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可是……林小姐的这个秘密,是寻找宝藏的钥匙呀。”董商儒眯起眼,脸上肥肉颤动,“萧先生有更好的办法吗?”
“但我反对不尊重一姝的意见。”萧邦道,“是的,我和一姝父女、素筠等人的确受制于你们。但如果你们采取这种手段,就算找到宝藏也有失道义。”
“商儒先关了。”岑献武一摆手,董商儒便关了。
岑献武转头对一姝道:“一姝,我们这是共同研究寻宝之法,对你绝对没有侵犯的意思。现在,航路已确定,藏宝之地甚至都有了描述,你祖上传下来的这把‘钥匙’显得至关重要,或可帮助我们确定藏宝位置,你又何必固执呢?再说,你们将它拍下来时,不也有这个打算吗?”
“我觉得应该尊重一姝的意见。”一直未说话的刘素筠突然冷冰冰地说,“同为女人,如果换作我,我也会为在大众面前突然展示自己的隐私而感到难过。我想,我们应该给一姝姑娘足够的时间,请她考虑。再说,不是还没有找到藏宝之地吗?等真正确定了所在,如果实在需要,大伙再行研究,岂不更好?”
岑献武转动眼珠,点头道:“刘女士顾虑周全,我表示同意。萧先生刚才讲到用强,在这里要纠正一下:若是以前,‘用强’这个词是存在的,但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目标也一致,就是战友,就不存在用强了。”
萧邦见董商儒关闭了图片,也不再说下去。他深知,岑献武实际已经控制了整个局面。说是大家一同寻宝,但此后将发生什么,神仙也不知晓。
一路来,他总是在想几个问题:
一、岑献武为何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居然成功联系各方共同寻宝?
二、在珍珠屿地下室与岑献武打斗前,他的后背为何会有伤?
三、神刀社力量并不比岑献武力量弱,为何此次只有张耳东父女二人参加?其余力量隐藏何处?
四、枯荣大师父女、自己和素筠都受制,根本与外界联络不上,如何能摆脱控制?
五、在交通十分发达的今天,陆上、空中交通更为便捷,为何岑献武要将大家集中到这艘渔船上?
他感到一筹莫展。
岑献武站起身来,说道:“各位辛苦,时间不早了,请回舱休息。因为这是在船上,要听船长的,大家不要随便走动,免得发生意外。”
于是大家分两批,在船员的引领下回舱休息。萧邦刚好走在董商儒的后面。董商儒拉了他一把,暗示他随他而去。于是,萧邦随董商儒进了他和岑献武休息的小舱。毕竟上了年纪,岑献武坐在舱内的小椅子上,显得有些疲惫。他示意萧邦坐在他对面的小椅子上。董商儒虽然肥胖,但在岑师面前,也只好站着。
“坐吧,商儒。”岑献武温和地道,“萧兄弟不是外人。我早讲过,咱们寻宝,没有他是绝无可能的。”
“是。”董商儒这才将笔记本电脑往靠舱壁的一张小桌上轻放,然后倚桌而坐。
“萧兄弟,我请你来,就是想商量一件重要的事。”岑献武深吸了口气,眼里顿时有了光芒。
“请岑师指教。”萧邦应道。
“现在我们的船正穿过台湾海峡,向汕头方向驶去。今天下半夜,我想请萧先生单独与我到汕头去会一个人。”
萧邦见他面容严肃,也郑重地说:“请岑师吩咐,萧邦无不从命。”但他心里琢磨,这渔船虽然航速很快,可从泉州到汕头恐怕也得20多个小时。
“萧兄弟是怕时间不够?”岑献武笑道,“萧兄弟能瞒着我从泉州到洛阳一个来回,只用了大半天,我想我也有办法。”
萧邦点点头。以岑献武的手段,这当然不成问题。
“但不知岑师要见何人?”萧邦问。
“这个人是个关键人物,与我也有些渊源。”岑献武轻声道,“他就是枯荣大师的恩师,我的师叔德恒大师。”
萧邦一惊。岑献武和枯荣的功夫,他是见过的,当世能与之争锋者,恐怕只有几人而已。那么,这位德恒大师,自然是绝顶高手了。
“德恒大师在哪里?”萧邦问。
“澄海虎丘山丹霞寺。”岑献武道。
海上风急。夜空无星无月,海面漆黑一团,唯有海浪声轰然作响。
萧邦随岑献武从右舷下船,一名水手将他们迎上一条小船,再划船到一艘停着的快艇前,再攀绳而上。
若在平时,萧邦对这样的简单换乘,可以说毫不费力。然而自中了暗算,枪伤也未复原,自感肢体乏力,居然在水手的帮助下才上得快艇,脑门上满是汗星。
快艇破浪前行。约半个小时后,快艇在一简易码头靠岸。岸上黑灯瞎火。萧邦下艇后,见一辆黑色奥迪停在码头。一个短发司机轻拉车门,也不说话,迎岑萧二人上车。
车即启动。先是沿岸边一条柏油路行进,不久驶上了高速路。
除了车轮磨擦地面的声音,车里安静极了。
岑献武这时才开口:“萧兄弟,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一些不便当众讲的话,我想咱们也可开诚布公了。”
萧邦心里一直在琢磨,这个岑献武为何单单找他出来?而且费了这么多周折?那个德恒大师,又是何人?
虽然有不少疑问,但他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因此只是客气地说:“谢岑师信任。但不知见这位德恒大师,所为何事?”
“萧兄弟请稍安。”岑献武叹了口气,“你可知我们要去汕头何地?”
萧邦摇摇头。
“今晚所去之地就是林道乾故里,也是德恒大师隐居之地。”
萧邦一惊。去林道乾故里,并不算是意外,但德恒大师隐居林道乾故里,却是令他吃惊非小。
“这二者有什么联系吗?”萧邦小声问道。
“看似没有联系,但我师叔为何偏偏选择澄海小虎丘山丹霞寺隐居?而且一住就是二十年?要知道,我师叔无论'文'武功佛道,在当世可以说'人'罕有能出其右者,而小虎丘山'书'丹霞寺,在全国寺庙中'屋'根本算是无名小庙。”岑献武道,“再说,他为何那么巧,刚好在一个海岛上救了枯荣并收其为徒?”
萧邦点点头:“一件事,如果巧合太多,就必有因由。”
岑献武轻击了下掌,继续道:“中国人有个传统,就是追根溯源。我既然一直在寻找宝藏,当然也会想到从林道乾故里着手。”
萧邦表示同意。
若不是一路行来,被神刀社和岑献武诱导,他也会从林道乾故里寻找线索。
但他根本没有机会,一直都被牵着鼻子走。
可是,当他真正被完全控制时,岑献武为什么突然变得大方了?
岑献武当然知道萧邦的心思。他道:“萧兄弟,如果你接手此案时没有丝毫阻力和误导,现在或许已经找到宝藏了。但世间任何人、任何事,都并非像想象的那么简单,任谁都不可能为所欲为。”
萧邦只能表示同意。
“实话告诉你,我与费教授曾不止一次来过林道乾故里。”岑献武道,“不过每来一次,这里就变化一次。现在除了少数的古迹,这里已经从一个乡村变成了市镇,成了繁华的侨乡。”
“原来费教授也来过这里。”萧邦哦了一声。
“费教授是我的好朋友。”岑献武又叹了口气,“咱们先不拿中国传统的君子、小人标准来看待费教授,就单说他的学识和爱国之心,远在那些成天高喊口号的专家学者之上。”
萧邦再次表示同意。
他记起那个春暖花开的下午,费教授在自家的院子里纵论海盗风云,拳拳爱国之心溢于言表。费龙潜,的确是位出色的学者。
但遗憾的是他死了。他的死,也带走了许多他的研究成果,特别是对林道乾的研究。
而这些研究,是他不愿公开的。
萧邦忽然想到,既然岑献武曾同费教授来过澄海,那么,那些费教授未曾透露的秘密,很可能已被岑献武掌握。
但他深知,别说此时受岑献武控制,就算是他控制了岑献武,要从这位城府极深的武林高手口中套出话来,就如同将大象从针眼里穿过一样难——除非岑献武自愿告诉他。
所以他只有沉默。
岑献武突然笑道:“萧兄弟,很可能你万万没想到,在你处于劣势之际,不仅仍然能参与寻宝,而且还能免费获得重要信息,真是不可思议,对吧?”
“是的。”萧邦尴尬地一笑,“这种事情,要是别人对我讲,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岑献武爽朗一笑,“这世间的一切道理,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我将你当兄弟看待,正是基于你异于常人的处世观和洞察应变能力。在我有生之年,能与你共同做一件事,我觉得挺荣幸,也挺有意思。”
“谢谢岑师抬举。”萧邦道,“说真的,我真有撞了彩票的感觉。”
“你当然是撞了彩票。”岑献武的笑声压住了车窗外呼呼刮过的风,“而且是一注非常大的彩票。”
萧邦没有再接话。
自经历挫败后,他深知对手的力量,已远超他的想象。
别说他现在只是一名警探,就算他是能调动千军万马的将军,现在也只能任人摆布。
所以他只能随遇而安。
“你说,林道乾会不会把宝藏藏在自己的家乡?”岑献武突然问。
“这个……有可能吗?”萧邦无法回答。
“照理说,不太可能。”岑献武打开车窗,让温暖的夜风吹进来,“因为自林道乾为盗后,官府一直紧盯他的故里,曾因抓不到林道乾而发生官兵屠村的事件。那么,以林道乾的机警,怎么会把宝藏埋在最易被发现的故乡?”
这个推理当然存在。再笨的老鼠,都不会往猫嘴里撞。
“可是,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萧邦问。问完,他突然发现自己变得思维僵化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在大港机关算尽的神探,而是变成了敌人的跟班——而且是越来越笨的跟班。
但岑献武并没有嘲笑他,“萧兄弟,我采取了并不光明的手段将你控制,你不怪我?”
“不怪你,也不怪我。”萧邦被夜风一吹,脑袋似乎清醒了一些,“怨恨只能使情况变得更糟,所以干我们这一行的,随时都准备掉进陷阱,也随时都准备去死。”
岑献武掉头看着他,眼眸里闪动着一种尊敬。他缓缓地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只可惜你中毒太深,否则,你完全可以成为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
“不知岑师认为我身中何毒?”萧邦问。
“你是中了军队的毒,公安的毒,还有就是传统的毒。”岑献武叹道,“人生如白驹过隙,短短几十年,往往来不及看路边的风景,便已走到尽头。以你之才,何不一朝顿悟,好好干一番事业?”
“岑师雄才大略,却为何不报效国家?”萧邦反问。
“唉,并非人人都能报国。”岑献武长叹一声,“报效国家,应该是多数炎黄子孙的心声,但国家不是你想报效就可以报效。譬方说林道乾,他难道没有报国之心吗?可是报国无门,空怀大志,只好自己奋发了。”
“林道乾想报国?”萧邦不禁有些讶异。
“是的。”岑献武道,“过不多久,我们就要到林道乾的故里——现在的汕头市澄海区陈洋岗村。陈洋岗村,古名大梁冈,唐潮州通洋口岸凤岭古港所在,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古通道。这里曾有学堂书院,明朝嘉靖十二年正式建绿波书院,林道乾曾在这里上学,不到二十岁就被纳为潮州府吏员。这里的莲阳河临近海面,林道乾从小就精通水性,也亲眼目睹官府不许下海经商,民不聊生,加之科举失意,报国无门,才当了海盗的。”
“我听费教授讲过。”萧邦点点头,“可那是封建王朝。当今中国,民族工业振兴,国力强盛人民富足,时代不一样了。”
“这是你的看法。”岑献武哼了一声,“繁荣的表象后面是贫富不均,贪污腐化严重,生态破坏严峻。所谓改革开放成果,亦是寅吃卯粮,牺牲了子孙的资源换来的。”
萧邦见岑献武如此激奋,心想不便在此时与他争辩,便道:“岑师,你既然来过几次,可否发现林道乾遗留下什么没有?”
“完全没有。”岑献武摇摇头,“除当老人们的传说,时隔四百年,林家故园早已灰飞烟灭。别说林家了,就连那些几十年前的老屋,现在也所剩无几了,中国人真不珍惜自己的东西呀,一味复制洋鬼子的东西……”
“那么,今晚我们要去的丹霞寺,可是林道乾在世时就有的?”萧邦深怕他扯远,赶紧打断话头。
“这个寺庙倒是在林道乾死后才建的。”岑献武道,“丹霞寺建于明代成化年间,后为倭寇焚毁。明朝天启年间,复又重建,又复毁。清顺治十七年,有高僧募集重金重建,康熙年间得以重修,规模一千多平方米,是儒、佛、道三教合一之寺观。在中国,像这样文昌帝君、三世释迦、玄天上帝同时供奉的奇观绝无仅有,倒是一大特点。”
“可是……这位德恒大师,为什么偏偏隐居在林道乾故里?”萧邦像是在问岑献武,也像是在问自己。
“萧兄弟,在珍珠屿地下密室,你因我受伤而胜了我,但你可知,我这伤是怎么得的吗?”岑献武把车窗摇上,郑重地问。
“这个……不知。”萧邦摇摇头,“但我想,当今武林,若不用现代兵器,能伤岑师者,屈指可数。”
“正是。”岑献武没有谦虚,“但这个人,居然只用了十招,便伤了我的后背,你说这人可不可怕?”
“难道……是德恒大师?”萧邦眼睛有些亮了。
“我只是怀疑而已。”岑献武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老岑不才,但数十年来,无论公开比武,还是私下切磋,还没有一个可在十招之内击败我,更别说伤我了。”
萧邦沉默。
若一个人能在十招之内打伤岑献武这样的绝顶高手,那么,此人的武功,恐怕已臻化境。
“我的武功,本是德恒师叔代传。”岑献武继续说道,“我授业恩师德远大师后来中风,便委托德恒师叔传我武功。德恒师叔虽晚我恩师入门,但他天纵英才,其武术造诣却在师父之上。我曾一直认为,他已将平生所学尽传予我,但直到遇到枯荣大师,我才知道师叔藏了私……”
萧邦略一侧脸,便隐约看到了岑献武眼里闪过的妒意。
看来,无论是谁,都难免会心怀不满,妒忌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