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地以三牲大礼来祭天。并指示所有的臣子穿朴素的服装,务必痛加反省,以求平息事态。
但这些举动收效甚微,因为大爆炸后不久,京师洪灾爆发,江北与山东还分别出现严重的旱灾与蝗灾。民间反阉党之风愈演愈烈。
魏忠贤根本不敢再动苏州的民众,完全沉寂下来,躲在府中,拒绝出门见人。
☆、118。信王选妃
一片萧条中,有大臣上疏提出,信王朱由检已年满十六,是时候替其选妃,举办大婚,也靠喜事来消弭一下全国持续许久的沉闷之气。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礼部上下一致通过。
朱由校沉浸在伤痛中尚未走出,对此事完全撒手不理会,张嫣身为皇后,长嫂代母,一力操办选妃事宜。
为防加深民怨,张嫣下令此次征选完全靠自愿,只要满足颁布的条件均可送选,在第一轮落选之人给予五两银子打发回乡,除去最后中选的人,剩下的人便充入宫中当宫女。如此还可以弥补一二宫中缺失的人手。
虽然许多大户人家不愿将宝贝女儿送入宫中受苦,但一则此次是为信王选妃,并不会冲撞魏公公,二则许多人惦记着封妃带来的功名利禄,尤其是在这等世情下,更愿意冒风险一搏。
全国各地陆陆续续送往紫禁城中的女子,虽不如张嫣那时多,但也数量可观,需得数以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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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嫣今日来到宫中最冷清的一座宫殿中。
这儿的主人是刘太妃,刘太妃为万历年间明神宗的妃子,德高望重,资历极深,掌管着皇太后印玺,连魏忠贤都不敢打她的主意。虽然她为人低调,一直居于深宫,但信王选妃这等大事当然得同她商议,经过她的同意后,才能定下人选。
事情比预想的要麻烦些,张嫣与太妃在最后三人的抉择上表示出了不同意见。
张嫣道:“太妃,儿臣认为黄氏端静贤淑,可为正妃人选。”
刘太妃缓慢摇头,“哀家认为周氏为上选。”
张嫣停下话头,思考对策,许久才慎重道:“周氏的年纪小,看起来瘦得很,脸色也不甚康健……”
刘太妃柔和一笑,“皇后太苛刻了,本宫没记错的话,皇后初入宫时与周氏同等年纪。她如今虽瘦弱,但在宫中好好养着,总是会长好的。”
张嫣没话说,她心中对信王妃的要求极高,因为那人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皇后,无法在任何小节上将就。刘太妃见张嫣如此,便道:“你可问过信王的意见?”
“儿臣见过他,他说全权交由儿臣决定。”
刘太妃笑道:“哀家也同样不过是给一句建议,最后人选还是要皇后来择出。”
她说是这样罢了,若是不遵太妃的意思便是失了孝道。张嫣只好说:“太妃可否给儿臣一日的时间斟酌考虑?”
刘太妃和蔼地颔首同意,张嫣恭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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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嫣回到宫殿后,立即召见那位得刘太妃欢心的周玉凤。
进入大选最后一轮的三位淑女都住在西六宫中,离坤宁宫不远,得到召见后,她立即匆匆赶来。
周玉凤踏着日光走进明间,不得不承认,她是极美丽端庄的女子,肌肤洁白如玉,无需妆容也美艳动人。只是太瘦了,两只藏在袖子下的手臂如同柳条一般纤细,张嫣认为这种底子薄弱的人不适合在后宫生活,李庄太妃就是太过柔弱,才在魏忠贤轻微的打压下想不开,身子很快撑不住,郁郁而终。
张嫣看着她行礼,担忧她不要突然间折了细腰。
“起来罢。”张嫣换上一幅皇后该有的笑容,切入正题,“你的家人为何送你入宫。”
周玉凤抬起头,小声而镇定地回答:“民女父亲的女乐班子难以为继,需要银钱周济。”
“哦?”张嫣不满她实话实说的耿直,却又隐约觉得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为何同本宫说实话?你不怕本宫因此惩罚你?”
她没有怯意,声调也很正常,“娘娘圣德的名声在北京城无人不知,从前曾听说各种娘娘的事迹,民女妄测娘娘为喜听实话之人。”
张嫣的兴趣被勾起,但不置可否,探问道:“据闻你略通药性?”
她不卑不亢道:“回娘娘,是。”
张嫣打手势让人给她端上几道寻常的菜式,让她辨别菜中所混药物,她几乎不假思索,一一指认出来。看来她自称“略通”乃是谦虚。
“会做菜吗?”沉默半响,张嫣突然发问。
周玉凤终于意外地看了张嫣一眼,“家中每日膳食皆是民女准备。”
张嫣不动声色,微微点头,心中对她已有一半认可,剩下那一半,要等燕由调查过她的身世背景后才能确定。
☆、119。信王选妃(二)
燕由清查周玉凤祖上三代的家世,在慎重权衡之下,张嫣确认其为信王正妃人选。
在下旨前需得请示皇上,但朱皇上眼下这个状况,仿佛世事皆与他无关,所谓的请示不过只是走一遍规定的过程罢了。
信王被传召入宫,也不知是否其有意为之,两人在乾清宫门前恰好偶遇。
张嫣免了他的礼,笑道:“本宫相中的信王妃,温婉贤淑,美丽大方,皇弟一定会中意。”
朱由检不太感兴趣,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反而道:“皇嫂可有察觉到皇兄近来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
张嫣早就准备好应对各种情况,并不慌张,换上练习过千百次的担忧神情道:“自从高公公死后,皇上就一蹶不振,身子也大不如前,本宫早就发觉此事,但皇上根本不听劝,也不愿意见太医。等会儿信王劝几句,皇上兴许会听进去。”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走到暖阁中。
一进门就看到宫女跪了一地的场景,绕过屏风,只见朱由校瘫倒在坐榻上,不住喘气。浑身酒气冲天,四肢看起来绵软无力,就像宿醉之人一般。
信王与张嫣对视一眼,张嫣对他点头,他出言问道:“皇兄,这是怎么回事?”
朱由校止不住地喘气,指着地上的宫女们。
领头的宫女代表众人回话:“回禀信王殿下,皇上连续饮酒数日,神志不清,奴婢们……实在是不敢再让皇上继续喝了。”
“我是皇上!我说的话,你们都得照做!”
桌上地上瘫倒数个空酒瓶,朱由校脸上罩着一层暗沉的青色,明眼人一看就知他身体状况堪忧。怪不得那些宫女宁愿跪在这儿违逆皇命也不愿继续给他上酒。
此时的情形不合适信王说话,张嫣便自己拿了主意,命那些宫女先行退下。
朱由校也并不计较,拉着张嫣道:“皇后,朕要你宫中酿的‘荷花蕊’,永寿和朕最爱喝,对吧,永寿?”他对着虚空呵呵笑起来。
张嫣心酸了一刹那,说道:“只要皇上答应臣妾不要再每日喝这许多酒,臣妾立即回去命人酿造,每日送来乾清宫。”城墙一般的理性控制她的思想,回到正轨上。她怕朱由校身上毒性太快发作,让明白人瞧出破绽。
信王明白哥哥这个状况无法被劝服,只好顺着张嫣的话,“皇兄,听皇嫂的罢。若皇兄真觉得日子难过,大可召见臣弟入宫作陪。”
朱由校又呵呵笑了,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他醉眼迷蒙地左右瞧瞧两人,问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张嫣道:“皇上您忘了吗,您的弟弟要大婚了,臣妾选出了一位百里挑一的女子作为信王正妃,要来向您上报。”
他愣了愣,费力地理解张嫣话中意思,良久才似反应过来,拍拍朱由检的肩膀,乐道:“弟弟也长大了,永寿知道了一定很开心,对吧,永寿?”
张嫣将周玉凤的情况简单对两人说了一遍,信王面色不改,看起来事不关己一般,但朱由校很是高兴,揽过弟弟在身旁坐下,大着舌头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朱由检的脸上没有透露出一丝情绪,至少张嫣看不出来。
张嫣退到一旁,目不转睛盯着朱由校,自己本编好了一套借口来阻止他找御医,没想到大灾变让他失去了高永寿,导致他伤心欲绝,自暴自弃。如今借口是用不上了,只要他继续保持这个状态,不久后计划就可以实现。
当前的局面稳定成一个无法打破的平衡。剩下来的日子,就要拼耐心了。
☆、120。东风来
信王大婚后不久,从北方传来努尔哈赤病逝的消息,全国上下一致认为这是个好势头,举国欢庆。所有人都忘记了,曾经将才辈出的大明,根本无需以这种方式求太平。边境若有部族胆敢进犯,绝对会被打得抱头鼠窜。
只可惜,事情也不如想象中那么尽如人意,九月,努尔哈赤最小、城府也最深的孩子皇太极继任后金大汗位置,同年秋季,江北发大水,河南出现蝗灾。
为冲喜而举行的一场婚事没有对江山的局面起到任何改变,幸运的是,信王与信王妃日常倒是相敬如宾,琴瑟和谐。
几个月后,辽东爆发了一场小小的战事,皇太极领着后金军来攻,却再一次败在袁崇焕手下。这次战事看起来像是袁崇焕的胜利,但最终,魏忠贤给他的奖赏远不及他应得的。袁崇焕能够接受兵败,却不能接受这等不平等的对待,于是毅然辞职。
这些事自然没有传到朱由校的耳中,他持续闭门不出,身体每况愈下。张嫣从未间断观察他,一天一天跟年月比耐心,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天启七年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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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游池?”(西苑即今北京中南海,在公告区有图解)朱由校问道。
张嫣笑道:“是呀,皇上在宫里闷了近一年,如今身子虚,又不肯见御医,不如去外头走走,散散心,或许对身子好些。”
朱由校陷入回忆,张嫣紧张地看着他,若是打听的消息没有出错,他应当不会拒绝。
“也是该出去看一看了,朕与永寿年幼时最爱偷偷跑去那儿玩。”他许久未晒太阳,脸色白得病态,现在一笑终于有血色重回面颊。
“现下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臣妾新酿的荷花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香甜,今夜游船时对月饮酒,实乃风雅之举。”
“今夜?”朱由校问道。
“夏日暑气重,皇上身子如此这般,怕是受不得暑气。”
朱由校赞同张嫣所言,张嫣立即叫宫人进来,细心吩咐好一切。朱由校就在一旁听着,对张嫣的安排很是满意,只是最后加了一句,“也叫上魏忠贤和奉圣夫人。”
张嫣痛快答应,这两人可有可无,基本影响不了核心计划。
外面天际薄云遮蔽,高挂的日头绕着一环亮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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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月至中天,大如玉盘,透过薄薄的云层,同样有一圈晕影伴随。与白日相同,那一圈东西名为“风圈”,只要有这东西出现,若不下雨,便会刮起大风。
张嫣坐在窗中,如同在平地一般,此刻水面还风平浪静,不知何时才会开始起风。她没有诸葛孔明那般呼风唤雨之术,今夜只是一场赌局。
出行分了两艘大船,客印月和魏忠贤共一艘,张嫣和朱由校共一艘。每艘船都可富裕容纳下十五人以上,朱由校不乐意带侍卫,这艘船随侍而来的只有五名宫女与五名太监。
船停在桥边,张嫣与朱由校一人一杯喝着“荷花蕊”,张嫣神态自若,细心品味着下了毒的温酒,就这样喝一次,对自己身子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但美酒香醇,张嫣不胜酒力,很快双颊绯红,对着窗口趴倒在桌上。
张嫣的确实醉了,但醉的只是身子,心中还清醒着,她必须观察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反观对桌的朱由校,这么长的一段日子里,每日都烂醉如泥,他的酒量早就锻炼得极好,但酒不醉人人自醉,身子还没醉,心先醉了。他对着月光手舞足蹈,叫着要去河上泛舟。
皇后已醉倒在桌上,剩下宫女和太监根本劝不动皇上,再看如今池面无风无浪,十分安全,只得派了两个小太监跟他一起,从大游船上放了一叶小舟到池子中,提浆划去。
皇上这个状况,太监们不敢划得太远,在两艘游船的可见范围内来回徘徊着。
那艘小舟十分单薄,坐上三个人,好似随时要沉下去一般,正常的风也足够导致灾难。
从张嫣所对的这个窗口看去,池子如光滑的镜面延伸往四面八方,窗口中看不见天上的月光,只能看见水下的倒影,薄云已经散去,月晕耀眼。张嫣对着水月祈愿,风快来罢,借我一阵大风,用这阵风化作利刃,戳破腐朽的过去,迎接有盼头的将来。
朱由校是会水的人,只是长年毒药酒水的侵蚀下,四肢无力,绝对无法在水中自救。张嫣没料到朱由校拖着这么一副身子还能支撑那么长时间,可听闻袁崇焕离去后,想到后金随时有可能再犯,张嫣无法继续等待,必须冒险加快进程。
月影忽然不再圆满,水面闪动粼粼波纹,张嫣差点儿抑制不住想要探出头去看清楚些,但船身随之而来的剧烈的摇晃,预示着那一阵东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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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在打什么主意?”魏忠贤一边喝酒,一边保持着戒心。
“嘁!”客印月轻蔑哼了一声,“哪里理得她那么多呢?”眼睛不时瞟向一旁的门,门内是小巧精致的房间,可供坐船的人小憩。
魏忠贤始终放不下警惕,走到窗子旁,探看左方另一艘船的动静。他的注意力很集中,刚好错过了乘着小舟悠悠荡向右侧的朱由校。
客印月撑着香腮,坐立不安。
“咦,有些起风了。”客印月突然发觉舟身异样,用手撑住桌面,游船的桌子固定在地板上,不会随着船身摇晃而移动。过了一会儿,客印月发觉,这阵风对游船的作用有限,只引起轻微的摇晃。
客印月暗自一笑,吩咐下人们全都从左侧出外面去。
待门一合上,她迫不及待地站起来,牵起魏忠贤的手,温柔而不容拒绝地将他拖向。
她艳丽一笑,“行了,别去操心这些事,好不容易有这等机会,别惦记那个女人,惦记着我就好了。”
两人在摇晃的船舱*入*,丝毫没有在意游船右侧不远处,倒扣在水中的小舟,以及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