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卷逃了。
站在道德的观念上看,她是难免遭人唾弃咒骂的坏女人,可是设身处地的替她想一想,何尝没有值得人同情怜悯的地方?
几年以后,林广泰飞黄腾达了,她又悄然归来,凭着一纸婚姻注册所的证明,以夫妇的身份企图分得一半产权,这只能说是她财迷心窍。谁会想到她所提出的条件,才是对林广泰最大的威胁!
由林广泰今晚失常的行动,足以证明他对这件事的重视,否则他怎么在忙于应付金色响尾蛇不可开交之际,独自悄然去寻金玲玲呢?
二、暗算
金!金!金!
整个经理室里,仿佛到处都是一片夺目耀眼的金色!
金!金玲玲!金玲玲就是金色响尾蛇!
由于廖逸之的一番话,使在座的人均受了“金”字的感染,由“金”联想到任何与这个字义有连带关系的事物上去,因此,大家不约而同地对金玲玲怀疑了。
她的来到香港,也正是金色响尾蛇事件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这是巧合?还是……
无论如何,在林广泰的心目中,目前是以金玲玲对他的威胁性最大!
在座的人,一时陷入了金色的迷阵里,沉思着。
他们思维里搜索着一切有关的名词:从金钱……一直到金字塔……金像奖,甚而连平剧的戏目金钱豹、金玉奴和章回小说金瓶梅、金赛博士都想到了,最后还是归于金色响尾蛇!
“金色响尾蛇一定是个女人!”廖逸之终于有了结论。
他满以为此言一出,一定是语惊四座,结果使他大为失望,竟没有一个人接腔。
“唉!算我没说……”廖逸之想不到没有一个知音,沮然把头直摇,颇有曲高和寡的意思。
“方兄,”宋公治忽然问:“孙探长在不在医院?”
“我没看见他。”方天仇回答。
“那么他家里的人谁在?”宋公治问。
“这我就不太清楚。”方天仇诧异地说:“怎么?”
“我想立刻到医院去一趟。”宋公治说。
“你去医院?”庄德成茫然问。
“嗯!”宋公治点点头说:“我想去探听一下,今晚金玲玲是否在场,老大去过没有,同时想了解一下孙夫人被刺时的当场情形。”
“我们现在就去!”方天仇正中下怀,他恨不得赶回医院去。
宋公治点点头站了起来,罗俊杰却急了,他说:“老二,我跟老么在警署的事还没了,万一浅水湾那边……”
“如果警方真要以嫌犯拘捕你们。”宋公治无可奈何地说:“那你们只好暂时委屈,明天我负责替你们交保就是了。”
庄德成可火了,他大声叫起来:“他妈的,谁要敢到银星夜总会来带人,老子就豁出去跟他干!”
“老四,你不能乱来,香港不比九龙城,这里毕竟还是讲法治的城市。”宋公治制止他说:“我们现在绝对不能意气用事,据我猜想,孙探长夫人遇刺,蔡约翰可能正在大忙特忙呢,哪有时间来找你们麻烦。”
罗俊杰和俞振飞彼此看看,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
宋公治又交代他们暂时不要离开,便偕同方天仇走出银星夜总会,驱车直赴铁岗医院。
“你怎么把老大的女儿带出来了?”
方天仇便把到学校去找玛格丽特的经过说出来,宋公治听完之后,才笑笑说:“这倒不能怪你,不过老大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对她的期望是很高的。”
“……”方天仇不解他这话的意义,只好不搭腔。
宋公治也不再说下去了,想了想,又问:“方兄这次准备在香港待多久?”
“说不定,”方天仇坦率地表示:“只要这里的事一完,我准备尽可能早些离去。”
“对香港这地方印象不太好?”宋公治诧异地问。
“说不上来……”
方天仇的话还没说完,车子已停在医院门口。
这时铁岗医院门外,已有几个便衣警探在把守,大概是孙探长和蔡帮办离去以后,特地调来警卫的。
宋公治和方天仇才下了车,尚未走近大门,就迎上来两个便衣警探,其中一个以毫不客气的语气喝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探望病人!”方天仇昂然地回答。
“现在是什么时候!”对方咄咄逼人地问。
方天仇当真把手抬出手表起来看表,故意回答说:“对不起,我的表停了。”
“你知道吗,现在已经快三点了!”警探大声说:“现在不是探望的时候,你要不识相,我马上送你们到差馆去!”
宋公治怕方天仇跟对方冲突起来,便肃然地说:“老兄别那么大火气,孙探长见了我们也要客气些的。”
警探一听宋公治提起他的顶头上司,立刻改变了不可一世的态度,放缓语气说:“其实我们不是故意为难二位,因为孙探长的夫人今晚被人刺伤,现在在医院里,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着点儿……”
宋公治对这种世态小人的嘴脸,只有置之一笑,他说:“我们也是一位朋友的女儿被车撞伤了,刚送来此地急救,所以特地赶来看看,老兄是否可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这是应该的……”警探陪着笑脸。
宋公治谢了一声,就与方天仇进入医院。
在医院里长长的甬道,尚有着好几个便衣警探在守卫,因为他们经过了门口的第一道关,所以进来后未再遭到盘问。
方天仇把宋公治领到病房,玛格丽特未清醒过来,据特别护士说,医师刚才又替她量过血压,较常人略低一些,体温仍然保持正常。
听了护士的报告,方天仇才比较放心,他把宋公治叫到一边,轻轻告诉他说:“刚才我听到的那些消息,就是她说的。”
宋公治微微点了下头,便走近护士面前,故意说:“听说孙夫人受了伤?”
“可不是,”护士对寂寞的长夜也实在感觉无聊,巴不得有人跟她找话聊聊,她说:“幸亏送来得快,要不就送了命!”
“孙探长一定很着急罗?”宋公治开始套话了。
“谁晓得,”护士说:“他把他太太送来,才动完手术就走了,一直到现在还没到医院来。”
“那么谁在医院照顾孙太太?”宋公治问。
“他们请了两位特别护士,还有两个很摩登的,不知道是太太还是小姐的在陪着。”她说:“可是刚才走了一个。”
宋公治和方天仇不禁交换了一下眼色说:“走的那位是孙太太的什么人?”
护士摇摇头说:“这就不太清楚了,听说现在陪着孙太太的,是她妹妹……”
宋公治沉思了一下,心里忽然有了决定,向方天仇做个眼色说:“我们走吧!”
方天仇当着护士在场,不便问宋公治深更半夜还要到那里去,只好点点头,又再托护士一番,便与宋公治离去。
出了病房,从甬道一直到大门口,都有便衣警探在守卫,方天仇更没有机会发问,心里一直暗自纳罕着。
上了车,方天仇终于忍不住问:“现在上那里去?”
宋公治没有回答,却问:“带着枪吗?”
方天仇向胸前一拍,表示他的枪是随时带着的,并且诧异他问:“用得着吗?”
“也许!”
宋公治笑笑,故弄玄虚地不说明到那里去,发动引擎,把车子缓缓驶出铁岗医院,才踏足油门飞驰而去。
一个急转弯,穿过了都爹利街直奔皇后大道,接着又是一个惊险异常的急转弯,冲向天星码头的方向。
方天仇坐在驾驶员旁,被宋公治的这一阵飞车表演,颠得几乎无法坐稳,幸而一手扶住车窗,才不致前仰后合。心里则不免暗暗称奇,这深更半夜驶向天星码头,难道准备过海到九龙城去?
他这时也懒得追问,免得驾车的宋公治分神。
宋公治的驾驶技术倒真不含糊,把车子开得像飞一样,到了天星码头,他并不停车,折入夏悫道,沿着海边直朝湾仔方向疾驰。
方天仇以为他是要去香港警务处,可是又估计错了,车子经过警务处仍然不停。一直到了铜锣湾,宋公治才把车速减低,终于弯进香港游艇会的石堤上,停了车,但引擎仍未熄火,宋公治终于揭开闷葫芦说:“现在我们要进行一件最艰巨的任务了!”
方天仇到了这里,始恍然大悟,记起宋公治曾说过,金玲玲在几家大饭店都订了房间,实际上她是住在一艘豪华游艇上的。宋公治深夜把他带到香港游艇会来,毫无疑问是要暗查金铃铃的行动了。
他只把头点点,表示已经知道此行的目的,同时向码头的两旁看去,此时停泊的各式游艇,何止数十艘之多,由此可见,香港这地方的富豪实在不在少数呢!
宋公治把车驶到游艇会的门口,先掉转了车头,才将引警熄了火。
“方兄,现在我们要找寻的,是一艘船名叫黄玫瑰号的大型游艇。”宋公治把船名告诉他。
“找着了呢?”方天仇尚不知宋公治准备采取如何行动,所以先要弄清楚步骤,以免临时不知所措。
宋公治一路上沉默不言,就是在沉思着。他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想了一遍,好作事先的准备,现在他已有了腹稿。于是郑重地说:“今晚我们来这里实在是很冒险的,不过,如果我们能够幸运的话,那我们的收获将是无法比喻的,第一,我要证实金玲玲这个女人,究竟与金色响尾蛇有没有关系。第二,我想林老大也一定查出她是住在游艇上了,那么林老大极可能也来过这里。说不定他现在还在游艇上跟那个女人谈判,所以我们就是冒最大的险,也得来一趟。”
“假如林老大真在游艇上,”方天仇问:“宋兄准备采取什么行动?”
“现在我们还不能断定那女人的身份,”宋公治说:“不过据我猜测,金玲玲既然在几家大饭店订了房间而不去住,却偏要在游艇上受摇摇晃晃的洋罪,足以说明她的行踪有着必须保密的不得已苦衷。可能是提防林老大对她采取极端的报复行动,也可能是另有隐衷。所以,无论是那一种可能,她在游艇上一定设有严密戒备,如果林老大当真单独找他谈判,谈得好自然没事,万一谈僵了……”
还没等他说完,方天仇已接口说:“难道她还敢对付林大哥……?”
“这很难说,”宋公治脸色凝重地说:“金玲玲现在持有证明她是林老大合法妻子的签证,万一林老大真出了事,她可以循法律途径,堂而皇之地继承一切。”
方天仇忽然感到心情沉重起来,照他估计,林广泰从晚间就行踪不明,现在已经是将近四点钟,就是谈判,也不可能谈这么长的时间。刚才听宋公治一说,林广泰如果真发生意外,金玲玲将可继承一切产权,那么林广泰今晚的处境,实在令人堪虑了!
这时他们已下了车,在石堤上向一艘停泊的游艇注意,找寻着那艘“黄玫瑰”的大型游艇。香港各码头停泊的游艇,统计起来何止千百艘,不过游艇只是有钱人兴致来的时候,邀个三朋四友,或者举家出海遨游,除非是远航,要说没事住在艇上,那真是绝无仅有的新鲜事儿。
但所有停泊在码头的游艇,总会有几个人留守,此刻三更半夜,艇上的人全都睡入梦乡,有的游艇上尚亮着灯,有的则连灯都没有。
每艘游艇的船首,都漆有鲜明的船名,什么“圣保罗号”“玛丽安娜号”“黑天鹅号”“飞鹰号”……各行各色,琳琅满目,但偏偏不见那艘游艇“黄玫瑰”号的影子。
他们从石堤上的这头走到那头,那头走回这头,走了两趟,两边的每艘游艇都仔细逐一看过,仍然没有发现他们的目标。
方天仇和宋公治部不免感到了失望,他们仍不死心地又来回走一遍。
“你的消息可靠吗?”方天仇禁不住问。
宋公治神色沉重地说:“消息是错不了的……难道他们出海还没回来?”
“林老大会跟他们出海去谈判?”方天仇觉得林广泰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太不理智了。
宋公治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从他凝重的脸色上,可以看出他此刻心情的忧急。
“嘟嘟嘟嘟……”
正在这时候,远远的海上传来了一阵马达声,由远而近。
方天仇首先听到,急说:“宋兄你听!”
宋公治也辨出是马达声,急朝海上望去,朦胧的海上,遥见一个黑黑的船影,正鼓浪向着码头驶来。
“是艘游艇!”方天仇待那船影逐渐扩大,立即认出了船型,竟兴奋得有些情不自禁起来。
是它!宋公治突然感到一阵莫明其妙的紧张,急向方天仇说:“我们先避一避!”
游艇会的建筑在石堤顶端,周围留着与石堤差不多宽的空地,作为船只靠岸的码头。此时大门早已关闭,他们唯一可藏避不被发现的,只有利用围墙拐角的阴暗处。
他们刚刚藏妥,那艘游艇已渐渐驶近,船首两侧漆着的英文字,果然正是“黄玫瑰”号!
但游艇在距离码头尚有二十码的地方,却倒起了车,接着引擎熄了火,放下铁锚,竟在海面上抛了锚。
方天仇和宋公治正觉得奇怪,不明白那游艇何以不靠码头了。就在这时候,忽见一辆轿车风骋电驰地驶来,停在石堤上,车头前的两只大射灯,竟向游艇一明一暗地打起了灯号!
游艇上接到讯号,也以灯号向岸上回答,可惜方天仇不谙灯号,宋公治也是一窍不通,不知双方在对答些什么。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游艇和岸上的轿车一定是事先有联络的,不然时间不可能配合得天衣无缝,船才到,车也几乎同时抵达。
可是那艘游艇,在接完对方的灯号后,立即又发动引擎,掉头朝着海上破浪驶去。
宋公治一看游艇未靠码头就离去了,不禁大为感到意外,心里一急,连忙把方天仇一扯。
“追那辆车!”
方天仇正有这个意思,他向来是思想跟行动一致的,宋公治话才说出,他已一个箭步纵出暗处,直奔停着的轿车。
他的动作真像一阵风,抢上了驾驶座位,立即发动引擎,推上排档。宋公治才登上车,车门尚未关上,车子已似箭一般地射了去出。
那辆由北角方面来的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