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天就快亮了。笃志寻找时钟,被扫落地上的时钟钟面碎裂,指针散落一地。笃志慌慌张张的打量四周,他必须尽快回到栖身小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时头心一麻,差点失去了思考能力,笃志连忙用力的甩甩头。
——不行,撑不到山入了。
医院附近有没有栖身小屋?平常同伴都躲在哪里?眼看着就快想起来了,记忆却逐渐被黑暗侵蚀。就在答案呼之欲出的那一瞬间,黑暗终于蚀穿了最后一丝的记忆。
(赶快躲进照不到阳光的地方。)
笃志连滚带爬的离开房间,拼命驱使着不听使唤的膝盖。打开走廊对面的门。
(绝对不能被发现。)
一定要躲进父亲找不到的地方。
意识模糊的笃志扶着墙壁走向隔壁的房间。小小的房间虽然开了扇窗户。外头的挡雨板却放了下来,三个衣柜就并排在墙边。笃志关上房门。挣扎的爬进衣柜,衣柜的门却怎么也关不起来。以他目前的情况来看,从里面关上衣柜的确有点困难。
笃志以怒吼来对抗侵蚀大脑的黑暗。他死命的抓住衣柜的门,试了好几次之后。才终于听到门上的插拴彼此密合的金属撞击声。
这已经是笃志的极限了。
第五章
十一月六日,清晨六时许,敏夫一行人在桐数家门口集合。第一道曙光现身天际之后,大伙橇开铁门冲破玄关,进入偌大的豪宅。
“大家分头寻找。”敏夫一一指挥。“牺牲者可能被关在这里,找到之后先检查有没有脉搏。”
敏夫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
“两三个人一组共同行动,千万别落单了。”
众人的答应声响彻屋内。敏夫与大川一组,先从身旁的房间开始搜寻。兼正的豪宅占地广阔,大大小小的房间更是不计其数,不过有了众多村民的帮忙,没多少工夫就将整栋豪宅彻头彻尾的搜过了一遍。
“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大川将满腔怨气发泄在身旁的家具。
“八成是昨晚趁着夜色逃走了。”
敏夫打量四周。大川说的没错,豪宅早已人去楼空,车子虽然还停放在车库里面,房间里面却连半个人也没有。
众人从一楼搜到三楼,连天花板的阁楼也不放过,结果非但没发现人影。甚至连尸体也没有。不过其中有八间房间散落着个人的生活物品,敏夫更在其中一间房间找到一个托盘,上面还摆着几份完整的三明治。尸鬼不需要以三明治果腹,天花板之下的小合楼也不像是桐敷正志郎的房间。敏夫原本以为住在这里的人是辰巳,房间里面却找不到私人用品。
(原来你在这里。)
儿时玩件的脸孔浮现脑海。房门是从外面上锁的,而且床头柜上面摆着一捆麻绳。很明显的是用来限制房间主人的行动。敏夫仔细的在房内搜寻,却找不到儿时玩伴的身影。
(被他们带走了……或是跟他们走了。)
说不定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即使这是他本人选择的路,敏夫还是感到一阵心酸。
“可能有人住过的房间总共有八间是吧?”
身旁的广泽发话。敏夫点点头。
“其中这间房间似乎是囚禁犯人的地方。”
“的确,看起来不像人住的地方。也就是说桐敷家的人一共使用七问房间,除了男主人、女主人和他们的女儿,以及那个叫辰已的年轻人之外,应该还有三个人才对。”
“或许吧。”
“听说还有个家庭医师和女管家,不知道剩下来的那个人是谁。”
“江渊医师已经搬到江渊诊所了。兼正一家三口的确住在这里没错,其他人就很难说了。”
“说得也是。”
“尸鬼的数量绝对不只这些,应该还有其他的藏身之处才对,难就难在不知道其他人躲到哪去了。”
对外道路全都封闭了。车子也留在这里,所以他们应该还没离开村子。看来村子里面一定有个秘密的藏身之处,足以容纳为数众多的尸鬼。
“这下子可头大了。”
大川指着不远处的书架。众人的所在位置是位于二楼的书房,四面的墙壁都是古色古香的书架,其中还有个狭长型的收纳柜。里面虽然是空的,却很明显的看得出这里曾经摆过好几把细长型的物体。
“这是……”
“应该是枪柜错不了。拖架总共有五个,表示他们可能有五把猎枪,而且弹药全都不见了,八成是他们逃走的时候一起带了出去。”
敏夫点点头,打开旁边的收纳柜,一样找不到弹药。如果他们身上有枪,这的确是个不容忽视的大问题。村子里拥有猎枪的人除了已经离开外场的兼正之外,还有敏夫的父亲,不过敏夫懒得向警政单位申请合法的枪枝使用执照,因此猎枪早在父亲过世之后就自行缴库了。 ,
“五把猎枪……”
大川的脸色阴晴不定。敏夫立刻补上一句。
“还不包括佐佐木警官的佩枪。”
大川闲言。脸色更是沉重。
“先把佐佐木揪出来再说。对了,派出所的情况怎样?”
“几个年轻人昨晚就去过了,结果派出所早已人去楼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检查保险柜,确认枪枝的下落。”
“先去看看再说。”敏夫转身离开书房。看到隔壁房间的田代正向自己招手。 ’
“所有的窗户都钉上两层隔板。看来他们真的不喜欢晒太阳。”
随后进来的大川抡起榔头敲破了一扇窗户,清脆的玻璃碎裂声顿时响彻空无一人的豪宅。
“大川兄。别这样。”
“不这样不行。他们很有可能再逃回来。所以一定要彻底的破坏这间屋子,断了他们的后路。”
敏夫点点头,表示赞同。
“老板说的没错。非破坏这些窗子不可。不过倒也用不着打破窗户,只要破坏窗子的蝴蝶片。让窗子关不起来就好。一旦阳光照得进来。他们就无法将这里当成藏身之处了。”
清水闻言,立刻举起铁槌四处破坏。其他人群起效尤。美仑美奂的豪宅瞬间化成残破不堪的废墟,眼前的景象让敏夫联想起死状凄惨的美丽少妇千鹤。
松尾诚二带着几个人趁着黎明时分冲进江渊诊所。
进入屋内之后,简单的候诊室和粗糙的柜台映入眼帘。走进诊疗室之后,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让众人一愣。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面屏风,屏风的另一边铺着大约十张的蹋蹋米。没有医疗器材,也没有看诊台。这里根本称不上是一间从事医疗行为的诊所。
事实上门口虽然挂着“江渊诊所”的招牌。却根本没有取得医疗设施的许可证。当初江渊跟装潢业者接触的时候,只表示将在这里绍营一家名医驻诊的美体健康中心罢了。
诚二当然不知道这些来龙去脉,可是只要看到堆在房间一隅的棉被、以及散落一地的私人物品,任谁都看得出来这里根本不是医院。而是尸鬼的藏身之处。
二楼的景象也强不到哪去。除了江渊的房间之外。还是铺满一地的蹋蹋米。这些设备根本不足以从事医疗行为。
“不过……”大冢木料厂的大冢隆之出声。“真的有患者到这里来求诊。”
诚二啐了一口。
“没错。天晓得那个姓江渊的对那些患者做了些什么。” 。
村迫宗贵在第一道曙光驱走夜色的时候。率领其他村民冲进外场葬仪社。住家这边虽然有好几个人居住过的痕迹,如今却连半个人也没有。灵堂那边也是空荡荡的。宗贵一行人仔细的搜查灵堂的每一个角落,很快的就发现隐藏在灵堂之后的小房间。才刚冲了进去,大家不由得皱眉俺鼻。
密不透风的房间里面弥漫着难问的尸臭,三具棺木放置在升降台车之上。同样的棺木在小小的仓库里面随处可见。
父亲宗秀蹲在一具棺木面前仔细察看。打开棺盖,里面果然躺着一具尸体。
“……找到了。”
宗贵听到父亲的声音。也跟着走了过来。棺木内的尸体有些面熟,似乎是住在外场的西田老人。
“天啊……”
“等一下。”经营水电行的加藤实从旁插口。“这真的是尸鬼吗?”
“你自己也看到了吧?”
“可是……。加藤拿着手电筒照兖死者的脸部。棺木里面放了疑似干冰的白色物体,寒烟袅袅之中。西田的前额凹陷了一个大洞,干涸的血迹形成一大片黑色的糊状物。
“看起来不像遭到尸鬼袭击,反而像是死于意外、要不就是遭到杀害的尸体。”
加藤才刚说完。搜寻仓库一角的女子找到通往地下室的入口。众人沿着水泥斜坡走到地下室,赫然发现两坪大小的空间躺着四具尸体,浓浓的尸臭令大家几乎为之作呕。一楼的尸体穿着家居服,地下室的尸体则全都换上了寿衣。
“太惨了。”
宗秀喃喃自语,身旁的竹村源一似乎发现了什么。
“宗秀兄。你看。”
源一照亮其中一具尸体。
“这不是冢原家的年轻人吗?”
宗买仔细一瞧,发现尸体的确是住在附近的冢原一。冢原的死讯是宗贵从邻居那里听来的,他并未参加葬礼。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冢原家到底是什么时候举行葬礼的。
“前天才刚出殡。”源一指着尸体。“我跟他父亲是好朋友。前天特地去送他一程。葬礼就是在这里举行的没错,我亲眼看到阿一入殓,然后大家扛着棺木走进山里下葬。实在搞不懂怎么会跑到这来。”
“死后复活。”有人大声嚷嚷。
“不对。”宗贵摇摇头。“敏夫说尸鬼要四到五天才会复活。也就是说他现在只是一具尸体。”
“既然如此。他怎么会在这里?”
“恐怕……”
话才刚出口,宗贵立刻闭上嘴巴。神情狼狈的他抬起头来,跟加藤打个照面。加藤不发一语的点点头,仿佛知道宗贵想说什么。
“……一楼也有尸体,而且还躺在棺材里面。”宗贵感到反胃,尸鬼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明白张胆。
别说是源一不明究理,就连宗秀也是一头雾水。
“看不出来吗?那些家伙把棺木掉包了。参加过葬礼的人都知道,棺木最后会消失在台上,然后由葬仪社的人从后门扛出来。消失的棺木就是从那扇门被送进这里。”宗买指向地下室后方的门扉,这里应该就是灵堂的正下方。“然后他们将尸体从棺木取出排在地上,所以这里的尸体才会都穿着寿衣。接着再将空的棺木抬出去埋葬,要不就是以他们不要的尸体充数,上面那具棺木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想到死者的家人哭哭啼啼的扶着一具空的——抑或是装着陌生人尸体的棺木、依依不舍的走进山里下葬,宗贵就感到说不出的愤慨。
宗秀喃喃自语。
“……那些家伙太可恶了。”
在佐藤笈太郎的带领之下,大川长太郎站在水口最下方的空屋面前。
“就是这里。这里以前是郁美的家,有人看到下外场的前田老爹常在这里出入。”
长太郎点点头。示意身后的人开始动手,于是铁管和铁槌纷纷往玄关的木门招呼,难俺怒气的长太郎也加入众人破坏的行列。长太郎的儿子死了,阿茂被恶鬼抓走了,没能及时察觉的悔恨转化为对尸鬼的愤怒,长太郎决心要为儿子报仇。
看似老旧的木门却是意想不到的坚固。好不容易打破了木门。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门后还钉着一层厚厚的木板。
“里面果然有古怪。”
古怪的还不只是这个。率先走进屋内的年轻人不由得掩鼻皱眉,小小的房子里面。弥漫着一股浓厚的尸臭。
“该不会有人死在这里吧?”
“说不定。”
长太郎打开玄关旁的纸门。门后是两坪多的空间,窗子一样被木板封死,房间深处挂着一整面窗帘。年轻人拿起铁槌敲破窗户,刺眼的阳光立刻照进屋内,散落地上的土块映人眼帘。笈太郎拉开窗帘。
窗帘的后方还有一扇拉门。
“没事在这里装窗帘干嘛。”
长太郎从身后跟了上来。窗帘的背面车了一块黑色的底布。在阳光的映射之下发出耀眼的光泽。
长太郎跟众人使个眼色。以手中的铁管轻轻的顶开拉门。门后躺着一个人,还不时发出阵阵的呻吟声。
年轻人干脆扯下窗帘。壁橱的上层躺着一个老头子,只见他身体不停的扭动,表情十分痛苦。
“……岩佬。”
长太郎点点头,紧咬下唇。那个人的确是前田岩,只见他发出阵阵怒吼,脸上和手上浮现红斑,瞬间化成一颗颗的水泡。
“他们真的……”
不知道是谁颤抖着发话,后半段却没了下文。或许那个人想说“他们真的存在”,也或许是“他们真的害怕阳光”,反正都不重要了。没人知道该拿眼前这个老头子怎么办,虽然他拼命的扭动身体,却没有醒转的迹象,甚至不知道长太郎一行人就在身边。
长太郎伸手解开系在腰间的袋子,取出木桩和木槌。严佬痛苦的嘶吼让笈太郎为之胆寒。只见他双手摇住耳朵蹲了下来。双唇不时的颤抖。
“干……干脆让他自己被烧死算了。”
说话的人很明显的没有下手的勇气,老实说长太郎并不反对这个提议。他跟前田岩没什么交情,却也说不上素昧平生。如今认识的人在眼前痛苦的翻滚,自己却还得将木桩钉入他的心脏,这种惨无人道的暴行,长太郎实在是做不来。明知他们是害死儿子的凶手、即使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们,意念的浮现与实际的行动之间,还是有着一层落差。
蹲在地上低声念佛的笈太郎突然扯开了嗓门。
“那是什么?”
长太郎转过身子。沿着笈太郎所示的方向打量着房间一角。一块蹋蹋米浮了起来。四周散落着大量的土块。从颜色判断,应该不是长太郎一行人从外面带进来的土块。
长太郎蹲了下去,将蹋蹋米整块掀了起来。下面的地板破了个大洞,露出一个突出的土堆,以及难闻的腐臭。
“难道是……”笈太郎吓得倒退三步。
长太郎打量着土堆,拿着铁棍拨了两下。土堆里面出现白色的物体,底下似乎理了一个人。
与其说是埋葬。还不如掩埋来得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