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血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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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血的童话-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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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古的嘴角在发抖,似乎几次想说什么却没办法开口。

“她死了,就死在杜松树下。”龙古艰难地说。

我被罪恶感包裹着,我杀死了那个年轻女孩,虽然可以说出于自卫,但现实的结果就是我活着,而她死了。

作为后母的我,用斧子砍死了丈夫与前妻的女儿。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不怪你,她临死前和我说了,那些疯狂的举动她也没办法解释。她让我告诉你,如果想要活下去,总要有一个人成为食物。她说她爱那四个孩子,她爱夏少元,她也爱我,所以她觉得只能是你或者她成为粮食,但她不愿意杀人,也不愿意让心爱的人去承受杀死别人的痛苦,她更没有勇气去自杀,所以她利用了你,同时作为对你的报复。最后她说了,很对不起。”

龙古几乎是几个字几个字吐出来的,很难想象他在以多大的气力去维持尽量平稳的声线,直到说出最后结尾的三个字,他终于还是用双手按住脸蹲下去痛哭起来。

我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去面对这残酷的世界,还是说此刻微笑就好了?原来到头来她居然是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啊?

既然想死,自杀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已无力去思考,即使死去了,那女孩的脸也在我眼前晃动着,她的话就像是留声机一样不停地在我耳边回荡起来:“成为幸福的食粮吧!_五九2boOk”

“你该不会,该不会真的要那么做吧?”我无助地看着龙古,他从地上缓慢地直立起身体,我看到他已经没有刚才的那种软弱和悲哀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拼命想要活下去的野兽似的可怕眼神。

“我不会在这里死去,我也不相信自己的人生会有终点线,这些都是试炼,是试炼而已,既然是由我赐给她身体,就让我来收回好了。”

我没有注意龙古的手里攥着的那把斧子,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

“你疯了!”我扯着龙古的袖子,他用另外一只手推开我。

“我没有疯,如果你不接受那孩子的心意的话才是疯了,Ⅴ⑨㈡还有屋子里的四个,想想吧,那里还有你最爱的儿子,如果不按照舒敏说的去做的话,谁也没办法离开这个岛,也许你还可以多撑几天,但他们已经接近虚脱了。我现在就去,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来,就算这件事会被诅咒,但我此刻要活着离开这里,就这么简单。”

龙古拿着斧子大踏步地朝前走去,我知道我已经没办法阻拦他了。

妈妈杀了我,

爸爸吃了我,

兄妹们从桌下拣起我的骨,

埋在冰冷的石墓里。

熟悉的歌谣在我身后响起,我惊恐地转过身,看到龙泽站在我身后,他虚弱而无助地看着我。

“你在唱什么?”

“姐姐教我的童谣,那个童话里的。”他回答道,接着向四周环视着、搜寻着,我知道他在找什么。

“姐姐呢?”

“过一会儿,过一会儿吧,她去帮你们采好吃的蘑菇了。”我早就预料到他会追问,所以想尽量安抚他。

龙泽不再说话,只是直视着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见他的右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而嘴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

“妈妈不要骗我哦,姐姐可是从来不骗我的。”他说完就一步一步走回木屋去了。

我的身心都已经疲惫破碎,无论如何拼装也没办法完整了,一想到等一下龙古回来后会发生的事我都觉得恐怖和恶心。但是我必须说服自己,即使不是为了那女孩,不为自己,也要为龙泽活下去。为了活下去,就算灵魂变得肮脏也无所谓了。

白天的小岛就像散发着湿热的巨大黑色迷宫,我独自站在犹如黑色盒子的木屋外,看着围绕着自己的杜松树,忍不住也轻声哼起那首童谣来。

妈妈杀了我,

爸爸吃了我,

兄妹们从桌下拣起我的骨,

埋在冰冷的石墓里。

即便是辛十牙此刻也坐立不安起来,他衣领后的脖子被穿过葡萄藤的阳光晒得灼热刺痛起来,对于眼前女人如此平静地讲述的故事,他有种难以描述和无法抑制的不安和压迫感。

辛十牙可以很轻松地知道对方是否在说谎,可是在这漫长的谈话过程之中——不,应该是单方面的叙述中,他根本没有抓到一丁点米媛神态上的异常之处,Ⅴ⒐②她说得如此真实,如果说说一句谎言容易,但是要去编造一个这么长的故事就太难了,更何况如果这个故事说出来对自己没有丝毫好处甚至是有害的话,撒谎有何意义?她所想要隐瞒的难道还会比这个故事中的现实更加可怕么?

可是如果这是真的,辛十牙立即想到了之前夏少元小岛记忆的终点,两人的叙述像两片齿轮互相咬合的拼图碎片一样紧紧结合在了一起,辛十牙没有想出任何有力的质疑和反驳。

那个少女、那个失踪五年的女孩、那个卧病在床苦等五年的母亲的女儿,早就已经在杜松树林里香消玉殒了,连身体也化成了其余七人活下去的食物和希望。

“我说完了。”米媛的脸上露出了释放后的表情,她的确并不想说这些,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旦记忆打开了闸门,后面的东西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这些事她从未向其他人说过,但此时此刻全部倾吐出来竟然是如此畅快,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解脱感。

“我恳求你放过我儿子,我相信他不会做出杀害同学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别的隐情。”米媛的右手抓住桌沿,身体前倾着。

“就像你杀死舒敏一样,对于杀人者来说,无论有多少理由和看似合理的动机,在结束一条生命的那一刻,这些东西都是苍白无力的。”辛十牙闭上了眼睛,他不愿意看到米媛的样子。

“那你到底为什么叫我出来?只为了几年前所谓的真相?原来所谓的侦探也不过是探究狂而已,如果你想将我在众人面前打回杀人犯的原形的话我毫不介意。”米媛抬起下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辛十牙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按在桌面上。

“我找你来当然不只是为了倾听当时岛上的真相,更何况我手中只有你和夏少元那不完整的记忆,即便是你们没有说谎,那也只是真实的一部分,我只是想尽可能地了解当年的一切。”

“你还想了解什么?我已经承认是我杀死了那女孩,这不就是真相吗?作为案件的调查者,抓住凶手就结束了吧?你们要的不正是这个结果吗?”米媛不无讽刺地说。

辛十牙的手缓缓离开桌面,他抓起桌子上装着残茶的杯子举到米媛面前,后者低头看着黑色的苦茶,有点莫名其妙。

“犯罪不是简单的事件过程,对于我来说,恶意就像是这杯子里的黑色苦茶,我不仅要知道最后是谁喝下了这杯茶水,还要知道这茶水从何而来,如果只是简单地认定你是凶手的话,我觉得还有很多没有解决的问题。”辛十牙将茶水一饮而尽。

“我不太明白。”

“这么说吧,也该说出今天找你的真正目的了。”辛十牙伸出舌头舔干净嘴边的茶水,脸上浮现出招牌式的灿烂笑容。

“我要你说服龙古,让当年的八人中除了死去的凉笑、舒敏和失踪的舒介一外的五人与我和我的女警朋友再去一次那个小岛。”

米媛无法掩盖自己的惊讶,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小个子男人,没办法理解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到底还想知道什么?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只是答应了一位可怜的母亲,五九*2boOk把她的儿子送回家。”

辛十牙觉得更热了。

回去的时候,辛十牙接到了夏少元的电话,开始夏少元总是东拉西扯,辛十牙也随意应付着。

“那个,试卷的事我从那位女警官口中已经知道了。”

“其实你也看出了不同吧,⒌⑨㈡当时考试的是舒介一,不是龙泽。”

“我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事实,你是如何看的?”夏少元想知道辛十牙的想法。

“我不知道,”沉默了数秒后,辛十牙这样回答。这让夏少元颇为失望,他原以为这个男人会说出些关于龙泽的事。

“夏老师,你的记忆依旧停留在那个时刻?”辛十牙忽然提出这样的问题。

“呃,是吧,暂时还是想不到什么。”

“你真的,失忆了?”辛十牙降低了语速缓缓地问。

夏少元觉得有些渴。

“我不想再重复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据我所知,对于失忆来说,医学上也分为很多种,甚至不只是失忆,人类很多的机能表现都至少会存在客观生理上的与心理上的原因。所以我想知道,你的失忆到底是外界不可逆的力量造成的,还是出于某些强烈的心理和对于精神的一种保护而造成的。”辛十牙很有兴趣似的解释道。

“不知道,我只是想不起来,如果我能想起什么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辛十牙握着电话笑了一下。

“那好吧,不过我想通知你一件事。”

“什么?”

“我们很可能会再去一次那个小岛,希望你有所准备,另外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你推脱的借口,因为这对你恢复记忆也有好处。”

夏少元对突然而来的事件没有应付的可能,只是呆滞地嗯了几声。挂断电话后,他觉得十分疲惫,头痛再次袭来,原本打算备的课也被他烦躁地推到一边。

又要再去一次?正如他所说,我该找些什么借口不去呢?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会害怕去那里?

就因为舒敏么?

夏少元觉得头痛得更厉害了,他闭上眼,女孩模糊的面容慢慢地如同显影液里的底片一样清楚起来,他站起身找了几片止痛剂吞了下去,然后整个人躺在了沙发上。

“你觉得舒介一究竟会在哪里?”楼曲萌翻看着手中的档案,那全都是近几年来龙古公司港口进出的记录,当然这是靠着舒国庆的协助拿到的,虽然谈不上是什么机密文件,不过身为警察想要弄到这些也比较麻烦,楼曲萌不能公开地以调查为名去索要。

“既然当日下午他代替了龙泽去考试,那就有一点可以证明,他应该和龙泽一直保持着联系,如果建立在龙泽是杀死凉笑的凶手这个假设上来说,舒介一应该是知道龙泽的计划并且主动协助他完成的。”

“那他现在会在哪儿?”楼曲萌没有抬头,依旧翻看着记录,不过她的速度更加快起来,表情也有些疲惫。⒌㈨2

“他只是个高中生,而且平常缺乏人际交往,再加上他是凉笑被杀的第一嫌疑人,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对这个为了知道青蛙生理结构而解剖几十只青蛙的家伙会杀人没有太大的惊讶,对这些孩子来说,仿佛这个朝夕相处的同学随时都可以成为杀人犯,就像脱掉一件外套那么简单。”辛十牙坐在书桌前,用手指关节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他没有朋友,看样子他父母也没有将他藏起来的意思,这么多天音讯全无,如果不是死了的话,那就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将他彻底隐藏了起来。”辛十牙伸出右手的食指。

楼曲萌翻阅记录的手忽然慢了下来,她的眼睛发亮了。

“案发的第二天,龙氏企业有一艘船开往那个杜松树的岛屿。”

“为了不出问题,让他离开这个城市去龙古的岛屿真是再适合不过了。”辛十牙收紧了拳头。

“你觉得龙古知道他儿子做的一切么?”楼曲萌问。

辛十牙摇摇头。

“这个没办法做结论,无论哪种可能都是可以说得过去的,所以我想知道的是龙古得知我们要一起随他上岛的反应。”

“你真的只是为了把舒介一带回来?”楼曲萌放下资料,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有时当事人总会把事情在自己这里的结束当成整个事件过程的完结,就好像盲人摸象,以为自己的理解才是真实的,而实际上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影响最后的结果,甚至会截然相反、大相径庭。对于事件参与的个体来说,他们所知道的真相只是个人的真相而绝非整个事实的真相,每个人也只是一块必需的拼图,如果只是从一两块拼图去推测最后整个的画面,往往会产生错误和偏差,而现在我欠缺的自然是龙古的那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

辛十牙说完,从桌子拿起楼曲萌弄来的进出记录无聊地翻看起来。

你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

还有那割下的一块肉,到底是为什么?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辛十牙立即接起。

来电者似乎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过了几秒后才极不情愿地说了话。

“是辛十牙么?”

是米媛的声音。

“是的。”

“我已经说服了我的丈夫,另外,?5九2B00k至于那个自杀的女孩莫绘里和夏少元老师,恐怕要你自己去一趟了。”

好极了。辛十牙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龙泽呢?”

米媛没有说话。

“你先去征求那个自杀女孩的意见吧,⒌⑨⒉我儿子我会自己去找他谈的。”米媛说完后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

“你不是一直说想去海岛度假么?”

“真的?”楼曲萌惊讶地大张着嘴,“龙古同意了?”

“去收拾下行李,请个假吧。我们要去那个杜松树岛了,当然在这之前还得去趟医院。”

辛十牙说完后才发现,自己的女警官朋友早在上一句之前就听不到任何话了,她已经走出去一边打电话请假一边思考着该穿哪一件泳衣了。

两个小时之前——

龙古坐在沙发上点着了一根烟,他安静地听着妻子几乎没有多少逻辑的支离破碎的叙述。他已经习惯了,自从那次从岛上回来后,米媛一直都是这样。龙古深知她的精神多少出了点问题,但这也很正常,她这种一直处于社会顶层的人遭遇到这种刺激不是靠时间可以修复的。

但是今天龙古发现,这不只是米媛几年来例行公事地抱怨儿子对母亲的疏远或者丈夫对妻子的冷落这么简单的事了,米媛很不情愿地说她要回岛上看看。

龙古依旧抽着烟,听到这句话时他差点呛到了气管,因为不自觉地用力嘬了一口,他咳嗽了一下。

“你说,想去岛上看看?”

米媛点点头,随即又神经质地加重语气冲着龙古,“你不同意?”

龙古把夹着烟的手在空中摇了摇,烟在空中画出几道淡淡的轨迹。

“你是应该去看看,其实我一直都希望你可以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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