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连一姝都是你的,何况这宝藏!
萧邦便开始往回走。他在想,如果军方真的要查,如何才能躲过官兵的耳目?这一点他没有把握,因为李鸣镝与他已有十多年没见过面了。
三人重返客舱。此时太阳已沉向海面,微鳞四起,金光乱舞。岑献武看看表说道:“萧兄弟,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到飞鹰礁,赶紧做决定吧!”
“直接开向飞鹰礁。”萧邦站了起来,“你们赶紧命令两船一前一后,做好迎查的准备。”
“你想干什么?”张继祖道,“主动让他们查?”
“你们见过猎犬捕猎吧?”萧邦道,“猎物一奔跑,猎犬必追;如果猎物主动迎上来,情况就不同了。”
“对。”岑献武道,“那我们赶紧准备好。萧兄弟,这次看你的了,啥话也别说了,我这就回船准备。”
岑献武信心百倍地下船去了。
“我得把衣服换成渔老板的衣服。”张继祖对萧邦说,“你呢,赶紧到甲板上去。那里,有一个渔老板的女儿在等你。”
萧邦径往前舱,果见一姝呆呆地站在甲板上,望着天际出神。
见萧邦出来,她有些木然的眼里突然有了亮色。
“爸爸……没得罪你吧?”一姝问。
“哪会得罪我?”萧邦笑道,“你爸爸招待我吃好东西,喝好酒,聊好事。”
一姝面上一红,但自从萧邦那晚被父亲打伤后,她找父亲闹过两回。不知为何,她觉得一直想见到的父母,一个怪怪的,一个阴阴的,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但当前情势如此,她没有丝毫办法。
所以,这三天来她根本吃不下东西,也睡不好。她母亲林芳华也是沉默不语,对她父亲也不冷不热。
一姝终于明白:都是宝藏惹的祸。如果没有祖上的宝藏,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来,更不会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一路行来,她已习惯让萧邦照顾自己。但萧邦一直昏迷,她无法与他说话。
现在好了,萧邦又生龙活虎地站在甲板上了。
她对他从未失去信心。
但现在,父亲会不会为她考虑而不再伤害萧邦?萧邦会不会因为她而放弃与父母的斗争?她无法回答自己。
她既担心他会赢,更担心他会输——无论输赢,她都会十分痛苦。
她心里十分清楚,萧邦当然是喜欢她的,但她更了解萧邦:只要有一口气在,他不会甘愿服输,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任务。
都是这该死的宝藏,给了她一个噩梦——一个即将醒来但她宁可永远这样下去也不愿醒来的梦。
她知道,任何事情都会结束。船在海上航行了三天,每一秒钟都在推进这种结束。
“你父亲让我来找你。”萧邦道,“你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该怎么办?”一姝看着他。那目光里,是担心、焦虑和无尽的爱意。
萧邦避开她的目光,轻叹了口气。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他更加了解一姝,也从心里更加爱护她。
如果说以前对刘素筠的感情是一种怀旧,那么,现在对一姝的感情是全新的。
萧邦觉得自己其实根本不懂得爱。
——以前的爱,是一种责任,一种依恋,一种被人抛弃后的情绪反弹;但现在的爱,全然不同,这爱,像此刻铺满海平面的霞光一样,带着金子般的光泽,照亮了他的内心,温暖着他的灵魂。
跟素筠在一起,他的心是收紧的;跟一姝在一起,他的精神无比放松。
这或许就是区别。
以前,他不得不承认,他不懂得爱。他只懂得任务、任务。他为任务而生。
现在,他突然感到一种害怕。害怕失去一姝,害怕因自己的过失伤害了一姝。
他心底打了个寒战。
他知道这是要命的东西。一名警探,不能让坚硬的心有丝毫柔软。
于是,他努力使自己镇静,对一姝说道:“你不用怎么办,顺其自然好了。”
“我怕……”一姝声音有些发颤。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萧邦真诚地说,“一姝,事情快要结束了。再长的旅途,都有结束的时候。”
“我知道……”一姝咬着嘴唇,“我想告诉你一句话,一句心里话。”
“请说。”萧邦想,一定是她想接着表白什么。在这种时候,他的心还是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我痛恨宝藏!”这句话从一姝嘴里迸出时,她的泪水也随之溅出眼眶。
萧邦正想说些什么安慰她。突然,他的眼睛被某种东西刺痛了一下。
他看见,在“鹏月”号前方的海面上,驶来了三艘巡逻艇。
巡逻艇上是全副武装的官兵,船头的士兵打着停船的旗语。
萧邦心头一麻。太阳还有半张脸浮在水上,守礁部队就上来了!
船停下,一位身着迷彩的中校军官率先登船,身后跟着四名士兵。
这军官剑眉虎目,脸膛黑红,眼神很亮,使人难以与其对视。
张继祖换成了带有油渍的渔民服装,戴了顶帽子,有些紧张地将中校上甲板,赔笑道:“首长好……首长辛苦……”
中校冷冷地看着他问:“你们这船,要往哪里开?”
“我们要到公海捕鱼……我们是汕头天鹏渔业公司的……”张继祖继续赔笑。
“马上进入休渔期了,还捕什么鱼?”中校警惕地问。
“这不……这不到外海捕捞吗?”张继祖道。
“把船员们的证件都给我拿来。”中校冷冷地道,“对不起了,这一段总有走私船从这里经过。我们部队奉上级命令,(W//RS//HU)要检查一下。”
“好……好。”张继祖便招手让船长过来。
那船长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上来便掏证件。
中校正看证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说:“是鸣镝吗?”
中校一惊,扫视着甲板上的人,最后停在萧邦的脸上,有些迟疑地说:“你……你是老排?”
“对啊。”萧邦笑呵呵地挽住一姝的手走过来,对一姝道:“一姝,见过李大哥。”
“这是?”李鸣镝见萧邦领了个美女过来,微感诧异。
“女朋友。”萧邦笑道。
“李大哥好。”一姝羞涩地一笑。
李鸣镝本来严肃的脸展开了笑容:“行啊,老排。十几年没见,越发年轻了。对了,现在在哪高就?”
“一家杂志社。”萧邦叹了口气,“当年那些战友,就数你有前途啊,我们都转了。《华夏新闻周刊》,听说过吗?”
“好像看过。”李鸣镝皱眉想了想,“前次有个记者,叫王……王什么来着,和军报的记者一起,来采访守礁官兵,一起喝过酒。”
“王亦兵。”萧邦道,“那兄弟酒量不行,但人实在。”
李鸣镝嗯了一声问:“老排,你怎么到这渔船上来了?”
“出来透透气。”萧邦看了一眼一姝,“一来呢,她是内地人,没见过海,想出来看看海;二来呢,周刊还想做一期关于南海的文章,我就想出了个体验远海捕鱼的主意。这不,联系了好几家公司,都不待见。还是这位张老板好啊,说既然是朋友,可以带上我们。”
“原来是这样。”李鸣镝道,“老排啊,那你先到岛上住几天?就在前面的飞鹰礁。”
“我怕耽误他们啊。”萧邦为难地道,“先不住了,待回航时,我再来住两天,顺便带些鱼给你们。”
“也行。”李鸣镝道,“不过,请老排见谅,这段接到上头命令,凡经过飞鹰礁的船只,一定要查。”
“那当然。”萧邦微笑道,“我虽然脱了军装,规矩还是懂的。张老板,首长是执行命令,你别见怪。”
“欢迎检查,欢迎检查。”张继祖继续赔笑。
“那你们去查,我陪我的老领导聊几句。”李鸣镝把手一挥,四名士兵便进了舱。
张继祖含笑请李鸣镝进舱坐坐。李鸣镝摆了摆手,继续在原地与萧邦闲聊。
十多年未见面的老战友,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但这些话,并非什么私秘,无非是聊些家常。
聊了许久,萧邦道:“鸣镝,当年老舰艇学院,咱排,报几个?”
李鸣镝一愣,随即笑道:“只有我一个,其他都报石家庄陆院了。”
正在这时,那四名士兵出舱回到甲板上,一名士兵向李鸣镝敬礼:“报告,本船未发现违禁物品。”
李鸣镝点了下头,背过身去,低头在领口边说了句什么。
四名士兵站在原地未动。突然,十几名军人快速登船,迅速把甲板上的人围了起来。
“对不起了,老排,我要亲自查一下。”李鸣镝看了他和张继祖一眼道:“张老板,把船员都叫到甲板上来,叫上你的船长,一起看看吧。”
随后,他命令一名中尉:“你负责去查后面的船,一查到底!”
张继祖表面平静,依言而行,叫船长即刻通知船员到甲板集合。
李鸣镝面色森然,叫张继祖和船长跟着。他问萧邦:“老排,你也去看看?”萧邦点头同意。
这次李鸣镝带了一名中尉、四名士兵,查得很仔细。从艏尖舱查起,几乎所有的舱室都不放过。
当到了货舱时,萧邦的心也紧了一下。因为,他虽见船上人员除驾驶、机舱值班人员坚守岗位外,都到了甲板上,但素筠、豆豆在客舱里,他十分担心张继祖在查出宝物时,令人引爆炸药。
两名战士麻利地在前面探寻,但却对那油布下面之物视若无睹。
李鸣镝驻足,指着油布问其中一名初查的士兵:“那油布下面是什么?”
“管轮说了,是一些粮油。”那士兵道。
李鸣镝扭头看着张继祖:“张老板,到底是什么?”
“炸药包。”张继祖有些怯怯地道。
“搜!”李鸣镝一摆手。两名士兵迅速过去,揭开了油布。
果然,那炸药包还在。
只见李鸣镝一个箭步,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利刃,迅速割断了引线。
继而,他顺手划开了密封的厚重油布……
萧邦的心悬了起来。因为他知道,那是郑和宝藏——张继祖一生的心血……
然而,李鸣镝拉开油布后,萧邦看到的却是一袋袋粮食,还有就是油盐调料和蔬菜、水果等。
他回头看了一眼张继祖,张继祖的脸色很惶恐。
“张老板,你不知道船上私藏爆炸物品是不允许的吗?”李鸣镝冷冷地问。
“首长……我不过是想弄几包炸药,好……打打鱼……”张继祖声音都在发抖,“我不知道不能带,不知道……”
“老排知道船上有炸药不?”李鸣镝转头问萧邦。
“不知。”萧邦道,“鸣镝啊,这张老板只带了几包炸药,事先又不知道,你把炸药收了算了。”
李鸣镝皱了皱眉,对张继祖道:“既然你是我老领导的朋友,这次就不追究了,但下不为例!二连长,将船上的炸药全部没收。”
“是!”那名中尉应声道。
于是张继祖谢了李鸣镝,一行人重回甲板。
萧邦心头纳闷:这郑和宝藏到哪去了?难道在后一条船上?
但萧邦马上否定了这种猜测,因为张继祖表面唯唯喏喏,实则胸有成竹,早就做好了预案。防李鸣镝的检查,自然是重要一环。甚至,先前让萧邦下舱,也是故意安排。
李鸣镝对张继祖道:“张老板,你虽然是我老领导的朋友,但也要遵守规矩。现在南海并不十分安全,你们出海捕鱼,也要有大局意识,不要给祖国惹麻烦。还有,我老领导在船上,还望多加照顾。”
张继祖连声称是。
一会儿,李鸣镝身上嘀嘀响了几声。他转身接通了设备,下达了撤离命令。看来,“银星”号上也没查出什么来。
李鸣镝临走时握着萧邦的手,嘱他一路留心安全,待回飞鹰礁时再和一姝下船做客。
“鹏月”号继续航行。
待李鸣镝下船上艇走远,张继祖才一拉萧邦,进了船舱,把关门上,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萧先生还是出卖了我们。”
“怎么会这么说?”萧邦道,“我与李鸣镝谈话,你也在场,每一个字你都听见了,而且我也未作任何暗示,怎么说是我出卖了你们?”
“你就别装了。”张继祖笑道,“你在与李鸣镝的对话中说‘咱排,报几个’,看似是说当年你们排有几个报名考舰艇学院的,但实际上不是,因为报考军校,在你当排长时那是大事,你不可能忘了;其次,你们两人十多年未见,要多讲别后之情才合理。我听力有限,但还是听出了,你将‘排、报’二字加重了一点儿语气,那么,精明的李鸣镝听进耳里,就是‘排爆’,暗示船上有炸药。所以李带的那个中尉,都是李专门从艇上找来的排爆高手。”
“看来还是瞒不过张先生的耳目。”萧邦道,“在船上放炸药,本身就不安全,还是让他们排了的好。”
“如果郑和宝藏就在船舱,恐怕就不太好吧?”张继祖凌厉的目光直逼萧邦,“我真不懂你这人有什么毛病!这一路来的苦头还吃得少吗?说真的,今天这事,若非顾及一姝这一层,我这会儿就废了你!”
“废了我倒不要紧。”萧邦淡然道,“不过,我很奇怪这宝藏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了?”
“要是我说,宝藏还在丹霞寺地下,你信不信?”张继祖眉头又舒活开了。
“不信。”萧邦摇摇道,“我只相信一点。”
“哪一点?”
“你一定会将宝藏带走。”
张继祖突然哈哈大笑。
笑声中,舱外已是夜幕低垂。
墨绿色的海面上,有一个黑沉沉的岛礁,逐渐跃入萧邦的视野。
那岛,傲然挺立在海上,像一只雄鹰振翅飞来。
“这就是飞鹰礁。”张继祖叹道,“萧邦,你虽然出卖了我们,但毕竟没有暴露我们的真实身份,而且终于让‘海上猎鹰’收兵回营了,也算有一点儿情义吧。”
“是啊,这样你就可以安然驶过飞鹰礁,去发掘林道乾宝藏了。”萧邦也叹道,“提前祝贺一下张先生,你的计划终于要圆满结束了。”
话音未落,突然见前方有灯光亮起。
一艘奇快的巡逻艇,从岛礁码头驶出,破浪而来。
张继祖扶了一下桌沿。灯光下,他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惊惶。
第六十九章 神秘礁城
李鸣镝再次带兵登船时,“鹏月”号差不多接近飞鹰礁了。
“张老板,我们要再次搜查一下。”李鸣镝道,“老排别嫌麻烦啊,没有办法,现在凡是过往飞鹰礁的船,都要严查。”
“欢迎查……欢迎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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