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嘘,你不要这么大声。”他摇头叹息,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唐小姐,你这人真是……我说过帮你,你就不应该怀疑。别这么大呼小叫的,你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今后帮我做事的时候,可一定得注意,明白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喉咙一阵阵发干发紧。
我……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它是噩梦一般的所在,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一辈子也不踏入一步。可是,现在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我一定会让你死的很难看!”我恶狠狠地冲司徒厉吼了一句,猛地向他背上推了一把。
他冲我含义不明地一笑,领着我走入大门。
这地方,实在是太阴森了。
墓园中种满了松树,只有几盏瓦数很小的路灯,光线万万算不上充足。树影婆娑,我们在松软的泥土小道上穿行,四周墓碑林立,明明是夏天,却无端令人觉得阴森森的。
越往深处走,我的脑子便越是混沌,什么也想不清楚,连视线也开始模糊。
司徒厉突然在我身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他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朝前方努了努嘴。
我深吸一口气,抬眼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登时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五脏俱裂。
我看见苏彦棋了,可我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他的上身赤裸着,浑身缠满了绳子,被五花大绑在一块墓碑上,脑袋耷拉着,仿佛毫无意识。一把匕首插在他的右肩处,深深没入,只剩下刀柄还留在外面。鲜血干涸了,变成黑红色,遍布他的胸前和手臂。
在那块墓碑旁,还有一块较大的坟墓,借着微弱的光,我看见上面红色的字:“乐文斌、温亭如贤伉俪之墓。”
……这么说,和苏彦棋绑在一处的那块墓碑,是属于……乐平的?
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我到底做了碍着谁了,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残忍,这是要逼死我吗?
司徒厉将我强拉起来,脸上再不见戏谑调笑的表情,转而变得十分严肃。他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沉声道:“给我站好,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喝……”
他刚说完,我突然听见,从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一声低叹。那声音,活像是一只暴戾的野兽。
第五十一话 墨染诡事(五)
异灵私房菜51…第五十一话墨染诡事(五)
司徒厉的速度快得惊人,不等我反应过来,早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着我躲进附近的一堆深草中。
“安静点,别做声!”他在我耳边低声吩咐道,并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他手上的力气大得很,我刚刚才哭过,喘息未定,被他突然掩住了口,只觉得数十条气流在胸腔之中流窜,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口而出,憋得我叫苦不迭,只能徒劳地挥舞手臂,想要迎面给他一巴掌。
司徒厉抬起眼皮,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想死我不会拦你,但是,别指望我给你陪葬!”
我登时缩回了手。
我和他虽然相识时间尚短,然而,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一副懒洋洋的轻佻样,似如今这般严肃冷峻,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这一刻,他的双眼放射出异样的光芒,紧紧盯着那声低吼传来的方向,全身肌肉绷紧,好像被一股凌然之气包围,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蹲在他身旁,我几乎能听到他血管中血液汩汩奔涌的声音。
苏彦棋所在的那块墓碑后面的树丛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声。
我紧张得要命,不自觉死死揪住了司徒厉的袖子。他回过头,嘴角一弯,对我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我顾不上搭理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路灯和月光的交互映衬下,一个人影,从里面摇摇晃晃踱出来。
那是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对不起,或者,我实在不应该称之为“人”。他赤着脚,身体包裹在一件破破烂烂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服里,额前披着厚厚实实一大堆头发,右边的肩膀似乎塌了下来,一瘸一拐走得十分费力。因为隔得太远,我无法分辨他的五官样貌,但他那馒头一般膨胀的身体,以及顺着衣摆不断滴在地上的脓血都分明告诉我,这绝对不会是一个人类。
男人走到昏迷不醒的苏彦棋旁边,弯着膝盖从下往上看了看他的脸,又拉了拉他身上的麻绳,喉咙里发出“咕咕”的笑声,仿佛对现状十分满意。接着,他走到两座坟茔之间的一块空地上,盘腿而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用双手托着摆在脸前,口中不断地念念有词。
天色阴了下来,刚才还散发着清冷光芒的月亮,突然躲进了云层中,只从边缘散发出一点点淡淡的光晕。狂风大作,漫山遍野的树叶在风中瑟瑟发抖,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嘶叫。
我看见,一个灰白色的影子从半空中划过,好像被风吹得稳不住身形,飘飘荡荡,直冲着那男人的头顶压了下去。男人抬头朝那东西瞥了一眼,不慌不忙打开手中的盒子,那灰影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嗖”一声钻了进去,消失无踪。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请神还是下诅哪?
我一边看着他,一边暗地里寻思。这一切实在太不寻常了,我和这家伙素不相识,就算他对我有所图谋,也决计没有理由特意将苏彦棋带来乐平的坟前,这对他有任何好处吗?还有,胡沁薇的忽然晕倒,会不会也和他有关?
男人盖上盒盖,左右看了看,站起身,看样子,似乎是打算离开。我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想松开司徒厉的袖子,就在这时,揣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在黑魆魆的寂静墓园中,那铃声听上去格外响亮刺耳,男人的目光像两把利剑,朝我和司徒厉的方向射了过来。我忙不迭将电话掏出来按下挂机键,匆忙中瞥到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妈妈。
蒲芝兰你这个祸精,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是打算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我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咒骂,可我怎么能想到,还有更加惨绝人寰的一幕正在等待着我呢?
那男人身上的骨骼发出“咯咯咯”的声响,缓慢地迈开步子,朝我们藏身的这堆深草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我六神无主,紧紧盯着他的脚,忽然觉得后背被人使劲拱了一下,身体朝前一扑,“嘭”一声摔了出去,正趴在那男人脚前。
靠,司徒厉这个死男人,居然推我,没义气啊!
我欲哭无泪,紧紧扯着手边一株杂草,掩耳盗铃地将脸死死埋在泥土地上闭起了眼睛,不愿意抬头面对这令人悲怆的人生。面前的男人好半天也没动一下,片刻之后,我突然觉得面的光线暗了下来。
什么情况?
我抱着必死的决心,哆哆嗦嗦睁开了眼睛,顿时被唬得魂飞魄散。
那男人也学着我的样子趴在了地上,那张血糊糊的脸,就贴在离我不过寸许的地方,眼神空洞地冷冷盯着我。
“啊——”我尖叫一声,立刻跳起身,慌不择路地蹦到一边。可是,还没等我站稳,那个男人又迅速贴了上来,单手牢牢攫住我的肩膀,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令我立即动弹不得。
“你来了……”他失魂落魄地看着我的脸,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口中尖利的牙齿,“那就用不着我再跑一趟了……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在我面前摊开右手。
我虽然很明白这些恶鬼怨灵十有八九会问我要什么,但心下总归是抱着一丝幻想。看他穿得破破烂烂的,生活应该也过得很清苦,莫不是要钱?
我费劲地掏了掏衣兜,从里面摸出来几张纸币,递过去道:“那个……对不起,我身上就带着这么多。要不你先拿着,等我回家再给你烧点?”
他“啪”地将我手中的钱打到地上,突然一撅嘴,像小孩子发脾气一样吼道:“我要……菜……菜谱!”
又他妈是为了那十三张菜谱,你们这些孤魂野鬼有点眼力见儿好不好?个个都想要,你以为我家是专门印菜谱的啊?
身后的草丛中再没有发出任何动静,这样说来,司徒厉应该仍然躲在那里。想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我心里也就没那么紧张,思忖了一下,讨好地冲他笑了笑,道:“你既然想要菜谱,就应该知道它有多么珍贵。[·]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带在身上呢?不信你搜……不,你还是别搜了……”
这原本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可那男人却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他松开了我的肩膀,一边挠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边愁苦地问道:“啊?你没带呀……那怎么办呢?”
怎么办?不如你就放了我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好不好——还有脸问我!
他低头苦想了一阵儿,一抬头,一字一顿地对我道:“你要是不把菜谱给我,我就杀了这个男人,你家里的那个女人,也永远别想醒过来了。”
果然是他做的!可是……
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认真,只是,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背书或者表演,不仅接不上我们之前的对话,语气更是一点起伏也没有,就好像是预先背诵过很多次,不得不说出来的一句台词。
我心里愈加放松起来。
唉,这位朋友,今时今日你这种演技这种态度是不行的。做演员,除了天赋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要用心,像你这样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没有专业态度,怎么能拿奥斯卡,怎么能去戛纳?
“快点把菜谱给我,你看见那个男人肩膀上的那把刀了吗?你猜猜,如果我把刀再往下挪两寸,能不能插中他的心脏?”男人恶狠狠地从口中吐出这句话。
听他的意思,应该是想用苏彦棋和胡沁薇的性命来要挟我,然而,他脸上的困惑却让这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大打折扣。看上去,他似乎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我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害怕,只惋惜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唉,我觉得,你不能。”
“为什么?”他居然大骇,像个小孩子一样一歪头。
我抬起手,缓缓地指向苏彦棋,无奈地道:“大哥,你自己看看清楚啊,你的匕首插在他的右肩上,你再往下挪五寸……不,挪十寸,也不可能插中他的心脏好不好?!”
“啊,真的呀?!”男人大惊失色,当真回头瞧了瞧。当他再次转过身的那一刹那,草丛中忽地飞出一支短箭,烁烁闪着青光,直奔他面门而去。男人还来不及反应,那支短箭早已正中他眉心,他双眼蓦地睁大,仰面朝后倒去,“噗”一声,身体砸在了地面上。
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局势竟会突然发声这样的变化,惊得嘴巴都闭不上了。司徒厉从我身后的草丛中跃了出来,走到那男人面前,一脚踏在他脸上,不无嘲讽地道:“没想到是个白痴,居然为了一个傀儡浪费我整晚时间!”
我怔怔地走到他旁边,一声不出地在他身上胡乱翻弄。他转过头来崩溃地低嚷:“你干什么?”
“你藏哪了?”我仰脸看他,“你明明身上一个兜也没有,那么长的箭,你藏在什么地方?该不会是……”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不耐烦地推开我,“有这八卦的功夫,你还不如赶紧去看看你的小情人死没死。”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顾不上跟他分辩,扭头跑向了苏彦棋,将他从墓碑上解了下来。司徒厉走到我身边随意看了看,漫不经心地道,“只是皮外伤,没大碍。”
我用手托住苏彦棋的肩膀,对他道:“你能不能帮我把他带回家?”
“你智商是负数吗?这男人虽然瘦,却也有点斤两,我可不当你的苦力,叫救护车好了!”他想也不想立即拒绝。
“啥?要是叫了救护车,这事儿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一个男人身上都是绳子的勒痕,在墓园里身受重创——一定会让整个墨染镇人心惶惶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你搞出来的,至于我,自然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他讥讽地对我道。
“你!”我刚想要破口大骂,猛然醒觉现在不是吵嘴的时候,低头看了看身后那个男人,道,“我家里还有一个人昏迷不醒,恐怕也是因为中了他的招。现在你把他杀了,那……”
“你是说那个白雪公主小妞儿吧?”他冲我翻了个白眼,“放心,施术的鬼魂已死,附在她身上的邪咒也就即刻失效。”
这个司徒厉,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顿了顿,终于憋不住心里的疑惑,小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口中打了个呼哨,一派轻松地道:“你着什么急?这事儿还不算完呢!这个阴魂只是受人操纵,真正的始作俑者,还躲在背后,我总得把他揪出来才行。明天早上我在你家院子外等你,咱们还有好多事儿,得一一说个明白。得嘞,我走了!”
说完,他真个转身大踏步地离开。
“喂,喂!”我身上寒意顿起,想要追上他,可双手扶着苏彦棋,根本不敢乱动,生怕一不留神令他二度受伤。
搞什么名堂,他到底有没有人性?我一个女人家被他留在这鬼影憧憧的墓园里——谁知道救护车什么时候才会来呀!
第五十二话 茅山青年才俊
异灵私房菜52…第五十二话茅山青年才俊
我和苏彦棋在医院逗留了大半个晚上,其间,数名医护人员在我们身旁来来往往,皆向我投以莫名奇异的眼光,就仿佛我身上有什么隐疾,令他们避之不及。
喏,我早就说过了,一个大男人,身上全是麻绳的勒痕,很容易引起他人不好的联想对不对?他苏彦棋倒是陷入昏迷人事不知,受苦的可是我啊!
话说回来,有一件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通过与名人公墓中那个阴魂的对话,我能够很轻易地得出一个结论:他的智商偏低。这样一个傻乎乎的家伙,怎么会千山万水把苏彦棋带去乐平的墓前?何况,这样做虽然会令我心里很不舒服,但说白了,根本也没有任何意义啊!
我心里焦躁,有那么一刹那,真的很想把苏彦棋摇醒,将一切问个清楚。可是,他一动也不动地躺在病床上,稀软发黄的白被单直盖到下巴上,单露出一张因为失血太多而有些苍白的脸,睫毛微微颤动,就像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孩子,无辜又可怜巴巴。他都悲情成这样了,我又怎么好意思再雪上加霜?唯有等他醒过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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