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鸟啄得满地翻滚,虫尾剧烈地摆动,猛地撞在我的腰间,我被撞飞出去,砰地摔在身后的树干上,嘴巴鼻子里都溢出鲜血,下半身疼得一时无法动弹。火折子也掉在了一旁,旁边尽是干草朽木,只听噼啪两声,有火星飞溅起来,那些干草朽木被火点燃了,冒出缕缕白烟。在这常年不见阳光的树干里,原本应该是潮湿的才对,没想到这树干里却很干燥,不一会儿,整个树穴边沿都燃烧起来,浓烈的烟雾熏得我睁不开眼睛。
大虫见到火光更是害怕,一个劲地往没有火的地方游去。怪鸟趁机追上,利爪唰地一声从大虫的背上划过,留下几道深深的血印。大虫吃痛,转过头来对着怪鸟,扬头便是一束黑水箭。怪鸟动作敏捷,轻轻一展翅膀躲了过去。
不等大虫回头,怪鸟从斜刺里猛地冲将下来,利爪一钩,恰到好处地抓住了大虫的七寸,大虫胡乱挣扎着,但七寸受制,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怪鸟一声长嘶,爪上用力,尖利的爪子噗地插进了大虫的身体。然后怪鸟飞了起来,在树穴里盘旋两圈之后,将大虫从高处掷下来,只听砰地一声,大虫发出痛苦地哀嗥,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第7卷 荒山鬼寨(21)
树穴里的火光越来越是炽烈,我站在一小块没被火焰烧着的地方不知所措,这里距离树顶那么高,看来今日我不是葬身虫腹,而是葬身火海了。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我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大虫还没有死,黑色的血液在地上缓缓蔓延,流到火焰里,升起一缕缕黑烟。怪鸟在烟雾中焦急地飞来飞去,发出呜啊呜啊地叫声。
树干外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低低如鬼泣,应该是另一条大虫发出的声音,听上去颇为焦急。然后那大虫的声音不见了,整棵大树开始晃动起来。
我被烟雾呛得连连咳嗽,借着火光,我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迫切地想找到攀缘的地方。可是树干竟然光滑的要命,还缓缓渗出一些滑腻的黏液,看来要想爬出去,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了。
本来有些昏迷的大虫被火给烧醒了,它的身子盘曲在树穴正中,一副仓皇失措的样子。看见它那个样子,我心里没来由一阵痛快,冲着大虫骂道:“你刚刚不是挺神气的吗?现在好了,你还不是爬不出去,你就在这里等着被火慢慢烧死吧!”
噼啪!有火焰蹿到了大虫的尾巴上。大虫使劲翻滚拍打,想把尾巴上的火给扑灭。它不断翻滚,周围的火焰反而越发高涨,整个树穴差不多都快变成一片火海了。
只听哗啦数声脆响,树干顶端忽然裂开了一条口子,原本呆在外面的那条大虫竟然也从那口子里掉了下来。
外面那条大虫砰地摔在树穴里那条大虫的身上,树穴里那条大虫喷溅起一股黑水,晕死过去。火焰越发猛烈,就连我站脚的地儿都已经被火光给吞噬了。我一边躲闪着烈火,一边躲闪着那两条恐怖的大虫。
刚掉进来的那条大虫和树穴里那条大虫相互纠结在一起,就像两条打结的麻绳,看上去颇为恶心。烟雾弥漫中,怪鸟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叫,呼地冲下来,猛地将第二条大虫抓住,然后扑腾而起,在十余米的高空忽然松开爪子,那条大虫从半空中重重地摔落在烈火里。大虫被摔得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烈火呼呼地蹿上大虫的身体,眨眼的工夫,大虫就变成了一条火绳,在地上翻滚挣扎,全身冒出浓烈的焦臭。
第7卷 荒山鬼寨(22)
旁边一条大虫长嘶一声,猛然弓起身子,然后使劲一弹,庞大的身子愤怒地扑向怪鸟。谁也想不到,这蛇一样的大虫竟然能腾空飞跃而起。噗!大虫鼻上的利刺扎进了怪鸟的腹下。怪鸟一声哀鸣,翅膀猛地拍在大虫的脑袋上,大虫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只见它缓缓地游动着身子,竟然游到那条被火焰吞噬的大虫旁边,猛地和那条大虫缠绕在了一起,它竟然是和那条大虫一起焚烧?!烈火烧得噼啪作响,两条大虫扭曲着,翻滚着,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
我竭力躲避着那团四处乱滚的火球,朦胧的烟雾中,我忽然发现怪鸟就在我头顶上方,它正扑腾着翅膀,欲从树穴上面的洞窟冲出去。来不及多想,我发一声喊,使劲跃起,双手猛地抓住了怪鸟的爪子。怪鸟用力往上飞,我也跟着怪鸟飞了起来。脚下的事物离我越来越远,那两条大虫渐渐地不再挣扎,熊熊火海已经将它们完全吞没了。
只听哗啦一声,我眼前忽然一黑,然后就感觉全身上下撕心裂肺地疼。不一会儿,身子陡然一凉,清新的空气直往我肺里钻。我不由得心中大喜,看来怪鸟真的将我从那树穴里带出来了。
我睁开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怪鸟此刻正飞在十几丈高的空中,我死死地抓着鸟爪,不敢有半点松懈。冷风将我吹得晃来晃去,身上的血水和着汗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不过我已经感觉不到了。其时月明星稀,借着惨白的月光,我能隐约看见身下是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回头望向逃出生天的地方,那里兀自冒着滚滚浓烟。不管怎样,我总算是从那恐怖的地方出来了。我感激地拍了拍怪鸟,“多谢你了,兄弟!”
怪鸟的身子忽然颤抖起来,一声痛苦的哀鸣之后,带着我歪歪斜斜地往地面跌去。我心下大骇,要是这么落下去,焉有命在?我高声大叫:“兄弟,坚持住!”
怪鸟使劲振动着翅膀,方才勉强稳住了身形,但已是止不住下跌趋势,猛地从一片树林上滑过,哗啦一声,怪鸟带着我跌进了一条溪涧里。溪涧里的水冰凉刺骨,一入水,我便清醒过来。怪鸟却已经不行了,微闭着眼睛,痛苦地痉挛着,胸前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看来是刚才在树穴里被大虫给刺伤的。
我心情沉重地拍了拍怪鸟的脑袋,我的命好歹也算是怪鸟给救回来的,看见它就快死去的样子,我忽然感觉无比难过。怪鸟忽然间仰起脖子,呜啊一声长鸣后,鸟嘴一张,扑地吐出一个物事,然后脖子一歪,就此死了过去。那个物事就掉在我的脚下,我将那东西拾起来,原来这东西是一块油纸包裹着的羊皮。那油纸很奇特,滑不溜手。我用清水将油纸包清洗干净,然后揣在怀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岸边,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清水,沿着溪涧小路慢慢地走了下去。
第8卷 《玄机》(1)
天已经完全黑了,昏暗的灯光下,师父默默地坐着,他的指头有节奏地轻轻扣着桌子。半晌,他对我说:“发仔,你再往下念念,看看黑爷从怪鸟肚子里找到的油包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我说:“师父,你看黑爷的这些笔记是不是真的?”
师父道:“应该是真的,这些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常人难以理解,所以黑爷才会用隐形字记录下来。”
我问师父:“黑爷记载的荒山鬼寨那一节,你说他半夜听见的哭音和笑声到底是鬼还是那条大虫发出来的?”
师父道:“这个很难说,也许黑爷能活到现在,正是因为他当初心存善心。否则的话,只怕他也像那张二宝一样,喂了大虫了。这就叫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所以,发仔,我们要做一个善人,因为老天是有眼的,要是我们做了什么恶事,即使不被别人发现,但是老天却看得清清楚楚,说不定哪天便会遭到报应!”
我点点头,道:“可是师父,一个下午的时间,我们只是通过黑爷的笔记知道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和他不平凡的经历,但是对于黑爷的暴毙,我们仍然是一无所知。”
师父道:“发仔呀,你这孩子挺聪明的,不过你可记牢了,我们这一行切记心浮气躁,做事情一定要有耐心,否则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便会搭上性命。黑爷的笔记里记录了那么多奇闻怪事,慢慢念下去,一定会找到我们所想知道的事情。”
“发仔,师父,吃饭了!”老妈在门外叫我们。
我说:“师父,先吃饭吧!”
师父点点头,“把黑爷的笔记本收起来。”
我掀开床角,将笔记本塞了进去。师父摇头道:“你这孩子,做事怎能如此随意?还是给我揣在身上吧。”
饭桌上的气氛很沉闷,老爸耷拉着脑袋,神情憔悴。老妈见老爸如此模样,也忍不住唉声叹气。只有我将饭碗扒拉的叮当响,因为这一天受到的惊吓,让我感到腹中饥饿。
师父问老爸道:“老爷子好点了吗?”
老爸点点头,“好多了,不过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觉醒来就不再说话了,任谁叫他他也不理,唉,叫他起床吃饭他也不吃,一双眼睛就那样瞪着,跟失心疯了一般。”
师父放下筷子道:“带我去看看他吧!”
第8卷 《玄机》(2)
我们随着老爸来到爷爷的房间,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抹黑的。老爸伸手摁亮电灯,然后猛地发出一声尖叫。只见黑暗里,爷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们面前,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空洞洞的,仿佛在看着我们身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老爸抚着胸口道:“爹,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吓死我了!”
爷爷的眸子里一片死灰色,他扭头瞪着老爸,如梦呓般低声道:“你们来做什么?”
老爸道:“我们来看看你有没有好些了。”
“我很好!”爷爷忽然厉声叫道:“给我出去!我很好!我没病!你们都给我出去!出去!”说着,竟然伸手来推我们,而且力气奇大,老爸一个趑趄跌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爹,你这是做什么?”
爷爷伸手抓起身旁的一个花瓶,指着老爸道:“出去!再不出去!我砸死你!”
老爸还想说什么,被师父给阻止了,师父淡淡道:“我们出去吧,别妨碍他休息了!”
我们前脚退出房间,刚关上房门,就听见砰地一声,爷爷将那花瓶摔在了地上。
老爸骇然道:“师父,你说我爹他怎么……”
师父摆摆手道:“有时候人受了严重的刺激,就会表现得精神异常,举止怪异。”
我问师父道:“该不会爷爷是被怨灵附体了吧?”
老妈狠狠瞪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乱说话。
师父转身对老爸和老妈说道:“老人家的房间里阴气甚重,今晚我要开坛做法,你们去准备一些糯米,香线什么的放在院子里,午夜时分,我自会出来。”说着,招呼上我走回房间里去了。
关上房门,师父从怀里摸出黑爷的笔记本递给我道:“发仔,你继续往下念,我觉得这黑爷拣到的油纸包裹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东西,不然怎么会出现在怪鸟的肚子里。”
第8卷 《玄机》(3)
我点点头,翻开笔记本,洒了些碘酒在上面,笔记本上的小字渐渐浮现出来,我缓缓念道:“我顺着小溪一路走去,走了整整两天两夜,天明的时候我来到了一座小村子。回头望去,只见浓郁的大山远远地在我身后犹如一只张开的大手,庆幸的是,我从这只大手里活着走出来了。反正我也没地方可去,于是我便决定在那村子里住了下来。村长是个和善的老头,他说村东还有间废弃的房子,如若不嫌弃,就让我搬去那里住。当然,我没告诉村长我是绿林汉子,我对村长说我是商人,结果路过这里的时候,被山上的土匪给抢劫了财物,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晚上的时候,我将油纸包裹悄悄打开来。豆黄的油灯轻轻飘忽着,就像暗夜里的幽灵。我不明白这油纸包裹怎么会在怪鸟的肚子里,是怪鸟自己吃进去的?还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不论是哪种情况,这放在鸟肚子里的东西必定是有些蹊跷。我现在身上连一分钱也没有,巴不得那包裹里装着什么金银珠宝。可惜令我万分失望的是,包裹里竟然只放着一本发黄的破书。那本书残缺不齐,边缘用一根红绳缝订在一起,书皮被虫蛀了好几个洞,隐约可见两个朱砂小字《玄机》。厚厚的书底上面画着个太极阴阳图,整本书破烂怪异,年代十分久远。”
“什么?!《玄机》?!”师父听到这里,脸上忽然露出万分惊讶的神色,一双手因激动而瑟瑟发抖。
我问师父:“《玄机》到底是本什么书?这书很邪门吗?”
师父兴奋道:“发仔,你有所不知,这《玄机》乃是一本绝世奇书,相传为东晋著名术师,也就是风水学的祖师爷郭璞所著,郭璞学识渊博,他不仅能观风水,甚至还能预测未来。江湖传闻,谁能得到《玄机》,谁便能笑观风云,坐拥天下,所以千百年来,欲得此书的人不计其数。可是从来就没有人找到过《玄机》这本书,想不到,黑爷在机缘凑巧之下竟然得到了此书,真是福分不浅呀!”
第8卷 《玄机》(4)
我听师父说得玄乎,当下也不由得对什么《玄机》产生了好奇,迫不及待地将黑爷的笔记念了下去:“我看着那书楞了老半天,我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一本破书为什么要用特制的油纸包裹起来,还要藏在鸟肚子里,莫非这破书上有什么重大秘密?想到这里,我耐心翻开那书,逐字逐句地看下去。书中所写的内容甚是晦涩,看了半天,只看得我眼睛发胀,脑袋发晕,不过大致上我还是明白了,书中记载的都是看风水的要诀。唉,我不由得有些灰心,原来就是这么一个劳什子,不过是看看风水罢了,也许是以前哪个风水大师留下来的,那又能怎样呢?又不会给我变两个烧饼出来。
日子好像就这样定了下来,时光流逝。我靠着帮人种田生活着,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翻出那本《玄机》看一看。日积月累,我对风水学也渐渐掌握了不少,有时候看见一座山一条河,我就忍不住要去分析它们的走势和吉凶。这段时间,我和几个人成了好朋友,一个叫周旺财,一个叫杨白老,一个叫陈重!”
“陈重?!陈重不正是我爷爷吗?!”我紧张地拿着黑爷的笔记本,看来,有些事情总算是要浮出水面了。
(注释:郭璞,字景纯,河东闻喜县人(今山西省闻喜县),西晋建平太守郭瑗之子。东晋著名学者,既是文学家和训诂学家,又是道学术数大师和游仙诗的祖师,是两晋时代最著名的方术士,传说擅长诸多奇异的方术。)
屋子里静静的,我手上的笔记本显得愈发沉重,黑爷为什么会离奇死亡,爷爷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