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之内,袁崇焕危襟正坐,两侧站着数位主副偏将,每个人都是神情庄重,一脸严肃。
袁崇焕当即下令各部,以后夜间要加强巡防,府内彻夜明灯。发现形迹可疑者,一律逮捕,如有反抗,格杀勿论。今夜之事明日谁也不许再提,违者,军法处置。
眨眼间过去了一个月,皇太极派来的和谈使者这一天到了宁远城,并送来了皇太极的一封亲笔书信。
袁崇焕召见了使都,接过书信后看了看,气得“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吓得手下一干人等噤若寒蝉,一声不敢吭。谁也不知道,平时温文尔雅的袁都堂最近火气怎么这么大,说翻脸就翻脸,估计是被皇帝给逼的,下面这些人谁也不想顶烟上,自讨没趣,脑袋一耷拉,谁也不吱声。
袁崇焕破口大骂:“奴酋!不斩尔头,难消我心头之恨!分明是尔等犯上作乱,却要把自己说成一副顺天应时的模样,实在是贻笑大方!”扫了一眼站在下方的使者,见其一个个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由得心头火起,冲着下面厉声喝道:“来人哪!给我拖出去,斩了!”
底下众官一听,这个使不得,有人赶紧跪倒:“大人!且慢!自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请大由三思!”
“请大人三思!”底下众官齐声奏请。
袁崇焕晃了晃头,感觉清醒了许多,自己也有些纳闷,怎么最近自己如此冲动,而且杀念渐深,难道说我真的怕了鞑子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袁崇焕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说道:“早就听闻旗人勇猛,视死如归,今日一见,果不虚传。二位将军一路辛苦,请先到驿站休息,晚上本帅要为二位接风,一切事情明天再议!”
书中暗表,这封信是范文程以皇太极的名义写给袁崇焕的,信中写道:欣闻将军荣升兵部尚书,右都御使,本王特表祝贺。将军神威圣武,威镇宁远,称得上是天朝之栋梁。自我大金起兵至今,从未遇到过正面可以匹敌者,唯独将军横刀立马,令我八旗大军无可奈何。大金将士对将军无不钦佩,把将军比作诸葛孔明也。不过,将军所说五年复辽之言,本王却不敢苟同。试问将军,第一年,将军准备收复何地?第二年又能收复哪里?辽阳?沈阳?五年之说,乃孟浪之言。昔日诸葛孔明以光复汉室为己任,六出祁山,却出师未捷身先死,天下归了曹魏。诸葛孔明之才千古一人,却不能扭转时局,为何?时与势使之,纵使将军之才,可比孔明,又奈我何?
与天朝结兵,实为迫不得已,如果天朝当初待建州以公,定不会有今日生灵之涂炭。立国当以爱民为本,若双方能休干戈,息边锋,划大凌河为界,彼此相安,辽东民众世世代代感谢将军之恩德!
……
看过此信,袁崇焕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回到住处,便陷入了深思。奴酋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和我和谈,可是,皇上能答应吗?这次重新挂帅,圣上对自己可不薄啊,可以说权倾朝野。自己当时也是一时冲动,才许下五年复辽之言,话出了口,自己也后悔了,本来想多提一些圣上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把时间往后缓缓,不成想,皇上倒是慷慨,所有条件全部应允,自己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了。
如今的奴酋可不是几年前了,兵强马壮,要钱有钱,要粮有粮,现在硬打,胜算渺茫。既然圣上许我可以便宜行事,我不防假意先和那些奴酋和谈,尽量拖拖时间,用和谈先麻痹对方,从而寻机破敌。只是,自己这么做,可实在是招险棋,怕就怕京城有人说三道四,到头来,火烧自身啊!想到这儿,袁崇焕用力把手中的茶碗摔在了地上,一下子摔得粉碎。
看着地上粉碎的茶碗,袁崇焕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茶碗是自己摔出去的。
这一晚上,袁崇焕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事情。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洗漱后,吃了点儿东西,就把使者召了进来,例行寒暄过后,袁崇焕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告诉使者,回去后告诉皇太极,知道他有爱民之心,本帅很高兴,但愿这也是他的心里话。女真各部一直以来都是大明的守边之臣,双方当初只是因为觉昌安、塔克世被误杀才产生了矛盾,一争就是十多年。如今,化干戈为玉帛,本帅自然很高兴,要是必须要答应三个条件,否则免谈。
其一,皇太极必须去掉大金国号,去掉天聪名号,以臣子之礼事我天朝;
其二,辽阳与沈阳为我辽东重镇,无故被侵占,必须无条件交还两城;
其三,划分疆界之事,还需详细商议。
使者记清后,中午饱饱地吃了一顿,快马离开了宁远,返回了沈阳城。
这些事情早在皇太极的意料之中,听完使者的回复后,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让使者回去好好歇息,另给了些赏赐,又把范文程叫了过来,两个人把门一关,又开始合计上了。
又是多半个月过去了,袁崇焕的性情变得越发急燥起来,动不动就发脾气,弄得全军上下,人人栗栗危惧,都不敢轻易说话。
这一日,袁崇焕起来后,走到天井院中,突然发现一地的落叶。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院子里的那几棵大树,竟然树叶都变黄了。眼下正是八月≮我们备用网址:≯,本应是枝繁叶茂的季节,竟然遍地枯叶,实在有些蹊跷。仔细再一打量,这才发现,不仅是大树叶黄,就连墙头的小草,地面上的野花竟然都已经枯败了,一副萧索凄凉的气氛,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书中代言,其实这是魏宝山改动风水出现的异常 变化,但是袁崇焕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他一边踱着步,一边心里寻思着,难不成是老天爷给我的警示?大明江山气数真的要尽了?要不然,为什么好好的,草枯叶黄了呢?
正想着事,有人报告,皇太极再次派来使者,捎来书信,使者正在候着。
说起来,这段时间,双方虚虚实实的和谈已经好几轮了,不过,一点儿实质性的进展也没有。这事也不用奇怪,和谈的双方都是各怀鬼胎,谁也没拿出半点儿诚意来,能谈出个结果才怪。
等到袁崇焕到了大殿,大金的使者已经坐了一阵了。见袁崇焕来了,赶紧起身把书信呈了上去。
这些往来的书信均是出自范文程等一众谋士之手,措词遣句,可谓是字字斟酌。袁崇焕也不指望信里能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不过等他看完这封信后,难得地点了点头。
信中写道:本王何尝不想为天朝守边?但天朝边将动辄生乱,杀我子民。佟养正,是我建州第一恩人,竟然为毛文龙所杀,建州上下,无不对毛文龙恨之入骨。我女真以狩猎为主,然辽沈一带多为平原,水土不服,且射猎之勇日渐衰退。 本王有心让出辽沈之地,但毛文龙在,本王不敢轻易退还,也无法向族人交代。如将军诛杀毛文龙,本王去掉大金年号,重归天朝之下,让出辽沈之地,一切皆可和谈。 本王也愿接受将军所提之条件。
袁崇焕把信看了好几遍,心里明白,皇太极这是在借刀杀人。如果我杀了毛文龙,他们就能还我辽阳和沈阳吗?虽说此事不好说,但是毛文龙这个人早就应该除掉他,倒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宰了,送皇太极一个空头人情,看他还怎么说?若是他真能信守诺言,还我辽沈之地,也算对圣上有个交代。
毛文龙是谁呢?书中代言,毛文龙字镇南,浙江仁和人。年轻时穷困潦倒,学麻衣相术,替人测字看相谋生,后浪迹江湖,来到山海关外边塞,度过二十多年行伍生涯。后来武科及第,靠军功升至都司一职。辽东失守后,毛文龙便流亡到镇江,对大金频频发动偷袭,典型的游击策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弄得大金疲 惫不堪。
毛文龙是明朝任命的东江总兵,天启三年加封左都督,赐尚方宝剑。作为封疆大吏,手握重兵又孤悬海外,所以毛文龙肆无忌惮,飞扬跋扈,索要军饷以百万计,如果得不到满足则动辄威胁朝廷,甚至公开向朝廷叫嚣“牧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熹宗、思宗两朝都对毛文龙无法辖制,只得不断给他加官晋爵,加以笼络。
要说毛文龙,打仗倒也真打,每年都去,就是次数少点——每年六次。说白了也就是去摸个岗哨,打个闷棍之类的。虽说打仗不积极,但是其兵力雄厚,在大金后方牵制皇太极还是起到一定的作用的。鉴于以上原因,此人虽说没有什么大功,可是也有其特殊的作用,所以历任总督、巡抚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放他过去了。
大金出征朝鲜,顺道进攻镇江,把毛文龙赶到了海上,从此他便流亡海上,设军镇于海中皮岛之上,重建抗金势力,与宁远和锦州的明军形成掎角之势。
这个皮岛绵亘八十余里,不生草木,远南岸,近北岸,北岸海面八十里即是大金国界,而东北海则靠近朝鲜。无疑,毛文龙蹲守在这里,对大金来说,如鲠在喉,八旗军不擅水战,也对他无可奈何。不过毛文龙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饼,虚报战功,冒领军饷、不肯受节制,从不接受检查,不听招呼,八年多来,账目不清,这位毛总兵在皮岛已经俨然是独立为王,种种劣迹到了令人无法容忍的地步,让袁崇焕一直耿耿于怀。
袁崇焕眼里一向不揉沙子,毛文龙的所作所为,根本逃不过袁崇焕的法眼。几年前,自己还是四品宁前道时就敢不经请示,杀副总兵,现在的袁督师手握兵权,小小的皮岛总兵更是不放在眼里。这种只认钱不听指挥的人对袁崇焕而言,可用可不用。皇太极的这封信,无疑成了催化剂,又勾起了袁崇焕的杀心。
第十六章 九星阵催眠入睡 梦兆术暗示屠龙
上回书说到,皇太极派来使者与袁崇焕和谈,信中商量好了,一旦袁崇焕除掉毛文龙,大金国就可以接受和谈。这件事袁崇焕天天都在琢磨着,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虽说毛文龙其罪当诛,但是人家毕竟也是一品大员,又有尚方宝剑在手,万一皮岛上的那些兵丁造反了,再投降大金,自己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这一天,袁崇焕在屋里憋得实在闹心,于是换上一身便衣出了门,打算散散心。
行至街口刚一转弯,就见墙角边摆了个卦摊,也不见有人算卦,算卦先生抱着臂膀正靠着墙打盹。
袁崇焕不以为意,越过卦摊刚走出两三步,突然听到算卦先生叫他,袁崇焕回头看了看算卦先生:“先生是在叫我?”
算卦先生头不抬眼不睁地喃喃道:“形以养血,血以养气,气以养神。气不安则神暴而不安,神不安则气血两败。大人身上枯气凝实,似有内忧外患。同时眉下泛青白之色,日内定有虚惊!左耳泛红,右耳青白,谓之青龙压白虎,受小人摆布,抑郁不得志啊!时运不济,还望大人早日脱困啊!”
袁崇焕愣了愣,问道:“你知道我是何人?”
算卦先生笑了笑:“大人山根不断,准头齐员,口如四字,地阁朝归,兰台平满,日月高悬,定是做官的,而且官还不小,连这点我都看不出来,也就不用再摆摊算命了!”
袁崇焕点了点头:“敢问先生,如果宅内突然出现大批老鼠,树木枯黄,那是什么预兆呢?”
算卦先生闭目想了想,半天后睁开眼睛道:“老鼠地支为子,子闹阳宅,小人常在。大人一定要提防生肖属鼠之人,此人会影响大人之前程大计,不是什么好兆头。树木枯黄为地气不足之象,天地如人体,有阴有阳,阴阳失衡,则生异象。草木枯黄为蓄而待发之象,大人最近宜隐忍待发,寻找时机,时机一旦成熟,自会鱼跳龙门,重转金身,小人尽除,则草木逢春,繁荣重现。”
袁崇焕对于街头算命这种事向来不信,不过听这算卦先生说完后,似乎颇有感悟,没再言语,扔下一锭银子,径直走开了。
直到袁崇焕走远了,算卦先生这才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把粘在唇上的胡子揭下来,嘿嘿笑了笑,掂了掂手上的银子,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了。
虽说袁崇焕嘴上没说什么,可是一边走也一边琢磨着刚才马伯通所说的话。青龙压白虎?毛文龙?难道这只龙会是毛文龙?属鼠之人?如果记得不错,毛文龙就是万历四年生人,正是属鼠,难道真是天意?
想起毛文龙,袁崇焕的眼眉不知不觉中就立了起来。这个人自以为打了两场胜仗,便口出狂言,孤悬海外,差不多成了海外天子了。前些年扬言若得饷百万,便可平奴,结果一百万饷银到手,平奴之事却提也不提了。这些年,他欺上瞒下,屡次夸大战功,最让人忍无可忍的是,偷袭金州岗哨只杀了六人,结果却狂言杀敌六万。真要是像他这种杀法,鞑子们早就被他杀光了。这个人仗着自己手中有尚方宝剑,又是官居一品,对自己的命令置若罔闻,不屑一顾,这种人留在世上,实属多余,不能因为他这一颗老鼠屎,糟蹋了整锅汤!
而袁崇焕并不知道的是,算卦先生并非是旁人,正是化了妆的马伯通。皇太极与袁崇焕的这场拉锯式和谈,魏宝山等人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此次使者前来,就是为了除掉毛文龙,以解后顾之忧。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天天蹲在楼上盯着督师府,就等着袁崇焕出来。好不容易等到袁崇焕自己出门,马伯通这才假扮算命先生,顺势再来个火上浇油。
且说马伯通回到客栈,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魏宝山和杜拉尔·果果听后,也是忍俊不禁。不过侧面也了解到一些事情,从袁崇焕的话语中来看,风水被破已经应验了,而且应该还没有被人识破。
大家一起相处两个多月了,自然也熟悉了许多,彼此间经常开些玩笑,早就混熟了。魏宝山合计了一下日子,然后点头看了看杜拉尔·果果:“果果,看来咱们得再辛苦一趟了。今晚子时,我在北山上摆座九星阵,可以借天星之气催动风水阵法,使宅内阴阳二气骤变,逆转阴阳,宅内因为阳气缺失,袁崇焕必会陷入昏睡。到了那时候,一切就得看你的了。只是时间不会太长,一旦过了子时,阵法就会失效,我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杜拉尔·果果笑着哼了一声:“别只顾着吹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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