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边也许是。你那边却未必是——你的办公室,不要讲话,先听我讲。”
“什么事?”
“先去找到那个傀儡。他可能还活着,不过,也可能已经死了。”
“一个什么?”
“那个代他补空位的人,顺着傀儡身上绑的那些吊线,就可以找到你要找的人。你懂吗?”
“我想应该懂。老实说,我懂。这也是我已经发掘到的一部分。”
“等你全弄清楚之后,再打电话给我。从大街上打,找任何一个电话亭打给我。先不要缩小包围圈,什么都还不要做。”
哈洛克挂断电话,瞪着珍娜。“贝弗可能已经发现‘暖昧’是谁了。假如他真的找到了他的话,那你就没说错。”
“潘民亚契克斯?”
“对。一名‘旅客’——一名从小被苏联送到美国来长大的旅客。”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早上九点五十五分,等所有烘烤出来的甜面包卷,都被珍娜分送给那些在“无菌五号”外围值勤的安全人员吃完后,空气又开始显得紧张起来了,整个庄园中装设的监听系统、无线电,以及电视监视幕,全都重新恢复警戒。由国务院派出来的装甲车,也抵达了。
十点半,哈洛克和珍娜回到大书房,开始翻阅那些由装甲车送来的机密资料与照片。哈洛克面前堆了六大叠文件,他扔了其中的两大叠到咖啡桌上,让珍娜看。
贝弗的确是个很细心的人,真可说是巨细不遗,每件资料上,都有他先前看过的注脚笔迹。
整整的一小时二十分,就在翻阅纸张的窸窣声中,飘然度过,防弹玻璃窗外,近午的艳阳,灿烂高照着。
审查这些资料的步骤,进行得相当标准化。他们首先只是飞快的翻阅,先把所有的内容,做一个大体的全盘性的了解,不去抓细节和个案,以“见林而不见树”的方式着手;这样的话,等所有资料都看完之后,他们就会先有了一个综合而具体的概念,可以在他们进行第二次细嚼慢咽时,能够把所有心思集中到特殊的细节上去,而不会有衔接不上,还得再去从头加以了解的麻烦。
“布鲁斯大使和海雅中将这两个人,”哈洛克边看着那份包括了整个“巴希法拼图”所牵涉到的人员名单时,边就向珍娜提出他对这两个人的看法。“在总统不得不把麦锡事件向国人披露时,将是支持他的两位巨擎重要人物。”
“你是从那方面而论?”珍娜问。
“因为除了安东尼·麦锡之外,这两个人也是全国最为尊重的人物。到时候总统必须借重这两个人的声望以及他们的声明,让全国上下相信他所说的话并非无稽之谈。”
过了几分钟,珍娜突然说道,“这里有你的名字。”
“哪里?”
“在麦锡日志上,很早以前,有登记过一个你的名字。”
“多早以前?”
“八个——不对,九个月以前。那次大概是你从欧洲返国述职时,他请你到他家去过一次的时候吧,好像那时候,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怎么叫没多久?!我那个时候,人虽然在美国,可是一颗心却放在布拉格,迫不及待地想早点飞回去呢?返国述职的这类无聊出差,很本就是浪费我和你的宝贵时间。”
珍娜将手中的文件放到膝上。“米海,可不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就是你去拜访麦锡的那次?是否就是那次你到他家去做客的时候,曾见过‘巴希法’这个人的呢?”
“我看不至于吧。麦锡那时并没有发疯,人还很正常。 ”
“可是我记得那时候,你从华府回来之后,曾经跟我提到过麦锡,你说他很疲倦——非常之疲惫不堪‘,我记得你当时是这么说的。你当时对他很担忧。”
“我只是担忧他的健康,而非对他当时的精神正常与否担忧。那时他本人非常理智。”
“可是——”
“你认为我难道没仔细想过这件事?”哈洛克打断她。“我那次是到乔治城呆了两天两夜。跟他吃了两次晚饭,并没有其他人在场。我没看见什么人。”
“他家里不是总有人进进出出的吗?”
“没错。那些人从来不放过他一分一秒,日夜都不给他任何片刻安宁。”
“那你应该有看见一些人哪?”
“恐怕没有。他那栋屋子大得不得了,而且里外全是些大大小小不等的房间;我想麦锡喜欢他屋子的这种格局,这样的话,他同时可以接见许多人,而这些人又都被请到不同的房间去谈事情,进出之间,大家又碰不到面。有什么重要事情时,他又可以请他们登堂入室——到他的书房去详谈。”
“这些房间你都没进去过?”
“从来没跟任何其他人进去过。我在与他进餐时,如果有人要求见他,他就会离开餐厅,我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喝酒等他。而且,我进出他家的时候,都是从那栋房子的一个侧门出入的。对这点,我们彼此都有个谅解。”
“对,我记得你曾这么说过。你不喜欢让别人看到你跟他在一起。”
“我不想让别人看到,除了不想自抬身价的考虑之外,对他也不太好。”
“但假如不是那两天,那又是什么时间?你还有什么时间,可以看到过巴希法?”
哈洛克无助的望着珍娜,不知如何开口才好。“我看这件事,得往回推个十年八年才行,问题疯狂的地方,也就在此,在他的狂想中,他看到我离开过一个会议;那可能是我当初在大学读书时,离开过他的教室,或者是一个他正在演讲的会场。老天,那可能打多少次?五十次,一百次,一千次?我读书读了好几年,到底我上过多少次课,听过多少次演讲?而到底是不是那里,是不是其中的一次?难道说,巴希法乃是某个过去时光中的人物吗?”
“就算他是过去的人物,现在你却对他构成了威胁。”珍娜突然把自己由沙发里往前挪了挪,眼中冒出亮光。“可是假如他真认为你是个威胁的话,他早就可以杀你不下二十次了,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不错。”
“那这么讲的话。他很可能正是某个你多年以前就认识的人。”
“或者还有其他的某种可能。我说道,他可以把我解决掉,而且大可以早就这么做了,但是他可能是考虑到,不论他再怎么小心,采用直接或间接的办法将我铲除——雇枪手等等之类的方法——却无法避免牵涉到第三者不会被我干掉,或者被我逮到的危险,而对能因此让我查出他的真面目。也许就是他不愿冒这种‘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危险,他才没有这么做。这样的话,即使他是个天天在一大堆面对我的人群中的某个人,我也找不出他到庇是谁。而假如一旦他让我抓到一条线索,我可能就会查出他是谁了。我一定会晓得的,不管他是不是我们这一行里的人。”
“因此,找出那个潜伏份子,就能使你对他有所认识。”
“对,现在就要看助理国务卿贝弗的了,”哈洛克说。“我希望他马上会从某个公用电话亭,打这个电话告诉我!……你那份资料中,还有些什么值得注意的吗?”他又说,同时已经低头,继续去看那名替马肯齐做过死亡报告的马里兰州医生的个人资料。
“我还没翻完呢。不过他的行程中,有某件事一再重复的提到。我搞不太懂。为什么‘衫南道河谷’这个地方,常常会被他提到呢?”
哈洛克一听,顿时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突然抬起头来,楞住了。他脑海中似乎有一条筋,被珍娜的那句话触动了。
贝弗一直想撑下去,不让自己的眼皮合拢。除了偶尔的瞌睡之外,他已经有差不多三十六小时没睡过觉了。而事实上,他说什么也晓得自己该继续撑下去;虽然这时中午已经过了。纽约那家电视台所答应过送到华府给他看的一些电视新闻录影和相片,大概马上就要送到了。他也早已叫人送来了录放影机,以及其他必须的设备,以便带子一到,马上级放来看。那时候,他就会晓得他所想知道的了。
难以置信。竟然是亚瑟·皮尔斯!
然而,到底是不是他呢?
这名被国务院外放到纽约联合国总部,做美国驻联合国大使副手的人;这名记录良好,成就非凡,羡煞了多少政府其他资深官员的一流人物;这名前途看好,铁定飞黄腾达的“助理国务卿”,想当年的服役记录,也是相当吓人的。假如他现在还留在军中的话,迟早也必定会坐上“参谋首长联席会议”的“主席”的。他在越南服役时的战功,简直无人可出其右。他以密西根大学学士的官阶入伍服役时,还只不过是一名少尉而已,等到了越南,连续出了五次任务都成功之后,没多久就升成了少校,得过无数勇冠三军的勋章、领导统御特优勋章,而且从此就被推荐到战略参谋大学深造了。这一名发展潜力不可限量的军官,原是出身于一个农,从小上教堂,参加过童子军,高小学业名列前茅,大学是以奖学金念完的。
就跟海雅中将在他当年替亚瑟·皮尔斯的人事资料和推荐函中所写的那些话一样:皮尔斯乃是今天美国青年人的楷模与希望,他是美国传统精神的再造;出身农家,却仍能出人头地,他乃是美国所制造出来的“萍果派”。
老天爷!从哪一点——从什么地方——可以看得出,他会跟莫斯科有牵连?!
然而,若照着哈洛克所建议的方法,专去查那些“烟幕”的话,却明明只有亚瑟·皮尔斯他一个人曾经有“放”过。再加上后来哈洛克又跟他说过,要找这个人所放出的“烟幕”,就得去找那名可能现在已经“凶多吉少”的“傀儡”。最主要的,贝弗之所以会去注点到亚瑟·皮尔斯这个人,也是因为听见哈洛克曾经先讲到过的那两句话,才引起了他的注意的:去找那些该在而不在的人;他当时应该在某个地方,却明明又不在的那个人。
由于“布拉瓦海岸行动”进行的那个星期,美国驻联合国代表团,也正在参加安理会所召开的会议。代表团当时在会场外私下所进行的秘密讨论记录,乃是由一名叫“卡本特”的参事所撰写的。贝弗注意到一份由皮尔斯向代表团团长——驻联合国大使——所提出的建议备忘录中,有着一个短短的缩写记号:“富·卡/代呈”。虽然由这份资料上仍可以看出来具有皮尔斯一贯的风格—一简明、扼要,但是由那个记号,贝弗却发现它并非由皮尔斯亲自递交给大使的;它乃是经由“富兰克林·卡本特参事”替皮尔斯捉刀写完转呈上去的。那些建议,是皮尔斯先生告诉卡本特,然后再由后者转呈给大使的。这就表示:皮尔斯当时并不在联合国,不在他当时该在的地方。他并未参加星期四的会议。
贝弗一找到这个头绪,就开始仔细地把所有那一个星期的报告加以研判。然后他又发现星期四的其他报告中,还有两件是由卡本特代皮尔斯捉刀的文件,另外,星期五的资料中,也有三件。然后,他突然忆起“布拉瓦海岸行动”的日期,乃是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的事,行动当天的确实日期是今年一月四号的晚上。那天正是星期天。包括了前一天的周末。
由于新年假期的缘故,安理会本来在星期四那天并无集会;星期四正好是年除夕。可是联合国安理会为了想向世界表明他们对“以色列谴责案”的重视,仍然在星期四以及星期五召开了会议,从星期六开始,才正式休会,下星期一才又继续召开集会。
因此,由卡本特从星期四开始,就替皮尔斯捉刀的情形看,他大概从星期二晚上就离开纽约了,这样,他才有五天的时间,到布拉瓦海岸去搞鬼,那么,那么……他……“暧昧”?
所以他后来才打电话给哈洛克,而哈洛克就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做。去找那名傀儡。
他根本不在意时间早晚,拿起电话就拨给了国务院的夜班接线生,要他无论如何,不管卡本特在哪里,也要替他找到。
八分钟之后,接线生就回电告诉他说:富兰克林·卡本特早在三个月之前,就已经辞去国务院派驻联合国的职务了。他资料上的电话号码根本没用了,早巳切断了。
贝弗一看不行,马上又命接线生再打给一名当时必然会在纽约参加会议的较低阶的参事。
凌晨五点一刻,帮他负责联络的接线生,终于找到那名参事,把电话接给了贝弗。
“我是助理国务卿贝弗……”
对方起先的反应,是半带睡意半带吃惊的,甚至还稍微显出有些害怕的样子。贝弗必须先花几分钟去安抚对方,然后才逼着他去回想将近四个月以前的事情。
“你还记得那几次会议吗?”
“我想应该还记得才对。”
“当时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异常的事,曾引起过你注意的?”
“好像没有,先生。”
“参加这次安理会会议议程的美方代表团—一我主要是指出席星期四和星期五会议的人——是包括有大使、国务院资探官员亚瑟·皮尔斯、你,还有另一位叫卡本特的人,对吧?”
“对,不过您讲的最后两个人,秩序应该对调一下,我比他职阶要低许多。”
“你们四个人那几天都在吗?”
“哦……我想是吧。四个月以前的事,现在实在不容易很清楚的一一记得了。您看出席记录薄就可以晓得。”
“星期四刚好是除夕,这样你比较记得清楚了吗?”
小参事楞了一下之后才回答。等他一回答之下,贝弗不禁痛苦的闭起了眼睛。“是的,”助理说,“我记得了,我当时可能有登记要出席,可是我并没有出席。那个白宫的俏郎君——对不起,先生。我说漏嘴了,先生——”
“我晓得你是指谁。皮尔斯助卿怎么样?”
“他要我飞回华府,到‘中东司’彻底把情况研究分析一下。结果我足足弄到周末完毕,才把资料收集齐全。可是后来,您大概还不晓得吧,他竟然没有用那些资料。一直到今天都没有用过。”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贝弗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平静的道:“当代表团团员有意见向大使呈递时,意见是由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