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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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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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门铃也没人出来的话,就是不在。”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时钟,和山田约好的时间快到了。“我差不多该去学校了。”

我在玄关看到河崎的鞋子。随意放置的红色篮球鞋上满是泥土,草屑和土沙就这么黏在上面。我很讶异,抢个书店竟然能把鞋子搞得这么脏,一起去的我的鞋子就没脏成这样,或许这就代表活跃度与热心程度的不同吧。

我在大学商店前和山田还有佐藤会合,一旦开始闲话家常,我的身体便充满了和平的心情,就像艳阳下的棉被被烘干一般,我体内的内疚逐渐蒸发而去。

可能因为是新学年刚开始,校园内满是学生。

墙上贴着社团招生的海报,到处都有新生被人拉住。疑似偷来的酒行看板上盖了张纸,上面大大地写着社团名称。

校内餐厅里,我们三人坐在贴木皮的廉价长桌前吃着咖哩饭。

“要修哪些课?”佐藤摊开课程一览表说。他的白衬衫很时髦,但一看就知道是新买的。《|wRsHu。CoM》

“就是说啊……”山田把脸凑过来。我也学他望向一览表,视线却滑过文字。

我们只设定了“如何以修最少的课来获得学分”这种平凡无奇的方针,所以只能遵循佐藤得意洋洋地说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意见,选择有利的课程。

“可是这种别人给的事前情报,实在不能当真呢。”山田低声说道,佐藤于是闹起了别扭。

吃完饭后,山田提议去书店买教材。虽然昨天买了几本教科书,但还是不够。教科书怎么买都买不齐全,难不成这是大学教授的阴谋?

书店这两个字让我起了反应,我一瞬间联想到昨晚抢书店的事。那家店现在怎么了?新闻怎么了?报纸、流言、骚动、警察,究竟都怎么了?

坐在正对面的山田讶异地问:“你还好吧?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没事,只是在想买教材的钱。”

山田不断地批评商店店员,佐藤则滔滔不绝地宣扬他在本地酒吧出糗的事迹,听完他们两个讲了一堆之后,我们离开了餐厅。

正要横越雨廊时,佐藤用手肘撞了撞我的手臂说:“喂,那个女的不是学生吧?”

“哇!”山田叫出声来,“超漂亮的!”

“那就是所谓的成熟女人吗?”佐藤说。但我觉得在快要二十岁的我们眼中看来,所有的女人都被分类为“幼稚”和“成熟”两类。“不是学生啦,会不会是职员?”

“可是她的皮肤实在白过头了。”山田的脸扭成一团,“简直像能剧面具还是乌龙面嘛。”

“乌龙面哪有那么白?”佐藤为了无聊的小事认真了起来。我已经没在听他们说话了。不是听他们说话的时候。

他们指的方向在约十公尺远的教室前,长椅上正坐着我前天在公车里目击到的女子。

果敢地挺身对抗色狼,甚至表现出不惜下车打架的气势的女子。那名雪白女子,正坐在圆木横放制成的长椅上。

山田和佐藤朝书店方向走去,我开口说:“我有事先走。”

“你要去哪里?”

“我找那名女子有点事。”我老实地说,结果两人一脸不满,吃惊地说:“看不出来你是行动派的啊。”

“不好意思。”我出声,对方慢慢地抬头望向我,“呃,那个,我上次在公车上看到你。”

“公车?”她面不改色,看不出她是否感到不愉快。

“当时公车里有色狼。”顺着语气好像接着要说“当时的色狼就是我”,我慌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在车上,也是乘客。”

哦,那个啊。——她兴致索然地说:“色狼啊。这么说是有过那种事呢。”

我对她的回答相当失望。虽然比不上抢书店,但公车里的那件事对我来说也是一桩大事。

“对不起,突然出声叫你。”

“无所谓。”她板着一张脸说:“要坐吗?”我完全没想到她会指着旁边这么说。

“可以吗?”我有些雀跃,坐了下来,却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和这名女子说些什么。

“我的口气听起来或许像在生气,不过请不要介意。因为我并没有生气。”

“这、这样吗?”

“我生气的时候,会说我在生气。”

“哦……”我只能这么应话,“那个……我姓椎名。”接着我把自己的名字也告诉她。

“我叫……”她也自我介绍。姓氏姑且不论,她说她叫“丽子”这涸名字却让我大吃一惊,因为这是河崎提过的名字。“你是丽子小姐吗?”

“不是幽灵的灵子(注:‘丽’与‘灵’在日文中的发音同为rei。)唷。”可能是从前曾经被调侃过,她先下手为强似地说。

我想起河崎说过的话:“有个叫丽子的女人。要是你有机会遇见她,千万别相信她。”

我慢慢把视线转向她,她的肤色映入眼帘。我感到害怕,又别开了视线。那与其说是晶莹剔透,更像是突兀的雪白。

河崎的忠告究竟是什么意思?

除了面无表情、异样冷静之外,丽子小姐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或怪人。反倒是河崎自己才异于常人。[517z小说网·。517z。]

此时,我突地想起山田在餐厅里说过的话,就是“别人给的事前情报都不能当真”那段话,所以我决定开口了。“请问,”我应该靠自己弄个水落石出才对,“那个,恕我冒昧,不过我只是问问,你是不是在开宠物店呢?”我已经有所觉悟可能会让对方感到诡异。

丽子小姐猛地转过头来,我和她四目交接。她的嘴唇很红,十分梦幻。

“不,其实是——”我慌忙补充说明,“我住的公寓隔壁住了一个叫河崎的人,之前他曾经提到一家宠物店的店长丽子小姐,所以我心想会不会就是……”我的辩解可疑得需要辩解。可疑到了极点。

“河崎!”她哑着嗓子反问,我吓了一跳。但有趣的是,她也露出一副自己平生第一次发出这种声音的惊讶模样,睁圆了眼睛。

“你认识河崎吗?”果然如此。我兴奋了起来。人与人总是在奇妙的地方有所交集,“河崎这个人很妙呢,他从以前就是这样吗?”

丽子小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仿佛想要看穿谎言,用视线清洗似地望着我。我觉得好像真要被洗净似地,浑身颤抖起来。

“那么,河崎说了什么?”

“他叫我小心宠物店的店长。”

丽子小姐可能以为我在讲电影片名吧,只是鲜红的嘴唇微张,没有反应。

“他是这么说的。他叫我不要相信你,要提防你。”

“河崎这么说?”

“很奇怪对吧?”

“唔……”丽子小姐在斟酌措词,“你没听说他生病的事吗?”

我马上就想起来了,“初次见面的时候,他曾提到过。他说他曾经病到快死掉,但是复活了。”

“原来如此。”她又沉默了半晌,很快接着说:“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差点当场回答:“全部。”全部都很怪。初次见面时的招呼很怪,提议说要抢书店的行径也莫名其妙。只不过我觉得我连河崎和丽子小姐的关系都不清楚,还是不应该轻率发言,所以选择了“有点”这样的形容词,“他有点奇怪。”

哦?——她面不改色地说。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正在与女性交谈。丽子小姐虽然美,却让人感觉不到“性”,有种面对植物的感觉。

“那,你听说不丹人的事了吗?”丽子小姐接着这么问。

“布单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蹙起眉头,“那是指我们公寓里的住户吗?我听说他来自亚洲国家。”

“你见到他了吗?”她一副绝不能见到他的口吻。

“我从河崎那里听说了一些事。虽然还没去打招呼,不过我曾经见到过他,长得和日本人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丽子小姐又说了一次。她顶着一张宛如纯白能剧面具般的脸,看起来既像无能,也像聪慧。

“不丹是位于喜马拉雅一带的一个小国家。”

“地图上有吗?”

“你这个发言,非常失礼耶。”丽子小姐说。我分不出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说认真的。“我来这儿,就是要找那个不丹人。”丽子小姐指向教室栋旁边的管理室,“我不知道他的住址和电话号码,以为只要来学校就可以找到他,但看样子他这阵子有时来有时没来。”

“来我住的公寓的话,就可以找到他了。”我话说完,随即想起他经常关在房里不出门,或许丽子小姐也见不到他。“啊。”

“怎么了?”

“难道那个不丹人之前交往的女性是……”讲到最后我只是模糊带过,手指向丽子小姐。

“不是。”她以一种用话锋割开空气般的口气说:“不是我。是别人。”

“哦……”我好像太得意忘形了,“这样啊。”

丽子小姐垂下头来。她终于生气了吗?不安与后悔掠过心头。“你还好吗?”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抬起头来。表情虽然不变,眼睛却像充了血。

你哭了吗?——我还没有厚脸皮到问得出这种问题的地步。

我闭起眼,再次睁开,环视四下。天空是乳白色的,一整片薄薄的云无边无际地延展,一时之间找不到太阳的位置,但阳光很温暖。照亮了仿佛灰色箱子堆叠而成的简陋餐厅,校园内的树木也沐浴在阳光下。

“河崎和丽子小姐感情不好吗?”

“我觉得我们以前感情并不坏。”

“你用的是过去式呢。现在的交情怎么样?”

但当时河崎的口气,要说的话,听起来是非常嫌恶丽子小姐的。

“这问题很难。”

“那,丽子小姐和那个不丹人的关系怎么样?”

“我觉得并不坏。”

这次不是过去式了。

“要说明河崎和不丹人的关系,倒是很简单。”她说。

“咦?”我在脑中整理人物关系图,描绘出连结河崎与丽子小姐还有不丹人的三角形。

“河崎以前是不丹人的日语老师。”

我哑然失声。河崎不是说他和那个不丹人没什么交流吗?

“他们感情很好,河崎是个优秀的老师。”

“这、这样吗?”

“可是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丽子小姐这句话不像是在对我说,像是在自问。

之后,她的话骤然减少,变成一种像在默默心算的气氛。

我抓准了时机,从长椅站起身,“希望有机会再和你聊聊。”

“务必。”她回答。

这是社交辞令吗?正当我这么想,她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我。虽然是宠物店,名片上却没有狗和猫的图案,样式非常简素,但我也觉得这与有如白皙人偶的丽子小姐非常相衬。

我离开了那里。

“欸欸你对长曲棍球有没有兴趣?”一名雄壮魁梧的男子朝我说道。“呃,我对长的跟短的都有点……”我结结巴巴地推辞,结果这次换成落语(注:日本的一种传统演艺,类似中国的单口相声。)研究会的人凑了上来:“你满有天分的耶。”我好不容易逃开他们,走出校园。

直到这时,我才想起方才丽子小姐用过去式述说的部分。

河崎以前是不丹人的日语老师。

换句话说,现在不是了。现在河崎不是日语老师。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我活到现在,意识中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主角,但仔细想想,我在别人的人生里,只不过是个配角罢了。我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或许我半途参加了河崎他们的故事。我比自己自觉到的要迟钝得多了。

【二年前 6】

我关掉电视正要就寝,多吉像是算准这个时机回来了。

“(把你吵醒了吗?)”多吉看到被窝里的我,歉疚地说。

“(我正梦到我在吃冰。)”我起身走进厨房,从冷冻库里拿出两盒冰琪淋,一盒递给多吉。

“(琴美让梦想成真了,好厉害。)”多吉微笑,把冰淇淋先放到桌上,过去衣柜前脱衣服,换了一身休闲服回来。

“(今天在店里啊……)”我一边打开冰淇淋盖子,一边把丽子姐殴打客人的事说给多吉听。

像是在描述电影的某一幕似地,我比手画脚地说明。

被丽子姐打倒的那个女人一开始先是傻住,旋即气得满脸紫涨,带着充满迫力的眼神站了起身,仿佛只要情况允许,她当场就要省略律师及法院等程序,直接请求损害赔偿。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因为河崎迅速地靠过去问:“不要紧吧?”一边抚着她的下巴,就在那一瞬间,她的怒气消失了,消失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接着河崎再补上一句:“不要紧的,你的脸依然美丽动人。”戴着太阳眼镜的她当场笑莲颜开,撒娇地说:“可是人家好痛唷。”这时河崎更进一步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提议:“真令人担心哪,我送你回家好了。”女人便扭着身子说:“就是啊,拜托你了。”

“(不愧是河崎先生。)”多吉开心地说:“(真可靠。)”

“(我想那并不叫可靠。)”

我没告诉多吉除此之外的事。换句话说,我没有告诉他从宠物店里偷走两只猫的犯人是两男一女的组合,很像是前几天在公园遇到的那群人。

吃完冰之后,多吉要去洗澡,开始脱衣服。

“(洗澡对你来说已经完全变成生活习惯了呢。)”我像在夸耀自己的功绩似地说。

“(我很容易受人影响的。)”多吉说,突然想起来似地,从包包里取出一本厚重的书,“请你,看这个。”他把书封转向我,我凑过去一看,是一本国语辞典。

“怎么会有这个?”

“大学的朋友,给我。虽然,不是ㄍㄚㄘㄩㄢ。”

“寡词院?”我问出口,才想到他说的是《广辞苑》。

“有,这个,会安心吗?”

“多吉你不是不会读日文吗?”我挖苦似地说:“没意义吧。”

他眯起眼睛,然后突地笑了出来。“歧视喔。”他假装生气,“(我是看不懂日文,可是只要一想到这本书里写着重要的事,就能放心了呀。)”

“是这样吗。”我偏了偏头,把空掉的冰淇淋杯摆到一旁。巧克力的甜腻气味离我而去,真舍不得。“(那,你有想知道的日文就告诉我,我帮你查。)”我拿起辞典。

“这样,吗?”多吉的表情变得开朗,“那,‘屌’是什么?”

“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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