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到用时方恨少,东方墨真是感谢被没收书的那个女同学。
朵朵花这时正是人死后肌肉最松弛的时候,如果不赶在这个时间段把尸体处理掉,等到朵朵花变得僵硬了,直挺挺的像一棵大树,还怎么将她搬出门去而不被别人发现呢?
东方墨该怎么办?他没胆量像恐怖片里演的那样用牛耳尖刀把朵朵花身上的肉一片片切下来,也不敢用锯子把尸体分割成一块块的,而后放进高压锅里煮……
估计这种事情东方墨做到一半的时候就会完全吓疯了。可是,必须在尸僵之前有效地做点儿什么。很快,他想到了两个字——抛尸!
哆哆嗦嗦拧开水龙头,他把手上和身上的血迹冲刷掉,连身体也没擦,穿上裤衩,飞奔进卧室里,那里有个大衣柜,里面有一个大皮箱和一个蛇皮袋。
他把蛇皮袋拽出来,打开一半就停下了动作。他想,一个教授,三更半夜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蛇皮袋,万一被邻里发现,怎能不招人怀疑!
大衣柜里还有一个皮箱,是他去外地写生时经常带着的,晚上拖着皮箱万一被邻居看见,他还可以谎称去赶火车之类的。当然,想的都是万一,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箱子里面装着冬天的衣服,他飞快地把那些东西掏出来,堆在地上,像座小山。东方墨不管不顾拽着空箱子就朝浴室跑过去。
第五章 意外(1)
朵朵花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脸白得吓人,嘴唇也白,白得发青。
东方墨手扶门框,又是一阵干呕,好在他由于兴奋晚饭根本没吃,要不然肯定吐得一塌糊涂。退后一步,看见茶几上那瓶外国红酒,他攥住瓶颈对着嘴,咕咚咕咚把剩下的酒液都灌进肚子。他酒量不大,也从未这样喝过酒,此时心里就像点燃了一把火,五脏六腑如同架在火上烤。
重重地又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借着酒劲儿才闯进浴室里。他两道眉毛都竖起来,龇了龇牙,镜子里的自己凶相毕露,像一个恶鬼,真有些杀人犯的感觉。他俯下身,故意不去看朵朵花的脸,他把毛巾裹在她头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尸体被拖出浴室,她的身体并没有僵硬但却非常凉。东方墨把皮箱打开,抱起朵朵花,先把她的屁股放在箱底正中央,接下来的事情要比想象中的容易很多,他将她的胳膊、大腿扭曲过来,那种姿势就像婴儿在母体里一样蜷曲着,只是头显得略大些,因为上面缠着一条被血染红的毛巾。
尸体被塞进了皮箱里,甚至还富余出一些空隙。东方墨记得朵朵花进门时,肩上还挎着一个帆布包。他站起来四下寻找,布包躺在沙发上,鼓鼓囊囊的,他随手拎起来就塞进皮箱里。
一切仿佛都是那么顺利,东方墨都没怎么出汗,可就在最后一个环节上,身上湿得好像又洗了一回澡,因为箱盖怎么也盖不上。他恨死这个皮箱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大一点,哪怕是一点点。
没办法,他只得找来塑料绳,一圈一圈地把皮箱勒紧,可塑料绳是红色的,皮箱是黑色的,怎么办?要是心细的人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毛病来。想到这,东方墨踉踉跄跄地跑进书房,把砚台端出来,里面是漆黑的墨液,他用毛笔蘸着墨液一点点刷在塑料绳上——一个多小时之前,当东方墨兴致盎然地研墨时,绝不会想到研出的墨竟会派上这种用场。
终于干完了,东方墨的心脏怦怦乱跳个不停。箱子虽然很重,还好他提得起来。东方墨深吸了一口气,本能地打量一下自己的身体,身上湿乎乎的除了汗水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和墨水。他重新回到浴室,打开莲蓬头,不但冲洗自己的身体,同时连地砖的每一条缝隙也一并清洗干净,直到看不见一丝血迹,找不到一根头发为止。
他找出一块干浴巾,正在擦拭自己的身体,突然,他好像听见了门口有轻微的响动,窸窸窣窣的,接着,是连续但柔和的敲门声。
仿佛天上掉下一柄斧子正中东方墨的头顶。黑暗便于躲藏,他本能地走出浴室把客厅的灯关上,整个客厅暗下来,手指从开关上滑下来那一刻他又觉出十分不妥,因为门镜可以透出屋里的灯光,灯光瞬间灭掉了,这分明证明屋里有人存在,如果不出声询问,必将引起诸多怀疑。
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敲门声还在不紧不慢地敲着,看来没有要走的意思。东方墨把沙发上的睡衣套在身上,提起装着尸体的皮箱放进浴室门后面,并用浴巾搭在上面掩藏起来。他重新打量木质地板,残留的血迹刚才已被擦干净了。
其实,做这一切只用了不足十秒钟的时间,东方墨抬手弄了弄头发,重新打开灯,深吸一口气,把嘴巴贴近门,“谁?”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他,这样说也不完全对,因为那人虽然没说话,但也咳嗽了一声,咳嗽似乎也算做一种回答。咳嗽声有些熟悉,并且是女人的声音。难不成是收电费的?
一定是居委会的刘大妈,她嗓子有毛病,说话之前总要咳嗽一声。东方墨从钱包里抓出一把钱,准备用最快的速度打发掉刘大妈。
门框上有条金属锁链,防盗用的那种,他把锁链挂起来,拧开门把手,门就裂开了一道不宽不窄的缝隙。楼道里一如既往的黑,老楼楼道没有灯泡,即便装上了,也会被淘气的孩子用气弹枪打碎。
东方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喜欢黑暗。
一股潮湿阴晦的风从门缝挤进来,嗖的一下穿过东方墨的双腿间时,他打了一个哆嗦,不仅因为凉风的侵入,还因为门外并没有见到刘大妈或者别的什么人!冷汗顺着眉角淌下来,流进了眼睛里,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浴室门,与此同时,脑中显现出两个字——有鬼!
咽了口吐沫,当他懵懵懂懂转过头来的一刹那,就在那漆黑狭窄的门缝里,出现了一张脸,一张女人的脸,女人的脸就紧紧地贴在门缝里,似乎还拼命地想挤进来。
他抬手堵住自己的嘴,险些叫出声来,但下一秒,他就认出了紧贴在门外的那个女人,因为那张脸,属于他的前妻。
她怎么会出现在门外?
东方墨稍微镇定了些,上一次这个女人来找他时还是在半年前,她手里握着离婚协议书,脸上那种冷冰冰的表情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呃,你有事吗?”东方墨作为一个教授,应该大度一些,说点什么,再说,这还是在自家门前。
“我,我想和你谈谈……”前妻扭捏地干笑了笑,而后朝后退一步,低下头,摆弄着身穿的裙子。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裙子很眼熟,似乎是刚结婚时东方墨从外地给她买回来的。白色最单纯,东方墨喜欢白色,也喜欢裙子的款式,可裙子没穿多久,女人就肆无忌惮地发福了,裙子容不下那臃肿的身体,所以就闲置起来。可今天,她为什么非要穿这么一件裙子来见他?
前妻的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双下巴也不见了,看来这半年她并未死心,居然瘦身成功,不畏寒冷穿着东方墨最喜欢、最有纪念意义的裙子大晚上跑来见他,意图不言自明。
“改天,改天好吗,我……我今晚有些,有些不舒服。”东方墨使用了一次女人惯用的伎俩。
前妻的脸一下子拉下来,仿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还好她很快反应过来,嘴角抖动着朝上翘了翘,假装含情脉脉地说:“东方,我,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当初是我对不起你!生死不改、不离不弃,这些话说起来容易,可要真到了那种地步,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东方,你想一想我当初的感受,我只是一个女人,一旦男人没了,我就成了寡妇,一个年轻的寡妇,我该怎么办,该怎样继续生活下去。东方,你能理解我吗?”
东方墨此刻心如乱麻,浴室里还藏有一具女尸,前妻声泪俱下说的那些感人肺腑的话,他半个字也没听进去,不过,也不能这么说,最起码最后一句他听见了。于是他点点头,凄惨地笑了笑,说:“我理解,我理解……今天我,我真有事,你先回去吧,过几天,过几天咱们再谈,好不好……”
东方墨不解风情地搪塞她,前妻也不傻。她本是个脾气暴躁的女人,婚后的两年多时间里,东方墨像傀儡一样被她玩弄于股掌之内,离婚才半年,这个男人居然胆敢如此对她,要是在从前,她早就抬手去揪他的耳朵。
可现在不行了,东方墨高高在上,成了大教授,艺术界的后起之秀,她既然企盼死灰复燃,即便东方墨再生硬、再冷淡,她都得忍着,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有时女人的判断是愚蠢的、盲目自大的,她还幻想着东方墨还深爱着自己。
“东方,还记得我们是怎样认识的吗?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用餐的地方是哪一家餐馆吗?还记得我们领证后的喜悦,还记得我们……”
哐当一声,门被死死地关上了。
于是乎,这个女人的幻想在一声沉闷的关门声之后,破灭了。
其实,破灭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在房门关闭的那一刻,有一束反光射进了她眼里,虽然反光很微弱,但还是被女人与生俱来的敏感捕获了——那是地板上的一双鞋,透明的,如同玻璃一样纯净的高跟鞋。
东方墨实在忍无可忍了,他假装的镇定已经到达极限,如果再不关门,他的表情或许瞬间就会扭曲,向妖怪显形一样变得面目可憎。
他的后背紧紧贴在门上,衣服都湿透了,甚至黏黏地黏在了门板上。
东方墨这才意识到,门是一种多么重要和不可或缺的东西——门只是一块木板,却隔开了两个世界。
他并不是个绝情的人,怪只怪这女人来得不是时候。张大嘴喘着粗气,他听到了门外啜泣的声音,接着,是缓慢并轻微的脚步声——那女人下楼了,她终于走了。
东方墨费力地站直身体,没走几步,身体就朝前倾斜,一只手抓住了沙发背,这才没有摔倒。他拉开浴室的门,皮箱好端端地立在门后面,他又退回客厅,打开灯,仰头看了一眼挂钟,现在的时间是十点十五分,他抬起双手抱住头想,什么时候去抛尸,要等整楼的人都睡了?对,那样最为安全,可是……
这种安全是相对的,那个时候虽说普通人都睡了,起码还有巡夜的警察、一夜情的年轻男女……总之,三更半夜提着一个大皮箱,总会令人怀疑,那该怎么办,不如现在就出去,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想到这,东方墨用毛巾把头上的冷汗擦干净,梳了梳头发,套上一件宽松的深色运动衣,抓起茶几上的钥匙和钱包塞进裤兜里。
走到窗边,他轻轻拉开窗帘,眯起眼睛向外面望去。一片黑魆魆的夜,远处那一盏路灯虽说亮着,却散发出昏暗无比的光,那点微弱的亮光根本照不出外面是不是有人,很长时间东方墨都在抱怨那个如同虚设的路灯,可现在,他应该感谢它了。
其实,他足可以放心,在这秋凉的夜里,十点钟一过,几乎就没有行人了。东方墨没有搬家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图这里清静。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他把大皮箱从浴室里拉出来,关闭了房间里所有灯,慢慢地打来门,门外和屋里一样黑。
他家是在三楼,他悄无声息地从三楼下到一楼,又在门口转了一圈,他的黑色轿车就停在楼门对面,他松了口气,因为前妻显然已经离开了这里。转过身跑上楼,脚步依然轻抬轻放,门虚掩着,皮箱就在门后边,奇怪的是,皮箱原来立着,可现在却倒在了地上!
难道是刚才没放稳?
东方墨用力把大皮箱提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朝楼下跑去。短短一两分钟时间,身上的运动服又湿了一大片,楼门口冷风一吹,他捂住嘴险些打响一个喷嚏。
车子就在眼前,只要把尸体放进后备箱,那么抛尸的第一项任务就算完成了。
汽车嘟的一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嘹亮,传进东方墨的耳朵里,更是如雷贯耳。他慌忙打开后备箱,后备箱是可以完全容纳那只大皮箱的,以前他就曾这样干过,可那时皮箱里装的只有衣服。
后备箱被关上的那一刻,东方墨终于放松地呼出一口气,他愣了一秒钟便飞快地跑到轿车旁,打开车门,坐进车里,伸手发动车子,突然眼前白光一闪,他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那是汽车的大灯,他赶紧把大灯关上,做这种事,还是不要明目张胆为妙。
惨白的灯光,照亮了前面一片土地。
那是什么?似乎有个黑影飞快地从车前绕过去,然后就消失在了黑暗里。他不敢再开灯,瞪着一对眼珠子朝外看去,难道是幻觉?他不安心,把车窗摇下来,探出头朝外看,几乎把眼珠子瞪出了眼眶。
倒是没有看见什么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只觉脖子上一凉,一把锋利的匕首紧紧贴在了他的皮肤上——这显然不可能再是幻觉了!
没等东方墨反应过来,黑暗中就传出一个阴恻恻的蹩脚口音:“那啥,小弟手头紧,刚从高墙里面放出来,能借点钱花花吗?多不嫌多,少不嫌少,嘿嘿……”说着,刀刃在东方墨的脖子上摩擦了一下,刀尖几乎扎进肉里。
“好好好!”东方墨经常看法制报,却头一回遇到持刀抢劫,“你把刀子挪开一下,我给你拿钱,好不好?”刀子当然没有拿开,只不过松了松。东方墨很从容,他竟然一点也没慌乱,钱包和钥匙拴在一起,打开钱包,里面有一沓百元大钞,他把一百的全部抽出来,只剩下几张零钱,握着钱的手伸出窗外,一瞬间,钱和刀子都消失了,他来不及细想,猛踩油门就发动了车子。
汽车一溜烟冲出了那片老楼区,后备箱里咣当咣当一个劲儿地响,就像有只手在拍汽车后面的玻璃。
直到开上大马路,东方墨才让车慢悠悠地行进着,他不敢把车开得太快,也不敢开得过慢,越是平平常常的,自然也越不容易让警察注意到,虽说目前这段偏僻的马路上连个警察的影子也没有。
马路上不时有一两辆汽车疾驶而过,似乎一切都那么正常。东方墨的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流,他擦了一把汗,这才回想起来刚才实在是很险,万一那个劫匪在他没有把皮箱装进后备箱之前劫持他,那就惨了,万一劫匪不要钱而非要皮箱可怎么办,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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