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地方有一个杀手……在哪儿呢?
“我就不浪费时间说同情的话了,布莱克洛克小姐,”他说,“事实上,我对邦纳小姐的死感到非常内疚。我们本来应该能够阻止的。”
“我不明白您如何能阻止。”
“是的,呢,是不容易。但现在我们得加紧工作了。这是谁干的,布莱克洛克小姐?是谁朝您开了两枪?而且如果我们不抓紧破案的话,这个人不久可能还会杀别人。”
利蒂希亚·布莱克洛克战栗着。“我不知道,警督,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跟戈德勒太太核实过了,她尽可能为我提供了全部帮助。了解到的情况不多。只有几个人肯定会从您的死获得利益,首先是皮普和艾玛。帕特里克和朱莉姬符合那个年龄,但他们的背景似乎又是够清白的。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只把精力集中在这两个人的身上。请告诉我,布莱克洛克小姐,如果您看见索妮娅·戈德勒,您能认出她来吗?”
“认出索妮娅?奇怪了,当然——”她突然停下来,“不,”她慢慢说道,“现在认不出了。都过了这么久了,三十年啊……她现在一定变成个老太婆了。”
“您还记得她过去是什么样子吗?”
“索妮娅?”布莱克洛克小姐思索了片刻,“她个儿挺小,很黑……”
“有什么特征吗?举止标志呢?”
“不,不,我想没有。她生性乐观——乐呵呵的。”
“现在可能不那么乐观了,”警督说道,“您有她的照片吗?”
“索妮娅的?让我想想,不算张照片,我有些旧的快照——放在什么地方的影集里——我想至少应该有她的一张。”
“啊,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可我把影集放在哪儿了呢?”
“告诉我,布莱克洛克小姐,您是否隐约觉得斯威腾汉姆太大可能就是索妮娅·戈德勒?”
“斯威腾汉姆太大?”布莱克洛克小姐万分惊讶地看着他,“可她丈夫过去是政府的公务员——我想先是在印度,后来在香港。”
“这只是她跟您说的。按我们在法庭的说法,您并不是自己了解到的,对吧?”
“对,”布莱克洛克小姐缓缓说道,“您要是这样说的话,那我确实不知道……可斯威腾汉姆太大?噢,这真荒唐!”
“索妮娅·戈德勒过去演过戏吗?业余话剧的演出?”
“哦,是的。她演得挺棒。”
“这就对啦2还有一点,斯威腾汉姆太太戴着假发。至少,”警督纠正道,“哈蒙太太说她戴假发。”
“是的,是的,我想那可能是假发,那些个灰色的小卷儿。可我仍然认为这很荒唐。她实际上很不错,而且有时候逗人权了。”
“然后还有欣奇克利夫小姐和默加特洛伊德小姐。她们两人当中谁可能会是索妮姬·戈德勒呢?”
“欣奇克利夫小姐太高。她同男人一般高。”
“那么默加特洛伊德小姐呢?”
“唤,可——噢,不,我相信默加特洛伊德小姐不可能是索妮娅。”
“您的视力不太好,是吧,布莱克洛克小姐?”
“您是说我是近视眼吧?”
“对。我想看看这个索妮娅·戈德勒的快照,即便是很久以前照的,而且很可能与现在不相像。您知道,我们接受过专业训练,有办法找出相像之处,而这一点外行是绝对做不到的。”
“我会尽量给您找的。”
“就这会儿行吗?”
“什么,马上?”
“我宁愿现在。”
“好吧。那么让我想想。那柜子里有好多书。清理书时,我见过那本影集。当时朱莉姬帮着我清理。我记得她还笑我们那个年代穿的衣服……我们把书搬到了客厅的架子上。我们把那些影集和一大捆《艺术杂志》放哪儿了?我这记性简直糟透了!也许朱莉娅会记得,她今天在家。”
“我会找她的。”
警督结束了询问。他在楼下的任何一个房间都没有找到朱莉姬。问米琪西蒙斯小姐去了哪儿,她气呼呼地说这不关她的事。
“又是我:我呆在我的厨房里,关心的是午饭。我吃的没有一样不是我自个儿做的。没有一样不是。你听见了吗?”
警督朝楼上喊:“西蒙斯小姐。”但没有回音,于是便上了楼。
在楼梯的转拐处他几乎跟朱莉姬撞了个满怀。她刚从一扇门里出来,门后是一道转弯抹角的小楼梯。
“我在阁楼里,”她解释说,“什么事儿?”
克拉多克警督作了解释。
“那些旧影集?对啦,我记得很清楚。我想,我们把影集放到了书房的一个大柜子里。我去给您找。”
她带着他下楼,推开书房的门。靠窗的地方有一个大柜子。朱莉娅拉开柜子门,里面推放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破烂,”朱莉娅说,“全是破烂。可上了年纪的人就是不愿把它们扔掉。”
警督跪在地上,从最下面的一格拿出两本老式的影集。
“是这些吗?”
“对。”
布莱克洛克小姐走进来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啊,原来咱们把影集放到了这儿呢,我都不记得了。”
克拉多克将影集摆到桌上,一页一页翻起来。
戴着大车轮帽的女人,穿着裙摆深齐脚乃至无法走路的裙子的女人。照片下整整齐齐写有说明,只是墨迹年久日深,褪了色。
“应该在这一本里,”布莱克洛克小姐说道,“大概在第二十三页。另一本是索妮姬结婚并出走后才照的。”她翻到一页,“应该在这儿。”她停止翻动。
页面上有几处空白。克拉多克低下头念着褪了色的字:
“索妮娅……自己……兰德尔·戈德勒。”接下去是“索妮娅与蓓尔在海滩”。对面的一页写着“斯凯恩的野餐”。他翻到下一页,“夏洛特、自己和兰德尔·戈德勒。”
克拉多克站起来,他的嘴唇瘪得很难看。
“有人把照片拿走了——我得说,是不久前才干的。”
“那天我们看的时候并没有空白。对吧,朱莉娅?”
“我没细看——只注意她们的衣服去了。可不……您没说错,利蒂姨妈,是没有空白。”
克拉多克的表情愈发冷酷了。
“有人,”他说道,“把这本影集里所有索妮娅的照片都拿掉了。”
第十八章 书信
“很抱歉又来打扰您,海默斯太太。”
“没关系。”菲利帕冷冰冰地说道。
“我们进屋谈好吗?”
“书房?如果您愿意的话,好的。里面没火,很冷。”
“不要紧,时间不会长,而且在里面谈话不大可能被偷听。”
“这一点重要吗?”
“不是对我,海默斯太大,可能对于您很重要。”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您跟我说过,海默斯太太,您的丈夫是在意大利阵亡的?”
“怎么了?”
“跟我说实话不是很简单吗?他实际上是他那个团的逃兵,对吧?”
他看见她脸色变得苍白,手握紧又松开。
她怨恨地说道:
“您非得翻旧账不可吗?”
克拉多克干巴巴地说道:
“我们期望人们对自己的事儿要实话实说。”
她没有吱声,后来她发出一声:
“哦?”
“您这‘哦’是什么意思,海默斯太太?”
“我的意思是,您打算怎么办?见人就说?这样做必要吗,公平吗?于心能忍吗?”
“有谁还不知道吗?”
“这儿谁也不知道,”她的声音变了,“我的儿子,他就不知道。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永远不愿让他知道。”
“那么听着,您可冒着非常大的风险呢,海默斯太大。等孩子长大懂事的时候再告诉他吧。可要是有一天他自己发现了真相,对他可不好。如果您继续给他灌输说他父亲是个英勇的烈士——”
“我没这样做,我并不是完全不诚实,我只是只字不提。
他父亲阵亡了。毕竟,我们了解到的就是这么多。“
“但您的丈夫还活着?”
“也许吧,我怎么知道?”
“您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海默斯太大?”
菲利帕很快说道:
“我有很多年没看见他了。”
“您保证这是实话?比如说,两周前您没有见过他?”
“您在暗示什么?”
“说您在暖房跟鲁迪·谢尔兹会面,这我从来就觉得不大可能。可米琪的故事又讲得那么有鼻子有眼睛。我认为,海默斯太太,那天上午您收工回来后见的那个男人就是您的丈夫。”
“我在暖房里没会过任何人。”
“他也许缺钱了,您接济他一点儿?”
“我跟您说我没见过他。我在暖房没见过任何人!”
“逃兵通常都是些亡命之徒。您知道,他们常常参与抢劫、打家劫舍,诸如此类的勾当。而且他们有从国外带回来的外国产的左轮枪。”
“我不知道我丈夫在哪儿,我很多年没见他了。”
“您最后仍然坚持这话,海默斯太大?”
“我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克拉多克结束了同菲利帕·海默斯的谈话,走出来时,他感觉又气又恼。
“顽固得像头驴。”他愤怒地自言自语。
他肯定菲利帕在撒谎,但他却无法打破她固执的抵赖。
他但愿自己对这个前任船长海默斯了解得更多一些。
他掌握的信息微不足道,只有一些在部队服役但却不能令人满意的记录,然而这些记录并不能说明海默斯有可能堕落成为罪犯。
况且,无论怎么讲,海默斯沾不上给门上油的事儿。
是这所房子里的人干的,要不,就是容易进入这所房子的人干的。
他站着向楼梯上望,猛然间,他想弄明白朱莉娅在阁楼上干些什么。一个阁楼,他暗付道,并非是生性讲究的朱莉姬愿意涉足的地方。
她在上面干什么来着?
他轻手轻脚地跑上二楼。附近没有人,他推开朱莉娅曾经从里面走出来的那道门,沿着狭窄的楼梯爬到阁楼上。
里面有些大皮箱、小皮箱、各种破家什,比如缺了一条腿儿的椅子、一盏摔破的陶瓷台灯、还有部分老式的餐具。
他转向大皮箱,打开其中一个的盖子。
都是些衣服。老式的,质地很好,全是女人穿的。他猜想是布莱克洛克小姐或她死去的妹妹的衣服。
他打开另一口箱子。
全是窗帘。
他找到一个公文包,里面有些证件和信札。信已年深日久,纸张发黄。
他看了看箱子的外壳,上面标有C。L。B。的字样。他正确地推断出这箱子属于利蒂希亚的妹妹夏洛特。他打开其中一封信。信是这样写的:
①C。L。B。是夏洛特·L·布莱克洛克的英文缩写。——译注。
最亲爱的夏洛特:
昨天蓓尔感觉够不错的,以至于想出去野餐。
兰·戈①也休息了一天。阿斯沃吉尔股票的发行获得权大成功。兰‘戈对此十分高兴。优先股已超过票面价值。
他略过余下的部分,看了一眼签名:
爱你的姐姐利蒂希亚他另挑了一封。
亲爱的夏洛特:
希望你有时候要下决心见见人。你知道吗,你实在是夸张了。情况并非像你所想的那样糟。何况人们并不在意这样的事儿。并不是你所想象的毁容。
他点着头。他记得德尔·戈德勒说过,夏洛特·布莱克洛克遭受了某种毁容或有某种畸形。结果利蒂希亚辞去了工作,回家照看妹妹。这些信里吐露出她对一个残疾人的那种疼爱和钟爱的焦虑之情。她给她妹妹写信,显然详尽地叙述了她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并不厌其烦地把她认为可能使病中的妹妹感兴趣的每一个细节和盘托出。而且夏洛特①指兰德尔·戈德勒。——译注。
一直保存着这些信件,偶尔还附有奇怪的快照。
克拉多克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激动:说不定他能从这里面找到一条线索。这些信件里所写下的事儿利蒂希亚‘布莱克洛克自己可能早已忘记。这里忠实地再现了一幅昔日的画面,其中什么地方还可能隐藏着一条能帮助他辨明未知之事的线索。照片也一样。这里面可能——只是可能——有一张索妮姬·戈德勒的照片,而抽走索妮娅的其他照片的人可能并不知道这一点。
克拉多克警督小心地重新把信包扎起来,关上箱子,走下楼来。
利蒂希亚·布莱克洛克站在下面的楼梯拐角处,惊愕地望着他。“刚才是您在阁楼里吗?我听见了脚步声,我想象不出谁——”
“布莱克洛克小姐,我在这儿发现了一些信件,是您多年前写给您妹妹的。您能允许我带回去看看吗?”
她愤怒得涨红了脸。
“您非得干这种事儿吗?它们对您有什么好处?”
“它们可能会为我展现一幅索妮娅·戈德勒的形象,展现她的性格——可能里面会有一些有助于破案的提示——
和事件。“。
“这些都是私人信件,警督。”
“我知道。”
“我想您会把它们拿走……我想您有权力这么做,反正您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们弄到手。拿走吧——拿走吧!但您不会从中找到多少关于索妮姬的情况的。她在我为兰德尔·戈德勒开始工作一两年后就结婚走了。”
克拉多克固执地说道:
“可能会有所发现。”他补充道,“每一件事我们都不能放过。我向您保证,您遇害的危险确实存在。”
她咬着嘴唇说道:
“我明白。邦尼死了——就因为服用了本来为我准备的阿斯匹林。下一个可能轮到帕特里克,或者是朱莉娅、菲利帕和米琪——反正是生活有前途的青年人。或者是把倒给我的酒喝下肚的人,或者是吃了送给我的巧克力的人。噢!
把信拿走吧——拿走吧。看了以后把它们烧了。除了对我和夏洛特,这些信对别人任何意义都没有。往事已经结束了——过去了——一去不复返了。如今谁也不记得——“
她抬起手,按住她戴的假珍珠短项链。克拉多克认为这与她的呢上装和呢裙子极不协调。
她又说了一遍:
“把信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