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仇知道她也不清楚其中内情,只好苦笑说:“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了,现在我正准备到林公馆去……”
“你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去?”露娜暗吃一惊。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呀!”方天仇沮然说:“车子还在下面等着,我身上忘了带钱,所以到你这里来弯一弯。”
露娜立即进卧房取了皮包,拿出两叠百元的钞票,递给他说:“方先生,我看他们态度很不好,你可得自己小心些呀!”
方天仇勉强笑笑,刚把钱接在手里,忽然门铃响了!
两个人不由一怔,彼此相顾愕然。露娜急忙机警地向方天仇说:“你先在浴室里避一下,我去开门看看是谁……”
方天仇无可奈何,只好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露娜这才惶惑不安地问:“是谁?”
“我——费云。”外面急促地催着:“你快开门!”
露挪一听是费云,顿时心里暗惊,偏偏这时候他突然到来,万一跟她缠绵一阵,或是撞见了方天仇,那岂不是大糟特糟。
但她又怎能不开房门,迟疑了一下,终于把门开了。
费云满脸怒气冲冲,进来眼光向各处一扫,突然声色俱厉地喝问:“姓方的小子呢?”说话时,他的手插在上衣袋里。
露娜惊得魂飞天外,故意茫然说:“你说什么?”
费云冷冷地哼了一声,眼光逼视着她说:“露娜,我不怪你,因为他对你有恩,你就是想帮他,那也是人之常情,不过……”
露娜强自镇定说:“你认为我把他藏在房里了?那你就搜吧!”
“你真叫我搜?”费云大笑说:“老实告诉你吧,我今天一直守在附近,刚才亲眼看见他进来的!”
说时,他有意无意地,故意把眼光飘向了关着门的浴室。
“这……”
露娜正感到不知所措,浴室的门突然一开,走出了方天仇!
费云霍地掏出手枪,对着他说:“哼!我知道你会自己出来的!”
方天仇神色自若地笑笑说:“费兄真不愧是神机妙算,居然一直守在附近,好像算定了我非来这里不可似的。不过我有一点说明,要不是我坐车忘了带钱,弯来向她借钱付车资,恐怕费兄守候一整天,也是白守了!”
“那无关重要。”费云冷冷地说:“只要能守着你,把你带去交给老大,我就达到了目的!”
方天仇哂然一笑说:“兄弟乐于遵命,反正我也正要去见林大哥,不过,费兄手里的家伙可以收起来了,这样走出去,恐怕不太好看吧?”
露娜也帮着说:“费经理,人家方先生本来就是准备到林公馆去的,你何必还拿着枪……”
费云对方天仇撮合他与露挪,本来是很感激的,可是他发现在露娜的心目中,对方天仇的印象非常深刻,似乎总有些念念不忘的微妙感情,甚至于超过了他。
男女之间的情感,往往是不容许有第三者介入的,费云自不例外,尤其他对露娜一往情深,哪能让方天仇占据着她的心灵。
由于这样,他早已对方天仇存了妒忌的心理,现在看露娜又当面帮着方天仇,顿时妒火中烧,忿声说:“姓方的,你不要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揭开你的假面具,不过是个见利忘义的无耻之徒!”
方天仇怔了怔,忽然朝沙发上一坐,索性毫不在乎地说:“费兄既然说我是无耻之徒,那么我倒要先听听我的罪状,究竟做了什么见利忘义的事情?”
“对不起,我没有向你说明的义务。”费云逼近过来说:“要问的话,最好去问老大!”
方天仇摇摇头说:“不,你得先告诉我,否则恕我不跟你去!”
“哼!去不去可由不得你!”费云郑重警告说:“老大已有交待,活的弄不回去,死的也成,你最好识时务些,否则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方天仇大笑起来,他有恃无恐地说:“费兄如今是千万富翁的身份,我相信你不会情愿做个杀人犯的,哈哈……”
“你错了!”费云满面杀机地说:“我们弟兄是只讲义气,不顾利害的,为了老大的事,即使琅珰入狱,我也甘心情愿!”
“够义气!”方天仇从容不迫地说:“既然费兄有这种赴汤蹈火的精神,何不动手呢?”
费云气得脸色发青,把心一横,正要扣动扳机,露娜一看情形不对,恐怕他当真下了毒手,突然不顾一切地上前抱住他,激动地叫着:“你不能这样,方先生是我们的朋友!……”
她不阻止还好,这一阻更使费云妒火狂炽,猛力一把推开了她,怒喝一声:“滚开!”
手指刚要扣动扳机,不料房门里面没下锁,突然被人推开,闯进来的竟是孙奇!
跟进来的尚有两个便衣警探,他们早已握枪在手,急向张惶失措的费云喝令:“把枪放下!”
费云想不到在这节骨眼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不管怎样,孙奇总是警方的探长,当着他们的面前杀人,未免太目无法纪了。
而且,他只要一开枪,两个便衣警探绝不袖手旁观,即使向他发射,也有充分的理由,对于现场行凶的凶手,警方是可以用武力对付的。
诚如方天仇刚才一针见血的话,费云如今是千万富翁的身份,犯不上以身试法,因此他丢下了手枪。
但表面上仍不甘示弱,忿声说:“孙探长,咱们的私事,自己会了断,阁下最好不要介入,免得彼此伤了和气!”
孙奇朝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的方天仇瞥了一眼,一脸神圣不可犯的神情说:“在香港的法律还存在的今天,我绝不容许私刑!”
“哦?”费云不屑地笑笑:“依孙探长的意思呢?”
“我要带他走。”孙奇断然说:“由警方依法侦办!”
费云在楼下的车里虽然还留着着几个人,但他知道跟警方人员正面冲突是不明智的,尤其是在闹区,孙奇要真翻脸,说不定恼羞成怒把他一齐拘捕。
于是,他莫可奈何地耸耸肩膀,知难而退地说:“孙探长既是不讲交情,那就悉听尊便。不过兄弟得提醒探长一句,林老大的脾气并不好惹,火起来是会不顾一切的!”
“一切后果由我负!”孙奇不受他的威胁,转向方天仇说:“方老弟,你现在跟我走一趟吧!”
方天仇霍地站起来,理直气壮地问:“请问孙探长,是根据什么罪名拘捕我,请拿出拘票给我看!”
孙奇急向他暗使了下眼色,故意声色俱厉地说:“对你这种刑事凶嫌,不需要签发拘票,我以探长的身份就可以拘捕你!”
方天仇对他的暗示茫然不解,只好强自笑笑说:“好吧,探长看着办吧!”
说罢,他自动把手伸出来,表示并不拒捕。
孙奇立即示意那便衣警探,掏出腰间的手铐,当真上前把方天仇的手铐上,另一端则铐在他自己手上,以防犯人脱逃。
“费经理。”孙奇随向费云郑重说:“现在我把人带走了,你可以转告林董事长,这件事只能循法律途径解决,他要是一意孤行,我孙某人只好公事公办,别怪我不给他面子!”
说完也不等费云有所表示,把手一挥,带着方天仇从容离去。
费云气得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怒骂一声:“好个兔崽子,你等着瞧吧!”
随即抓起电话,拨动林公馆的号码……
孙奇是怎样及时赶到,阻止了费云的枪杀方天仇呢?
原来林广泰的人马全部出动,分头搜寻方天仇的行踪时,孙奇接获线民的情报,顿觉事态严重了,立即带了大批武装及便衣警探出发,希望能镇压这个尚不知因何而起的紧急事故。
一方面他先找到了林广泰本人,想问明真相,以便劝阻他的轻举妄动。
不料林广泰已形同疯狂,几乎失去了理智,先不说明原委,劈头就对方天仇一阵臭骂,什么丧心病狂、见利忘义、乌龟王八贼,连祖宗八代全骂了出来。
孙奇从来没见林广泰愤怒成这个样子,心知必然事出有因,便强自耐着性子,向他细问详情。
林广泰边说边骂,说出了全部经过。
首先说到的,是方天仇偕同金玲玲双双出现,在银星夜总会逼着庄德成写了出让字据。
其次是方天仇去郑二爷那里,骗出了他的女儿,说是护送回家的,结果到现在尚不知他们的下落。
再说宋公治的遇害,林广泰顿时情不自禁地声泪俱下,声言不报此仇,绝不甘休。而他认定了纵然不是方天仇亲自下的手,但他虽不杀公治,公治却因他而死!
要不是为了商请郑二爷出马,协助查探方天仇的下落,宋公治根本不会带着林玛丽过海,又何至于在九龙城被人捅死?
说来说去,事由方天仇而起,等于是他间接杀害了宋公治!
最后的话更令人难以来置信,据林广泰说,今天一大清早,在他尚未获悉宋公治的恶耗之前,方天仇曾亲自到了林公馆。
当时林广泰尚为他的安然脱险欣慰不已,谁知方天仇却告诉他,自己之得以释放,是“勒索公司”又绑去了林玛丽,以她作为人质,而要他回香港取款五千万元,如果方天仇不将赎款如数送去,则林玛丽就将被留下。
本来林广泰也决意拿出这笔巨款,换取方天仇的安全,现在自己的爱女又落入歹徒手里,他就更得如数照付了。
其实林广泰最近已是外强中干,早把钱财散尽了,还是几个弟兄替他准备了这个数目,搁在家里准备随时等候对方的通知,可以按照指定的时间地点即时送去。
谁知大出各人意料之外,来取赎款的竟是方天仇本人,而林广泰的女儿反而成了人质。
由这一点看来,“勒索公司”不仅组织庞大,更是阴谋诡计多端,是个不易对付的对手!
林广泰当时只有一个人在家,没有别的人可商量,同时为了宋公治和女儿的一夜未归,急得方寸已乱。尤其方天仇是他最信任的人,临时不疑有他,毫不考虑就把准备好的五千万巨款交给他。
方天仇在得款离去时,还特别强调,说他此来是有人暗中监视的,劝林广泰千万不要派人跟踪,否则对方将会采取对林玛丽不利的行动,由他负全责护送林玛丽返家。
林广泰果然听信了他的忠告,不曾派人跟踪。但方天仇这一去,就没有消息,直到郑二爷陪同庄德成到来,说出昨夜宋公治遇害的经过,他才知道上了方天仇的当!
宋公治的死讯,使林广泰悲恸得几乎发狂,更加上庄德成一口咬定,方天仇已可能变了志,被财与色所诱惑,甘心受“勒索公司”的驱使,不由大为震怒。
因为,照庄德成所说,林玛丽昨夜在郑公馆是被方天仇接走的,而他刚才却骗去了五千万巨款,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林广泰不信。
在忧急与愤怒交迫之下,林广泰突然痛下决心,出动了全部人马,矢志要搜得方天仇,亲自处置这不仁不义的伪君子!
孙奇在获悉整个经过之后,仍然将信将疑,看林广泰激动和愤怒的情形,似乎不能不相信,但他又怎能相信方天仇是这种人呢?
站在他的立场,无论方天仇是否真的变了志,甘心受“勒索公司”所利用,他是绝不同意林广泰的极端行动。极力劝阻无效,双方几乎冲突起来。
幸而郑二爷比较冷静,从中排开了双方,才避免一场三本铁公鸡,全部武打的演出。
孙奇离开林公馆后,一方面派出大批人手,密切注意林广泰的人行动,必要时好及时镇压,防止造成流血事件。
一方面他亲自带着几批人,分乘警车在各处巡视。
情势相当严重,因为这个导火线不知在何时何地会突然暴发,令人防不胜防。尤其明知林广泰的人随时可能造成流血事件,但在人家没有犯法的行动之前,警方是不能任意拘捕的,除了密切注意,根本毫无办法。
唯一收效的,是由于警方的人员大批出动,林广泰和郑二爷两方面的人,除了有自卫枪照的,其他的人身上均不能私藏“黑牌手枪”,以免孙奇依法拘捕。
孙奇坐在警车上,随时利用无线电话联络,指挥各方面的行动。
警车刚经过统一码头,忽然接到警务处,由他办公室值勤人员来的紧急警用电话,向他报告说:“刚才有人来电话找探长,说那个叫方天仇的,已进了‘东方大饭店’,同时有林广泰方面的人随后跟踪,要探长即刻赶去!”
孙奇大为吃惊,赶紧吩咐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东方大饭店”,总算及时阻止了费云,否则尚不知道伤亡的他们那一个呢!
幸好费云知难而退,不曾动用武力,就让孙奇把方天仇带走。
上了警车,方天仇终于忍不住忿声质问:“孙探长,兄弟究竟犯了什么法,要接受拘捕?”
孙奇哈哈一笑,吩咐便衣警探替他开了手铐,才歉然说:“方兄弟,非常抱歉,刚才当着费云的面,我实在不得不做做戏呀。”
“做戏?”方天仇感到诧异说:“那么孙探长不是真的拘捕我?”
“这还用说吗。”孙探长笑着说:“现在老弟的手铐不是已经打开了?”
方天仇微微点了下头,遂要求说:“既然孙探长不准备拘捕兄弟,那就请让我下车吧!”
“那不行!”孙奇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
“为什么不行?”方天仇自认无愧于心,是以理直气壮。
孙奇郑重其事地说:“有几个问题,我们必须弄弄清楚,同时,为了方老弟的安全,我不能让你单独行动。”
“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方天仇正色说:“但警方的保护,我是绝不接受的!”
孙奇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后想了想,说:“这么吧,方老弟既然不需要保护,我也不便勉强,等我们回警务处把几个问题弄明白,那时候去留由方老弟自行决定,如何?”
“难道非去警务处不可?”方天仇不以为然地说:“有问题现在不能问?”
孙奇摇摇头:“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的,方老弟,我看你就暂时忍耐一下,跟我去一趟,保证不会耽搁你太久时间的。”
方天仇听他这么说,只好不再坚持,勉强同意跟孙奇到警务处去。
孙奇这辆专用轿车,里面的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