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只一字,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刘素筠突然觉得,直到此时,她才真正了解萧邦。
——他是一个不善表达情感,但却将情感视作圣物的男人。
余下是沉静。刘素筠喜欢这种沉静。
对于萧邦而言,这种沉静虽然短暂,但他亦非常珍惜。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邦突然问。
“我是被抓来的。”刘素筠抹了一把眼泪,“你赶我走,我伤心极了。我出了街口,刚把一辆出租车拦下,突然靠过来一辆车,下来两个人,把我拉进车里,还蒙上我的眼睛。就这样,我被糊里糊涂地带到这里来了。”
“那么,林一姝也是被绑来的?”萧邦问。
“你还是想着她!”刘素筠眼里闪过一丝妒意。
“你看你,”萧邦抬了一下手,“我知道她刚才就在你身边。如果我想着她,为什么要揭你的盖头?”
刘素筠眼里亮了一下,转怒为喜:“看来,你知道我们每一个人是谁,是吧?”
“从左到右的排序是:徐园园、玉罗绮、柳静茹、紫小雪、你和林一姝。”萧邦道。
“果然精准!”刘素筠道,“张耳东和岑献武这俩老头真坏。他们把女儿和干女儿放在中间,以为你会瞎撞。不料你却心头有数。”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皱眉道:“原来你又在骗我!你说心里有我,原来也有她们!”
“素筠!”萧邦的声音有些严厉了,“这完全是两回事嘛!重要的不是我是怎么判断的,而是我现在与你待在这屋里,而一姝却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好吧,好吧。”刘素筠见他有些生气了,赶紧变成笑脸,“那我们怎么办?”
“我不知道。”萧邦又抬手摸鼻子。这次感觉没那么费力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刘素筠又问。
“我被徐园园和玉罗绮设了圈套。”萧邦说,“目前,我不知被他们注射了什么药,浑身没劲儿,身上的东西也被他们拿走了,又有伤,就跟一个废人毫无两样。”
“那……他们要让你入洞房,有什么用意?”刘素筠微蹙黛眉。在闪闪的烛光下,她真的好妩媚。
萧邦心里突然泛起一种悸动。当年,在她家后院的葡萄架下,他的心亦如此跳动。但他很快定住了心神。因为,此时他真的很担心一姝。
当他看到刘素筠安然无恙时,他心思的一大半在一姝身上。
“我真的不知道。”萧邦现在才感觉自己的脑袋其实并不聪明。他越着急,越想不透。
岑献武、张耳东,还有那些外来的寻宝者,完全可以将他致于死地,甚至可以将刘素筠和一姝杀掉,但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何?难道真是想仿效猫玩老鼠?这些人决非善类,不会如此无聊吧?
他静静地坐在灯影里,尽量使脑子平静下来。可以肯定的是,岑张等人安排这次“入洞房”,一定有他们的目的,而且是经过了周密的策划。也就是说,无论他选择谁当新娘,都不能改变当前的被动状态。但他们为何要安排六位新娘的游戏?他想不透。
“萧邦,你在想什么?”刘素筠见他怔在那里,轻声问道。
“我在想,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萧邦答。
“你啊你,”刘素筠幽幽地说,“现在咱们连命都难保,你还想这些干什么?想办法逃出去,才是最要紧的。”
“那你有什么办法?”萧邦无奈地摊了摊手。
“去和他们讲讲道理。”刘素筠说,“他们要杀咱们,早就动手了。我想,他们这样做,可能还是与寻宝有关。我的想法呢,说了你可能不高兴。”
“你说。”萧邦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咱们受制,先想法脱身再说。”
“我的想法很简单。”刘素筠道,“他们找他们的宝藏,咱们回咱们的家——豆豆在等我们呀。你没完成任务,大不了解职,回来我们一起做点儿生意。这两年,我也有些财力了,够我们生活了。”
萧邦心里一沉。想起豆豆晶亮的眼神,他的心软了。是呀,完不成任务,大不了辞职,他又无什么大过。看刘素筠的样子,是真想过平静的生活。
“萧邦,你知道吗?”刘素筠眼里又噙了些泪水,“当初我离开你,正是由于你根本不顾这个家,十天半月不见人影。唉,我现在郑重向你赔礼道歉!还有一点……我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说吧,素筠,我在听。”萧邦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个阮凌霄……”她有些忸怩了,“其实……是个同性恋。”
萧邦点了点头。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表明虽然她与阮结婚,实际上并无夫妻之实。
“素筠……”萧邦深情地看着她,“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没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你也知道,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不违法乱纪,我都支持你——不是因为豆豆,而是你在我心中,有特殊的位置……”
“阿邦!”刘素筠的眼泪迸射而出。她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一任滚烫的泪水淋湿他结实的胸膛。
室外的大厅里,摆了三桌酒席。主桌上,岑献武居中而坐,右首是枯荣大师,左首是张耳东,副陪是董商儒。余下是关林栖、李锦涯、小林中石、朴道义、柳静茹、紫小雪、徐园园、林一姝、玉罗绮。一张大圆桌,围坐着十三人。两侧各设一桌,坐了董商儒手下的服务人员。
酒菜上齐,岑献武清了清嗓子,举起一个银杯。林一姝这才发现,桌上的用具多为银器,筷子是清一色的象牙。
“各位嘉宾,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聚会,主要是两件事:第一件,是恭贺萧邦先生和刘素筠女士破镜重圆,再继佳缘;第二件,可能是大家最关心的——关于林道乾宝藏的寻访,已经接近尾声了。”
一姝心头一颤。这两件事,对她而言,都是极关心的。但她与父亲枯荣被暗算后,此时勉强能够坐稳,根本没有力道。况且,就算身手如常,亦无法对付面前的诸多高手,更无法逃离这个地下机关。
“岑老师,这么说来,道乾公宝藏是有下落了?”枯荣问道。
“接近尾声,自然就是快到高潮了。”岑献武道,“枯荣大师有所不知,在下与张船长费了数十年心力,动用人力上千,不可能毫无斩获。”
“原来岑张二股势力汇聚一处了,堪称强强联合。”枯荣淡淡地道,“不过你们将贫僧等困在此处,是何用意?”
“枯荣大师不要多心,我等并无恶意。”岑献武一摆手,“大师乃得道高僧,萧兄弟是人中俊杰,一姝小姐更是林氏后人、我的爱徒。你想想,如此重大的宝藏发现,又不能请媒体开现场新闻发布会,但总得让人知道啊,否则就如同锦衣夜行、明珠暗投,毫无生趣。邀请各位见证,是我们的一片心意,还请不要误解。”
“那你们逼着萧大哥成婚,是何用意?”一姝终于忍不住开口。
“哈哈,”岑献武笑道,“好徒弟,原来是怪我安排了萧兄弟的婚事。这个事,自始至终,你是清楚的:我们一没强迫,二没暗示,全是萧兄弟自愿,我们只不过提供了方便而已。”
“我不是说这个。”一姝气道,“我只是想知道,萧大哥复婚,与寻找宝藏有关系吗?”
“看似无关,实则有关。”岑献武道,“我是在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一姝奇道。
“看看萧兄弟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神。”岑献武道,“据传,萧兄弟闭上眼睛,就能判断方圆数米内的动静,甚至能分出蚊子的公母。当然,这个测试,主要还是考验萧兄弟的人品。现在,他们夫妻重聚,自是有说不完的话,我们就不必打扰他们了。来,这是萧兄弟与刘素筠女士的喜酒,请大家干杯!”
众人正举杯。突然,萧邦的声音传来:“请等一下。既然是喜酒,我们也得干!”
众人回头,果见萧邦同刘素筠出了“洞房”。
岑献武哈哈大笑:“也好,也好。喜酒没有新人作陪,也喝不痛快。”但见他一挥手,立即有服务生过来,在主桌上加上两个座位。座位本来准备加在岑献武左右首,但萧邦却拿了椅子,径直去了下首,与刘素筠一道,紧挨董商儒坐下。
杯盘器具上齐,酒也斟满了,岑献武才又道:“这第一杯酒,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
“且慢!”萧邦又道,“我与素筠,原本就是夫妻。岑老师有意成全,萧邦感激。但婚姻之事,须得按法律程序办。如果将来素筠愿意,再去办理相关证件吧。我的这个意见,已经沟通过了,素筠也是同意的,此事休要再提。刚才萧邦听闻,岑老师和张船长似乎已经确定了林道乾宝藏所在位置,我想在座各位都是为宝藏而来。因此萧邦斗胆向岑老师求教:你们安排这场婚事,莫非真的就是为了检测萧邦耳鼻之能?抑或与发掘宝藏有些关联?”
“萧兄弟果然聪明。”岑献武笑道,“我与张船长等人作此安排,原因有三:其一,当然是成全萧兄弟夫妻之情;其二,自然是检测萧兄弟过人之能;其三,则是与大家分享宝藏之财。”
“就算我果真有过人之能,又有何用?”萧邦不解。
“请萧兄弟别急。”岑献武道,“现在,我跟萧兄弟、枯荣大师及各位讲这些,我都嫌自己啰嗦。但我的苦心,谁人懂得?”
“不知岑师所谓苦心,是指什么?”枯荣开口道,“难道就是用尽伎俩,将我等陷于此地,然后看着你们寻得宝藏,喜极而狂?”
“唉,连枯荣大师这等得道高僧都说出此等话来,岑某真是百口莫辩。”岑献武叹道,“若是岑某有心加害各位,何必等到今日?就连张船长以前也是与我明争暗斗,双方各有折损,今日不是也坐到一张桌上了吗?中国人的世界观有问题,认为非友即敌。其实,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长久的朋友。以前,大家天各一方,互不相干,因为林氏宝藏才有了一些磨擦。究其因由,是因宝物动人心啊。对枯荣大师来说,贤夫妇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历尽万苦,就是为了完成祖先遗愿,寻得宝藏;萧兄弟虽是国家公职人员,但亦是受命寻宝,执行公务而已。因此,在座各位,无论来自何方,在寻宝一事上,实乃殊途同归,其目标都是一致的。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你争我夺,互相钳制,谁也无法达到目的,徒增内耗,导致阮凌霄、夏天无、丁海强这些青年英杰死于非命,可叹!可惜!特别是费龙潜教授,学富五车,几近国宝级大师,却也命丧黄泉,更是令人扼腕!岑某思前想后,决定找张船长商量,以杜绝此类悲剧重演。此心此意,天人共鉴!”
这一席话说得令人动容。萧邦觉得,什么歪理一到岑献武嘴里,就变得正气凛然,但他却居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是啊……”张耳东长叹一声,“此事幸得岑师点醒,不然老张仍然执迷不悟。别的不说,单说这费教授,与我相交甚厚,情如兄弟,而我却昧着良心杀害了他。今天我在此立个誓:待寻得林道乾宝藏后,我心愿已了,便自杀以谢费教授!若违此誓,当如此刀!”说罢,摸出一柄“神刀”,双掌用力,但听“咔”的一声,短刀从中折断。
萧邦吃了一惊。此等功力,是他不能及的。
“善哉,善哉!”枯荣合十道,“难为岑老师、张船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过贫僧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师请直言。”岑献武略侧身子,凝神静听。
“听岑师的意思,就是大伙一同寻宝了。”枯荣道,“但不知寻得宝藏后又当如何?”
“大师所虑,正是我想阐明的。”岑献武道,“在我与张船长达成共识之前,张船长亦有此问。说真话,钱财之事,对敝人诱惑不大。想我半生操劳,毕竟聚敛了一些资财。枯荣大师如今皈依我佛,当然视钱财如粪土,可为何还要出山?无非心愿耳。岑某耗数十年心血,无非是一睹四百年前海盗王藏宝之秘,断无谋财害命之心。所以请大家干了这杯水酒,待我表明心迹。”说罢,举杯干了。
众人也随着干了。萧、刘及一姝父女,心想已到这步田地,岑张二人要害他们,不过举手之间,何必在酒中下毒?且看他如何表演吧。
酒已干完,岑献武长身而起,对关林栖一挥手:“林栖,抬上来!”
关林栖离座,有八个邻桌壮小伙随其穿过大厅,进入另一密室。顷刻之间,八条壮汉分成两组,在关林栖的指挥下,抬出两个大木箱,径奔主桌而来。萧邦从壮汉们鼓起的肌肉判断,这两箱物品,着实沉重。等箱子放下,岑献武离座,轻轻打开箱盖。顿时,一姝的脑袋嗡了一声,但见箱子里头,全是黄澄澄的金条!
岑献武从箱中随意捡起两块金条,放在手中轻轻地撞了一下,对众人道:“岑某不才,经过数十年的收集、整理,获得了一些财富。譬如这些金条,实际上是从‘阿波丸’号沉船得来。我今天跟大伙讲明了吧,只要大家齐心去寻找林氏宝藏,我就分一些金条给大家,以表诚意。”
萧邦大吃一惊。他曾听董商儒讲过“阿波丸”号的秘密,原来董商儒并没有说真话。实际情况有可能是:董商儒在潜回大陆后,秘密联合岑献武,私自发掘了“阿波丸”号沉船宝藏,结果招至追杀,在孤岛困了十年……突然,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闪过——是不是事情凑巧,刚好董商儒被囚禁之岛,正是当年林道乾藏宝所在?
一向冷静的萧邦,在生死关头尚能保持镇定。但此念一动,他顿觉脑袋嗡的响了一声。
难道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董商儒何以花时间向根本不了解的人详细讲述自己的经历?岑献武果真与张耳东联合?他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老首长讲的三省文物被盗,果真是岑献武所为……
这些疑团急速在他脑海里闪过。但听岑献武继续说道:“岑某毕生以探寻宝藏为乐。各位想必都已知道,岑某虽然还俗,但并无子女,因此纵使富可敌国,也不能将财宝带入坟墓。然而大丈夫行世,无论世道多艰,必遂其愿,纵死亦不留憾!岑某不才,在此说句狂话:这些年来,除了流逝海外和国家馆藏之文物,凡民间新有发掘,奇珍之物,半数已为岑某所得。然而,岑某平生最大心愿,即是林道乾宝藏。林氏宝藏,历时四百年,无人窥得真容,着实令我食不甘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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