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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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启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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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笃笃地走过泥地,猛打一只身上给泥泞弄得斑斑点点的母鸡,直打得那只鸡发出愤怒的大声尖叫。
  “要是喂鸭子,”欣奇克利夫小姐说,“麻烦就少得多⑤”啊,大棒了!“哈蒙太太对坐在餐桌另一头的丈夫朱利安·哈蒙牧师说道,”布莱克洛克小姐家将发生一桩谋杀。“
  “一桩谋杀?”她丈夫略微吃惊地问道,“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至少是今晚六点三十分,嗅,真倒媚,亲爱的,今晚你要准备按手礼,真不凑巧。可你那么喜欢谋杀案!”
  “我真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圆圆。”
  哈蒙太大浑身滚圆,脸也是圆圆的,所以她洗礼时取的名字戴安娜早已被“圆圆”这个浑号取代。她把《消息报》递过餐桌的另一头。
  “那儿。就在二手钢琴和假牙的那儿。”
  “多么异乎寻常的启事”“可不是吗?”圆圆乐呵呵他说,“你不会认为布莱克洛克小姐喜欢谋杀或谋杀游戏这类玩意儿吧?我捉摸是年轻的西蒙斯兄妹怂恿她登的,尽管可想而知朱莉姬会觉得谋杀相当残忍。可到底还是白纸黑字写在那儿了。我真觉得,亲爱的,你不能去太可惜了。好在我要去,回来再原原本本告诉你,尽管我去也是白去,因为我真不喜欢在黑暗中玩的游戏。它们让我害怕。实在希望我不是被谋杀的那一个。如果有人突然把一只手搭到我的肩膀上井小声对我说‘你死了。’我知道我的心脏会怦怦直跳,结果会要了我的命!你觉得这可能吗?”
  “不,圆圆,我想你会长寿,直到变成一个很老的老大婆——而且是跟我一道。”
  “而且同日而死,合墓而葬。这可多美啊!”
  想到这令人愉快的未来,圆圆变得容光焕发。
  “你好像非常快乐,圆圆?”她丈夫微笑道。
  “任何人换到是咱们,能不快乐吗?”圆圆感到很迷惑,因此问道,“有你、苏珊和爱德华,有你们大家喜欢我,又不嫌我傻……还有明媚的阳光!而且有这么可爱的大房子住!”
  朱利安·哈蒙牧师环视一遍没有多少家什的大餐厅,不无疑虑地表示同意。
  “有人会认为,住在这样又大又乱、四壁透风的地方是迫不得已。”
  “可我喜欢宽敞的屋子。野外的各种香味从外面吹进来,又留在这儿。在这儿,可以把东西乱堆乱放,却不会显得杂乱无章。”
  “也不需要省力的装置或集中供热器?这可意味着你要干很多活儿呢,圆圆。”
  “嗅,朱利安,没有的事儿。我六点半起床,接着燃起锅炉,然后像蒸汽发动机一样忙个团团转,到八点,一切也就干完了。而且我管的很好,对吧?我还用蜂蜡上光,还有大罐大罐的秋叶哩。操持一个大家并不比一个小家难到哪里去。拖地抹桌也快得多,因为你身后没有什么东西磕磕碰碰的,可在小房子里就总是磕磕碰碰,再说我喜欢睡在冰冷的大房间里——可以舒舒服服地躺下来,而自己的鼻尖会告诉你,天上是什么样儿,这有多舒适。不管房子大小,削的土豆皮、洗的盘子都一样多。再想想,爱德华和苏珊在大房间里玩耍多么自在。
  “他们可以把玩具铁轨和茶会玩具摆在地上,根本不用收捡,这对他们可有多好?然后有几间多余的房间能让别人来住,这又有多好。像吉米·塞姆斯和乔尼·芬奇他们就只得住在岳父岳母家。而你知道,朱利安,跟你的岳父岳母住并不好。你对妈妈很忠心,可你不会真的愿意结婚后同爸爸妈妈一块儿住的。我也不愿意。那样我会觉得像个小姑娘。”
  朱利安朝她微笑。
  “你仍然很像是个小姑娘,圆圆。”
  对于一个满了六十岁的人而言,朱利安·哈蒙本身就是大自然创造的典范,因为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二十五岁。
  “我知道自己很傻——”
  “你不傻,圆圆,你很聪明。”
  “不,我不聪明。尽管我尽了力……你给我讲书,讲历史和别的事儿的时候,我很喜欢听。我觉得晚上你给我读吉本的著作,也许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因为如果外面又冷又刮风而屋里围在火炉边又热又舒服的时候,吉本的书里有些东西真使人想瞌睡。”
  朱利安哈哈大笑。
  “可我确实是喜欢听你读书的,朱利安。再给我讲讲那个老牧师宣讲阿哈苏勒斯的故事。”
  “你都能背诵了,圆圆。”
  “再给我讲讲吧,求求你”她丈夫服从了。
  “这是一个名叫斯克里姆古尔的老牧师。一天,有人去他的教堂,他正靠在讲坛上,一个劲儿地对两个年老的打杂妇人布道。他冲着她们晃动着一根指头,说道:‘啊哈: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你们在想第一课的阿哈苏勒斯大帝就是阿尔塔薛西斯二世。可他不是!’然后他大获全胜般他说:
  ‘他是呵尔塔薛西斯三世。’“朱利安自己一向认为这并非一个特别好笑的故事,但是却总是让圆圆感到好笑。
  她那清脆的笑声已飘然而出。
  “这可怜的老乖乖。”她叫道,“我想有一天你会变得跟他一模一样的,朱利安”朱利安脸色相当不自在。
  “我知道,”他谦卑地附和道,“我的确强烈地感到,自己总是找不到简单而恰当的方法。”
  “我并不担心,”圆圆说,一面站起来将盛早餐的盘子叠在一个大托盘里,“巴特太太昨天跟我说,过去从不上教堂而一向以本地元神论者自居的巴特现在每个礼拜天都上教堂,专门来听你布道。”
  她惟妙惟肖地模仿巴特大大那过于做作的调儿,接着说:
  “‘而且有一天,夫人,我家巴特还对从小沃斯代尔来的蒂姆金斯先生说,我们奇平克里格霍恩这儿才真正有文化。
  不像小沃斯代尔的格罗斯先生,对教民说话就好像他们都是些没有受过教育的小孩子。真正的文化,巴特说,这就是我们这儿的优势。我们的牧师是受过很高教育的绅士“‘是在牛津,可不是米尔切斯特,而且他把从教育中所受的益处对我们倾囊而授。他所了解的什么罗马人啦,希腊人啦,巴比伦人啦,亚述人啦,甚至圣猫,巴特说,也是按亚述的一个国王的名字取的呢!’所以说,这可是你的荣耀啊。”圆圆得意洋洋地结束了她的话,“老天爷,我得干活了,要不就干不完了。来,蒂格拉斯·皮里塞,给你鲱鱼骨头。”
  她推开门,娴熟地用脚抵住门,使之半开,然后端着装满餐具的托盘,一溜烟走了,边走还边唱,虽然有些走调,但唱的却是她自己编的一首嘻戏的歌儿:
  今天是谋杀好时间,就像温和的五月天。
  村里的警察没了影,一阵哐啷哐啷将瓷器放人水槽的声音淹没了下一句,但在朱利安·哈蒙离家的当儿,他听见了最后那一句充满凯旋与果敢意味的唱词:
  谋杀上演在今天。
  第二章  早餐惊雷
  小围场,早餐同样在进行之中。
  布莱克洛克小姐是本宅的主人,六十开外,此刻坐在餐桌的首位。她身穿一套乡村流行的呢服,脖颈上极不协调地挂着一串由硕大的假珍珠制成的短项链。她正在看《每日邮报》上有关诺科特街活动那一栏。朱莉姬·西蒙斯无精打采地测览着《电讯报》。帕特里克·西蒙斯在核对《泰晤上报》上的拼字游戏的答案。多拉·邦纳小姐则全神贯注于本地的周报。
  布莱克洛克小姐发出了窃笑,而帕特里克咕哝道:“应该是adherent而不是adhesive——就错在这儿。”
  突然,从邦纳小姐那边传来响亮的一声“咯”,仿佛是一只母鸡猛然受了惊吓。
  “利蒂——利蒂——你看了这个吗?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怎么了,多拉?”
  “最异乎寻常的启事。这可明明白白说的是小围场呐。
  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你让我看一看的话,亲爱的多拉——”
  邦纳小姐顺从地把报纸送到布莱克洛克小姐伸长的头前,并伸出一根食指,颤巍巍地指着那则消息。
  “看这儿,利蒂。”
  布莱克洛克小姐开始看。她的眉毛竖了起来。她飞快地仔细扫了一眼围着餐桌而坐的其他人。接着她大声念出了那则启事。
  “启事:一桩谋杀将于十月二十九日星期五晚六点三十分在小围场发生。朋友们务请接受此邀请,不再另行通知”然后她厉声问道:“帕特里克,这是你的主意吗?”
  她那锐利的目光停留在位于餐桌另一端的年轻人的脸上,这张俊俏的脸即便恶魔见了也会爱怜。
  帕特里克·西蒙斯当即断然否认。
  “不,没有的事儿,利蒂姨妈。您怎么会生出这个念头?
  干吗我就应该知道这事儿?“
  “我不会把这个赃栽到你身上,”布莱克洛克小姐阴郁他说道,“我以为可能你想开个玩笑。”
  “玩笑?没有的事儿。”
  “你呢,朱莉娅?”
  朱莉姬一脸厌烦的样子,说道:“当然没有。”
  邦纳小姐喃喃道:“你看海默斯太太”“”说到这里,她望着一个空位,那位子旱些时候有人曾坐在上面就餐。
  “啊,我认为我们的菲利帕不会干这种事儿,也不会开这种玩笑,”帕特里克说,“她可是个严肃认真的姑娘。”
  “可这究竟是什么企图呢?”她问道,并打了个呵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呀?”
  布莱克洛克小姐一板一眼他说:“我猜想——这是一种愚蠢的骗人把戏。”
  “可为了什么呢?”多拉·邦纳惊呼道,“有什么意义呢?
  这似乎是一种笨拙的玩笑,而且格调极差。“
  她那松软的脸颊因愤怒而颤抖,一双近视眼也随胸中的怒火而烟烟闪光。
  布莱克洛克小姐冲她微微一笑。
  “别为这个劳神,邦尼。”她说,“这只是什么人耍的幽默把戏,不过但愿我知道是谁玩的。”
  “上面说的是今天,”邦纳小姐指出,“今天晚上六点三十分。你们看会发生什么?”
  “死亡!”帕特里克阴沉着脸说道,“可口之死。”
  “住口,帕特里克。”听到邦纳小姐发出一声微微的呼叫,布莱克洛克小姐说道。
  “我指的仅仅是米琪做的那种特别的蛋糕,”帕特里克抱歉道,“您知道我们一向把它叫做可口之死的。”
  布莱克洛克小姐略微心不在焉地露出了微笑。
  邦纳小姐咬住不放:“可是,利蒂,你真认为——”
  她的朋友以宽心和快慰的口吻打断了邦纳小姐的话:
  “关于六点三十分要发生的事情,有一点我是知道的,”她千巴巴他说道,“半村的人都会拥向这里,而且一个个都有十足的好奇心。家里最好准备点儿雪利酒。”
  “你很担心,对吧,洛蒂?”
  布莱克洛克小姐吓了一跳。她一直坐在写字台前,在一张吸墨纸上心不在焉地画着小鱼儿。她抬起头来,望着老朋友的那张焦虑的脸。
  她拿不准该对多拉说些什么。邦尼,她觉得,不必担忧或者心烦,她半晌没有吱声,陷入了沉思。
  她和多拉·邦纳早年同在一个学校念书。那时,多拉还是个姑娘,相貌俊悄、头发秀美、蓝眼明眸,但是傻乎乎的。
  不过傻归傻,却不伤大雅;由于她生性快乐,兴致高昂,容貌姣美,倒是个令人愉快的伴侣。她一定——她的朋友想~一嫁过一位不错的军官,要不就是乡村律师。她有那么多的优秀品质“”友爱、奉献、忠诚,然而生活对多拉·邦纳却并不仁慈。她不得已靠自己挣钱活命。尽管她一直拼命努力,苦不堪言,但所为之事往往力不从心。
  这两位朋友很久没有谋面。六个月前布莱克洛克小姐忽然接到多拉一封信,那封信思绪零乱、哀婉动人。多拉的身体每况愈下,独自住在一所单间的房子里,靠着养老金勉强度日。她努力做点儿针线活儿,但手指却因为患风湿而变得僵硬,她在信中谈到了她们同窗的岁月——自此之后生活便迫使她们各奔东西“”不过老朋友是否能够帮她一把?
  布莱克洛克小姐一时冲动,给她写了回信。可怜的多拉,可怜、漂亮的多拉,傻乎乎、软绵绵的多拉。她似鹰抓小鸡般扑向多拉,将她带走,井把她安顿在小围场,还编造出令人慰藉的理由,说“家务大多,我自己干不了,所以需要找个人来帮我管家。”好景不长——多拉的医生也曾提醒过她——她有时发现接可怜的老多拉来是个糟糕的尝试。多拉把什么都弄得一团糟,使这位性格多变的‘外援,提供者心烦意乱;她数错送去洗衣店洗的衣服,丢了账单,失了信件,有时把能干的布莱克洛克小姐惹得恼羞成怒、颇感痛苦。然而,可怜糊涂的老多拉又那么忠诚,那么乐于助人,觉得自己能对他人有所帮助因而感到那么高兴和自豪,可是,哎呀,她却那么地地道道的不中用。
  她厉声道:
  “别这样,多拉。你知道我曾叫你——”
  “噢,”邦纳小姐面带愧色,“我知道。我忘了,可——可你在担心,对吧?”
  “担心?没有,至少,”她真切地补充道,“不是很担心。
  你是说《消息报》上的那则愚蠢的启事吗?“
  “对。就算是个玩笑,我看似乎是——一种恶毒的玩笑。”
  “恶毒?”
  “是的。我似乎觉得什么地方有点恶毒。我的意思是——那不是一种善意的玩笑。”
  布莱克洛克小姐瞧了瞧她的朋友。柔和的眼神、长而顽固的嘴巴、微微翘起的鼻子。可怜的多拉,这么钻牛角尖,这么糊里糊涂,又这么投入,这可是个问题。一个可爱而又大惊小怪的老白痴,同时奇怪的是,又这么具有本能的价值感。
  “我想你是对的,多拉,”布莱克洛克小姐说道,“这不是个善意的玩笑”“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它,”多拉·邦纳小姐以不同平常的强硬语气说道“它使我害怕。”突然间她加了一句:“也使你害怕,利蒂希亚。”
  “胡说”布莱克洛克小姐气势如虹。
  “很危险。我保证。就像有人把炸弹装进包裹寄给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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