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上前招呼,领他们到一个灯光昏暗的卡座上,面朝入口并肩坐了下来。
他们各要了一杯酒,等侍者一离去,林媚就迫不及待地轻声说:“告诉你个消息,我发现了四个人,很可能是辛克威派来跟踪对付你们的!”
“是吗?”郑杰故意问:“你怎么发现的?”
林媚回答说:“我在飞机上好像曾见到过他们,脸很熟,而且他们不但是今天住进这个酒店的,又住在二楼,所以我敢断定他们是从吉隆坡跟来的,绝对没问题!”
“你看见他们了?”郑杰又问。
林媚点点头说:“当时我正准备到楼下的赌场里散散心,消磨消磨时间,正好跟他们乘一个电梯下楼。他们好像还特别注意了我一下,幸好我在飞机上没戴这头金色假发,没有被他们认出。可是我也不敢正眼看他们,暗中瞟了一眼,发现有个家伙不知是生病还是受了伤,由两个人扶架着他。到了楼下以后,我也没有心思上赌场玩了,就悄悄跟着他们走出酒店门外,等他们雇‘的士’,我也雇了车在后面跟踪。一直到了一家医院门口停下,那家伙被扶下了车,由两个人架进医院去,另一个则乘原车继续前进。当时我既不能跟进医院,只好决定跟踪那家伙,看他究竟去什么地方。结果他是直接到了电信局,拍发了一封传真!”
郑杰笑笑说:“我猜他一定是传真回巴生市,向那位辛大老板告急吧!”
林媚诧然问:“告急……”
话犹未了,侍者已将两杯酒送来,使她只好把话止住了。
等待者放下酒杯,径自退去后,她才接着问:“难道他们已有自知之明,认为对付不了你们?”
郑杰回答说:“他们所恃的是,占着敌明我暗的便宜,可以放冷箭,使我们防不胜防。一旦身份暴露,情势就完全不同了。不过,我相信他们即使传真向姓辛的告急,也不完全是为了怕对付不了我们,而是有人比我们更难对付!”
林媚果然很聪明,立即就猜出了原因,她问:“是那两男一女方面?”
郑杰“嗯”了一声说:“那三个人倒算不了什么,但我相信他们背后撑腰的人,可能来头不小,在这里一定拥有相当的势力。否则就不敢在酒店里下手,劫夺去那三十万美金了!”
“你找到线索了吗?”林媚问。
郑杰正待回答,忽见一对状至亲昵的男女走了进来,他们向迎上前招呼的侍者,轻声问了几句。便见侍者鬼鬼祟祟地,向郑杰和林媚坐的卡座指了指,然后领着那对男女走过去。
这情形看在郑杰眼里,顿使他起了疑心。等待者领着那对男女刚要走近,他突然灵机一动,出其不意地把林媚拥进怀里就吻!
林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虽对他的轻薄微有愠意,但并没有挣开他的拥吻,只是反应很冷淡,毫不热情。
当他们拥吻之际,侍者己领着那对男女,走过他们的卡座,居然在后面的一个卡座里坐了下来。
郑杰这时心里已然有数,看出这对一男一女,准是伊玛娃那方面派来暗中监视他的了!
他们向侍者要了饮料,等待者一离去,便窃窃私语起来。说的是摩洛哥人通用的阿拉伯语,使郑杰无法听懂,也看不见他们在背后卡座里的情形。
接着,背后卡座里发出了轻微的调笑声,那对男女似在打情骂俏,借以掩饰他们进咖啡室来的真正目的。
郑杰也如法炮制,索性紧紧拥着林媚,继续伪装长吻,故意向那对男女表演!
林媚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郑杰的意思,于是愠意全消,很合作地跟他表演着这热情的镜头。
但这假戏必须真做,否则表演就不够逼真。
她是在风尘中打滚的女人,对于男人从不用真感情,纵然有时施舍出一些虚情假意,那也是看在钱的份上。
当初甘作辛克威的情妇,还不就是为了贪图他的几个钱。一旦被遗弃,就形同撇履,惧于那家伙的财势,她还能怎么样?
不过这打击对她很深重,因为她本是个交际花之流的女人,凭她的姿色和手腕,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大有人在。但自从被辛克威看中,量珠以聘,把她金屋藏娇之后,别人怕惹麻烦,就不敢沾她的边了。
辛克威把她玩腻了就一脚踢开,她又不能公开登报声明,通知旧雨新知,表示自己又恢复了过去的自由之身,一般人不了解情况,谁又敢贸然来找她?
因此这两三年来,她的经济情况实在很拮据,尤其还得打肿脸充胖子,保持昔日的派场,以致难免捉襟见肘。只好经常“跑码头”,到外地去找点财路,才能勉强维持下去。
这女人一直想找机会报复,可是辛克威在巴生市的财大势大,她根本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动那家伙一根汗毛。
所以姜爱琪去找她,把整个情形一说明,她连考虑都不考虑,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对她来说,不但有利可图,而且是报复辛克威的机会!
林媚对男人已看得太透彻,认为男女之间根本就没有情和爱,唯一的目的就是个“欲”字。
尤其她这种女人在男人的心目中,只是一件玩物,一个可供发泄的肉体,除此之外毫无价值。
而肉体和姿色就是她的本钱,以此换取生活上的享受,如此而已!
她的人生观既是这样消极,又怎会轻易动情?
因此她对郑杰的拥吻,反应是平淡的,毫不激动,甚至于可说是无动于衷,近乎麻木不仁了。
郑杰对此道颇有经验,哪会感觉不出,不过他以为是林媚对他这突然的举动,怀有不屑的成份,把他看成了趁机揩油的好色之徒。所以用这种冷漠的态度,作为一种消极的抗拒。
幸好这是在掩饰,故意表演给后面的卡座里那对男女看的,否则就未免太索然无味了!
其实郑杰也心不在焉,一面在对林媚拥吻,一面却在留意聆听背后的动静。
那对男女的表演倒是有声有色,卡座里不断地发出调笑声,以及吻时发出的啧啧怪响。虽然无法看到他们的热烈场面,也可以想得出他们放浪形骸的情形!
由于咖啡室里灯光昏暗,郑杰并未看清刚才走进来的那对男女,但从服装上可以判断出,他们大概是当地的摩洛哥人。因此他灵机一动,忽然吻向林媚耳边,轻声说:“我们后面这对男女,可能是监视我的,大概想查明我跟什么人接触,所以不能让他们认出你。现在你假装到化妆间去,赶快找机会溜出这里,回到你自己的房间去。这里由我来设法绊住他们,回头我再去你房间找你!”
林媚诧然问:“他们也是辛克威派来的?”
“不是!”郑杰说:“现在我们说话不方便,待会儿再告诉你吧!”
林媚立即故意吃吃地笑着,从他怀里挣扎起来,郑杰急把她的手拉住,以英语问:“你上哪里去?”
林媚也以英语回答:“洗手间!你要跟我来吗?”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郑杰这才把手放开,让她走出卡座。
不料林媚刚一走向灯牌指示的化妆间,后面卡座里的调笑声也立即停止,那女的居然起身离座,打算跟去。
郑杰急中生智,悄然把右脚伸出了座外。
昏暗的灯光下,那女郎根本看不清,以致被郑杰伸出的脚一绊,顿时向前一扑,被绊跌了一跤。
“啊!……”那女郎失声惊呼起来。
郑杰忙不迭起身,急将她扶起,连声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
照一般情形来说,偕同这女郎来的男士,眼看自己的女人被人绊倒,纵然不是故意的,也必然会理直气壮地挺身而出,向郑杰质问几句的。
但那男的却毫无护花使者的男子气概,居然只起身离座,过来帮着把那女的扶起,以阿拉伯语不知向她说了句什么。
女郎也没有责怪郑杰,站起来就匆匆直向化妆间走去。
郑杰心知她是急着赶去认清林媚,而他在扶起这女郎时,已然瞥见林媚根本没去化妆间,早就趁机溜出了咖啡室!
于是他歉然一笑,以英语向那男的说:“真对不起,刚才我想伸伸腿,没想到那位小姐会忽然从我座旁走过……”
“不必介意!”那男的也以生硬的英语说:“是她自己走路不小心,其实应该说是这里面的灯光太暗了!”
郑杰趁机向他搭讪说:“对某方面来说,如果灯光太亮,就不够情调了哦!”
那男的强自一笑,没有再搭腔,就不声不响地径自回到了卡座里,似在避免跟郑杰交谈。郑杰也回到座位下,坐了不到片刻,便见那女郎急急走回卡座,以阿拉伯语向那男的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大概是发觉林媚未在化妆问,已不知去向了。
那男的正吃了一惊,忽见郑杰站起身来,回身向他们笑笑说:“二位请转告伊玛娃小姐,我不大喜欢受人监视,如果有消息,我会通知她的!”
说完,他就召来侍者,结了账离去。
那一男一女顿时傻了眼,怔怔地坐在那卡座里发呆,不便再向郑杰如影随形地跟着了。
郑杰略施小计,就摆脱了那对男女。走出咖啡屋后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当机立断,决定暂时不到林媚的房间去,找白振飞他们商量了对策再说。
于是,他在楼下的服务台,先打电话到自己和赵家燕的房间,铃响一阵又一阵,没有人接听。再打到伍月香的房间去,结果还是没有人接听。
既然他们都没回酒店来,那么必然还在海滨浴场等着他了。因为他曾告诉伍月香和赵家燕,向寄存部打听一下,随后就赶去的。
现在他不必雇车了,立即驾着伊玛娃借给他的豪华轿车,匆匆驶往城外而去。
一路上并未发现有人跟踪,大概是他刚才对那一男一女的话收了效。
可是,等他风驰电掣地赶到海滨浴场,遍寻整个沙滩,竟不见白振飞等人的影踪!
他再到海宫酒店去问,也不得要领。那么他们不等他赶来,就一齐离开了海滨浴场,是上哪里去了呢?
郑杰不禁大为困惑起来,走近他们刚才休息的太阳伞,眼光突然接触到几个英文字母,那是用手指在沙上划写出的“LUCK”!
这个英文的“幸运”单字,显然是他们留下的,但郑杰一时却想不出,它的暗示是什么呢……
伍月香和赵家燕赶到海滨浴场,把三十万美金被劫夺的经过,告诉了白振飞和白莎丽,顿使他们大吃一惊。
白振飞的想法与郑杰一样,不是心痛这笔钱,而是担心那两男一女得手之后,等不及就花用出去,万一出了纰漏,无异就成了他们的麻烦!
他们尚不知道辛克威已派人追踪来的事,但只要伍月香一出了事,整个计划就势必受到极大影响。甚至因此而功败垂成,这教他们如何不急?
白振飞不禁忧形于色说:“那笔钱我们一定要尽全力去追回来,不然万一被他们用出去,出了问题就会牵涉到伍小姐身上,那就麻烦啦!”
伍月香当时就引咎自责,认为事情既发生在她身上,全部责任就该由她负。
白振飞对这方面倒很江湖,他表示事情是大家的,而且整个计划是由他所拟定。这一部分出了麻烦,虽是始料所未及,但主意是他出的。
何况在那种情形之下,换了任何人也是一样,无法对那两男一女的突然侵入,采取紧急的应变。
因此他认为,事情既已发生,就不必再开“追悼会”,而是要刻不容缓地立即解决问题!
在这七个人之中,包括白振飞、郑杰、伍月香、赵家燕、叶龙和范大贵,都是初临赌国。而白莎丽却是在整个计划尚未拟定之前,也就是白振飞尚在狱中时,她就独自来过摩洛哥。
她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把整个赌国的情形,都摸得一清二楚。尤其在调查当地黑社会人物活动的情形方面,下过一番很大的功夫,虽非了若指掌,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这时她沉思之下,忽说:“我们现在首先要查明的,是那两男一女是哪方面的人,以及那笔钱的下落,才能研究对策。据我所知道,遍布在整个摩洛哥各地的黑社会组织,大大小小的总有好几十个。外地来混水摸鱼,以及当地游手好闲,临时找机会打游击的还不包括在内。如果毫无线索,要查出那三个人实在很难,就像在大海捞针一样。所以我认为,要想走捷径的话,只有直接去找当地的大头儿!”
“此地龙蛇杂处,找谁呢?”白振飞问。
白莎丽笑笑说:“我指的是大头儿,在此地只有一个,那就是‘幸运赌场’后台老板!虽然我上次来这里,始终没查出他的姓名,但据说他是经常以赌客的身份出现,到赌场里去巡视的,那家赌场的负责人我倒见过几面……”
白振飞没等他说完,就接口说:“问题不在这里,而是找到了那大头儿,又能怎样?他总不会替我们出面,追回那三十万美金呀!”
“那当然。”白莎丽说:“不过我自有办法,使他们自动出面追查这件事,到时候你们只要在暗中接应我,同时监视他们的行动。尤其是注意我所接触的人,看他再跟什么人接触,也许就可以发现出谁是那大头儿了。”
白振飞恍然说:“我明白了,你是打算来个投石问路,对不对?”
白莎丽点点头说:“不错!我要先在他们头上栽上一赃,使他们不甘心背这个黑锅,非立即查明真相不可。只要那大头儿一出面,就不难查出那两男一女是哪方面的人,这样一来,不是省了我们的事吗!只是现在那大头不知会不会在……”
伍月香忍不住问:“查明了又怎么样呢?”
白莎丽胸有成竹地说:“等到查明是谁干的,和那笔钱的下落,我们再从长计议也不迟哦!”
白振飞迫不及待地说:“那么我们就别耽搁时间,说干就干吧!”
赵家燕急问:“我们不等郑杰吗?他说好了很快就赶来的……”
白振飞犹豫了一下说:“我看不必等他了,他一向喜欢单独行动,也许能找到其它的线索。所以我们不如进行我们的,这样分头着手比较好些,不致于使人手全部集中。万一我们的办法行不通,反而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