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凰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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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凰女传-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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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哥哥,你愿意放下仇恨吗?就当是为了我。”她目光忽然黯淡,脸却奇怪地红了起来,弱声道,“若是你……到时候想要孩子,便讨妾罢,我能够理解的……”
    “真傻。”燕的目光稠得化不开,用一个柔情的吻止住了张嫣的话头。
    她在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中出现,如同阳光一样,温暖他,关心他,爱护他,在张家时他还不懂珍惜,自与师父出游后,一路上经历过冷嘲热讽,明白了人情冷暖后,这才知道嫣儿是多么特别。每每饥寒交迫,每每遭遇横祸,每每遍体鳞伤筋疲力尽,是对她的许诺支撑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熬了过去。而自重逢后,他无意中做下了对不起她的事,还别扭般说出伤害她的话语,但她仍然信任他,仍然思念他……嫣儿是他的珍宝,他这一生怎还可能对别的女人动情?
    只是,这么多年来,仇恨已经根深蒂固,变成了与他生命一同生长的植物。他一时间难以将其连根铲除。
    燕由看着张嫣像小鹿一般羞涩惊慌的眼神,又探身吻了吻她颤抖的睫毛,转而神情肃穆,郑重地说:“给我十日的时间考虑。”
    开门的小厮一见来人是老爷的好友、新近升任了左佥都御史杨涟大人,忙见礼请他入内。
    杨涟踏着吵闹的乐曲锣鼓声穿过两道门来到正院中,只见张国纪于树下搬了桌椅,正由书童陪着看戏。他左手一壶酒,右手一酒杯,自酌自饮。

☆、112。载入史册的一次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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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都倍感意外,张嫣沉吟一瞬,说道:“燕哥哥先吧。”
    燕由没有推辞,将这几个月他的调查经历在张嫣耳边讲述。
    雨声大作,炭火明灭,两人相依,轻声低语。张嫣一言不发地认真听着,直到听见燕由在北京城的四合院被数十人围攻之事,才打断他,揪着燕由的衣襟关切地问:“燕哥哥可有受伤?”
    燕由笑蹭了蹭她额头,“小伤而已,早恢复好了。”
    张嫣手上紧着力没有松开,燕由将手覆上她的手背,轻舒一口气,说出他最后的判断,“我猜测,他们是一个以氏族为纽带聚集在一起的组织,在王朝的背后为了种种目的而进行活动,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我父母的死亡便与他们的活动有关,八年前,河南洛阳福王府上八百士兵发生哗变。在那前不久,我的父亲母亲恰好出门去洛阳城卖谷米,时间和线索都恰好吻合,我认为他们或许是知道了什么不该他们知道的东西……才遭横祸。”
    张嫣心中暗想,燕由猜得应该*不离十,福王是万历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围绕他和太子有着长达十年的“争国本”,这种跟继位有关的事件,背后出现家族的影子也并不奇怪。
    “嫣儿。”燕由拢住她揪着衣服的拳头,“我之所以能够找到他们在北京的宅子,是因为张叔的指点,他与他们有关系,那你是否也……可以告诉我吗?”
    张嫣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张叔’是指自己的父亲张国纪,大为惊讶。父亲怎么会帮着燕由调查家族的事?她不由得陷入沉思,不仅这一次,此前父亲的态度一直也都耐人寻味。
    燕由见张嫣沉默不语,便道:“你不愿说,我不会勉强的。”
    张嫣被他打断思绪,忙摇摇头,“燕哥哥的问题正合了我今日要说的话,我会一五一十地对你讲清楚。”
    张嫣从燕由见过的堆秀山机关说起,谈到地底的紫禁城,还有背后的家族,历史的渊源,自己为何被选中,如何被扶上皇后之位,他们要她做些什么。一切的一切,缓缓从她嘴中吐露。
    燕由越听越心惊,张氏一族的庞大势力,先前自己所见原来不过是十之三四,原来自己的父母竟惹上了这样的人物吗?怪不得丝毫余地都没有,只得抄家灭口的下场。
    燕由感念张嫣对自己的信任,竟毫无保留地将这些隐晦秘事全告诉了自己。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她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一想及张嫣在刀光剑影中背负沉重的责任,被安排命运而身不由己,只觉得心疼无比,手臂更加用力地将她圈住。
    “我这一生都被他人操控,而燕哥哥却是我生命中的意外。”张嫣甜蜜一笑,“曾经我以为自己靠着小聪明瞒过了父亲我与你之间的关系,但现下一想,或许父亲早便知道了。”
    燕由也微微一笑,但并不如张嫣那般自在,在听完张嫣亲口承认她与张家的关系后,燕由心中未感到轻松,现下他最想知道的是张嫣对双方的态度,他不求她为自己背弃家族,只望她两不相帮。
    似应了他的心意,张嫣话锋一转,语气中增添了几分严肃,“燕哥哥。”但一喊完名字后又沉默了,似乎难以下定决心一般。
    燕由第一次见张嫣有这般为难的时候,也并不催促,静静等着她说话。
    “医婆替我诊断了身子,说我这辈子已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燕由浑身一震,手骤然收紧,张嫣只作不觉,她气息柔软,如常而语,“张家不会留下一个生不了孩子的人占着皇后之位,他们也不信任过继的血脉,所以我会被放弃,被家族中的其他女子替代。即便她们的资质可能不如我,但我没有了生育的能力,那么再优良的资质对他们来说都变得毫无作用。”
    燕由发觉自己的胸腔收紧发痛,张嫣淡然的诉说像一只有力的小手攫紧了他的心脏,使劲地按捏。他狠狠将张嫣的身子按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缓解胸口的难受。他的手抓着她的肩膀,能够清晰感觉她多么瘦。
    张嫣本已看开此事,而此时燕由如此做法,无端又催出了她的软弱,她下巴搁在燕由肩膀上,眼中几有泪意,最终忍了回去,温柔一笑,柔荑纤手轻轻抚过燕由宽阔的背部。
    “燕哥哥,接下来的话更加重要,你好好听我说。一宫不容二后,既然要有新的皇后,那我的命运定是被打入冷宫。到时候只要你抓准时机,趁客印月魏忠贤对我动手前从宫里救我出去,或许家族会追捕一段时日,但凭你的身手,定然能够避过,而再之后,没了身份和责任的我,便自由了。”张嫣的声音中有期盼和渴望,“天下之大,我们可以和徐叔叔一般浪迹天涯,做一对……神仙眷侣。”
    燕由张嫣两人彼此两情相悦,两人都心知肚明,但两人都顾忌着身份的隔阂,默契地未谈及过这方面的话题。第一次直接提出口,张嫣不禁羞红了脸。
    张嫣从他的怀中轻挣开,借着昏暗的光线直视燕由幽深的双眸,轻声柔语。
    “燕哥哥,嫣儿希望你能够放下仇恨,虽然嫣儿并不认识你的父亲母亲,但从你对他们的感情就知道,他们一定非常爱你,所以他们一定不会希望你为了他们而被仇恨缠绕终身,甚至还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张嫣低下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同你一样明白仇恨的滋味……我怎么会不明白呢?”张嫣想起了无辜枉死的那许多人,她救不了的那许多人,其中甚至有她自己的孩子,咬了咬嘴唇,“此前我一直很拼命想要改变,想要保护弱者,但似乎到最后,除去成功拉拢了皇帝外,其余一事也无成。因此我决定放下,将那些艰难的任务,交给那些想要做、也能够做的人罢。我被人操控了一辈子,现在趁着被放弃的机会,我想重新夺回自由,这不算是过分的要求罢?”张嫣对燕由甜美一笑。
    “燕哥哥,你愿意放下仇恨吗?就当是为了我。”她目光忽然黯淡,脸却奇怪地红了起来,弱声道,“若是你……到时候想要孩子,便讨妾罢,我能够理解的……”
    “真傻。”燕的目光稠得化不开,用一个柔情的吻止住了张嫣的话头。
    她在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中出现,如同阳光一样,温暖他,关心他,爱护他,在张家时他还不懂珍惜,自与师父出游后,一路上经历过冷嘲热讽,明白了人情冷暖后,这才知道嫣儿是多么特别。每每饥寒交迫,每每遭遇横祸,每每遍体鳞伤筋疲力尽,是对她的许诺支撑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熬了过去。而自重逢后,他无意中做下了对不起她的事,还别扭般说出伤害她的话语,但她仍然信任他,仍然思念他……嫣儿是他的珍宝,他这一生怎还可能对别的女人动情?
    只是,这么多年来,仇恨已经根深蒂固,变成了与他生命一同生长的植物。他一时间难以将其连根铲除。
    燕由看着张嫣像小鹿一般羞涩惊慌的眼神,又探身吻了吻她颤抖的睫毛,转而神情肃穆,郑重地说:“给我十日的时间考虑。”
    开门的小厮一见来人是老爷的好友、新近升任了左佥都御史杨涟大人,忙见礼请他入内。
    杨涟踏着吵闹的乐曲锣鼓声穿过两道门来到正院中,只见张国纪于树下搬了桌椅,正由书童陪着看戏。他左手一壶酒,右手一酒杯,自酌自饮。
    “外头都闹成那样了,你还如此悠闲。”杨涟不得不提高声调,才能让自己的话语传进老友的耳朵中。
    张国纪抬头见杨涟,也不惊讶,招手让他过去坐。同时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了一眼书童。书童会意,与杨涟擦身而过,朝戏台边走去,以手掌扩音,冲台上高声大喊:“你们唱得如此有气无力,还有敲锣打鼓那几个,手上的劲道去哪了?你们在糊弄谁呢?”
    顿时间乐曲锣鼓声回荡在院子里,一男一女伴着琵琶的唱腔扬得高高的。
    书童没有走回来,而杨涟在张国纪旁边坐下。借着戏曲声音的掩盖,说起话来便少了许多顾忌,“皇后非你亲生女儿的流言现下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你打算坐视不理吗?”

☆、113。民众的愤怒

张嫣忘了自己究竟有没有哭,总之最后她将头从燕由胸口抬起,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借着窗口月光,仔细观察他的脸,抚过他的胡渣,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的。
    张嫣感叹道:“从正月二十三日到二月头,这十数日中你可知道我每日每夜是如何熬过来的吗?曾经读过的诗句中有句话:‘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燕哥哥,你不会知道,我究竟有多么害怕……。”
    当知道努尔哈赤兵临宁远城下时,镇定的她也失了方寸,跌倒在坐榻上,心神俱乱,即便如今回忆起来脊背依然阵阵发凉,“你若是真的……不在了,我或许也没有法子活下去。”
    燕由一直没有出声,留心听着张嫣倾诉,轻抚她背部,但此时他忽然开口打断张嫣,“嫣儿,不要说这种话!”他的语气非常严肃。
    “我确实做不到,与其一个人活着背负所有的痛苦,忍受相思而不得见的折磨,还不如去找你。”张嫣飞快回答。
    “你呀……”燕由无法反驳张嫣,只好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肩头,但无奈之下嘴角还是流露出一丝欣喜。
    张嫣兴奋的情绪渐渐消散,因燕由回来,悬了多日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冷静沉着的状态也重新回到身上,“当然,若是宁远不幸失守,大明江山就等于毁了一半。魏忠贤任命的辽东经略是个什么东西,我再清楚不过,山海关在努尔哈赤的铁骑面前撑不了多久。没料到,袁崇焕竟是大明如今难得的将才,听说当初提拔他的人是孙承宗,果然有识人的眼光,也多亏了袁崇焕,你才能平安无事地回来……你觉得他如何?”
    燕由松开张嫣,剩一只手搭在她肩头,“袁崇焕实是将才,智信仁勇义都能做到。据我几日藏身在军队中的暗查看来,他选择独挑最难的这道大梁,啃最难啃的硬石头,有为国为民之心,更为求功名。”
    “男子汉大丈夫,求功名利禄在情在理,这便不用担心他不拼尽全力,只是不知魏忠贤能否给他一个他想要结果。”张嫣摇摇头,将目光定在地板月光的光束上,提起那个更加难说出口的话题,“那……张家……”
    燕由将那夜所见如实告诉张嫣,将缴来的匕首递给张嫣道:“那人身上除了匕首外找不到任何物件,自然也无法确认他是张家的人,况且我在宁远城那段日子张家在城内的驻地并无其他动静。”
    张嫣用指尖轻轻划过匕首光滑的刀面,“燕哥哥看这把匕首的做工如何?”
    “虽然匕首样式普通,手柄也用最常见的硬木,但刀身是用杂质极少的钢制成,极其锋利,非常人能所有。”(备注:在人类发明炼铁之后不久,就学会了炼钢。)
    “匕首是一,还有一事,即便是有经验的奸细难以做到完美地掩藏身份,让人很难不往家族那个方向联想啊。”张嫣盯着匕首,意味深长道。
    燕由也认同张嫣的猜想,“我离去前暗中给袁将军留了一封信,让他务必加派人手守好城内的各个出入口,同时注意城内张家所在的那一片区域。”
    “我也将堆秀山的机关给彻底毁掉了,为防他们回来再利用它。”张嫣微微一笑,很快又恢复了沉静的神色,“宁远大捷的消息传来后,魏忠贤下令逮捕东林党残余人员中曾与他作对的七人。东林人虽然在朝野中树敌众多,但因为官清廉,在百姓中威望颇高,深受爱戴。这道命令一传开来,各地百姓纷纷出钱去凑齐“赃款”来赎回大人们的性命。”
    张嫣叹了一口气,“东林党人不会让百姓出钱而自己苟且偷生,总之,周起元、缪昌期、李应升、周宗建已被抓,高攀龙投水自尽,如今只剩下南直隶吴县(今日江苏苏州)的周顺昌与余姚的黄尊素。”张嫣眼带狠意,“民怨已经聚集到到顶点,只差最后一把推动。”
    “我明早便动身去吴县。”燕由道。
    张嫣笑了,拉住燕由的手,抚摸他指尖的茧子,柔声道:“你好不容易才回来,我不要你再离开,吴县的事便交给信王安排吧。”
    燕由有几分惊讶:“你与他商议过?”
    张嫣点头,“在毁掉堆秀山机关那晚,我借地下通道与他见了一面。”
    回想起地底的幽暗恐怖,燕由紧抱住她,说道:“在宫中独自面对一切,苦了你。”
    张嫣微微一笑,目光看向藏着断肠草的衣柜,沉默着,没有作出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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