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仰头:“我说是就是,你有疑问啊?那个女人有什么好,我青春活泼又可爱,而且,你想做什么我都奉陪哦!”
他笑得更厉害了,弯着腰道:“哦,举例来说说看?”
我毫无羞耻之心,得意洋洋地道:“喏,牵手啊,抱抱亲亲啊,陪睡啊……我的功能包罗万象,应有尽有,你……”
他突然低下头来,贴住了我的嘴唇,舌尖细细描绘我的每一颗牙齿,身上清冽的气息一阵阵钻进我的鼻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直起身子来,看着我的眼睛坏笑道:“现在呢,我们暂时玩亲亲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其他的事,等你再长大一点再说吧。”
我任是脸皮再厚,这时候也觉得有点难为情,强作镇定地一挺胸,道:“我……我哪里不够大?!”
那一刻,我觉得一切尘埃落定,可我不知道,原来,这不是最后的结局——同学们,早恋害死人啊!
“双喜,唐双喜?”有人在耳朵边上轻轻叫我的名字。
我缓慢地睁开眼,就看见苏彦棋的脸在我面前无限放大。
“你大爷的,想吓死我啊!”我被他唬了一大跳,顿时蹦了起来,“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有嘴,还不知道问吗?”他无奈地摇摇头,像是在鄙视我的智商,“我打听过了,绿云村只有一家旅馆,你不住在这儿,还能在什么地方?我说,你是不是病得很严重啊,声音听上去那么沙哑,而且连眼睫毛都是湿的……”
我叉着腰凶巴巴地冲他吼:“要你婆婆妈妈,反正就算是死,我也得回了自己家才咽气呢,你着什么急?”
苏彦棋皱了皱眉头:“你吃了枪子儿了?我没招惹你吧,干嘛这么火爆?”
他还好意思问为什么?老娘正做着梦,流连在美好的回忆中,生生就被你打断了啊混蛋!
我懒得跟他计较,往院子门外张望了一下,随口问道:“你车子就停在外面吗?咱们赶紧收拾东西走吧,这破地方,老娘一分钟都不想多呆了!”
他点点头,跟在我身后一起走进绿云旅社。我不敢再看那老头的脸,只不冷不热地跟金大姐打了声招呼,说即刻就要离开,然后便转身跑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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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变天了。
灰色的乌云从远处飘过来,一点一点遮住了太阳的脸,刚才还一片亮堂的世界,霎时就昏暗了下来。
因为我生了病,苏彦棋执意不让我自己动手收拾行李,他坐在床边,将我那些昨夜被雨打湿的衣物取出来,抖搂了两下,重新叠好塞进去。
我斜靠在窗台上抽烟,看着那片阴云密布的天,心里有一些发沉。
一天一夜了,时桐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他说,胡沁薇是最近才来到这村子里的,那么,那个关于绿云村的诅咒,就肯定不会牵连到她身上。既然这样,昨天夜里村中空无一人,时桐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她才对,难道真遇上危险了?拜托,他可是堂堂勾魂使啊!
苏彦棋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想什么哪你,眼睛都失焦了!喂,你的行李我收拾好了,你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如果没问题,咱们就走吧?”
我答应了一声,转着圈朝室内望了望,转身就往门口走。
可是,当我用手握住门把用力一拉时才发现,这扇门,竟然纹丝不动!与此同时,一道阴风从窗外掠进来,“砰”地一声巨响,两扇玻璃窗狠狠撞在一起,紧紧关上了。
楼下,那个老头又开始发出那种凄惨悲绝的嚎哭声。
我脑袋里的神经一下子断了,昨天晚上那种灭顶的恐惧再度涌上心头,当下便什么也顾不得,用手使劲拍打着门板,大声叫道:“金大姐,金大姐你快来看看,这门是怎么回事啊?”
苏彦棋没有经历过昨夜的事,显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此刻的他,与其说害怕,倒不如说是迷茫,只管怔怔地看着我。而我只能保持握着门把手的姿势,一动也不敢乱动。
老头的哭叫声像鬼魅一样在这幢小楼里飞舞盘旋,令我的脑袋疼得愈加厉害。走廊里始终没有传来金大姐的脚步声,然而几分钟后,她的声音,却直接在门外响了起来。
“咋个了姑娘,被反锁在屋里了?”她喉中像是藏着憋不住的笑意。
我顾不上去思索其中的怪异之处,急吼吼地道:“是啊,刚才进门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就是死活打不开了,你赶紧想想办法啊!”
金大姐隔着门板絮絮叨叨地道:“不着急嗷,我这房子的门锁好多年不换,有时候就是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我都遇到过好几回了,不碍事的。我带了钥匙上来,这就给你打开,啊?”
紧接着,门锁转动了两下,我稍稍朝后退了退,金大姐一下推开门,走了进来。
天色越发阴暗了,明明不过是午后,看上去却如同黄昏已经来临。
屋子里没有开灯,金大姐站在门口一片暗色中,低垂着头,面庞笼在阴影之内,手里不知道端着什么。
我心里的不祥感越来越浓重,和苏彦棋对视了一眼,快速说了句“麻烦你了”,就想闪身从她旁边窜出去,却被她一把拉住了袖子。
“姑娘——”她将嗓音压得很低,缓缓道,“你还没付房钱呢。”
我勉强笑了一笑:“啊……真的,看我这记性!对不住啊金大姐,我现在挺赶时间的。一天六十是吗?要不,我把钱留在楼下柜台吧,这两天蒙您照顾,我真心感激,我付你两百块,就不用找了,你觉得……”
我话还没说完,金大姐突然转过脸来,幽幽地道:“可是,韩大夫还让我替你熬中药哒!这天说变就变,弄不好又是一场大雨,你还生着病,这时候赶回去,怕是路上有危险哪!”
“这位大姐,没关系的,我开了车来,一定会保护双喜周全,你不必担心。”苏彦棋将我拉到旁边,彬彬有礼地笑着道。
金大姐蓦然抬起头来,嘴唇抽动,阴阴地笑了一下,一抬腿,将房门踹上了。
“你们执意要走,我也拦不住,那么……你们就把这个喝了吧。”她说着,把手里的两只碗递到我们二人面前。
她这个样子,实在太不寻常了!这两天里,她对我一直亲切和蔼笑容可掬,让人抓不到任何的把柄。可现在,她的语气,为何变得如此吊诡?
那两个白瓷小碗里,盛着大半碗黑褐色的液体,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我喉咙里哽了一下,正要发问,金大姐却像猜透我的心思似的,率先发话了。
“姑娘,你在我这绿云旅社住了两天,怎能连我这里的招牌药膳汤都没尝过就走?来,快趁热喝了,你会喜欢的。”她边说边笑,全身跟着震动,碗里的汤水都洒了出来。
我紧紧盯着她,由上到下将她重新打量了一番。
我是阴阳眼,可以看到鬼魂在人世间游荡。“他们”形态各异,但倘若死态安详,即使是做了鬼,面貌与生人也没有任何不同。这一点我很清楚,可那并不意味着,我已经蠢到分不清对面这个女人是人是鬼的地步。
她身上没有一丁点鬼魂的阴寒之息,眉毛、眼睛、鼻子……甚至微笑时嘴角裂开的弧度,都与之前毫无二致。
她的确就是昨天的那个金大姐啊!
我收回目光,低头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摆脱此时的困境,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僵住了。
我慢慢地再次转过头去。
这个女人,她没有脚……
我看得一清二楚,她穿的那条蓝布裤子,就像是挂在衣架上,空荡荡地飘着,下面什么也没有。
金大姐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一边原地蹦跳着,一边用灼灼发光的双眼瞪视着我,欢快地嚷道:“哇哈,这次,你看清楚了吗?”
第十八话 我想借你的魂儿
异灵私房菜18…第十八话我想借你的魂儿
我的喉咙干燥得如同揉进了一把沙子,那些细小坚韧的颗粒,不断地在喉管上摩擦滚动,几乎要擦出火来把我整个人烧成灰烬。我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哆哆嗦嗦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金大姐停下跳跃的动作,用手抚了抚心口大喘两口气,随后,她像小女孩一样天真烂漫地用一根手指抵住自己的脸颊,笑嘻嘻地道:“小可爱,你都看得那么清楚了,还问啥子嘛?莫非,你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小可爱?大婶儿哎,你脑袋里长疮了吗?睁开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老娘这么彪悍威武,究竟是哪一点跟“小可爱”沾边了?
我敢怒不敢言,反手揪住苏彦棋的衣摆,咬着牙道:“所以,你是鬼?”
“姑娘,你这副样子真可爱,又懵懂又单纯,年轻真是好哇!”金大姐抿嘴一乐,“我知道你是阴阳眼,可是……你一定没见过这个吧?”
说着,她揪住自己的脸,突然大力朝旁边一拉——那张皱纹横生的脸立刻扭曲变形,皮肉随着她的拉扯,竟伸长到一尺开外,变得薄而透明,清晰地显露出里面青紫色的血管,那架势,似乎只需轻轻一碰就会崩断,血花四溅。
这根本就算不上是一张脸啊!
“你……你……”我全身都瘫软了,不由自主地朝后倒去,苏彦棋在我身后撑住我的背脊,低声道:“双喜,冷静些。”
冷静?碰上这种事,我他娘的还怎么冷静啊,干脆抽根烟缓解一下内心的惶恐好不好?终其一生,我从未见过这等可怖的场面,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不得不咬紧牙关,以防自己呕吐出来。
金大姐松开手,松垮的皮肉从两腮耷拉下来,直垂到肩膀上。见我吓得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她便一掀嘴皮,露出满口闪着寒光的黄牙,不无嘲讽地道:“怕什么,被我巧夺天工的绘画技巧给惊呆了?这可是我精心绘制的一副皮囊,费了好大功夫呢,你也觉得很漂亮吧?”
我脑袋里瞬间闪过《聊斋志异》里的画皮故事,可我怎么能想到,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在人世间呢?所谓金大姐,居然只是一具躯壳!我无法看清藏在背后的那张脸长成什么模样,但我可以肯定,她一定在暗地里谑笑。在她眼中,我就是一只被扔进滚水里的老鼠,唯剩死路一条。
我的四肢筛糠般抖个不停,身后,一只大手抚上我的肩头,轻轻握住了我的后脖颈。那只手的指骨颀长,掌心很热,将暖流源源不断地注入我的身体里。
我回头瞧了苏彦棋一眼,他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眼神中,有种叫做“无惧”的东西。
我心里多少安定了点,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看向对面那个怪物,低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死扭住我不放?”
金大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对你这个人一点兴趣都莫得,更不想和你纠缠。你是个好姑娘,如果大姐告诉你,我想问你借一样东西,你会借给我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她也是为了那张灵凤浴火汤?不能够啊,在经历了芙华别墅那件事之后,我一早将那叠汤谱收在了卧室床头柜中,根本没带在身上,没有了那股鬼魂才能分辩的特殊气味,她又怎可能得知此物在我手里?
“你要……你要借什么?”苏彦棋沉声问道。
金大姐将头颅靠过来,神秘兮兮地看了看苏彦棋,凑到了我的耳边。
“我想借你俩的魂儿……”
我的头轰地一声,胸腔内霎时涌起无数愤怒的小火苗。我唐双喜活了二十三年,的确是没什么本事,不过,你可不要以为本姑娘就是任鬼宰割的孬种!
或许是因为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出口宣泄,又或许是苏彦棋的手给了我力量,在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形象变得无比高大,抬手用力一拍墙壁,发出崩天裂地的一声怒吼:“你姥爷的,给脸不要脸是吧,都这样了,还说不是想要我的命?别以为你是鬼我就会怕你,老娘见过的鬼比你吃的饭还多,唬我?想借我的魂儿,不如我先借你一记窝心脚如何?”话音刚落,抬腿就要踹过去。
金大姐丝毫不见慌乱,伸出右手看似不经意地在我腿上推了一把,力道很轻,感觉就像是在挠痒痒。然而,我却即刻一个趔趄,朝后连退了两步,猛地栽进苏彦棋怀里。
“哎呀,姑娘,有话好好说嘛!你是读过书的,不要跟我们这些粗人一样只晓得动手动脚噻!真的,这事儿没你想得那么可怕,没见我把漱魂汤都给你准备好了吗?你们两人只要把它喝下去,不知不觉间魂魄就会离体,一点痛苦都没有,我保证!人有三魂七魄,大姐只要你的命魂,其余的不会拿走,原封不动还给你们,你能活下去,绝不会死的!”说着,她指了指搁在桌上那两碗黑色的液体。
我撑着苏彦棋的肩膀稳住身形,扭头恶狠狠地对她道:“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看上了我们?”
“我也没办法嘛!”金大姐无辜地摊了摊手,“我需要九条命魂,现在手里已经握有七条,就算加上你,仍然还差一条。谁让你把这个小伙子叫来了呢?这回可凑齐了,天赐良机,我咋个也不能错过!”
我心里刹那间一片雪亮。
就在今天上午,那位中医师韩北问曾跟我提起过,这两三年来绿云村旅游探险的年轻人,有许多都人间蒸发生死不知,敢情,他们都是被这个恶毒的女鬼给害了!
我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问:“之前那些人呢?你说不会伤人性命,他们去哪里了?”
金大姐叹了口气,惋惜地道:“唉,他们哪……要是肯乖乖喝下我这漱魂汤,哪至于弄到这地步?偏生就是要逼着我来硬的,次次非弄得当场殒命不可!我心里也不好受呢……”
苏彦棋大声喝道:“那他们的尸身呢,你弄到哪里去了?”
金大姐露出一个媚笑,一转头,松垮的皮肤甩到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她回身端起那两碗汤,道:“不就在这里面吗?来,喝吧。”
我再也承受不住,劈手打翻那两只碗,弯下身子剧烈地干呕起来。
两个小碗摔在地上,裂成无数碎片,狭小的室内凭空冒出一股黑色的烟,我和苏彦棋被这绵密的烟雾笼在最中央,身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一阵又一阵刺痛,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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