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我去别家分店视察。”
亚梦丝环顾店里一圈，就转身离开，仍然面无表情。只不过在心里嘀咕着…老是要安排实习生到我店里工作，好象是我欠她们的。这些什幺都不懂﹑又土里土气的家伙只会把我店里的品味降低，什幺嘛！…
这是水族的规矩，只要族人留在土族的社会工作，就有义务安排刚成年的族人实习。亚梦丝虽然很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刚离开村子的族人都拥有不同层度的法力，她可不想惹毛了这些人。
只是她忘了，她当时也是这样来穹苍实习，更忘记绿舞能够感应到她心里的牢骚，因为她的法力早已消失。
绿舞听到亚梦丝的嘀咕，再看看身上的打扮，真的如她所说的，什幺也不会，又一身的俗气。嗯，我可要好好工作，不能丢族人的面子，绿舞叮咛自己。
葛莉艾芙看到亚梦丝已经离开，才走过来。“她那个人就是这样很傲气，自认为已经是穹苍人！就看不起我们。”她不屑地瞥了空无一人的窗外一眼。“反正你有法力，不用怕她！知道吗？”
“喔；绿舞佯装一付天真无邪的样子，她已经猜到那是葛莉艾芙十年后的样子。既然不晓得该怎幺回答，只好用傻笑来应对。
“你搭了一天的车，早点休息吧！过几天我再来找你，带你好好逛穹苍。”葛莉艾芙拍着绿舞的肩膀。
“谢谢你来接我，又带我到这里。”
“呵呵…我们都是老朋友，说什幺谢谢呢？”她得意地说。“我先走了！”
绿舞送她到了店外，然后在原地转了个身走进店内，裙摆也随之扬起。她抡起衣袖，拿出一条水蓝色的缎带将头发绑起来，走到师傅前面恭敬地说。“师傅，我现在要做什幺工作？”
师傅被她认真的表情吓了一跳，又被她拎着背包﹑手拿法杖的模样逗得想发笑。“你先把背包跟拐杖放到楼上。爱恩，带她上去。”
爱恩领着绿舞来到三楼，人字型的屋顶将房间削去了三分之一，里面有两张上下铺的床，还有两只简陋的衣柜和桌子。窗户外面漆成粉红色的小阳台，种植了几株含苞的花卉。
“你就跟我用这个衣柜耶喔。”爱恩亲切地说。她来穹苍一年多，说话时仍然含着火族的口音，尤其句尾的”耶喔”。她打开了柜门，里面只有孤伶伶的几件衣服而已。
“好呀；绿舞盈盈笑着。她把背包塞进衣柜底层，再将法杖搁在她所睡的上铺。
“绿舞，你真的有魔法吗？”爱恩这个火族女孩盯着法杖说。
“没啦！我的功力可没那幺好，只是身手比较灵巧，可以感应到你们无法感觉的事物而已。”绿舞一言带过。她来这里是要当个一般人，而不是被人”另眼看待”﹑具有法力的小魔女。“隔壁床的还有人吗？”
“嗯，是在别家分店工作穹苍女孩。”她不悦地瞥了那张床一眼。
“她怎幺会来住宿舍呢？”绿舞讶异地问。
“因为马路拓宽，她家的房子被拆了，只好暂时住到这里来耶喔。”爱恩噘嘴说。“那个盖尔就住在楼下，他是从外地来的土族人。虽然师傅是土族的穹苍人，不过师傅的为人很好，不像她。”她又斜瞪那张床一眼。
“喔，谢谢你告诉我这幺多，我会小心的。”
爱恩不解地斜着头，凝视绿舞。而绿舞赶紧傻笑以对，她可不想让爱恩知道自己感应到她心中的委屈与气愤，而开始惧怕自己的魔力。
爱恩跟绿舞下楼之后，绿舞就很自动地绑上围裙，在师傅面前立正站好，等待他的发号施令！
“你别这幺严肃好吗？”汉米敦不禁噗嗤笑了出来。“嗯，你就先把桌上的面粉装到袋子里。”
绿舞只揉过面粉，却没有整理过残局。她瞧了满桌的雪白面粉一眼，就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揉成长条状，搁在桌缘，再使劲推过去。面粉随着她的手劲四处飞扬，绿舞剎时变成”白”舞，黑发也成为白发。
“要轻轻的扫啦；师傅在宛如大雪纷飞的面粉里喊着。
“喔，对不起。”绿舞边说﹑边扬起手来，彷佛要将飘起的面粉抓下来，惹得他们三个笑弯了腰。
“绿舞，你还是先帮我把面包拿到外面的货车上。”盖尔笑着说。
“遵命！”她把几个放置面包的篮子迭在头顶，双手小心扶着，随着盖尔从厨房旁边的小门出去。当她发现头顶好象有东西卡住，赶紧停下脚步，惊吓的双眸往上一飘，篮子撞到门楣了！
还好，篮子没有掉下来！她这才松了口气，微屈着膝盖走出去。
“没想到你的力气那幺大。”盖尔把篮子接过去，放进喷上斗大面包店名字的厢型车里。
“我在家的时候每天都要到水井提水，习惯了。”
“你们不是用手点一点，水就会自动跑到家里吗？”
“哈！谁说的？！有那幺利害就好了。”
“呵呵…晚上见喽。”盖尔爬进车厢里，探出头来说。
“路上小心。”她挥着手。
当绿舞走进厨房时，在空中飞扬的面粉已经冉冉飘落。她轻轻地将面粉扫进袋子里，然后找了根扫帚将地板清理干净，再拎条湿抹布，蹲在地上仔细拖地。
“你才第一天上工，不需要这样卖力。”汉米敦说。“而且老板娘又不在。”
“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她头也没抬，一味地抹地。
“希望你一年之后也能保持这样清纯的心态，别像你们一些来实习的族人，过没多久就被这个花花世界污染。”
“嗯，我会努力的，也希望师傅不时叮咛我。”绿舞抬起头来看着汉米敦，诚恳地说。
“呵呵… 你有这个心就好。等你熟悉了这里的工作，我再教你做我的拿手面包。”
“谢谢师傅；她兴奋地跳起来，腾跃的身子差点撞到天花板。
汉米敦瞧她激动的模样，只能摇头抿嘴笑着。
面包店打烊之后，绿舞回到三楼的房间，打算拿下挂在胸前的贝壳项链去洗澡。
圆圆却吓得大喊。“你拿下来干嘛呢？”
“我要去洗澡呀；绿舞疑惑地瞧着圆圆。
“笨笨喔，那个贝壳来自大海，当然需要水的滋润。你就一直挂着，不要轻易拿下来。洗澡的时候，更要让它尽量淋到水，知道吗？”
“喔，了……解……。”她嘟着嘴把项链重新系好。
绿舞遵照圆圆所说的，尽量挪动身体，好让从莲蓬头喷洒出来的热水落在贝壳上面。原本苍白的贝壳冉冉温润，在蒸气缭绕的浴室里发出若隐若现的水蓝色光芒。温热的水气彷佛受到这道光芒的吸引，慢慢将绿舞包裹起来，宛如一个雪白的蚕丝茧。
她在氤氲的蒸气里讶异地凝视变成水蓝色的贝壳，一股热流从贝壳钻入她的心窝，逐渐注满全身。而且包裹她的水气就像细柔的针，若有似无地钻刺她的肌肤，刺得她既酥痒又舒畅。原本疲惫的身体渐渐恢复生气，更有着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
绿舞穿著一件白色连身睡衣走出浴室时，看见一位陌生女孩趾高气昂地指责爱恩没把地板拖干净。她看了地板一眼，很干净呀。她吸了口气定下心来，就发觉是那个女孩是故意找碴。
“你是？”绿舞睁大眸子注视那个大约二十初头的女孩。
“你是新来的吗？”女孩神色鄙夷﹑语气冷淡地说。
“欸。我叫绿舞。”
“嗯，我是穹苍人。”她挺起腰身说。彷佛穹苍人就代表云端之人﹑高高在上，所有人必须卑躬屈膝。“我叫黛倩。”
“你好，我刚来，什幺都不知道，请你多多指教。”绿舞客气地说。
“嗯！”又是个乡下土包子！黛倩噘嘴在心里嘀咕着。
绿舞也不管黛倩想什幺，就拉着爱恩说。“今晚我跟你一起睡在下铺好吗？”
爱恩侧头不解地瞧着绿舞，而绿舞只是爬到上铺把法杖拿了下来，再放到下铺，好象她必须抱着法杖才能睡觉似的。
“你……是水族的。”黛倩略微胆怯地说。
“对呀！我今天才从村子来这里实习。当我一下了火车就看到扒手要扒一位拿着大包小包的女人，我就施点魔法，让他四脚朝天；绿舞转过头去，朝爱恩眨了眨眼。
爱恩抿嘴偷笑着，知道这是绿舞故意吓唬黛倩的。
“喔，那个扒手肯定是外地来的，绝对不是我们穹苍人。”黛倩挺起腰杆子，硬挤出傲气说。
“也许吧！你最晚回来，所以你熄灯。”绿舞抓着爱恩钻进下铺里。“我们睡觉喽！”
黛倩想要给绿舞来个下马威，甚至讥讽几句，但是惧怕她有魔法，只好悻悻然地嘟着嘴说。“都那幺大了，还像个小孩子。哼；
绿舞听到黛倩的脚步声消失在浴室里，才压低嗓子说。“黛倩都这样对你吗？”
“是呀！谁叫我是火族人，而她是土生土长的穹苍人呢；
“穹苍人都是这样吗？”绿舞惊愕地说。
“差不多啦！她们相当看不起外地来的。”
“先不说我们水族跟火族，她们对于同样是土族的外地人也一样吗？”
“当然，同样也瞧不起耶喔。”
绿舞不禁吐了吐舌头。“但是，她好象对我还可以，没那幺鄙视我。”
“呵呵… 因为你是水族的呀，而且又是刚来实习，还有魔法，所以才怕你。穹苍人呀，欺善怕恶耶喔。”
“好复杂哦；
“你以后就会习惯了。不过，谢谢你刚才吓唬她。”
“嘻嘻……看不过去嘛。同样是来这里打工的，而且你又没有做错事，干嘛要这样欺负你呢？”绿舞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喽！”
游荡在寂静夜空中的星尘，冉冉钻进房间，彷佛受了贝壳与绿舞的睡容吸引似的，聚集在绿舞的身边。
星尘，宛如闪耀的七色彩纸，散发出绚丽的色彩，在黝黑的空中特别灿烂辉煌。圆圆睁大圆浑的眼睛，不由地沉醉其中。过了不久，他的眼睛变成小黑点，然后默念咒语。环绕绿舞的璀璨星尘缓缓穿过她的睡衣，经由贝壳钻入体内。
柔和的曙光悠悠地抹在棕色的木质地板，也扰醒绿舞，她睁开清爽的眸子，迎向朝阳。她生怕吵到睡在旁边的爱恩，只好再阖上眼睛，接着身子缓缓飘了起来，掠过沉睡的爱恩。她再翻个身，悄悄飘降在地板上。
她蹑手蹑脚地下楼，深吸了口气，拿支扫帚清扫店前的尘土与垃圾，再到厨房提了桶水四处泼洒。清晨的街道行人稀少，她不管看到什幺人，总是笑脸以对。
有些路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友善吓了一跳，因为在这个利字摆中间﹑又善于自我防卫的城市，很难看到陌生人对自己投以诚挚的笑容。虽是如此，心里还是暖烘烘的，想要报以微笑，却又挤不出来，变成一付尴尬的表情。
有些人则是嫌恶地撇过头去，心里嘀咕着一大早就碰到傻笑的疯子﹑阻街女郎﹑骗子，有够倒霉！
绿舞不管人们是怎幺看待她，或者不知道该如何响应。至少有人因为她的笑容而感到一丝的暖意，这就足够了。然后，她拿起前几天的旧报纸，仔细擦拭玻璃橱窗。
盖尔下楼之后发现店铺的铁门已经打开，吓了一跳！不由地蹑手蹑脚想偷看是谁开了门。当他发现绿舞正在擦拭玻璃时，突然萌生调皮的念头。他从厨房的小门绕了出去，悄悄走到绿舞的身后大喊一声。“哇！”
“早安，盖尔。”绿舞从莹亮的玻璃倒影，早就发现盖尔。
盖尔无趣地吐了吐舌头。“你这幺早起来干嘛呢？”他打了个哈欠。
“我在乡下都是这幺早起呀。而且在大城市里，早晨的空气最好，当然更要早点起来呼吸清净空气，难道要睡得晚晚的，呼吸已经被车辆污染的脏空气吗？”绿舞笑盈盈地说。
“说的也是！在穹苍住久了，都忘记清新的空气到底是什幺味道，只闻到四处排放的废气以及灯红酒绿的熏味。”他深吸了口气。
“对，就是这样的呼吸；
“是这样吗？”盖尔两手撑着腰，奋力地呼吸。
“当你不自觉的呼吸，只是维持生命的功能。当你有意识的呼吸，可以感受到身体的脉动，以及四周平常无法发现的味道。”
“你都这样呼吸吗？”
“没有，太累了。”
“那你还叫我这样呼吸！”盖尔嘟着嘴说。
“这是我刚才的发现嘛，想看看别人是否也有相同的感觉；绿舞低着头说。
“我晕了。”他佯装晕倒的样子。“我要去厨房忙了！”
爱恩下楼后发现绿舞已经开始做事，不好意思地脸颊绯红。赶忙想整理店铺，只是都被绿舞做完了。
黛倩却是揉着惺忪的眼睛，鄙夷地瞅了绿舞一眼。心想乡下人就是乡下人，来到大都会还是改不了，干嘛”浪费时间”那幺早起呢？！她连一声造作的早安也懒得说，就直接出门到分店上班。
汉米敦拖着困倦的步伐来到店里，不禁感受到一股清新的朝气。他搔着微秃的脑勺，想要找出究竟是那里不一样，却苦思不得其解。过了许久，他才发现原来是绿舞她们三个的脸上都挂着自然﹑毫不造作的笑容，而且店面也比往常洁亮。
第三章 我们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是谁。
谁，可能是性别，或者姓名。也是上帝与父母赋予我们的。
但是，绝对不是我们自己所营造出来的阶级，
以及刻意佯装的高傲。
尊敬，是靠自己的努力所换来的。
不是凭借我们出生在那个地方。
在瞧不起别人之际，可能已经被别人所鄙视，甚至痛恶。
我，该不该也跟着鄙夷这些自大的人呢？
自大，也是一种人格缺陷。
微笑吧！他们只是一群可怜的人。
同样一件事，换个角度想想，就能获得不同的心境与领悟。
微笑吧！
让他们感染到我的笑靥。
让他们绽放和煦的笑容。
这才是我应该做的。
绿舞虽然只是个打杂的，从抹地﹑抬着刚出炉的面包﹑到扛起沉重的面粉袋样样都要做。但是她都尽量保持愉悦的心情，就算有些许的埋怨和委屈，也会把沉甸甸的情绪转为自嘲或者逗趣的鬼脸，惹得他们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