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喜欢Pontes所唱的这首歌吗?”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略为生气地说。“你不要什么事都提到她好吗?我是我,她是她!”
“但是,你跟她都一样变态!”
“不听了!”史圣文按下摇控器的停止,闭上眼睛,让不悦的情绪平缓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把放置在最里头的音响搬到门边,再换了张CD。“我知道你很渴望看看外面的世界,闻闻清新的空气。今晚的夜色不错,我们就在外面跳舞吧!”
史圣文拿支针筒朝她走去,阵阵的寒颤在她的体内流窜。他执起她的手,蓝馨蕊不由地把手往后抽。
“乖!你也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史圣文再次抓起已经投降的手,把微量的迷药注入她的手臂。他解开蓝馨蕊的手铐跟脚镣,扶起孱弱的她,冉冉步出幽明诡谲的货柜屋。
她抬头望着天际稀疏的星星,耳听虫鸣与树叶婆娑的声音,奋力吸取许久未闻的熟悉空气,体会不受拘束的自由,这是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享受。本因振奋的她却逐渐头昏目眩,怅惘难受地想要完全晕厥却又保持某种程度的清醒。
史圣文按下摇控器,喇叭传来Gotanproject的LarevanchadelTango这张专辑的第二首曲子………Epoca,急促有力的手风琴与鼓声顿时扬起。
在恬柔的夜空下,他执起蓝馨蕊的右手,左手揽住她那削瘦的纤腰,藏在黑色皮裤里的腿往外一滑,随着手风琴﹑提琴﹑钢琴与电子乐的探戈曲子起舞。汽车的头灯像舞台上面的探照灯,悠悠投映在这对舞者身上。
女歌手CristinaVillalong柔妙富有磁性的歌声,从亮晃晃的空间里传到逐渐幽黯怅惘的混沌之地。
蓝馨蕊传着他的舞步仰着头,意识是醺醉的陶然与恍惚。微启的眼睛眺望黝黑的穹苍,彷佛灵魂已经飞离这个躯体,在无垠的天空翱翔,俯瞰自己的肉体,而肉身被箝禁在地面仰望自己的灵魂。孱弱的双脚随着他的带引而移动,踩着醉酒般紊乱的步伐。
史圣文随着节奏分明的音符,右脚在她的双腿之间摆荡,再一转身,左脚眷恋似的在她的身边缠绕卷绕,略为幽凄的双眸掠过她的脸颊。一晃身,将她的身子往前滑了一大步,举起她的手绕了一圈,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再次搂住她的腰身。
再来是第五首SantaMaria,电音融合了传统乐器,创造出另一番轻盈曼妙的旋律,除了有传统探戈的味道,更有现代的韵味,却又毫不冲突。
蓝馨蕊微阖着眼睛,周遭飒飒的树叶在眼前急遽旋转,是她在转动,还是这个世界在飘动?她不晓得,也没有办法去探究。她轻启朱唇,微弱地喘息,期望能多吸进一些氧气,让脑子能够清醒。
地面上因为午后的一场雨,造成一洼一坑的积水。他那尖头黝黑的马靴滑过了积水,水花沿着他的步履朝两侧漾了起来,在汽车头灯的照射下绽放出晶莹剔透﹑又明黯相间的多变形体。
史圣文将她往前一带,她那白皙的右腿从赭红的丝袍里全部露了出来,修长的美腿半掩朱红的衣摆。身子一转,袍服的胸襟不禁往两侧滑移,绽现半露的酥胸,彷佛身子再一荡,柔挺的胸部就会完全脱困而出。在忽黯﹑忽明的夜空下,更为妩媚撩人,引人遐想。
第六首的UnaMusiciaBrutal一开始,手风琴奏出哀怨的序曲,铿锵分明的电音之探戈特有的节奏随之扬起,随后带出CristinaVillalong有点慵懒﹑又有些凄楚的歌声。
史圣文抓住她的手掌,她的身子顿时失去了支撑,不禁往下一沉。他随着旋律一转身,她像只低飞的燕子掠地而过,舞动的千缕发丝扫过水塘,荡起的水花像烟火般四处飞扬。
他的双手奋力一拉,旋转身子。她那绺绺的秀发也随之飘荡,水珠来不及抓住发丝,只好往外飞驰。她那迷惘的眼神扫过史圣文的脸庞,不禁闭上了眼睛,随着音符撇过头去,衣襟不小心碰到他的臂膀,粉嫩的乳头顿时乍现,绑在腰身的衣带也松动了,像胡渣般的私处在红色的衣摆间忽隐忽现。
虽然史圣文看尽了她的胴体,也帮她洗澡,但从未像此情此景撩拨他的心弦,勾起他的性欲。他凝望蓝馨蕊欲醉还醒的脸蛋,不由地陶醉痴迷。
蓝馨蕊感觉身体停止舞动了,不禁微启眸子瞅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痴痴凝视自己,不由地虚脱似的把头往后一躺,闭上眼睛,顺势挺起的胸膛更诱人﹑迷醉。她微喘着气,随着韵律翩舞,史圣文被她这么一带动,不自主地挪动双脚起舞,不再凝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胴体。
音乐已经停歇,天地又恢复原本的静谧,蓝馨蕊强打起的精神也随之烟消云散,逐渐晕厥过去。
史圣文叹了一气,将她抱回货柜屋,再铐上手铐和脚镣。性欲高涨的他极度渴望进入她那诱人的身体,虽然他已经让坚硬挺拔的阴茎脱困而出,却是一边看着蓝馨蕊,一边用双手自慰,不愿跟她做爱。彷佛一旦进入她的身体,这份既迷醉又带着惋惜的快感就会消失,也破坏了所谓的仪式。
3
虽然追查恐怖份子已不再是马修的工作,但他仍然暗中调查,不愿放弃,尤其希望藉此而调回纽约任职。
他进入了数据库,查寻印尼在发生方培义凶杀案前后的所有社会新闻时,发现峇里岛的一件伤害案件透着诡谲。于是经由特殊管道调出相关的资料,再透过翻译把印尼文翻成英文。
当他看见那封警告蓝馨蕊的信,内容跟恐怖份子寄往各大媒体的语气相似,于是向迈阿密分站的主管报告。而这名主管并没有忽略这条线索,旋即通知华盛顿特区的总局。
当FBI透过台湾的国安局,协助调查蓝馨蕊时,却被告知她已经被绑架了,生死未卜。因为她可能关系到美国一连串的恐怖活动,台湾警方更是全面找寻她的踪迹。
警政署立即调派黄秋龄到台北,参与王丽泽﹑沉佳平夫妇﹑方培义﹑以及蓝馨蕊和阮凌育失踪的案子,因为所得到的线索全指向蓝馨蕊与史圣文。
虽然他名义上只是刑警分队队长的副手,但是队长仍然有种领土被侵略的感觉。表面上和悦以对,私底下却不时扣住线索,抽出人力,让他英雄无用武之。只是他一心想逮捕史圣文,而没有发现队长的暗地掣肘。
有位刑警将美国传来的画像拿给黄秋龄看,暗自嘀咕这个杀害方培义的凶手跟史圣文的长相根本不一样。
黄秋龄只是瞥了那张画像一眼,就冷冷地说。“嫌疑犯,尤其是恐怖份子,所描述的关系人长相,能够完全相信吗?”
这可是FBI传来的照片呀!那位刑警不知如何响应,只好随手把那张复制照片放在黄秋龄的桌上。这句话传到了小队长的耳里,直觉黄秋龄刚愎自用,主观意识太强,凶手很可能不是已经死的史圣文。
不久,这句话就开始在队员之间传播,他们同样也这么认为,甚至害怕黄秋龄的主观意识误导了办案方向,非要把史圣文当做是活人,甚至是凶手才行!台湾怎么会有恐怖份子?而且那些集团怎么会采纳疯子的意见呢?
4
在两具日光灯的照射之下,两道朦胧黯淡不一的影子映在斑渍点点的墙壁上面,相互交迭。犹如被关在货柜屋的蓝馨蕊,生命不明不暗,身体遍体鳞伤,两个不同的灵魂乍现忽隐。
蓝馨蕊凝视墙壁的影子,不自觉地抓扯头发,左右晃动。因为两个影子参差叠映的关系,营造出另一个蓝馨蕊,她不禁看傻了眼,甚至怀疑那不是自己的影子,心里不由地砰地作响,一阵阵恐慌猛烈搥击脆弱的意识。
某个明亮的黑夜,她跨越了实与虚的屏障。而所谓的虚,却是再真实不过的影子。
幽幽晃晃的蓝馨蕊双手环抱膝盖,两眼无神地凝望墙上的那两幅judith be heading holo ferenes。画中的景象一再刺激她的视觉,勾起腥风血雨的回忆。她的思绪逐渐朦胧,画中躺在床上的男人变成了史圣文,而拿起利刃割断他脖子的女人成为她自己。她,露出了得意与兴奋的笑靥,心脏却跟往常般平稳跳动,连呼吸也了无一丝的急促。
凝看画作的脖子已经酸了,但是她不敢随意转动,因为关在笼子的三只老鼠正盯着她。她,还是不认输地鼓起勇气,扭转过身子。不过,是面对墙壁,而不是那三只老鼠。
“你感觉到我在呼吸吗?”她漾着迷惑的眼神,对着晦暗的影子说话。
“嗯,我更感觉到你是为了呼吸才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才呼吸。另一方面,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让脆弱的灵魂有所依归,才开口对我说话。也是为了不认输的奋斗,为了意气用事,为了抓住当下自己所能够自主的事物,为了满足莫名的操控欲,为了在时间的洪流之中确定自己占有一席之地,为了自怜自艾。”她的声音从墙上反弹回来,就像水墨般的影子正在说话。
“阿!我感觉高涨的血液正在往外宣泄,听到鼻孔将气体排出体外的声音,更看见畏缩于阴黯角落的灵魂。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可悲呢?”
“如果你能认清自己表征与实质的目的,并不可悲。可悲的是随自己创造出来的假象,而翩舞于坚信幻觉的那些人。”
“人呀,有多少正是你所说的后者呢?!那我算是可悲之中比较不可悲的一群吧!”
“呵呵。。。 。。。你要这么解释也行。”
“混沌,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与思维。倘若有天一切的人事物皆清晰明鉴,尤其是自己,那就是世界末日的到来。”
“水清则无鱼!没有了混沌的保护膜,每个人全都赤裸裸地站在他人面前,尤其见到自己真实的模样,有谁受的了这个沉重的打击呢?”
“我能问你一件令我困惑的事吗?我是谁?我还是蓝馨蕊吗?而你呢?你是我的影子吗?”
“你的外在仍然是蓝馨蕊,但灵魂已不再是了。而我,依然是你的影子。只不过,不知道是你属于我,还是我属于你。”
“为什么呢?你不是说我还是蓝馨蕊吗?外在的形体不是跟内在的灵魂是一体吗?难道我已经死了?”
“不只是你,很多人的外在表现跟内心想法是两码子事。就像史圣文,他的外表文质彬彬,谁晓得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魔呢?不过,他深知自己是个两面人,毫不隐讳,也算是他的可取之处。”
“不会吧!他是用外表来获取别人的信任,然后趁机欺骗不知情的人,伤害无辜呀。”
“有些人则完全否认自己的言行举止跟真正内心所想的截然不同。当别人指责他时,他不会自我检讨,反而说受到别人的污蔑,甚至怨叹受到误解与毁谤。但是别人因他而受到伤害是事实呀。在他的内心,却认为自己丝毫没有错。也许一开始是为了辩白而辩解,但是渐渐以为那些辩驳都是真的,而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行径才说出来,他已经被自己的借口与谎言所催眠。彷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或者为了某种可以原谅的原因。不管出发点为何,他的外在与内在都认为自己没有错。你说,那一种人最可恶呢?”
“但是,这不一样呀!”
“你不要只听字面上的意义,要用第三只眼去透视它的内含与想要表达的意思。而所谓的第三只眼就是我们的心。
其实,最可悲的是旁人。上天给我们第三只眼,就是要我们分清辨明。然而大部份的人,在那只眼里多了个障字。而这个障就像个筛子,自动过滤展现在我们眼前的一切,只留下潜意识的冀盼,因此我们只看到自己想要看的,而且深深相信。等到受伤之后,才气愤对方竟然欺骗自己。或者等到感动之后,才晓得对方竟然是这么好的人。”
“就好象男女之间的感情是不是?”
“没错!就像你去服饰店买衣服,虽然明知这件衣服不适合你,但是在店员的鼓吹与夸赞之下,你还是买了。回家再一穿上,此时没有了那些赞语,国王的新衣就露出真相。你说,是那个店员可恶,还是你自己可悲呢?是要怪她﹑还是你呢?”
“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因此,我们总在事后气愤埋怨。但是,一半以上都是因为我们眼中的那个障字,欺瞒了自己。有些人会自我检讨,努力拿掉眼中的筛子,不是一味地怪罪对方。有些则是不愿承认自己有错,只好把过错归咎于对方身上。对于后者,那个障字会越来越大,最后将心眼完全蒙闭。”
“虽然讨厌后者那种烂人,但是仔细想想,有时我是前者,有时又是后者。唉!
人呀,最容易出卖的人就是自己,最甘愿被自己出卖的也是我们!因此,只好找尽借口和理由,来掩饰自己被自己出卖的窘态。”
“你在这里被关了一个多月,思绪已经逐渐改变了,而且史圣文已经打开你心中的那个栅栏。”
“什么改变?什么栅栏呀?”
“所谓的改变,就是你比以往更蕴含了大爱,知道去思考,愿意去看球的另一面,不再懵懂,一味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所谓的栅栏,就是箝制人类兽性的大门。史圣文已经将这道门开启了,里面的你正怀着恨意与残暴,狠狠瞪视外面的世界,随时都会奔跃而出。
人呀,不管接受多高的教育,受了多少文化的熏陶,那份兽性依然潜藏在内心深处,一样会耳濡目染,受到外界的影响,就像此时的你。”
“我不要呀!我不要变成另一个史圣文!”她骇然地抓扯头发。
“只有你能帮助自己,你要试着关上这道栅栏。倘若没有办法的话,你要极力克制住自己,不将残暴的尖牙利齿落在无辜者身上,而是应该受罚之人。”
“唉,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你要成为那种人,就在你的一念之间!其实,最难的是,认为那些人才是应该受罚之人。就像那些制造恐怖活动的人们,原本他们纵然怀着恨意,仍然努力克制汹涌澎湃的兽性,尽力不去伤害无辜。但是有人就在此刻趁机怂恿蛊惑他们,美国人就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对象。因此,他们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在美国人身上。
他们就像奔出栅栏的野兽,在草原上四处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