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最终,他想起了五哥。
五哥的酒吧被封了,里面所有东西都被拾荒的人抢劫一空,不但没拿到任何补偿,自己手上还沾了人命案。五哥接到红霉素的电话,不明所以地就去跟他见面了。
红霉素从五哥口中方才得知,那一夜东方墨鬼鬼祟祟原来是开车去抛尸。
两个坏人就此展开思路,一夜之间,就设计了一出“拔毛饮血”的可怕阴谋。这出戏里面,当然需要朵朵花的帮助。朵朵花虽然心里喜欢东方墨,但出了那么多悲惨事情之后,她的心里只剩下怨恨。
红霉素带着五哥借看风水之名去了东方墨家里,五哥说的那些话,都是根据红霉素的描述,找高人指点过的。所谓的高人,其实就是那个居住在火葬场看尸体的姥爷。他和五哥是远房的亲戚,五哥称呼他为姥爷,所以,红霉素也称呼其为姥爷。
要想让东方墨把所储备的钱财义无反顾地拿出来,首先得把他吓住,人的内心一旦被恐惧占据了,那么所有的思辨能力便全部都化为零。骗局成功了,东方墨被吓得几乎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只能唯命是从。
一番周折,钱终于从银行的保险柜中骗进了大皮箱里。红霉素也确实是贪得无厌,本来大伙准备把钱平分,可他动了歪脑筋,想背着所有人,独吞那一箱钱。
红霉素把东方墨送回家中,未作停留就回到木庄,当发现皮箱的时候,不料有只野狗吠叫起来,狗的嗅觉敏感,能嗅出箱子上的血腥味,所以才被引诱到箱子附近来。
住在火葬场的姥爷听见了狗吠声,爬起来给五哥打电话。五哥马上开着车也朝木庄赶来,他隐隐觉得,红霉素此人根本靠不住。
或许是命里注定,五哥接电话时碰巧正要横穿那一条事故频发的马路。仍然是被钱财冲昏了头脑,五哥本想用骗来的钱重新开一间酒吧,所以一想到自己快要到手的钱被红霉素抢走了,心里一急,就出了事故,和一辆卡车相撞了。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才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尾声
东方墨已经不记得他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怀里抱过什么样的人,他只记得自己是在温暖与痛苦中渐渐没了意识,直到醒来时天色已是大亮了。
他支撑着身体走出卧室,稀粥和面包摆在茶几上。他的神情十分恍惚,好像是个昏迷很久才突然醒过来的病人,仿佛再次回到人间。
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屋里空荡荡的令人发寒,他喊了一声小花的名字,没人答应,他径直走向书房,那里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好像根本就没有住过小花这样一个保姆。他又回到客厅,茶几上的早点却证实了小花确实存在过。
摸了摸碗边,冰冰凉凉,说明这碗粥已经放了很久。他没胃口,只想抽根烟,就在点火的时候,他听见房门被人敲响了。
东方墨晃晃悠悠站起来,朝房门走过去,他本以为是小花回来了,但打开门一看,居然是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东方墨真的没有感到任何紧张,往事如同汹涌翻腾的潮水,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脸上还露出了释怀的笑容。他把警察让进屋,走进卧室,从柜子里拿出一身厚实的衣服,然后走到警察跟前,点点头,只说了两个字:“走吧。”
令东方墨感到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被判刑,事情调查了几天,他就被公安局释放了出来。这个案子确实很复杂,东方墨虽然涉嫌杀人,但找不到朵朵花去指证他,警察也没办法。不只是因为朵朵花消失了,还因为朵朵花根本就是一个假名字。
从公安局出来时又是一个夜晚。东方墨没有坐车,因为他有很多事仍旧想不明白,他很想走一走,把事情理一理,可他根本就找不到源头。
都市的街头充满繁华气息,霓虹灯层层叠叠地延伸而去,让人觉得不活在这个世上真是莫大的遗憾。
东方墨漫无目的地走着,街上漂亮女人的衣裙在飘动,为这个刚性的工业社会和神经紧张的商业社会增添了些许柔性的美。而此时,东方墨无端地想到,在这些闪闪烁烁的女人中间,朵朵花会不会突然走出来,站在不远处,向他挥手?
家还是那么阴冷,这是缺少人气的缘故。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股潮气从屋子里冲出来。几天没回家了,除了鱼缸里的鱼全死了,家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桌椅的表面积了一层淡淡的灰。东方墨的双手紧紧攥着,他不知该做什么,也不想伸手去触碰任何一件家具,犹豫了好半天,他径直走进卧室。
躺在床上的感觉更是可怕,冰凉的被子根本就不能用体温来焐热,东方墨紧闭着嘴,咬着牙蜷缩着,后来,他还是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墨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睛,他觉得身体在被子里并不那么冰冷了,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从莫名的地方扩散开来,同时,他也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一个人紧紧地拥抱着。
一定是在做梦。
东方墨暗暗地想,他立刻闭上眼睛,希望这种美好的梦境能够更长更久一些,他不奢望这个美梦永远不醒,他只希望这个梦能延长一些,哪怕一秒,再一秒……
那个散发着温暖气息的身体似乎动了动,东方墨被惊得又睁开了眼睛,因为刚刚的感觉如此真实,根本就不像是在梦中,东方墨的一颗心,瞬间恢复了原有的活力。
他很想转过脸看一眼,但他又不敢,他担心看到后面空空如也,自己的美梦就被残忍地打破了,可是,他又不甘心,他心里做着斗争,最终,还是没能鼓足勇气转过头。
就在这时,有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东方墨的耳朵里,麻麻的,痒痒的,他听出了那个声音是谁。东方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女人的双手却把他抱得更紧了。
“我小时候住在山区,有一次,我爬山时看到岩石间的树杈上有条小蛇,它是一条有着黑白斑点的小青蛇。它正在蜕皮,半个身子已从蛇皮里钻出来,而另外半个身子却还在蛇蜕里苦苦挣扎。它尾巴不停地摇着,努力想挣脱挂在树杈间的蛇蜕。因为旧的蛇皮紧紧地束缚着它的身体,它便回头咬自己的肚皮,它咬得很吃力,但旧皮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它的身子才慢慢地滑出来,留下鲜亮透明的蛇蜕挂在树杈上。它将身子缠在树枝间,回过头嗅了一会儿自己陈旧的蛇蜕,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东方墨听得专注入神,觉得脊背上有股热泪流淌下来。他愣了很久,才把自己的双手,按在了女人的小手上。
“后来听人说,在春天里蜕皮的蛇,看着简直令人心惊肉跳。蛇将身体在岩石坚硬的石缝处,一次又一次地划过来又划过去,直到将全身的鳞片都划破,里面的新肉才能将皮撑开来。蛇又用牙齿将外皮一口一口地撕掉,撕得血迹淋淋……我当时不明白,既然那样痛苦,它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去做呢?后来长大了才理解,蛇爬行的时间一长,就会感到束缚难受,为了重新开始,它不得不摆脱一些旧的东西,即便摆脱的时候是万般的痛苦。其实,人也是这样。”
东方墨鼻子一酸,也落下泪来。
“为了摆脱过去的沉重,为了追求心灵的轻松和自由,我死过了一回。我……我……”女人哽咽着。
东方墨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他鼓足勇气转过了脸,即便下一秒梦境就停止。
他看见了小花的脸,小花还是那么瘦弱,此刻,她也已然是一脸泪水。
两个人就像磁石一样紧紧拥抱着。
东方墨的手从女人的后背慢慢移向她的后脑,在那个地方,明显有个凸起的疤痕。东方墨钻进小花的怀里,嘶哑着声音说:“朵朵花,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家人,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朵朵花,也不是保姆小花,朵朵花死了,世界上再没有这样一个女人!如果你非要给我起个名字,就叫我——花朵朵吧!”
房间里,只能听见两个人抽泣的声音,从压抑到完全的释放,时间也仿佛在这一悲伤的时刻静止了。
后记
写到这里,这部小说就算收尾了。朵朵花作为我的一个网友,是这个故事最初的讲述者,也是整部小说最神秘的人物。
小说完稿是在一个周末的傍晚,我本想把写好的故事发给朵朵花看看,但打开好友列表才发现,为数不多的好友里,早已没了朵朵花的影子。
朵朵花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不知道朵朵花是谁,只知道她曾经是我的一个读者,至于她讲述的故事是不是真实发生过,或者正在发生着,我没必要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始终希望朵朵花和东方墨能有一个所谓完整的结局。无论好坏,每个人总是需要一个结局的。
有人说:爱是因为相互欣赏而开始,因为心动而相恋,因为互相离不开而走到一起来。但我觉得爱更需要宽容、谅解、习惯和适应,只有这样两个人才有可能携手一生。
原来爱也是一种宿命。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思索:朵朵花为什么会给我讲述这样一个离奇的故事,只是因为我是个小说作者,可以把听来的故事书写成文?渐渐地,我觉得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为重要的是,她希望能有一个人用他的一双手和一对耳朵以及一颗富有同情的心,倾听她的故事,倾听之后能够告诉她——我将替你永久收藏这个故事,收藏这段记忆,现在,你可以开始学着忘记了,从这里开始属于你的崭新的生活!
柏拉图说:若爱,请深爱,如弃,请彻底,不要暧昧,伤人伤己。
这辈子也许你会遇到这样的一个人,当你看到她时,你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她,抓住她,无论你将付出何种代价。生活中也总会有那样的瞬间,一个对视的眼神,会在某个转身之后发生,如闪电般照亮身处暗室的你,那个刹那曝光强烈,越加深刻。
情海中既有妙不可言的快乐,也有恨壑难填的哀痛。以为得到时,她却远离你;放弃时,她又猝不及防地浮现在你眼前。这样的纠缠反反复复,直至围堵你所有的退路。
这或许是你的劫数;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
或许是你太多情;
或许是她太迷人;
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