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李捷多么不情愿﹑多么愤慨﹑多么撒娇吶喊,他还是必须回台北,除了要工作,还必须到医院处理善后。他,只能长吁短叹。
如果这趟是处理程秋婷的后事的话,他一定乐歪了﹑乐疯了,恨不得插翅飞回台北。
每次程秋婷自杀过后的一个礼拜期间,是所谓的蜜月期,李捷跟程秋婷彷佛新婚夫妇般甜蜜﹑难分难舍。不过,这只是演戏而已,彼此的心里都很讦谯!
就像同居多时的男女,对彼此的缺点都了然于心,眼中只有另一半的缺点,而不是优点。毕竟,已经吃到了,干嘛还要假装绅士淑女呢?当然本性尽现喽!然而,在蜜月期间两人还是必须佯装甜如蜜的样子给别人看,直到观众都满意地点头,才能下台一鞠躬。
这一切,只是演戏,非关甜蜜。
既然李捷没办法到T市看姚羽嬅,只能请她来台北相见。刚好正值暑假期间,羽嬅能够随传随到,可以让李捷一人三顾。
他们有了肌肤之亲之后,李捷更渴望在宾馆舒服的床上仔细探索她的身体﹑好好跟她做爱,表现他的功力。在柔软的床上与浪漫的灯光下,他发觉羽嬅并不是想象中的瘦削,虽然比不上程秋婷的丰满,但是曲条窈窕有致。也许是新鲜感吧,他不时要求羽嬅来台北,不厌烦地索求。而羽嬅也尽力配合他,有时一个礼拜就到台北两次。
但是,他发觉羽嬅的性爱技巧十分熟稔,甚至在他们第二次发生关系时,她就主动地采取女上的姿势,跨坐在他身上摇摆,寻找自己的敏感带,也让他获得最大的快感。她那满足的神情与呻吟,好像耽溺于许久未尝的高潮里。
他惊愕了,她曾经跟几个男人发生关系?他们又是谁?怎么没人提起过呢?会是欧阳笙吗?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批评羽嬅是否为处女,而且他根本不在乎这个。因为他更喜欢有性经验的女人,这样两人才能水乳交融,一起体会做爱的快乐与情趣。
他的讶异,是愕然羽嬅越来越神秘,跟他原先所见﹑所知的不一样,她的另一个世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这些疑惑,引出了羽嬅的不能说话﹑内向﹑自闭症的倾向﹑失语症所带来的心理障碍等这些缺点,使得李捷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段感情。虽然羽嬅没有要求什么,甚至没有提出要他必须跟程秋婷分手。但是当他重新面对这些问题时,不由地却步了。
2
这天,一家咖啡厅的店长生病请假,李捷只好去那里帮忙,请前天来看他的姚羽嬅独自去逛街。
姚羽嬅提了两个购物袋回到店里,打算跟李捷打声招呼之后就回T市。她一进门却看见李黛正在吧台帮忙,惊讶地走了过去。
同时,李黛也发现羽嬅。她瞥了旁边正低头煮expresso的李捷一眼,知道时机已经到了。她扬起手,兴奋地说。“羽嬅,欢迎光临,你什么时候来台北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她拿出纸笔写着。
李捷起初一愣,再抬起头一看正是羽嬅,才知道自己忙晕了,竟然叫李黛来店里帮忙,这下子不就穿梆了吗?
“这是我家开的呀。跟你介绍一下,他是我哥哥。”李黛指着李捷说。
羽嬅睁大的眼睛像钟摆般在他们兄妹之间摆荡,脑里挤满了问号。
“你们认识呀;李捷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好一边做事﹑一边假装讶异地说。“她就是姚羽嬅,以前跟你提过!”这个小鬼既然要演戏,我只好奉陪了。他在心里嘀咕着。
“哈!你就是我哥的女朋友呀,竟然这么巧。”她假装兴奋地说。
李捷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剎时惊愣住。他认为这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在他萌生逃避的念头之际,逼迫他承认姚羽嬅是他的女朋友。
虽然这对兄妹的演技根本不入流,甚至一看就知道很造作。但是惊讶的羽嬅并没有注意到,只觉得如李黛所说的竟然那么巧。
李捷招来服务生,将手中的咖啡杯递给她。“这是三桌的咖啡。”然后埋头煮另一杯咖啡,装作很忙的样子。这是最好的自我保护膜,羽嬅看他忙碌的模样会主动离去。
“你们去忙吧!我回去了。李黛,T市见了。”羽嬅写着。
果然不出我所料!李捷暗自高兴。
“好的,一开学我就去找你。”李黛说。
“你一个人去搭车没问题吧;李捷说。
姚羽嬅眼含情意看着李捷,比了个ok的手势,手掌再一张一阖朝李黛比着再见的手势。李黛也学她比着,像只呱呱叫的鸭子。
羽嬅的脑子装满的惊叹号与问号。
原来他们俩是兄妹,这么巧,我竟然分别认识了他们,而且一个是我的男朋友,一个是干妹妹。她一想到这里,不自主地绽放欢喜的笑容。如此一来,李捷就是李教授的侄子了。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提起呢?难怪他都不太愿意进来系馆等我,是害怕碰到李教授吧!可能是怕李教授数落他不好好工作,而跑来C大约会。下次一定要好好问他。
提着这两个百货公司的袋子回家,爸妈不就会发现我来台北吗?他们也许根本不在乎吧?!最近我常来台北,他们不是不闻不问,就是装做没发觉。我到底算是什么呢?是他们的女儿﹑还是住宿的客人呢?唉……她在巴士里幽幽眺望窗外,叹了口气。
“你早就知道我跟羽嬅的事吧;李捷搡了搡李黛。
“对呀,是你告诉我的。”李黛佯装天真的模样说。
“当时我只告诉你名字,可没有告诉你这个人,你故意到C大找她这个人是不是?”
“你在绕口令呀!我刚好在大伯那里认识她的,跟她聊天之后才晓得她就是你的姚羽嬅。后来发现你并没有告诉她李教授就是大伯,所以我就没说喽。我对你好不好呢?”
李黛说得合情合理,李捷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也想不出来究竟那里有问题。
“奇怪,我怎么在C大都没看到你呢?”他狐疑地瞥了李黛一眼。
“我一旦知道你要去看羽嬅,就故意躲起来,免得穿梆。我都一直帮你瞒她,你可要好好谢我喔。”
他斜睨了李黛一眼,不管她的邀功,继续问道。“羽嬅前阵子说认了个干妹妹,是不是你?”
“对呀,她人那么好,当然要认她做干姐姐喽!瞧,我还为了跟她聊天去学手语。”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在秋婷面前咬耳朵,知道吗?”他严肃地说。
完了!不知不觉踏入他的陷阱了。虽是如此,她还是挤出笑脸说。“放心,你是我的亲哥哥,羽嬅是我的干姐姐,而秋婷只不过是学姐而已,我当然要帮你们喽;
“你也知道羽嬅受了许多苦,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而且秋婷又是歇斯底里,如果你乱说话,可能以造成无法收拾的局面。”他像个佝偻的老头,两眼无神,有气无力的说。
既然知道羽嬅有心理上障碍的倾向,为什么我还要跟她在一起呢?这不就是抱着炸药同眠吗?而且旁边还躺着一具强烈炸药。嗯,应该是被一座活火山烈焰灼身之后,又跑去攀爬一座睡火山,使劲地想摇醒它。唉,我真的是自做虐不可活。他不禁懊恼着。
李黛看见他的表情蒙上一层阴影,以为他正想着要如何摆平这两个女人而苦恼。“放心,我不会跟秋婷讲得。不过,羽嬅知道秋婷的事吗?”
“欸,我告诉过她。”字字伴随沉重的语气吐了出来,
“奇迹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实,连这种事也跟她讲,不怕她吃醋吗?”她似笑非笑地揶揄。
“唉,也不晓得怎么了,一看到她,就不知不觉跟她说心事,向她诉苦。”他无奈地说。
“没错,我也一样。”她不解地说。
“你们兄妹别只顾着聊天,动作快一点啦!”一位经常跟李捷打情骂俏的女服务生笑着说。
“喔,回家再讲好了。”他丢下这句话,赶忙煮着咖啡。李黛也拿起像个小小骨灰坛的不锈钢罐子,使劲摇着泡沫绿茶。
“这件polo衫是我在台北买的,送给你。”羽嬅端起衣服的两端,搁在欧阳笙的肩膀量着。
“你去台北找他吗?”欧阳笙问。
“你先穿看看。”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顾着比手语,接着就轻压他的肩膀,彷佛要他蹲下来。
欧阳笙半蹲着身子,让羽嬅把他的罩衫脱了,换上这件新的polo衫。他望了羽嬅一眼,再斜眼看着羽嬅的床铺。虽然我疼你,但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呀!他在心里喊着。
羽嬅像个服装设计师,拉了拉彷佛穿在模特儿身上的衣服,欣赏似的左右瞧着,才露出笑脸,满意自己的眼光。
“尺寸刚好!”她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搁在床边的小熊,抱在胸前。
“你都这么大了,还一直抱着这只小熊。”欧阳笙坐在床缘说。
“因为这是你送我的。”
“过几天我再买一只新的给你,它的毛毛都快被你拔光了。”他的手贴着棉被,若有似无地搓揉,宛如要感受到羽嬅的体温﹑触摸她的胴体。
“不要,这只小熊我从国中就抱到现在,舍不得离开它。”她的脸颊紧贴着小熊。
没想到你还惦记这件事,还记得这是我存了几个月的零用钱所买的。那时,不缺玩偶的你看到这只小熊,开心的像只美丽的蝴蝶,在房间里蹦蹦跳跳,彷佛自闭症与心理障碍已经不再缠扰。你可知道,当我看着你的欢颜,有多么欢喜吗?省吃减用的痛苦都被你赶跑了。他怔怔凝视羽嬅,不禁想起了往事。
“你在发什么呆呢?”她坐到他身边。
床铺激动地晃了一下,也扰醒了欧阳笙。
“想起当初你抱着这只小熊的样子。”
她一手挽着欧阳笙,比着手语。“谢谢你一路陪我走过来。”
“只要你能一直开开心心的,不要再走回过去的道路就好了。”他情不自禁地轻吻她的脸颊。
羽嬅并没有拒绝他的亲密行为,因为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家的钥匙也应该还给你了。”欧阳笙心里苦苦地说。
“不!不管我是不是有男朋友,甚至结婚了,我都要你一直留着,你已经是我家的一份子。我爸妈也是因为信任你,才会从国中开始就把钥匙给你,让你来陪我﹑保护我。谁叫你要对我这么好,我才不让你逃了。”
也许,如果你不对我这么好,我就可能是你的妻子,换我照顾你一生一世。就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我才不愿意伤害你,不敢接受你的感情。但是,我又无怨无悔地爱上李捷,矛盾呀!我跟李捷的爱情会有结果吗?唉!只要他能开心就好了。他就像挂在眼前的彩虹,只能近在咫尺的欣赏,却无法真实地摸到,更不用说攫取了。
相爱是一回事,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这是需要缘份的,不能强求。
我跟欧阳笙只能在一起,不敢爱他。我跟李捷相爱,却可能无法在一起。为何世事如此矛盾呢?
爱情,是疯狂的理性,无法理解的感性。
她低头幽幽地想着,双手拨弄着小熊的手。
欧阳笙抓着她的肩膀,使劲地摇着。“醒醒呀!别再睡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每当你看到我的脸上蒙上落寞的面纱,你总是这样逗我。她抿了抿上嘴唇,笑眼看着他。“你再摇下去,我的骨头都散了。”
“散了,我会把它们组合起来,还你一个完整的羽嬅。”
她,情不自禁红了眼眶。她,抡起拳头,轻轻落在他的胸膛。
他,默默承受着,知道这是感动的举动。
第八章 凄冷的秋天
1
八月,C大的校园冷冷清清,只有外地来的观光客在这儿闲逛,广袤的校区显得懒洋洋的,当然也包括姚羽嬅跟叶锦丽两人。
因母亲住院而返家的叶锦丽提早回到学校,打算再到欧阳笙的补习班打工。她哀声叹气地向姚羽嬅埋怨待在家里多么无聊乏味,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医院里发呆﹑想着论文要怎么掰,不然就是回家煮晚餐给父亲跟弟妹吃,接着聆听他们批评她煮的菜有多难吃。
“既然嫌我煮的那么难吃,他们不会到外面吃,或者自己下厨吗?只会出一张嘴指挥!唉,做大姐真的好倒霉呀。”叶锦丽气鼓鼓地抱怨。
抱怨是一定要说的,但是她更想知道羽嬅跟李捷的进展如何,这点可关系到她是否能够跟欧阳笙有进一步的发展。
姚羽嬅很纳闷,既然假期那么无聊,叶锦丽竟然能说上半个多小时,连插话的机会也不给她。如果很有聊的话,那不就要说几个小时吗?
虽是如此,她还是说了经常到台北找李捷,让叶锦丽安心。她看到叶锦丽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由地觉得好笑,干脆也把程秋婷跳污泥自杀的悲剧当做八卦新闻告诉叶锦丽。不过她并没有说出跟李捷发生关系,毕竟这是隐私﹑也是秘密。
“天呀!怎么会有这种人呢?”叶锦丽不置可否地摇头。“专门挑死不了的方式自杀!根本就是在做秀嘛;
“现在他接到派出所老张打来的电话,警察不需要开口,就知道她又自杀了。”
“那些喜欢炒负面新闻﹑热爱危言耸听的记者,应该去给她做专访才对。”
“记者有去呀!一个女记者被那个女人骂了出来。后来换了个男记者,她完全没有回答问题,而是一直勾引挑逗,吓得记者拔腿就跑。”
“太绝了!那只九命怪猫应该去演戏才对。记者有没去找李捷呢?”
“有呀!他干脆躲起来,免得被记者逮到。毕竟他家是开餐厅,为了这种事曝光的话,总是不太好。”
“虽然李捷脚踏两条船,我对这点有些气愤。但是,唉!他还是好可怜呀,误踏贼船。”
“你说的贼船是指谁呢?”羽嬅调皮地瞥了她一眼。
“当然是程秋婷那艘怎么凿﹑怎么钻﹑怎么挖﹑怎么劈,甚至用炸药炸也炸不沉的船。”她一边说﹑一边比着手势。“等一下,他会不会骗取你的同情,而故意捏造的。”
“不会啦!如果怀疑的话,你帮我打电话到派出所去问就可以证实了。”
“说的也是喔!他那么笨,应该不会想出这么聪明的谎言。”
羽嬅噗嗤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