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我是在说羽嬅,不是讲你。”
“我说嘛,我的笑容像朵盛开的喇叭花,怎么会是傻笑呢?”叶锦丽说。
“别再鬼扯了,他还要赶飞机。”她用手语比着。
“她叫我不要跟你讲话,你还要赶飞机。瞧,她多关心你。”
“你还说”她白了叶锦丽一眼。
“我要回去了,不想看到你生气的样子。”李捷像哄小孩子似的说。
羽嬅只好点了点头,抿了抿上嘴唇,飘起含笑的眸子瞅着他。
她们陪着李捷走过校园,三人一路闲聊,羽嬅比着手语,再由叶锦丽翻译。毕竟边走、边写字,很不方便。
路过的学生瞧见羽嬅比着手语,有些会不自觉地多看她几眼。羽嬅跟叶锦丽并没有注意到,也许她们已经习惯了,不过李捷却发现了。虽然这些纯粹是无意识的举动,或者忍不住的好奇,非关看不起,更不是嘲笑,仍然令李捷觉得浑身不自在。
姚羽嬅凝望搭载李捷的出租车离去,在黯淡的暮色中微微挥手,但是在心里却是使劲地挥舞。此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虽然万分不舍,她依然在路灯下绽放他喜欢的笑靥,送给已经看不见的人。
叶锦丽只是目送他离去。虽然李捷长得帅﹑眼睛会放电,又有神秘的笑容,但是她对这种男人没兴趣,充其量只能说欣赏,就像欣赏帅气的男明星,或者是谈”山海经”的好伙伴,毕竟跟他聊天很有趣。
5
姚羽嬅走进客厅时,瞥见母亲曹逸春懒洋洋地坐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付嗑过药的样子。她看到曹逸春颓废的德性,就知道她又打了一天一夜的麻将。
“是你呀,这几天还好吗?”曹逸春有气无力地说,彷佛是带着七分醉意的酒店小姐慵懒地跟客人说话。一杯XO孤伶伶地站在茶几上,杯口在灯光下漾着半透明的淡酡色。
“我很好。你累了,快去睡觉吧”她用手语慢慢比着。
虽然曹逸春曾经为了女儿去学手语,但是她学得很不用心,甚至觉得很无聊,是种厌烦的负担。因此姚羽嬅不能比的太快,不然她无法消化。
“还是女儿心疼我喔;曹逸春意有所指地说。
“爸爸呢?”
“我问谁呀;她不屑地说。然后从香奈儿的皮包里拿出几千块,握住钞票的手相当变态地举起来。“这是我打麻将赢的,拿去吧;
这就是她对女儿的关爱,应该说补偿更为恰当。
“谢谢。”她的表情十分平静地拿过来。
“吃饭了吗?”曹逸春这才想起当母亲应有的关怀。
“我在外面吃过了。我去洗澡了。”
姚羽嬅像个戴着面具的幽灵,从曹逸春的面前飘离。曹逸春只感觉有一阵风从身边拂过,那是风﹑还是人?她忘了,也提不起劲去想。她撑起疲惫的身子,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然后彷佛气力用尽似的斜躺在沙发上。
姚羽嬅在她所住的三楼洗完澡之后,打算到地下室弹钢琴。当她经过客厅时,瞥见曹逸春已经醉累躺在沙发上睡着,没有观众的电视仍然继续播放。
这是个只有冷清,没有温暖的豪华客厅。
她晓得如果现在搀扶曹逸春回房睡觉的话,笃定惹来酒疯似的吵闹,干脆就留下曹逸春在沙发上睡觉。她叹了口气,走下楼梯。
姚羽嬅有些烦躁地打开音响,挑了贝多芬曾经说过“我写不出如此优美的乐章”的莫扎特第20号钢琴协奏曲的CD,让盈满交响乐的震撼﹑激亢与热情的第一乐章快板,冲淡刚才所见到的景象………一个不忍卒睹的画面,使逐渐清朗的情绪陶醉在优美的旋律。到了第三乐章很快的快板,让回旋曲的音符透过飞舞的手指把脑中残留的悲凄甩到九宵云外。
这一切,只是为了接下来的幻想。
她的心情已经平缓下来,深吸了口气,嘴角上扬,举起的手缓缓落在键盘上,这是肖邦的B小调第2号圆舞曲,一首钢琴独奏曲。她阖上眼帘,幻想自己穿着白纱礼服,站在维也纳的巴洛可风格的舞厅里,身穿黑色燕尾服的李捷迎了过来,托起她的手﹑揽着腰,在金壁辉煌的硕大舞池翩舞圆舞曲。
可是,他的身影是如此模糊,触觉是那么不真实,彷佛豪华精致的舞厅里只有她独自翩然起舞,就像这首独奏曲。
原本的活泼与快活,成为浓郁的感伤,只有默默无语的钢琴与不敢打扰她的空气,痴痴伴随她。
忽地,她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晓得父亲姚世博回来了。她关上钢琴盖子,迟疑了一下,才回到一楼的客厅。
“你看她!”姚世博不屑地指着呼呼大睡﹑狼狈不堪的曹逸春。“这象话吗?她像个母亲吗?像个妻子吗?”他越说越激动。“总是说我很晚才回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不管是谁,看到她这个死样子,都不想回家!”
他鄙夷地瞪了妻子一眼,不愿在客厅多待一分钟似的就往楼梯走去。
姚羽嬅忽然想起李捷曾经说过,他对程秋婷的厌烦,已经到了视归如死的程度。这句话刚好可以用在眼前的这两个人身上。她不自主地笑了出来。
刚踏上楼梯的姚世博听到她从鼻子哼出的笑声,不禁回头看她。
姚羽嬅的目光刚好与他的视线接触。这道眼神,逼使她低下头来幽幽在心里叹了口气,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第五章 沉默的隐瞒
1
男人的身体里,潜藏不忠的基因。
歇斯底里的程秋婷再再催化李捷不忠的基因像癌细胞般急遽蔓延,逼使他认为不忠是唯一对抗的程秋婷的武器。而她把争吵当做化学治疗,冀望能杀死不忠的细胞,但是同样也杀死李捷身上所谓好的细胞。
一般情侣在争吵过后,不是和好、就是分手。但是他们仍然在一起,只不过是怀着恨意与不认输,用手中唯一的武器继续攻击对方。
李捷虽然气愤姚羽嬅使他变得软弱,成为一个需要安慰的男人,尤其当他写完诉苦的E…mail之后,感受特别强烈。然而,每次看到她的信,来到那家洋溢欧洲风味的咖啡厅,听到异国的音乐,就情不自禁地想念她。
因此每当李捷跟程秋婷争吵过后,姚羽嬅无法说话与胆怯的缺点顿时成为优点,让他发疯似的渴望见她一面。尤其当他拼命压抑的情绪濒临临界点时,就不顾一切到南部找羽嬅。就算只有一个小时的相处,也让他雀跃不已,获得片刻的喘息与恬静。
然而,一旦他踏上返回台北的路途,幽会的时候路人不自觉的目光与毫无歹意的行为,便不时猛踢他的脑子,就像牙医手中的电钻,毫不留情地锥刺他的神经。
不要再去找她了!一个程秋婷已经让我受不了了,为什么还要自找苦吃,再去找姚羽嬅呢?根本就是自我虐待嘛!这是他痛苦之后的吶喊。
李黛在T市附近的技术学院念书,当她放假回台北时很快就嗅到李捷有些异常,而且在他的房间里很不小心地看到有关手语和心理学的书。很讨厌念书的他,竟然会看这种书,简直不是他!李黛虽然相当讶异地在心里大声发问,但还是努力压抑住惊愕,不想让李捷知道她正偷窥他的一举一动。
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因为程秋婷,是这位桀骜不驯的哥哥恋爱了。而且那位不知名的女孩应该也爱着他,中间又有跨不过去的鸿沟,才会让他陷入纷乱的不安。
一份莫名的妒意驱使她增加回家的频率。表面上是她的课少了,与其留在鸟不生蛋的校园无聊的抓狂,还不如回家陪伴父亲。实际上,她想探知那个女孩是谁。她万万没想到这份妒意会逐渐撕毁了所有人的生活,也许这是她潜意识里的本意,只是她不晓得。
“哥,如果秋婷真的不适合你,你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强迫自己跟她在一起。”“我一直对你感到很愧疚,介绍秋婷给你。”“你也那么大了,也该找个女孩好好定下来,不要再玩世不恭。”“如果你能找个好女孩,我也能减少些歉疚。”“玩,当然要找个活泼外向的女孩。女朋友,当然要找个相反的。你总不希望她跟你一样会玩吧;
她晓得李捷很疼她,只要一连串以退为进的关心与抱歉,就能不费多少功夫套出那位女孩是谁。果然,李捷吞吞吐吐地说出姚羽嬅的事。不过,李捷只说羽嬅住在T市,并没有泄露羽嬅是李教授的助理。
虽是如此,李黛早就在那本手语的书旁边发现一本C大的笔记本,里面有着娟秀的字体解释一些手语的意思。
这个女孩肯定是位于T市C大的学生或者职员,如果拜托一下大伯,应该不难查出这个女孩子。神秘莫测的诡谲笑容,不禁在她的脸上流露出来。
李捷很少去找这位当教授的大伯。除了分隔南北两地之外,更不想看到李教授的眼神,彷佛是嘲讽他这个玩世不恭的败家子。可是李黛恰巧相反,因为地利之便,她有时会去李教授家玩,享受片刻的家庭温暖,获得短暂的父爱与母爱。
李黛是一个平凡的女孩,长相属于中等,不会特别引人注意。她从小到大并未做出叛逆的行为惹人讨厌,或者刻意当个令大人喜爱的乖孩子,更鲜少在功课上引起老师的注目。到了大学,她有时是一心N用的地下学生,状似听讲,实际上是神游太幻虚境。有时是穿梭自如的业余学生,神凤见首不见尾。
倘若有天她功成名就,当记者访问这些老师时,他们笃定不记得曾经教过这位学生,只能用瞎编来蒙混。反正锦上添花,人之常情,谁也不会认真去确认。
同学们可能说她活泼大方,但是不会大胆妄为,更不会小心眼﹑暗箭伤人。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世界。就算跟她交往过的男朋友,也不晓得。
就是平凡,才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才能隐藏真正的自己。
重男轻女的观念在李仲鸿的心中根深柢固,只要李黛不惹事,就是个好女儿,不在乎她的成绩好坏,因此没有花费多少心思在她身上。
这个由四个人组成小家庭,经济上又十分宽裕,理应是和穆融融才对。然而她看到的是父亲对家庭的淡泊,尤其当他对李捷心寒意冷之后,就把所有的心力用在事业上,而不是把父爱转移到她身上。
这不是属于年龄上的代沟问题,而是冷默。
以前,她还能够享受到母爱,不在乎父亲的冷淡,但是母亲却在她高三的时候往生。从此刻开始,她唯一的精神慰藉与关爱也被无情地剥夺了。她不知道要恨谁,只好怨恨看不见的上帝。
毕竟,父亲给她锦衣玉食。只是,她从小就未曾感受到大部份人都拥有的父爱。
至于李捷的宠爱,她总是感到隔靴搔痒般的别扭。因为,他只是同父异母的哥哥,而且又帅气,每当她的同学看见李捷时,总是漾出看到偶像般的表情与激动,妒意随之冲向她的脑子。
只要她不惹事生非,严厉的父亲就不会管束她。因此,平凡逐渐成为她的保护膜,她害怕父亲板起凶悍的脸孔,彷佛要把她狠狠地咬碎,夺去给予的一切。她为了保护自己,只好做个平凡的女孩,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尤其是父亲。
另一方面,她晓得在父亲百年之后,重男轻女的他,不可能给她遗产,顶多是一份还算可以的嫁妆而已。但是,她从高中开始一放假就自愿在餐厅打工,这里有她的心血与感情。她不想放弃,也不甘心!
2
“昨晚你又通宵了。”姚羽嬅端了杯咖啡搁在叶锦丽的前面,用手语比着。
“对呀!还不是为了写论文。羽嬅,我好歹命呀!”她佯装痛哭流涕的样子,投入羽嬅的怀里。
“宝宝乖,不要哭喔。”
“哈!你把我当成小baby呀。那我就……抱着你,摇呀摇,摇到外婆桥。”她环搂羽嬅的腰,轻轻摇着。
“喂,你们是同性恋呀!还是想当母亲想疯了;助理冷冷地说。
“这你就不晓得了,有时像个小孩子疯一疯﹑撒撒娇,可以消除精神上的疲惫和压力。这是我那个被当的医学系室友说的,你可以试看看。”叶锦丽用鼻音哼出被当两个字,蒙混过去。
被当!羽嬅赶忙转身抿嘴笑着,不想被那位喜欢语中带刺的助理看到。
“嗯,那我也要试试。”助理认真地说。
羽嬅干脆坐在计算机前面,佯装打着计算机憋笑。
“憋笑太久了,会得痔疮喔。这也是我那个宝贝室友说的。”叶锦丽面无表情地说。
羽嬅鼓起腮帮子﹑咬着唇,用手肘搡了搡她。
“不闹你了!你现在跟李捷怎样了。”叶锦丽兴奋地说。羽嬅有时会拜托叶锦丽充当她的手语翻译,因此知道李捷经常来T市找她。
“他还为我学手语耶”羽嬅在计算机上打字,而没有用手语。因为那位助理在耳濡目染的情况下,看懂一些手语。
“看你高兴成这样子!”她轻拍羽嬅的肩膀。“小嬅嬅,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他了?”这也是叶锦丽为了自己问的。
身为旁观者的她纵然晓得李捷不可能一心一意对待羽嬅,羽嬅只是他的爱情点心,逃避程秋婷的避风港,最终笃定以悲剧收场,当然这个悲剧是对羽嬅而言。但是爱情的自私不禁让她希望羽嬅能跟他成为情人。如此一来,欧阳笙就会对羽嬅死心。
姚羽嬅漾着甜美又腼腆的笑容,微垂着眼帘,轻轻点头。
叶锦丽起初很开心,但是当她继续凝视羽嬅天使般的笑靥,不禁想着,她已经是个折翼的天使,我为什么还希望她受伤呢?
爱情,果然是变态的病毒!爱情的衍生物,就是嫉妒!
她,不得不痛恨自己可悲的自私。
“不过,你要慢慢地放感情,不要一股脑儿把感情全部奉献给他。我可不要看到你受伤喔。”叶锦丽收起矛盾的情绪,婉转地劝解。
“谢谢你,我会注意的。”
“乖,小嬅嬅好听话喔。”她边说﹑边笑。
“你那么想当母亲呀”
“欸,偶尔啦,只有看到小孩子笑的时候才会想。但是呢?看到他们吵闹的样子,是打死也不想生,烦死了!你呢?”
“能为所爱的人生个小宝宝,是我最大的愿望。”
“但是,你要事先确定这个男人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