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员工怎样?”
“基本上是不错啦,只是很喜欢发牢骚。反正在家里听惯了,就培养出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力,管她们在讲什幺,讲来讲去还不都是那些。只不过要经常刮耳垢就是了!”
“为什幺?”
“不然耳朵里全是她们的垃圾呀!”
“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讲法。”
“你先别笑,以后就知道她们的垃圾有多毒了!”
“她们讲话很毒吗?”
“也不是毒啦。其实她们的心地很好,只不过,好象不发牢骚就会死,嘴巴不动就会腐烂!”
“喔;果然,每个地方的讲话方式都不一样。绿舞想着。
“你先整理一下行李,我去工作了,不然她们又要嘀咕的没完没了,待会再来找你聊天。”她说完话,转身就离去。
绿舞环顾这个房间,两张上下铺的床,两张桌椅,一个衣橱,跟在穹苍的阁楼里差不多。同样的,宿舍跟店面比较起来,一个是地﹑一个是天。不过,她可以和客人一样沉浸于外面的风景。绿舞放好行李,打开窗户,开始动手洗刷房间。
这天生意冷清,经理也没有交代绿舞什幺事,她只好到处闲逛,认识新环境,碰到员工就扬起笑容打招呼。她的个性随和,又经常挂着诚挚的笑脸,而不是调皮或皮笑肉不笑,同事也乐的她当做女儿般对待。
这里,果然是老人的世界。
清脆的鸟鸣声伴随着晨曦盈绕绿舞所住的小屋,她用条绿点白底的丝巾将头发包裹起来,再围了条围巾,提着水桶跟抹布来到大厅,跪在桧木的地板上洗刷。
等到绿舞站了起来,双手撑着腰,欣赏莹亮的地板时,一位妇女提着水桶,步履蹒跚地走过来。
她看到绿舞已经擦完大厅的地板,而且连走廊的也干净如新,惊慌地说。“你把我的工作都做完了,那我要干什幺呢?”
“喔,对不起,我不晓得要做什幺,只好拖地了。”绿舞像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说。
“你一下子把事情都做完了,我要怎幺打混呢,这一天我要怎幺过呀,害我不能一边做事﹑一边聊天。完了完了,如果经理看到我没事可做,怎幺办喔!”妇人哭丧着脸说。
“对不起;绿舞的头更低,更想晕倒!
“什幺事?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的。”经理蕾妮塔边走﹑边挽起秀发。
“这个小女孩一早就把地板擦干净,那我要做什幺呢?”妇女说。
“嗯,挺干净的。”她看了一下地板。“绿舞,你这几天先跟她做事,熟悉一下环境,下礼拜再转到客房服务。你的体力行吗?”她瞅了绿舞一眼。
“当然行;绿舞立正严肃地说。这个动作惹得她们俩莞尔一笑。
接下来的几天,清洁的工作大部份是绿舞在做,那位妇人则在一旁发牢骚,不外乎好不容易把儿女栽培大了,他们却都到大城市工作,不愿意留在乡下工作,现在只有她跟老伴在这个小地方相依为命,再来就是数落丈夫的不是。
她的话匣子一打开,没有一个小时不会关闭。绿舞则是用心清扫,没有注意聆听她的埋怨,只有突然想起了她”还在”唠叨,才安慰她几句。
过了几天,她开始跟另一位妇女整理客房,这个女人同样使劲地对绿舞发牢骚,不过她至少手会动,没有让绿舞一个人铺床单。
就这样,旅馆的员工若是心情不好,就跟绿舞诉苦。她只能微笑以对,还有尽心安慰她们,当个好听众。毕竟她还小,而且这些人都有着丰富的人生经验,知道的大道理也比她多。
不过,她们发泄完不满的情绪,也被绿舞纯真的笑脸﹑关切的眼神所感染。当她们离开的时候,脸上已经漾着些许的笑容,而不是原来哀怨的愁容﹑生气的怒容。
“奇怪,那些女人怎幺喜欢跟你发牢骚呢?”年轻的丹柔狐疑地问绿舞。
“我也不知道呀!?”绿舞苦笑着。
她也不想整天听那些埋怨与同事之间的八卦。但是不听的话,好象是泼她们冷水,只好委屈耳朵当她们的发泄桶。
不过,她也体会到不管在大都市还是乡下,人们都有一肚子的牢骚,永远不满于现状。而且还相互矛盾,城市向往乡间,乡下向往都会。
“对了,你就是太随和,又经常笑,她们才会一股脑儿把牢骚倒给你。唉,可怜呀。”
“我也没办法呀。”
“你要学学我,随时板着脸,她们就会无趣地闭上嘴。虽然她们很无聊,总不会无聊到对一根木头自言自语吧!呵呵… ”丹柔笑着说。
“欸!不过,我发觉你微笑的样子最美了。”绿舞发现丹柔的嘴角总是下垂,一付无可奈何的模样。
“真的吗?”丹柔不禁摸着脸颊,灿烂地笑着。
“对对对……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多漂亮呀,那些穹苍的女孩子根本比不上你。”
“谢谢你的夸赞。”
“我说的是实话呀。所以,你要经常保持笑容,除了更美丽,心情也会变得开朗。”
“嗯,我就听你的。”
“不管外表多美,打扮的多时髦,发自内心的微笑才是真正的漂亮,最吸引人。”绿舞拉着丹柔到一面镜子前面。“你瞧,你多美呀!”
丹柔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地漾着笑靥。“真的耶;
“这样男人才会为你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所吸引,因为在你身边就能觉得无穷的舒畅与无尽的恬适,这才是真正的动心。而不是单单一个脸蛋,这只不过是假象的动心。”
“天呀!你还真会掰唷;圆圆用心电感应说。
绿舞用手指弹了一下挂在胸前的圆圆,要他闭嘴!
“从穹苍来的就是不一样;
这跟穹苍有什幺关系呢?绿舞想着。“不管怎样,你微笑的样子最动人﹑最迷人!”
“嘻嘻… 对了,后山有个湖泊很美,你去过吗?”
“没人告诉我呀;她睁大眸子说。
“现在没什幺事,我带你去。”丹柔漾着笑容,牵着绿舞朝旅馆的后方走去。
她们经过绿舞所住的小木屋,穿过一片竹林,爬上一个树荫遮日的小山头,走了十几分钟,就看见一座安详恬静的湖泊。静谧的绿蓝湖水四周,是黛绿的树林,上方是水蓝的天空,几缕白云的倒影悠悠躺在湖面。
“好美喔!”绿舞漾着明亮的眸子,凝视眼前的美景。
“这里平常都没有人,那些观光客也不会到这里来。夏天的夜晚我总会到这里游泳,而且游完之后精神特别好。”
“哈!那我也可以来这里游泳。”
“但现在是秋天,湖水很冰的。”
“说的也是喔!”绿舞不由地抖了抖身子。
虽是如此,隔天的曙光才刚现身,绿舞就来到这个湖畔。
蓬松的晨雾轻掩,湖面氤氲神秘。呈现出来的不是真实的风景,而是一幅以蓝色渐层色调所绘成的山水画。湖的一端是轻淡的水蓝,然后冉冉加深颜色,另一侧的山峦则变成了湛蓝,连雾霭也蒙上一层半透明的淡蓝。
整个画面恬静柔美,彷佛是水漾的画作,只要手指一触碰,水就会从画里流泄出来。
绿舞提了口气,等到身体暖和之后,才褪下衣衫,纵身跳进如诗如画的湖里裸泳。她像只美人鱼般在水里窜游,不时跃出湖面,钻入袅袅氤氲的晨雾,沉醉在湖水的奔离﹑雾气的环抱,再转个身,跃入湖面,让清柔的湖水包裹全身。这是从未有过的舒畅与欢悦。
此后,她每天清晨都来这里裸游。
有次当她再次窜出湖面,打算在雾里翱翔时,一只头像海狗﹑身像小狗的动物也随她跃出湖面,好象比赛谁跳的比较高。
绿舞转身朝那只动物做个鬼脸,身子仍然在空中飘福那只动物却受不了地心引力的吸引,坠了下去,惊慌地吐着舌头,四肢在空中使劲飞舞,彷佛要绿舞救它一命。绿舞在雾中咯咯笑着,才跃了下去,跟它一起在湖中戏水。
过了两天,她在湖里又碰到那只动物。她们在清澈的湖里悠游比赛,不过需要换气的绿舞输了。她们不时窜出水面比较高低,当然会飞翔的绿舞赢了。
绿舞想到该回旅馆工作,就游回岸边,拿了条白色的浴巾擦拭身体,然后穿上旅馆的制服………蓝与黑勾画的线条与花卉﹑芥末黄衣襟的橘色宽袖斜襟袍。
此刻,天色渐亮,四周是墨绿与红褐相间的山峦,前方是雪白的晨雾笼罩,湖片彷佛是面水蓝的镜子。
那只动物也随着绿舞爬上岸,抖动着身体,将水珠四处挥洒。
这时绿舞才看清楚这只水陆都可以生存动物,圆浑的漆黑眼睛,黑色的扁鼻,浅棕色的短毛,身子像牧羊犬般高大,既不像海狗﹑又不是一般的狗。
“好奇怪的动物喔;圆圆说着。
“你才奇怪耶。”那只动物朝插在湖边的法杖说。
绿舞一边拧干头发,一边惊讶地看着它。
“你会说话!?”圆圆同样很惊愕。
“就准你会说话,我就不行呀!哼;他不屑地撇过头去。
“呵呵…我叫绿舞,他叫圆圆,你呢?”
“这才有礼貌嘛!小生在下我叫方方。”他说。
圆圆一听,眼睛上飘到杖顶。
“方方你好,我要去上班了,明天再来看你好吗?”绿舞笑着说。
“圆圆呀,你要多跟绿舞学习,知道吗?”方方向圆圆吐了吐舌头,然后对绿舞说。“你要经常来这里游泳,对你有帮助的。”
“谢谢你。”
“我晕了!那里来的冒失鬼呢?”圆圆喊着。
“你连鬼都不如;方方说。
“好了啦!你们才刚认识,就一直斗嘴。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再拌嘴好吗?”绿舞拔出法杖,朝方方挥了挥手,神清气爽地往树林里走去。
此后,绿舞每天清晨来这里游泳时,都会碰到方方,有时她会带些前一晚客人吃剩下的菜肴给他。而他总是边吃﹑边和圆圆斗嘴,搞得绿舞不知到底要帮谁,干脆就让它们去闹,自己悠闲地坐在湖边石头上欣赏难得的美景。
第七章 火神殿
报复,是唯一争取平等的手段。
因为,人呀,不见棺材不掉泪,
只会欺善怕恶!
而且,绝不轻易放弃既得利益和地位。
除非是危及自己的时候,
才会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
好言规劝,全世界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呢?
除非是他能理性地分辨出利弊得失,
知道自己必须牺牲什幺,才能保有什幺。
退一步,海阔天空。
因为海阔天空是他想要的,也是确定能够获得的。
而不是进一步,一个不知道是否能够攫取的利益。
因为,人类的第一个思维,就是自己。
我,只希望过着平静的生活。
只盼望握有大权的人,能少点权利斗争,多关心人民。
他们已经得到太多了,也该分一点心思在我们身上吧。
这样的我,也同样自私吧!
朝庭所在的中都市区,聚集了六千多名从各地来的老百姓,举行盛大的示威游行。这些人包括了土族跟火族人,更有一半以上是在中都就学的学生,其中数十位大学生走在游行队伍的前面,一手拉着白色的抗议布条﹑一手不时举起吶喊。
示威群众占据一处交通繁忙的十字路口,举起写上斗大标语的牌子与布条,大声抗议政府一味地建设穹苍,不管其它地方百姓的死活。另一方面抗议穹苍人高傲自大,蔑视朝庭以及歧视各地的人民。众人齐声高喊”穹苍人是土族之耻”﹑”穹苍人是人渣”等口号!
当附近的商家与路人知道他们的诉求之后,有的加入咒骂穹苍人的行列,有的给抗议者掌声鼓励。
有些示威者甚至敲锣打鼓与吹奏乐器,将心中的不满用乐曲表达出来。人们除了吶喊口号之外,也随着锣声鼓响大声唱歌或者跳舞。一场抗议活动,逐渐变成嘉年华会般热闹,盈满过节的气氛。
最后,他们将三个容貌宛如魑魅的木偶矗立于街头,上面写着穷酸的穹苍人﹑丑陋的穹苍人﹑堕落的穹苍人等字眼,让愤愤不平的民众丢掷石块,然后焚烧以泄心头之恨。
中都市长与内政部长暗中命令警察睁一眼﹑闭一眼,放纵这些人抗议。他们俩已经私下跟带领抗议群众的头子沟通过,彼此也获得”谅解”。只要示威口号不诋毁皇上,不破坏公物就行。因此,虽然不免有零星的推挤冲突发生,秩序上大致良好。
然而,一道道游行的消息传进副宰相的办公室,那些抗议口号激得副宰相火冒三丈,他认为这场游行根本就是针对他而来。而且,又不见警方有效制止,揣想这一定是内政部长暗中搞的鬼,于是派遣布署于郊区的军队进行镇压。
负责首都安全的部队突如其来地进入闹区,像饿虎扑羊似的冲进发泄完怒气﹑即将解散返家的人群。军人只要看到民众不顺眼或者有一丝的反抗,就棍棒齐飞﹑枪声大做。有的一边骑马践踏来不及逃走的民众﹑一边用木棍追打百姓。有的则驶来消防车朝人群喷洒水柱,企图把群众高涨的情绪降温,也冲散手挽着手筑成人墙的民众。有的驾驶汽车和马车见到有群众聚集的地方就直冲过去,剎时响起骇人的惨叫声与辱骂声。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游行驱散或者镇压,而是用武力攻击百姓。
原本陶醉在宛如节庆游行的群众吓得惊慌失措,四处奔跑。有些气愤填膺地朝军队丢掷石块,以及投掷随手可拿的东西。有些愤怒的学生将抗议布条卷在示威的牌子上,当作火把丢向军人。有的烧毁路旁的马车或军车泄恨,也阻挡军队的镇压和逮捕。
有些人冲进路边的杂货店,搬出一箱箱的蔬果和鸡蛋。或站在路中央﹑或爬到路旁的围墙上面,将伤不了人的蔬果鸡蛋掷向军队。但是,他们得到的回报不是棒棍的攻击,而是”会丧命的子弹”。
纷乱中,一位奔跑的男人瞥见一脸茫然﹑手握一根正在燃烧的木头椅脚的女学生站在路中间,随即跑了过去,一把攫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拱形骑楼的柱子后面躲避四处飞驰的子弹。
当女孩惶惶然的心定下来要感谢他时,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