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巽发出极力压抑怒火的呜声。
何丰忽然抬手摸了摸唐清的脸道:“其实唐师妹长得还不错,将来若真的修为毫无进境……嗯,不若我下次给你带些调和灵气的丹药来如何?派不上别的用处,总还能做个适格的鼎炉。”
似乎是被“鼎炉”两字触动了回忆,唐清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何丰一时警惕,刚要再验证一下唐清被控制到了何种程度,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对方的名字。对同门下手之类的事在修仙界虽然并不少见,但毕竟不是能摆到台面上来的,何丰当下不敢再逗留以免引人注意。
“别对任何人提起我。”留下这个命令,何丰肩头的三足鸟体型突地变大,他跃至三足鸟背上,乘风而去。
无形中帮了唐清一次的人是詹星华与高静二人。
尽管唐清来昼观沧海前没有向她们提起过自己的任何打算,但以李休与詹星华的交情,也不可能明明了解一些情况却不告诉詹星华。因此,从李休处得知唐清出事的詹星华便赶来昼观沧海了。
两人跑到唐清身边,看她有些呆愣地望着海面,詹星华立即伸手推了她一把。
“发什么呆呢?!瞒着我们一个人跑来这乱七八糟的地方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不理会我们?”詹星华没好气地说。
高静赶紧制止对方更暴力的行为低声劝道:“阿清现在的心情大约也不好,你就别上来便数落她了……”
“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也是自找的!就算是遵师命不得不去炼峰那地方,好歹自己小心些,练气十重的修为都没也敢一个人乱闯,这不是找死吗……”声音一低,看到唐清表情木然似乎真是心伤得狠了的模样,詹星华眼中有水光闪过,双手按住唐清肩头道:“还好没有把命也丢掉……这是什么!”
一碰之下,她才发现之前因唐清的服色而被忽略掉的那肩头伤口。
虽然因为近日唐清在练淬体的关系,身体恢复力更强了,但是这伤口太深,此时仍是微微向外渗着血。詹星华查看完唐清的伤口,又看了看苍巽还带些血丝的爪子,眉毛一竖就要说话——
唐清忽然伸手按住詹星华道:“不关苍巽的事,只是意外而已。”
苍巽惊讶地发现唐清居然似乎恢复正常了。
“什么意外能让定契的灵兽攻击自己的契主……”詹星华还想细问,唐清却摆明不合作地摇了摇头。
“星华的肩膀好痛,你帮我包扎一下好吗?”唐清摸了摸苍巽,又转移话题地拖住詹星华。
高静也帮忙劝说,两人总算把詹星华稳住,拖回唐清的住处。
詹星华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和火气替唐清治伤,又借着批这住处简陋等等稍微发泄了一些情绪,才叹着气坐下。
“去炼峰受伤一事已经过了我也不说什么了,但你这么固执地离开御宗是为了什么?你现在变得这般弱,更是需要靠师门力量庇护的时候啊!”
唐清笑吟吟看好友为自己担忧的样子,轻声答:“因为宗主对我说,可以给我安排个轻松的道生差事做。”
詹星华跟高静闻言俱是讶然。
虽然说仙门中人想来感情淡泊,但唐清出事好歹是因为碧绡元君交派的任务,现在事情了结了,碧绡元君竟然要一脚把她踢去做道生,如此寡情竟不怕座下弟子们心寒?
高静捧着茶杯轻叹:“原来平日里听说的传闻竟是真的。”
“什么传闻?”唐清与詹星华异口同声追问。
“我还是外门弟子的时候,曾听人说过有关于现任玄天九君们的一些事……其中关于碧绡元君,曾有人说她素来心狠果决,所以才能成为玄天九君中唯一的女性羽士……可我觉得那日乾坤台见到的碧绡元君,分明是个爽朗可亲的前辈,所以并不相信。”
詹星华沉默地看了看唐清。
唐清仿佛未察般说:“也或许是一些男羽士不喜欢碧绡元君以女人的身份占去玄天九君一个位置,所以出言抹黑呢?”所谓心狠果决,若无详细例证的话,怎能知道谁是谁非?
詹星华这个护短的见唐清受了委屈还为碧绡元君说好话,当场一声冷哼。
高静有些为难地笑笑说:“也许吧。阿清你心性真好,凡事都能往好处看。”
唐清摇头道:“凡事往好处看,不过是希望自己能少受一点罪罢了。”
“怎么说?”詹星华扬眉问。
唐清呵呵笑:“就是其他地方已经蒙受了大损失,所以不想心里也不舒服啊……劝自己看开些,才不会轻易就绝望嘛。”
“一通歪理。”戳了唐清的额头一下,詹星华转而道:“你执意要留在昼观沧海等待过龙门的话,我也不强迫你离开,只是若有人找你麻烦,记得用传音符通知我。”
“过龙门?”唐清目露疑问。
“……”高静与詹星华一见她这样子,就双双生出了想叹气的感觉。
詹星华无力地拍了拍唐清的肩道:“你该不会连‘过龙门’都不知道就跑来昼观沧海了吧?”
唐清点头。
高静咳嗽两声解释道:“所谓过龙门,就是我派专门为这些散修准备的一项考验……凡是自认为实力足以通过龙门的人均可以前往尝试,一旦通过了,最差也会是内门弟子。故而取鲤鱼跃龙门之意,那关卡入口处的门楼就名叫‘龙鱼门’。”
“你不甘做御宗道生,我还以为你是打算过龙鱼门另投宗属。”詹星华补充说。
唐清无奈地笑道:“我根本没想得那么远,只是觉得散修们修行方式与玄天派不同,也许能给我些启发罢了。”
她这在其他二人看来都过于随便的理由,实在使人不好评价。
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詹星华看着离开净宗的时间已有些长了,率先起身道:“改日我们再来探望你。”
唐清闻言浑身一震,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怎么了?”发现她的异常,詹星华立刻问。
唐清摇摇头:“没什么,不小心扯到伤口,有些痛。”
“你自己多小心一些……别看这里的散修一个个都是规矩模样,实际上暗潮汹涌着,你千万别随意相信谁的示好。”詹星华细细叮嘱,唐清则一味点头。
好容易将二人送走了,唐清对上苍巽写满疑问的双眼,又是一阵语塞。
“你没受何丰的丹药影响?”
“受了,但影响没有他料想的那么严重。”唐清见苍巽不信,又说:“我被他召唤之前,给自己服用了一些清河洞天中的明心草。”那是一种不算难得的黄级二品灵药,唐清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吃了一些,没想到真能有些效用。
“那你还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任他乱来!”苍巽不禁指责,隐约还有些替当时担心唐清的自己觉得委屈。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留后手,而且现在又无真的破解之法,与其硬碰硬,不如先让他相信我真的被控制住了再图谋他法来得稳妥啊……”唐清解释道。
苍巽闻言认真的看了唐清几眼后,点头感叹道:“没想到你也变得狡猾了。不过,这样的你我还比较看得上眼。”
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唐清只想笑。
其实为了不让苍巽多担心,她还是瞒下了一点事没说——虽然心神中还剩一丝清明,但她的行动却全然不受自己主宰。所谓的将计就计,不过是安慰苍巽的话罢了。
第42章 真心总被无情负
高静与詹星华分开以后,看着观霞峰起伏不定的云海,想起之前那位找上自己的御宗师姐说的话——碧绡元君欲将唐清放去做道生,是想借此转移掉那些暗中不满唐清“好运”之人的怨气,而后等时日稍久,唐清的身影在众人印象中淡去时,再将她接回聚元潭。
“毕竟有那头威风的仙兽在呢,宗主怎可能真的舍她于不顾?灵脉受损虽是难以修复了些,但以玄天御宗宗主的背景,也不会真的束手无策……”
那人的话语如魔咒般在高静耳边响个不停,煽动着她本就未曾平静过的心。
“唉,其实也不怪其他同修们嫉妒,唐师妹确实也是太过好运了些,居然还没到练气后期就有了个筑基期的仙兽,怎能不让人眼红?说起来,我御宗命令禁止弟子擅自与灵兽定契的,她却偏偏坏了这规矩……说是当时情况危急不得已而为之,但阵法之内发生的事,谁知道真相呢?当初那传说中的魔修,又至今都没找到……”
是啊,对质的对象不在,那不是唐清想说什么都可以么?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构造了一个魔修入侵的假象,借以与有潜力的灵兽定契?不知不觉间,高静的思路已经随着那人挑拨的话语走了。
“……对了,你跟唐师妹是同期入门的吧?听说感情挺好的样子,不过原本两人修为相近,她却曾借着仙兽之势甩了你一大截早早成为入室弟子。现在虽是去了昼观沧海,但大约有了仙兽相助,迟早会有通过龙鱼门重回高位的一天吧……如果你有这机缘……”
是啊,如果自己也有那么厉害的仙兽相助,就不必做这末位的净宗内门弟子,日日担心一着不慎被赶回外门了。
“其实我查了御宗的禁术,太初灵锁也并非绝对不可动摇。唐师妹此时实力衰弱太多,根本配不上狴犴,只要有人敢冒险一试禁术,就能将太初灵锁的灵契转移到自己身上……高师妹,你可有兴趣?”
听到那人如此问的时候,高静虽然不相信一个陌生人会毫无理由地帮助自己,却还是不能否认,那瞬间,她心动了。如果能夺走苍巽,相信会让很多原本瞧不起自己的人刮目相看,以后再不必做任何人都能随意差遣的卑微羽士。但,唐清与自己并无冤仇,又是朋友,在她落难的时候雪上加霜……
高静用力摇了摇头,似要抛开脑海中那一丝邪念般。
正在她内心挣扎之际,一阵嬉笑声传来:“那个高静,听说今日被星华领着去了一趟昼观沧海呢,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为自己将来被撵出门做准备,想先看看昼观沧海风水好不好?”
“哈哈,有可能。话说她光是看外貌都与我们净宗不搭衬啊,也不知是如何混进来的……莫不是测算灵根的时候,乾坤台坏掉了?”
“有可能,被她那体重压坏的吧!”
说到此处,那几人大声笑起来,却没注意到蹲在树后发呆的高静将这些话语都听完了。
几点殷红的血液滴落地面,高静才发现自己默默忍耐之时不小心咬破了嘴唇。看着自己流下的血液,高静呆立片刻后,眼中出现了诡异的凶光。
“我就知道你迟早还是会来找我的。”秦蔓收到高静的传音符后,很快便来到净宗观霞峰下。
“请师姐教我如何夺取灵契!”仿佛怕自己后悔般,高静大声道。
秦蔓微微皱眉:“小声些,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算计同门兼好友的仙兽吗?”
高静闻言一阵面红耳赤,心中已经生出的妄念却更加深刻了几分。
看出高静内心对力量的渴望,秦蔓面带微笑地朝她招了招手道:“附耳过来。”
……
唐清收到来自高静的传音符时很是意外。见面刚过去一日对方就再度邀约,难道是有什么要紧急事?想到这种可能,她立即便回复高静,将对方约到冰凌瀑布下见面。
正当唐清在冰凌瀑布处等待多时不见高静踪影,想起内门弟子不能随意进出宗门的规矩时,高静微胖的身影却真的出现了。看到唐清还没离开,她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抬手抹了抹汗说:“累你久等,我要溜出来有些困难……”
“是什么事这么急着见面?”看到素来胆小谨慎的高静这副模样,唐清担心起来。
高静摇头笑道:“其实并非多急的事,只不过我回去以后才发现原先为你做的护符忘了给你,所以才又将你约出来一次——此地是你修行的地方?灵气看上去倒是很充沛,只比宗门内的差些。”
唐清掏出手绢替高静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点了点头:“一个护符你何必冒那么大的险,好不容易才升入内门,要是私自外出被发现了受责罚怎么办。”
高静的神色就有些慌张,赶紧拽了拽唐清的衣袖说:“我当时也没多想,只念着要早些把东西给你……怎么办?会不会我现在已经被发现了……”
“别慌,东西给我,你快些赶回去就是。”唐清柔声安慰道。
高静手有些发抖地在储物袋中翻找着,最终拿出一个浅粉色的符袋来。
“就是这个,我帮你戴上。”她说着,要将符袋往唐清颈项上套。
唐清好笑地闪了闪,抬手挡了挡说:“别,我很久都不往脖子上戴东西了,不习惯……”
唐清手碰触到那符袋的瞬间苍巽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匆忙阻止道:“别碰那个!”
他说慢了一步,唐清与高静推拒的过程中,两人的手同时拿住了符袋的两端。
那瞬间唐清全身仿佛被电流刷过,让她动弹不得,苍巽身上也被忽然冒出的雷电之网缚住。
“你……”唐清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做朋友的人,竟也挑这个时候来落井下石。
计划成功,高静本该欣喜万分的,但她却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发现情况与秦蔓所说的有些不同,她与唐清各自握住换契符的一端时,本应是属于唐清的灵力传入她体内,将灵契一并带过来的,可是真正做了,高静却发现是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被抽出。
“怎么会,怎么会!!”乏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高静急切地想甩掉手上的符袋,那符袋却生出暗红的光丝,将她与唐清的手牢牢缠住。
“这是什么?!”唐清这边的情况其实也与高静相差不远,只是她对诡异之事经验较为丰富,一发现符袋在抽取自己的灵力,立即便停止了自身灵气的运转,所以尚有余力。
高静语带哭腔地喊起来:“秦师姐,秦师姐,为什么这符的效果与你所说全然不同?你在的吧?你出来呀!”
唐清心里咯噔了一下。提到“秦师姐”,她能想起的只有那个对自己的态度忽冷忽热的秦蔓……
紧接着,用隐息术藏起自己身影的秦蔓果然现身了。
看了一眼唐清和高静的处境,秦蔓满意地点了点头才说:“本来想死到临头之前让你稍稍做个美梦的,现在看来,废物始终是废物,唐师妹就算是断了主灵脉,资质也还是比你强呀……”在场只有三人,她所说的“你”是谁,不言而喻。
高静闻言霎那间变得面白如纸,大受打击地质问:“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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