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翁:“你们看,这把水果刀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事先准备好的是没错啦…”另一位学者闭著眼睛,微微的摇著头:“但是你如何得知他的水果刀是拿来自杀用的?如果他是打算要刺杀赵文智的呢?”
“这…如果他是要拿来杀赵文智,他早就动手了!而且,在大庭广众下,他杀了赵文智,又要如何逃离现场呢?”被吐糟的心理专家迅速的辩解著。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主持人先是侧耳倾听了一下耳机传来的最新消息,然后表情肃穆的对著现场来宾说:
“各位,现在本大楼楼下,已经聚集不少来自全省各地的民众,他们要求本电视台针对昨晚罗杰·翁自杀事件的关系人… 赖秀芬小姐出来向社会大众道歉,因为赖秀芬小姐的缘故,让社会大众和他们的孩子活生生的看到一场自杀惨剧,他们也要求电视台给予道歉和赔偿……”
赖秀芬静静的看著电视现场SNG转播,电视萤幕上出现的是子母画面,大画面拍著群众聚集大楼前的示威抗议,而小画面则播放著摄影棚内专家学者不住的议论纷纷。从画面中可以明显的感受到群众的愤怒,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扔鸡蛋抗议了!
酒精早就褪去,宿醉让她头疼欲裂,她不停的敲打著太阳穴,睡眼惺忪的看著眼前的闹剧,不看还好,愈看愈心烦,心想自己一时的口舌之快,竟换来这么多的麻烦,忍不住抱头痛哭。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相信赖秀芬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此时,目不转睛,看著电视转播的,不但只有赖秀芬,还有一个人。一个精神抖擞、神清气爽的人。
他穿著紧身背心,不时伸手摸了摸左胸上的斑斑印痕,昨晚那种舒畅痛快、醍醐灌顶的感受,比做爱射精时还刺激上百倍。
一个他恨之入骨的人,竟然就这样死在他面前(电视上),怎不让他心花怒放?
现在,他的双眼再度紧盯著电视,那群原先在电视台前抗议示威的民众,不知如何打听到赖秀芬的住处,一行人居然赶了过来,并且和原先聚集在楼下的群众开始叫嚣,看看能不能把赖秀芬给骂出来!
“快啊…快啊…你们可以的…让她确实明白正义和公理吧…”看著电视,陈良邦不自觉的在碎碎念著。
凌晨一点半,赖秀芬全身赤裸,出现在她十一楼的阳台上!
“你们看!那是…那是赖秀芬吗?”一个记者仰著头,用手遮住四周强力的探照光,满嘴疑惑的说著。
“对耶!就是她!她…她没穿衣服吗?”
“对啊!她全裸耶!摄影机!摄影机在哪儿啊?我操!这时候在抽什么烟啊?你他妈的快拍啊!”
一个平时看起来十分温柔有礼的女记者,竟然在众人面前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起来,一群正在享受休閒、抽著老烟的摄影记者们,在一瞬间全部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你拿了我的摄影机,我踢到你的延长线,好不容易,所有的记者都抬起了头,拿起了相机、摄影机、探照灯、360 度收音麦克风、录音机,每一个在场人的目标,都对准了在十一楼睥睨众人的赖秀芬。
赖秀芬摇摇晃晃的在阳台上走著,手上拿著近乎空瓶的威士忌,一边望著底下忙碌穿梭的人群,一边冷笑的说:
“等一下…再等一下你们就知道我的痛苦了…呵呵呵…”
她回头看著客厅里的电视,萤幕上已经出现自己在SNG现场连线的画面,旁边的子母小画面里,专家学者正口无遮拦的大加挞伐著她的一举一动,她想起十分钟前,那个平日以卫道自居的学者,毫不留情的攻讦她的所做所为,有如鞭尸一般的将她近两年来在节目中一切尖锐的言论完完整整的整理,一条条如数家珍般的责骂著:
“这个,是今年三月中,赖秀芬小姐在节目中,大骂来宾没有水准、缺乏专业素养的言论。而隔天,也造成不少人投书到报社抗议,指称赖秀芬有何资格?有何立场批评来宾的说明?”
“也是今年的四月二十六日。各位应该还记忆犹新,因为到场的官员一时语塞,赖秀芬小姐居然站在这官员前面,连续质问他十来个问题!而且不待官员回答喔,就擅下结论、定其罪责!让这官员当场泪流满面,隔天马上辞职下台!”
这位在新闻界颇富盛名的T大新闻系系主任吴维尔,彷佛一个侦信业者一般,钜细靡遗的将所有赖秀芬的剪报、照片等相关资料,洋洋洒洒的举在摄影机前,表明了告诉所有观众他对赖秀芬平日嚣张直接的锋利言论不满已久。
“好呀!这家伙…难怪上回和他打招呼时,连理都不理,原来早就看我不爽了!”赖秀芬醉眼斜睨的看著电视,杯中的酒早已饮尽,乾脆拿起酒瓶猛灌。酒精似乎无法满足赖秀芬的沉沦,她在书柜上左翻右找,终于找到她平常消减压力的“良方”。
“呵呵呵…这时候吸点安…可能会让我更爽一点…哈哈哈!反正我早就是他们眼中的贱女人了!哈哈哈!”赖秀芬苦涩的自嘲著。
双手颤抖的放好了锡箔纸,轻轻的点了点安粉在上头,却没想到一个不小心,竟然倒下了一大坨,她侧著头想了一下,轻笑了一声,并不打算把多余的份量再收回小塑胶袋里。拿出了打火机,把鼻孔缓缓的靠近了锡箔纸,用力的点著了火……
过了一分多钟,一股轻松自在的晕眩感在脑袋里急速的环绕著,两日来的身心俱疲此刻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她把吸安的导管丢在一旁,尽情的享受那股比往常更逍遥自在的快感。彷佛一只出了牢笼的飞鸟,再也不理尘世间所有的无谓烦恼。
只是那些讨人厌的专家学者们,还在镜头前面不住的唠叨怒骂著,那淘淘不绝的噪音让赖秀芬十分愤怒,她猛力的咬了一下舌头,让自己的思绪在那零点零一秒钟集中,在那一秒钟内,她下了一个决定…
“你们说我做了个坏榜样…你们说我让这个社会蒙羞…你们说我让血腥暴力呈现在全国观众面前…该是你们也尝尝这个痛苦滋味的时候了!”
一股强光无礼的直射入她的视角膜,把她从回忆拉到现实中。她看了底下所有记者、抗议群众们,用只有自己才听的见的声音,喃喃地说了一句:
“就让我来成就大家,成为和我一样的罪人吧……”
在众人的惊呼中,赖秀芬一跃而下,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特别往七楼的遮雨棚撞去,遮雨棚经不起这一阵猛撞,将人反弹起来,赖秀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继续往下掉落,她的后脑刚好摔落到三楼阳台的扶手上,每个人都可以听见那重重“碰!”的骇人撞击声!
赖秀芬整个人像空翻般在空中转了一圈,脑浆和鲜血在空中像火花般洒向四方!更由于这一连串的碰撞,她那赤裸的身躯竟然在最后掉落在一楼围墙的尖锐铁架上!铁杆穿过她的胸部、腹部、甚至右大腿,鲜血像喷泉般猛然流出,惨不忍睹!
所有的摄影记者见状,个个争先恐后的向前拍摄,当所有记者都离她约一公尺内的距离时,她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微笑,缓缓的说:
“你…你们…都拍到了吧…都拍到了呵…哈哈哈”
用尽全力的撑完这几句话,赖秀芬头一偏,双眼圆瞪,当场死亡。
每个人都被她最后的狂笑惊骇住,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摄影记者个个抢拍画面,直到有个文字记者恍然大悟:
“不对…不对…我们糟了!我们被她害死了!”
“咦?怎么说?”所有的记者都转头看他。
“我们把她堕落的画面都用SNG转播给全国的观众,这不和她逼死罗杰。翁一样吗?我们也利用媒体,把她逼到跳楼!而且这次采访的记者更多,看到的观众也更多……我们不也和她一样,成了全国的罪人了吗?”
每个记者面面相觑,一股不安的感觉从心底迅速窜满身体的每一根血管!
一阵剧痛,把我整个人在半夜里惊醒,我坐在床上,不住的抚摸左后脑勺,那股强力的刺痛感,还隐隐约约在头壳里猛烈激盪著。我用力甩了甩头,乾脆起身,从冰箱里倒一杯可乐,坐在沙发上,看著电视发呆。
几天没进公司了,不晓得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事。自从留头魔那个案子之后,就常常这样,莫名的头疼不定时的困扰著我,好不容易截完了稿,向总编告了假,呆在家里来个彻底的休养。
在我小时候,就曾有位“师兄”告诫过我:阴界的东西尽量少碰!对你有害无益。说也好笑,我的体质很奇怪,从小就有阴界的“好朋友”自已找上门来,彼此往来畅通无阻,但每一次与阴气相处过久,总会生一场大病。还好我平日有养小鬼,一些八卦隐秘的消息“来源”很多,在写稿方面不会因请假太多被社方刁难。
但这一次真的很奇怪,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每次生病,我多半只要躺在床上两三天就能康复。这回不同,我足足躺了快半个月,整个人还是浑身无力,连拿个摇控器也“不举”。手不停的发抖,最后只好“瘫”在沙发上,无力的乱看著。
“咕~~~ 噜~~~ ”怎么回事?竟然又饿了!我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晚上习学(有人不知道她是谁吗?请看拙作『留头魔』)才请我吃王品牛排大餐。平常的我,只要吃完前菜沙拉,肚子就已经八分饱了。可能是这些时日躺在床上太久了,那顿大餐吃的我不亦乐乎。
尤其是看到习学帮我点的三分熟牛排,那一刀切下,鲜血淋漓的模样,一股兴奋莫名的感觉将我整个人、整个心都逗弄著兴奋了起来!吸吮著搅拌了磨菇酱的半生带血的肉块,让我浑身上下又充满了生气。
看到我狼吞虎咽的吃相,习学脸上露出一抹诡异却又怜惜不舍的笑容……
打开了冰箱,看到往常喜欢的可乐、饼乾、泡面都提不起任何食欲,但是肚子却饿到居然绞痛,不知不觉的翻了冰箱上层,里头躺著用塑胶袋包著的几块肉类,嘴里的唾液就像涌泉般溢满口腔,兴冲冲的拿了一块,先拿水冲,待稍稍融解后,再拿到微波炉里加热…血肉模糊的感觉,我彷佛化身成一只贪婪的小狗,啃著含著舔著吮著那包肉块死也不放。
早上进了“暗黑社会”杂志社,精神还是不际,还在打哈欠时,总编周志昌马上丢了一叠剪报到我面前:
“喂,无厘童,看看这几篇报导……现在已经有三个人因为这件事情丧命了,一个呢,是个女人,身著红衣自杀;他的主管呢,则在电视台现场直播的同时拿水果刀刺胸!而那个叩应节目的女主持人,赖秀芬,则在事后在众目睽睽前全裸跳楼明志…说真的,我觉得这个案子在冥冥中好像有只『幕后黑手』在主导一切,这个幕后的『黑白郎君』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这三个人先后死去,好像是个有计划的谋杀一样……你他妈有没有在听啊?”
这堆剪报对我而言是毫无兴趣,就算这些时日我在休息,只消我去我那警界的老友“鬼灵精”老巢泡茶打听一下,什么秘辛还不手到擒来?在周志昌讲解的同时,我瞥到桌上的一隅摆著一张记者会邀请卡。
事实上,像我们这种“八卦杂志”,会有人愿意主动寄邀请卡已经相当奇怪,更让我紧皱眉头、苦苦思索的是一这个邀请卡竟然是全黑色的,而我的名字也不是先打字在一张贴纸上,再贴在信封寄出;而是用“反白”的方式来撰写,也就是说,在全黑的信封上,收件人,也就是我的地址、姓名、职称全是用印刷的“反白”字来呈现……
“这还真是大手笔啊…”我喃喃的说,将这邀请卡信封正反面看了好几遍,这才小心翼翼的把信封拆开,周志昌也看到这古怪的信封,好奇的坐了下来;掏出里头的邀请卡,竟然是全亮红色的衬底,上头用烫金字写著几个中、日文对照的字:
“日本阴阳师安倍晴实来台。敬请尊驾务必莅临”
底下署名:赵令玺
“赵令玺!是那个近年来在高雄以『棠尧 石化企业』窜起闻名的赵令玺吗?”周志昌盯著我问。
我一阵苦笑,这位赵先生和我的渊源颇深,简单的说,他工厂的地点、方位、开工时间、名称,都是我帮他想、帮他定的。
不过,许久我们都没有联络了,为什么会突然寄这邀请函给我呢?
“日期是今天哩,就是下午!你会过去吗?”周志昌好奇的问。
我点了点头:“这种『怪力乱神』的新闻,我们也会报,不是吗?”
“你知道就好!”周志昌露出奸笑:“快去生点什么独家新闻来吧!对了…”他拉住正拎著相机要闪的我:“刚刚说的那个『连续自杀』事件,记得去向记者什么打听一下…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甩甩手,走了。
到了记者会现场,这才知道原来现在的媒体真的是没什么新闻可以炒的了!不过一百坪大的场地,竟然已经挤的满满的记者群,而电子媒体的摄影记者,更是十多台摄影机的出动,把场地硬生生的一分为二摆放著,原先高雅气派的厅堂,变成满地电缆、摩肩擦踵的混乱场面,更别说原先只提供一百人份的餐点,早已被一抢而空,就连写个字的座位都几乎不见。
我皱著眉,正想是不是待一会儿就先闪人时,有个身著笔挺西装、头梳油亮的人,恭恭敬敬的走过来:
“您是…吴澧童…吴先生是吧…”
我还没接话,那个人已经很热络的把手伸过来:“您好,我远远就发现您了,我是『棠尧石化企业』台北分公司的企划经理…赵文智,这是我的名片,今天,是由我来接洽您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只是个小记者罢了。”我立即伸手,在握手的同时,尽管微微的鞠躬,他的眼神在直视中却十分诚恳,而且握手也相当有力,令人直接感受到他有心结纳的热情。
“您千万别这么说…”他笑了笑:“您知道的…我们董事长十分敬重您的。”
我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正准备往前走,他轻轻的拉住我:“吴先生,您的位子,不在这儿。”
“那…在哪儿?”我满脸狐疑的问。
他往四周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