,然后就等着雪莉回家。她大约在午夜的时候离开酒吧,步行回家。我听到了她回家的声音,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喝醉了,但她肯定也喝酒了,或许喝的就是龙舌兰酒。”艾德回答道。接着,他有些懊恼地又说:“我们发生了争吵,我……我现在很后悔,因为当时,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打了她。然后她说要到外面走一走,冷静一下,就这样,她再也没有回来。这都是我的错!”
谈话到这里有些进行不下去,但这样看来,艾德应该是接触到雪莉最后的人,雪莉是跟他吵架后出走的,再也没有回来。而在那个学校的操场上,雪莉被人杀害,所以在没弄清事实真相之前,艾德有作案的最大嫌疑。
基于这一点,我们将艾德带回了警局继续调查。不过,在后来的审讯和艾德的书面声明中,他承认在雪莉被杀的当晚和雪莉发生过争吵,但对雪莉离家后的事情却一无所知。甚至,艾德不知道和雪莉吵完以后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那天,艾德在酒吧和他的那些朋友们一起痛饮,还讨论了一些话题。他们在聊了大公园高中的那幢大楼什么时候竣工,有的说,快了,就赶在初冬的时候吧,也有人说,假如过了冬天,大楼还没完工,那工程质量就不敢保证了,尤其是那混凝土浇灌的质量。
后来,艾德觉得累了,他要雪莉陪他回家。在平时,只要艾德一说回家,雪莉就会跟他走,可是当时不知道怎么了,两个人起了点争执,艾德就一个人先离开了酒吧。雪莉看着艾德的背影渐渐消失,他走出酒吧的时候,关门的声音很响,但是大家都不以为然,因为每个人的工作都很辛苦,需要放松,所以,大家没有注意艾德出门的表情。
这些是我们向案发晚上和艾德夫妇一起喝酒的朋友们询问后知道的。在对艾德的审问过程中,当探案人员告诉艾德时,他的喉结抖动了一下,我们大约知道,艾德又有什么话要说。
艾德说:“我不知道雪莉为什么不同意跟我回家。所以回到家里我又喝了点酒,至少在当时能缓解我心里的烦闷,我也不知道那晚怎么了,就是要等雪莉回来,看到她回到家里我才放心去睡觉。我真不明白雪莉为什么现在越来越不听我的话,难道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让她感到不高兴?”
艾德在讲述中一度陷入这样的自问自答中,不过,我们还是更加详细地了解到案发晚上艾德和雪莉一些相处的情况。
艾德说那天晚上他和雪莉一起从家出去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艾德想去拉雪莉的手,因为在家里有三个孩子在边上看着,他们那种亲昵的行为就不大好表现出来。
“现在好了。”艾德当时走在路上对雪莉说,“我现在可以拉你的手了,可以吻你。”而雪莉好像是有意躲避艾德,她没有主动去拉艾德的手,而是一直把脸板着。
就这样,两个人进了酒吧,各自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来。艾德说雪莉坐在吧台边上的一个位子上,那是一个转椅,人坐上去能活动的那种。
“雪莉把背对着我,这让我的许多朋友看来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但是我当时没有在乎。”艾德继续回忆着。
当时好像两个人的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酒吧里的人也说,你们夫妻俩今天怎么了,两个人一进来就都喝着闷酒。
艾德没有和雪莉多说话,他说他知道雪莉的脾气。在家的时候,雪莉的脾气有时候也非常奇怪,他想或许是照料三个孩子的重任把她的心情也给破坏了。
夫妻俩在酒吧里谁也不和谁多说一句话,那多没面子。艾德后悔了,早知道各自的心情会这么糟,就不会去酒吧了,还不如挑选一个心情好的日子到酒吧里坐坐。
当时,两人就像是真的生气了的一样。艾德到后来才去和认识的朋友一起碰杯,可是,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雪莉,心中苦闷极了,于是他说他要先回家。
艾德回到家,一边喝酒一边憋着气等雪莉。好容易看到妻子回家,两人开始争吵起来,结果把三个孩子都给吵醒了。
“孩子们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们,我们这才结束争吵,然后雪莉说她要出去走走,我也没有理睬她,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我当时的头很痛,我喝多了……”
艾德说完这些,又一如既往地沉默下去。我们并没有得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不过,这才刚开始。
第二章
“现在没有充分的证据说明艾德有杀人的嫌疑啊,当然,尽管他有动机。”结束了又一次对艾德的审讯后,鲍勃对我说,“伙计,有什么新发现吗?”
“暂时没有,指纹分析还没有得到,而且,还很麻烦呢。”我有些头疼地说。我知道鲍勃比较着急,因为按照规定,我们只能扣留艾德四十八小时,如果明天还没有什么进展,那我们只好把他释放了。当然,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我们有可能就放走了凶手。
“我想,可以再提审他一次。”鲍勃皱着眉头说。
我耸耸肩膀,不置可否,在这类案件中,时间是一个比较重要的砝码。也许明天能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们只是想从艾德口中得到一些对案情有帮助的情况,想再问问他是否还有什么线索没有交代,是不是知道谁可能是杀害她妻子的凶手。
然而第二天的提审结果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艾德·安洛维克的回答像一枚定时炸弹,把我们都镇住了,他承认自己就是杀人真凶——这真有点不可思议——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艾德就承认自己杀了妻子雪莉。
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要搞清楚艾德的动机。艾德告诉我们,他那天晚上打了雪莉,还说他出手很重,所以雪莉一下子倒在地上没有了声息。他当时以为雪莉死了,被吓坏了,连忙把雪莉抱起放到汽车上。那时候,三个孩子都躲在房间里吓得不敢出来,没有看到她们的母亲被父亲打死。随后艾德开着车,来到那片操场上,把雪莉的尸体扔到了那儿。
事实上,艾德确实了解案件的部分情况。例如,他知道尸体被丢弃的地方。不过,这不能说明什么,而且艾德的女儿对警方的这种做法非常不满。艾德认罪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她们的耳朵里,而我们也不得不向她们传达这个消息。可是,这三个小女孩根本不相信这一切,大女儿南希甚至直接在警局里质问我们怎么会认为是她爸爸杀了妈妈。
南希要求我们多了解她爸爸的一些为人,如:艾德在工地负责浇灌混凝土的时候,一点也不容许他自己有丝毫的出错。她说艾德对她们很好,她知道爸爸不可能就是杀人凶手!她让我们要相信她说的话,虽然她只有14岁。
这个14岁的姑娘讲出来的话有点不简单,我觉得她至少比相同年龄的孩子要成熟得多。
为了不错判好人,我们第二天再次提审了艾德,可是他再次承认自己是凶手,然后就拒绝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
“是我杀了我的妻子雪莉,你们不要查了,就是我杀的!”艾德重复着这么一句话。又过了一天,在韦尼匹克市的免费报上出现一个很大的却又特别醒目的标题,标题上写着:残害妻子的丈夫被起诉。
这个案子竟这么快就结了?实际上,警局所有的人都不大相信这是真的,但又没有人能说出其中的道理。这件凶杀案也可以说是我担任法医以来破获最轻松却是最奇怪的一桩。因此,在我的心里说不上来的是高兴还是不安。
艾德·安洛维克被控二级谋杀罪。在加拿大刑法的第八部分“危害人身和名誉”231款中,将谋杀分为一级谋杀和二级谋杀,一级谋杀包括所有有计划的和故意的谋杀以及某些其他的谋杀(如谋杀警察、监狱工作人员、或任何其他被授权在监狱工作的人员,但必须是在这些人员当值时);二级谋杀是指除一级谋杀之外的所有谋杀。
现在,承认谋杀妻子的艾德暂时被拘押,我们依然在寻找这个案件的疑点。
比如:艾德的部分供词与谋杀现场不符。艾德说,那晚他喝得酩酊大醉,所以他的记忆可能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研究人员曾对喝酒与不喝酒的学生在考试前进行过测试,结果发现喝酒的学生忘记了他们为考试而准备的内容,甚至少许酒也能减少人们所记得的新知识。
问题在于艾德那天晚上是否属于过量饮酒,假如他当时喝了相当多的酒,那么,大量或过量地摄入酒精就会对他大脑的神经系统产生抑制作用,也就是说,艾德·安洛维开始反应迟钝,包括他的听觉、视觉、语言、手脚都会失去控制,他说他那天晚上喝点酒就伴有头痛、头晕,还有兴奋和烦躁,结果到后来就呕吐,想睡觉。
一般的醉酒者由于酒精的兴奋和失去自制能力,表现为任意妄为,不听别人劝告,做出一些失常的事情,如疯言疯语、打架、斗殴、摔东西甚至失去理智伤人、杀人。
艾德在供词上说,自己喝酒驾车,还能记得自己把车开到了大公园后边。而这时候的酒精对驾驶人的影响表现应该是:视力模糊,艾德当时的意识中会没有方向感或者说是会出现幻觉,他无法集中注意力把车开到大公园的后面操场上,然后再抛尸和砸尸。要知道,他抛的可是和他相伴为生的妻子时,他真就会这样下手?
艾德还在供词上说,当时他开车很清醒。而根据我们分析,在酒精的麻醉作用下,人的触觉能力就会降低,至于手脚对方向盘、操纵杆、油门、制动等操作系统都难以控制,这样就会导致艾德的手脚不协调。
艾德又说,当他把车开到大公园后面操场上,他就开始抛尸和砸尸。从我们的分析判断中,我们得知,喝酒过量的人,他的判断能力会下降,由于喝酒者反应迟钝,于是他对路面情况,包括距离、速度、信号灯以及周围景物、躲避能力等都难以准确判断。艾德处于一种疲劳状态,他可以无规律性地行驶,有时会出现一边开车一边在方向盘上睡着了,那么,他又是怎样把车开到大公园后面去的?
我把这些疑点对鲍勃都一一说了,我还告诉他我的一个想法。我说:“我认为,雪莉身上的咬伤和砸伤有必要深度调查一下,不过,我需要一些帮助。”
“那么,你觉得有谁能帮我们呢?”鲍勃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说。虽然很想尽快结案,但他从来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理查德·蒙罗,他是一名地质专家,我需要他的协助,把这个案件的卷宗给他看看吧。”
理查德·蒙罗是韦尼匹克警察署的一名地质专家,他对世界上的一切土质都很有研究,包括混凝土。我是这样思考的,雪莉尸体附近发现一块重55磅(约25公斤)的混凝土板。而很多加拿大人都将混凝土板放在汽车后备箱里,以便在雪地里增加牵引力。艾德的后备箱里,刑侦人员也找到了一些混凝土碎片,他的后备箱里满是混凝土碎屑。
开始我对这个发现非常兴奋,但是,这些碎屑与凶器吻合吗?凶器能放进他的后备箱吗?验证这几个问题的过程非常繁琐,因为在艾德的车里发现了数百块碎屑,都非常小。凶器的表面很粗糙,而且已经破裂,所以我们好像在做拼图游戏,以找到吻合的那个碎片。
理查德到来之后,在那些碎片上忙活了一天,最后耸耸肩膀告诉我,他一无所获,没有找到吻合的碎片。
接下来,警察把雪莉尸体上的咬伤照片送交大卫·思维特,他是一名为温哥华司法部门服务的牙科医生。
艾德使用的假牙被送去分析。一副良好的固定假牙修复完成后,要想延长它的使用时间,就要注意很好地保护它的两大部分,一个是基础部分,还有一个是修复部分。基础部分是指基牙,它是承载假牙的基础,对它造成伤害最多的就是牙周炎症和超过基牙负荷能力的咬合力。我们现在已经遇到了一个难以作答的问题:一个上下牙齿均为假牙的人,是否有足够的力量将人体组织咬下来?
由于长年使用,艾德的假牙上已经形成了咬合痕迹,这说明他的假牙很合适,这是一副活动假牙。活动镶牙也叫活动桥,它是用不锈钢丝做成卡环,然后利用不锈钢丝的弹性卡环套在前后真牙上,并用塑料做基托及义齿。这种假牙患者可以自行取戴、可以在饭后睡前取下来洗刷干净,比较卫生。戴牙后也可以取下来修理调整,不需要重新制作。
但艾德说他戴这副假牙,到现在还感到有异物感。这就是活动假牙最大的毛病,当艾德戴这种假牙有严重的异物感的时候,就会影响他说话的发音功能。我们回想起前两次提审艾德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艾德的讲话发音有点咬不准了,他说他这几天嗓子眼不大舒服。现在看来,就是那种叫异物感的东西在作怪。
艾德带的那副假牙的咬合力,或许真的可以产生足够的力量撕扯雪莉人体上的肌肉组织?成人的咬合力一般是80公斤,而猫科动物的嘴的张合度约为60度,如剑齿虎可达到100度,老虎颚部球型肌在猫科中是最发达的,老虎的咬合力约为450公斤,我们还知道,雄狮的咬合力是400公斤。
于是,思维特医生做了一个尺寸测量分析,他测量了艾德的假牙的宽度和弧度,以确定它们是否和雪莉身上的咬伤吻合。我觉得艾德的牙齿弧度比较小,虽然他的嘴巴很大,但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他笑得比较含蓄。
结果出来了,思维特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