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每天的生活就是挤车、在人才超过需求太多的职场上拼命工作、挤车、瘫软地望着电视,根本没有生活质量可言。
他厌恶那场由大国菁英中的菁英所策划、再由少数人为了政治目的引爆的疯狂战争,害他的父母与许多亲友在战争中与战后丧命。但他有时却不自主地感谢那些高学历的疯子毁了近一半的人类,不然他现在也不可能拥有这栋两层楼又附有草坪的住宅。
每天早上当他缓缓将轿车倒出车库,倘若没下雨的话妻子赵涵妃总会牵着念幼儿园的女儿,在草坪送他前去上班。
赵涵妃原本是计算机程序工程师,有了女儿之后便辞去工作,在家当接案的SOHU族。她每天送丈夫上班之后就喂女儿吃早餐,然后送独生女到幼儿园上课,再来就是她的工作时间了。
这对夫妇待人和善,不时在院子举行烤肉聚会,是邻居眼中的模范夫妻。
今天,他们如往常般在邻居的羡慕和嫉妒中演出幸福的戏码。而隔他家有三栋房子的邻人也正好要出门,夫妻全都板着脸训斥念国小的儿子动作快一点,不要磨磨蹭蹭,更不时指责对方不早点叫儿子起床。刚驶离家门口的郑翰卿瞥见了他们,露出笑脸,举手朝他们打招呼。那对夫妻立即卸下气呼呼的表情,戴上微笑的面具朝他点头。心里呢?当然是妒火中烧,为什么那家人总是温馨恩爱,自己家则老是在争吵呢?!
其实,他们也不必嫉妒,这一切都是郑翰卿硬挤出来的。此时他正厌恶地嘀咕着,他妈的,无聊透顶了!我又不是演员,为什么每天要扮演贤夫慈父的角色呢?烦死了!
即使他讨厌这种戴面具的日子,却为了面子又不得不如此。他的祖父母是农民,他在小时候便常听他们谈起当农人的辛苦。农民是靠天吃饭又任劳任怨的纯朴百姓,流血流汗却得不到社会应有的重视,更是被漠视的一群。一样是辛苦劳动,为什么所得的报酬与地位是如此低,只因为他们这辈子投错胎吗?
他的父母虽是白领上班族,但也不是什么高薪阶级,因此从小就灌输他要好好努力,为郑家争口气的观念。
他的亲人虽在大战中陆续往生,但是这些观念早已深烙于他的心头,更错把面子与地位划上等号。只要有面子,就能获得别人称赞的地位。这就是他的逻辑。
至于赵涵妃,从小在和穆的家庭中长大,直觉家庭就必须是温馨的样子。她念大学时的室友是位爱慕虚荣的女孩,即使她并没有沦落至此,但在四年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渐渐地喜好面子。或许,是因为她的个性容易受到外界影响,才会如此吧。
两人结婚之后,为了相同的面子问题,再加上赵涵妃的家庭观又是如此,因此他们便默契十足地天天上演温馨的戏码给邻居欣赏,享受邻居称羡的目光与夸赞的言词。
一离开了邻居的视线,赵涵妃没有像丈夫那般立即卸下面具,只不过用稍微严厉的口吻向吃早餐的女儿说教,“坐有坐相、吃有吃相”,然后一边整理女儿的衣物。女儿是她的另一个门面,她可不要女儿拉拉遢遢地出门。
白欣怡因为男友死的不明不白,整天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干脆向公司请假。尤其一早就接到刑侦队队长的电话,更让她萌生疑窦,更加认定男友是他杀。但是,原因呢?她苦思不得其解。
她也是一个人在C市租房,房东是对老夫妇。一早没看到她下楼去上班,直觉可能伤心过度吧,就让她好好独处,也就没有上楼打扰她。
四天前,陈冠瀛曾交给她一封信,说是如果他没有将信要回来,就在今天一早打开。当时她也不当一回事,便塞进包包里,并没有多问。今早宋晋庭的一通电话,让她忆起了这封信。她挂上电话之后就找出这封信,用剪刀小心翼翼剪开封口。里面有两张信纸。
他在干嘛呀!白欣怡在心里狐疑地吶喊。她打开信纸,却是一片空白,只有一条随意用荧光笔划过的痕迹!她随即打开另一张信纸,却是只有寥寥几个字……欣怡,对不起,有许多事我没有跟你提起,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我只能在此跟你说抱歉了!
如果我遭到不幸的话,为了你、为了我、也为了国家,请你“立即”拿着另一张信纸到第四纵队,千万别跟任何人提起。记得,任何人!而且,路上小心,你可能已经被国安局的人盯上!
爱你,却无法伴你一生的冠瀛绝笔
此刻,满心的惊愕已取代悲伤。白欣怡心想着,他肯定猜到自己这几天就会被杀害,才事先交给我这封攸关案情的信,而不是用随时都可能被拦截的email。
千万别跟任何人提起!她不由地抓扯着衣襟忖度,幸亏自己一时忘记,才没将这封信的事告诉警方。
第四纵队这个名词更让她惊愕。这个组织白欣怡只听过几次,是个外界了解不多的神秘单位,主要是对付恐怖份子,尤其是新核人的激进团体。
新核人成为一股无法忽视的气候之后,人类不管是因为自卑或自大的原因而开始鄙夷这群边缘人,最后逼得他们不得不诉诸武力来谋取平等的地位,更甚者干脆企图建立新核国,不必忍受既胆小又傲慢的人类。而且,这些激进团体挑出优良的战士经过改造,其体力比一般新核人更为强剑
为了对抗这些新新核人,科学家只好特地挑选人类来进行改造,成立第四纵队。
第四纵队是国际的通称,在新核人为数较多的国家都设有这个单位。而既怕死又自傲却偏偏要四处宣扬自己有多行的美国,当然是最先成立的国家。
C国,也就是这个国家的第四纵队直属总统,谁也无法命令他们,警检调单位只能拜托他们协助办案。虽是如此,一旦他们认为对象可能是恐怖份子,便全力以赴,了无本位主义,这也是情治单位对他们爱恨交织的地方。
谁都害怕这些改造人变成某些特定人士的锦衣卫,加入第四纵队的国家皆同意在改造他们之际就植入为国为民的观念,而不像人类只会将这句口号喊得很响亮,而背地里则是尽全力为个人谋利。因此他们根本不在乎权位,配合的单位如果谁太过本位、谁就有好戏看!
现在该怎么办?白欣怡在心里喊着。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再再让她不知所措,更不晓得要抱持那种的心态去面对,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仍无法遏止翻搅又杂沓的情绪。她站了起来,一手抓住胸口,胡乱地在房间踱步,口中念念有词,却搞不懂自己喃喃说的是什么。
这时,手机铃声猛然响起,她厌烦地揪着脸,拿起手机嘀咕了一会儿,然后再拨了两通电话。这几通电话的打扰令狂乱的情绪渐渐沉淀下来,脑子也逐渐清晰,不再只是朦胧的轮廓。
不过,她还是忙乱了一会儿才打开衣橱,挑了件背后为宽版的集中型内衣,将两张信纸放入信封折迭成长条状,用胶带紧紧黏在胸罩的背带。她脱下了上衣,小心翼翼地穿上,站在镜子前面扭动身躯,再脱下胸罩调整信封的位置,确定走路时不会有异状,才挑了件深色的衣服穿上。
第四章
白欣怡再次深呼吸,压下翻搅的情绪,硬挤出颤抖的勇气,才拖着踟蹰的双脚离开房间。她满脸沮丧地跟老夫妇说声我出门了,便佝偻着背离开。老夫妇说声要坚强点,望着她的背影不自觉地摇着头。
没错,她因为男友的横死的确很心伤,仍必须压抑恐惧的念头,才不被国安局的人怀疑,前题是如果真的有国安局的人监视她的话。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忍不住重重吐出倦累的气息,更不晓得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她那刻意飘下的视线下意识地瞄向对街,感觉一位男人随即转头,样似正在等人。她不禁厌烦地噘嘴讪笑,也撇过头去。她朝路口走去,尽量保持原有的速度,更命令自己不能回头张望。然而,从后面传来的忽多、忽少的脚步声,再再令她草木皆兵。
静下来、静下来!走到大马路的她努力命令自己。她压下了不安,挤出应有的悲哀,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前往殡仪馆。在灵堂上她表情纷乱地瞅着男友的照片,不时紧紧阖上哆嗦的眼皮,却又不时注意附近的陌生人。她忍不住在心里喊着,为什么?!
她挂着两行清泪走出灵堂,佯装朝洗手间走去,却从殡仪馆的侧门离开。她跑向对面车道,迅速钻进一辆出租车,前往信中所注明的地点。
出租车来到她所说的地点,乍看之下彷佛是间工厂,从大门往里面望去,有两栋三层楼的屋宇,后方则是一幢样式工厂的建筑,而且门口只有一块小小的招牌写着第四单位。
这就是神秘的第四纵队所在地?她惊愕地想着。不管了,她付了车资下车,紧张地左看右瞧,再以最快的速度奔到警卫室。
驻守的警卫好奇地瞅着慌张的她,随口问道。“小姐,你有事吗?”
“请问,这里是第四纵队吗?”她颤抖地问道。
“对呀,这里是国防重地喔。”
她重重喘了口气。“快带我进去,我携带机密文件,是关于新核人的组织。快!有人跟踪我啦!她在介于安全与危险的边界,惊慌地说道,哆嗦的视线更是不时左右张望。
警卫一听到新核人的组织,更见到她的表情有异,立即请她从旁边的小门进入警卫室,同时把四周玻璃改为单面不透光。
没一会儿,一位身穿便服的男人快步走进守卫室。警卫的下巴朝仍在哆嗦的白欣怡挪了挪。大峰颔首说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男朋友昨天被杀,今天……”她瞅了守卫一眼,话语戛然而止。
“请跟我来。”大峰礼貌地说。当他们一离开守卫室,他随即问道。“你跟守卫说被跟踪了,你知道是谁吗?”
“我男朋友说,我可能被国安局的人跟踪了。”她以畏懦的眼神瞅着他。
“你放心,国安局的人不敢监控这里。”大峰温柔地说,然后朝挟在领口的小型麦克风咕噜了几句。
第四纵队的人不是相当彪悍吗?怎么会如此文质彬彬呢?白欣怡惧怕地想着。但是已经进来了,也无路可走,只好硬着头皮跟随男人来到第二栋的办公大楼。
这时,一辆轿车朝大门缓缓驶了过来,再以正常的车速离开。但是车牌已经被监视器拍到,更开始用计算机清查车主的身份。
大楼的大厅没什么装潢,更甭说有啥高科技的东西,只能用明亮干净来形容。大峰招呼她进入一间会议室,然后倒了杯水给她。“这里已经安全了,你可以放心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你……真的是第四纵队的人,更是改……造人?”白欣怡哆嗦地瞅着他。
大峰笑了笑,站了起来,猛然跃起,在狭小的空间兜了一圈,再平稳地落地。“你说呢?”
白欣怡重重吐了口浊气,腼腆地说。“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昨天上吊自杀,但是我跟他家人都不认为他会自尽,而且警方也不排除他杀的可能。前几天他交给我一封信,要我今天打开。刚刚我打开了,里面有两张信纸,其它一张就是要我在他死后立即送另一张信到第四纵队,更说有国安局的人跟踪我,要我小心。”
“你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呢?”
“他叫陈冠瀛,报纸应该不会登这则小新闻。”她垂下了头,带着哀怨的面容盯着桌面。
“他是XX高中的历史老师?”大峰严肃地说。
白欣怡猛然抬头。“你们知道他?”
“他不时在报纸发表言论,为新核人争取平等地位,我们怎么不晓得这号人物呢?不好意思,接下来我必须录音了。”
白欣怡点了点头,他把手挪到桌面底下,捺下开关。“白小姐,信呢?现在能拿出来吗?放心,这里是无人敢管的第四纵队。”
“我知道。但是……信黏在我的内衣里。”她不好意思地低头说。
“一路上你担心受怕了。”大峰同情地瞅着她,捺下另一个按纽。“小昭,麻烦你来第二会议室,也叫小队长过来,是关于昨天陈冠瀛被杀的事,谢谢。”然后他对白欣怡说。“我请一位女队员过来,接着我们小队长会向你问话。”
白欣怡喝了口温开水,以掩饰心中的慌乱,但她仍不敢正视眼前的男人,不是盯着桌面,就是飘向别的地方。
而大峰一边跟她闲聊,一边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以确定她的可靠性。
基本上,陈冠瀛只是在报纸发表些反歧视的言论,尤其以历史的角度讽刺经常大规模自相残杀的人类有何资格鄙夷新核人,并无太过激烈的言行。在言论自由的国家这是很正常,而且他的言行跟在野党不时炮轰政府比较起来,已经含蓄些了。
第四纵队会关注他,只是预防新核人的激进组织会引诱他参与而已,并没有特别监视,更何况第四纵队并不像调查局和国安局那般组织庞大,有大批的人员可以进行监控。直到昨天他们截获情报,陈冠瀛自尽身亡,直觉有些怪异才派人前往现常同时,也发现国安局的人在附近徘徊,同样想了解他的真正死因,再再让他们萌生疑窦。
因此当白欣怡一提到陈冠瀛的名字,再加上国安局可能跟踪她,大峰才认为事情不单纯,录下两人的对话。
没一会儿,小昭敲门进来,大峰跟她嘀咕了几句,就离开会议室。
“白小姐,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女人,你可以拿给我了。”小昭微笑地说,也希望能带给她一份轻松的氛围。
虽是如此,白欣怡仍羞赧地酡红着脸,转过身去,动作扭捏地脱下上衣,解下胸罩的扣子,信纸随着背带一同垂了下来。
这个女人不简单!小昭心想着,然后趋向前去帮她拿下信柬。
会议室外面,大峰向小队长夏侯勋报告白欣怡刚才所说的话。夏侯勋是第四小队的队长,因这礼拜由他的小队值班,陈冠瀛的案子才由他负责。
夏侯勋想了一下说道。“请情报处监视国安局。那群家伙只知道政治考虑摆第一,国家安全摆最后,而且他们肯定知道一些线索。”
“那么调查局呢?也要监控吗?”
“不用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