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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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 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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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上去一瞧,模模糊糊地似乎有个蜷缩着的人影。感觉到亮光,那人抬起头来,周婧媛手持蜡烛的红光,映亮了那人皱纹密布的老脸,只听她翕动嘴唇发出低弱的声音:“大小姐……”

周婧媛手中的蜡烛掉落在地上,她发疯似的扑过去,一把揪住那老妇人的衣领,拼命摇晃着,一边声嘶力竭地嚷起来:“你、你这个老婆子,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来我家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你害死的我爹爹?!是不是?!你说!你说啊!”

何淑贞被关在密室中这些天,每日里不见天日,只有周梁昆隔天送进些充饥之物,并且这两天连周梁昆也不再露面,饥渴和恐惧早就将她折磨得气息奄奄,此刻被周婧媛这么一叫一闹,她只骇然嘟囔了一句:“周、周大人死了……”便无声无息地滑倒在地上。

“你说!你说啊!”周婧媛依旧不依不饶地扯着何淑贞,涕泗横流地喊着。“小姐!小姐!这是谁啊!”周荣忙过来制止,周婧媛这才看清何淑贞已然昏厥。她把何淑贞往墙上狠狠一推,命令周荣:“把她捆起来!捆得牢些!”周荣接下何淑贞的腰带,手忙脚乱地把她捆了个结结实实。周婧媛此时眼中寒光尽现,咬牙切齿地道:“周荣,你先去前头把灵堂料理起来,我在这里还有事要办。”

三更将近,吏部选院中气氛稍有松缓,大部分的考生一句结束答卷,都乘着最后一段时间从头到尾地阅看,只有极少数的还在满头大汗地书写。狄仁杰从前晚至今在考场监督,此刻也略显疲态,端坐于正堂上微暝双目。沈槐刚刚又巡视了一遍现场的警卫,秩序井然,他返回正堂,正想向狄仁杰汇报情况,见此情景忙又敛息屏气,悄然肃立与案旁。

晚风轻拂,淡淡微凉。沈槐到底是常年习武之人,忙碌了一个昼夜依然毫无倦容。站在堂前,面对满院的焱焱烛火,他却不禁有些走神。从昨天下午杨霖的猝死开始,沈槐的内心始终处于强大的不安之中,只不过他定力颇佳,旁人轻易看不出异样罢了。此刻,他略侧过身子,视线悄悄越过狄仁杰端严的身影,投向正堂的屏风后面,刚发现杨霖死亡之后,狄仁杰就命人将尸首抬到了那里。当时,沈槐陪着狄仁杰仔细勘察了杨霖所呆的号房,基本没有发现任何有意义的线索,不久之后曾泰大人也微服赶来了。

在正堂上,狄仁杰把事发经过对曾泰叙述了一遍。因曾泰原先是在则天门楼上参加武皇召集的赛宝和百戏盛会,得到狄仁杰的讯息后换了身便装就匆忙赶来,连仵作都未曾带上,故而也没能现场验尸。好在前番杨霖行卷的诗赋曾泰都曾见过,对此人的来历也算了解,于是大家无需赘言。狄仁杰便让沈槐把杨霖入府后的一概经过简略描述给曾泰听。

刚把前清叙完,还未及分分析案情,突然大理寺又有人送来急信,竟说是则天门楼前的赛宝和百戏盛会出了意外,鸿胪寺卿周梁昆诡异地死在当场,请曾大人立即赶去处理。在场三人都十分惊诧,相比之下当然周梁昆的案子更要紧,曾泰只得又匆忙告辞。临走时,狄仁杰让他把杨霖的尸首带上,顺带送去大理寺查验和安放。

“沈槐啊……沈槐?”“啊?!大人!”沈槐从沉思中猛醒,慌忙举目望去,却见狄仁杰面带和蔼的微笑,正朝自己点头:“沈槐啊,你是在琢磨杨霖的案子吧?……抑或是周梁昆大人的案子?”沈槐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大人,我也就是随便瞎想想。”

“嗯。”狄仁杰撑着桌案缓缓站起身:“离散场还有一个时辰不到,也别浪费了这些时间,你我恰好可把杨霖的案子探讨探讨?”沈槐躬身抱拳,诚恳地道:“沈槐哪里有资格与大人探讨案情,还请大人赐教。”狄仁杰踱到沈槐的面前,注视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杨霖此人的来龙去脉你都很清楚,当然有资格探讨他的案情。来,说说吧,你怎么看杨霖的猝死?”

在狄仁杰身边大半年时间,沈槐对狄仁杰寻常的神态和举止已经十分熟谙。但是今夜他的目光却让沈槐非常不自在,沈槐强压内心的惶恐,略显局促地回答:“大人,我、我倒觉得杨霖应该是死于急病,或者……是自杀。”“哦?”狄仁杰淡淡地应了一声,丝毫不动声色:“说说你的理由。”

沈槐有些头皮发麻,勉强镇定了一下,方恭谨地答道:“大人,其实理由很简单。今日这吏部选院的考场戒备森严,无关人等根本不能入内,考生所用的食水也是由选院统一派发,别人都安然无恙,因此食水本身肯定没有问题。所以……杨霖被他人所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么按卑职想来,杨霖若不是突发急病,就只能是他自己携带了毒药入内,自杀身亡的。”

狄仁杰扫了沈槐一眼,含笑道:“老夫明白你的意思。沈槐啊,考场秩序是由你负责维持的,这里发生命案你当然急于摆脱干系,对这一点老夫完全可以理解。”沈槐有些发急:“大人,卑职不是……”狄仁杰拍了拍他的肩膀:“人之常情嘛,何必抵赖。再说对你的尽责尽力老夫全看在眼里,当然不会质疑。因此老夫可以断定,在这个院子里面,就算是要行凶,也绝对不会是外来之人。”

沈槐更加惊骇:“大人!难道……”“难道什么?”狄仁杰意味深长地反问,看沈槐低头不语,他轻轻捋了捋胡须,微笑道:“沈槐啊,你太紧张了。经过仵作验尸我们才能最终确定杨霖的死因,现在都不过是在考虑各种可能因素罢了,老夫并非意有所指。……哦,对了,你方才说杨霖或者是自杀,倒也算是一种假设,然凡人自寻死路,就更需要强有力的理由。沈槐,你觉得杨霖会为了什么想不开呢?况且,他早不死晚不死,选在会试的现场寻死,倒颇叫人意外,这种古怪的行径像不像杨霖一贯的作风呢?”

“这些……卑职不知。”沈槐尴尬地低下头,烛光暗影中他的脸色无端地苍白。狄仁杰定定地瞧着他,过了片刻方长叹一声,语气中有宽慰也有遗憾:“也许杨霖根本就是发急症而亡呢。只是可惜了……唉,老夫方才批阅他的卷子,倒已经写完了。他确实有些才学,如果不是突生变故,也许真能金榜得中。”

沈槐把头垂得更低,紧咬牙关再不吭声。突然耳边响起报时差役嘹亮的嗓音:“三烛尽!”狄仁杰举目向四下望了望,只见廊下考生们纷纷搁笔,有的还伸起懒腰,于是释然一笑道:“哎呦,时间真是过得飞快,眼看着就散场了。沈槐啊,你还是去门口盯着,最后环节一起顺利才好。”沈槐正要离开,狄仁杰又想起什么:“哦,考生散了之后,我先与其他考官商定阅卷事宜,然后咱们便可回府了。明日起我留在府中阅卷,你左右无事,干脆代我去周梁昆大人府上走一趟,慰问一下靖媛小姐。”沈槐稍作犹豫,还是应了下来。

选院门口,沈槐铁板着脸,望着一个个面容疲惫的考生在门房取出寄存的物品,松松垮垮地离开考场,看神色他们都累得够呛,但也如释重负。眼见人走得差不多了,沈槐刚打算招呼千牛卫撤岗,一个身材矮胖、衣饰富贵的生员在门前徘徊几许,终于鼓足勇气来到沈槐面前,作揖道:“沈将军,在下兰州贡生赵铭钰。”

沈槐一愣:“你找我有事?”“咳,是……”赵铭钰清了清嗓子,陪着笑脸道:“我、我想请问一下杨霖的情况。他可还好?”沈槐上下打量赵铭钰:“杨霖?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认识他?”赵铭钰慌忙解释:“啊,小生乃贡生兰州同乡会的会长,杨霖是兰州考生,小生过去与他相识,故而特来询问他的状况。”他看沈槐仍面带狐疑,便又道:“沈将军,上回小生曾在汇香茶楼见到过您和杨霖,您大概不记得了……”沈槐把手一抬,打断他:“我知道了。我记得你。”随即又冷笑:“你是要打听杨霖如今的状况?”“是。”“嗯,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人已被送到医馆,正让郎中诊治呢,不过看样子病情不太妙。”

赵铭钰愁眉苦脸地点点头,嘟囔着:“这个杨霖,怎么这时候突然犯病……”沈槐没心思再理他,转身就走,哪知赵铭钰又紧赶两步拦在前面。沈槐把脸一沉:“赵先生,本将还有公务!”赵铭钰忙着作揖:“是,小生不敢叨扰沈将军,只是这里有样东西,似乎是杨霖的……”他双手托起,掌中赫然一个蓝布小包袱。

第四卷:再见幽兰 第三十四章:良缘(4)

沈槐皱眉:“这是什么?”“哦,方才我离开考场时,门房给我这个包袱,说什么写着我的名字。可我昨日是空身前来,并未寄存任何物件。”“哦?”沈槐探头过去端详小包袱,赵铭钰继续解释:“奇怪的是这包袱上的确写着小生的名字,里面的东西我却从来未曾见过。我仔细瞧了瞧,这字迹仿佛是杨霖的。”沈槐神色一凛,从赵铭钰手中接过包袱,冷冷的问:“你对杨霖的字迹如此熟悉?”“嗯,我与杨霖在同一个学馆念了五年书,彼此很熟识的。”

沈槐随手掀开蓝布,里面又是个裹得紧紧的黑布小包。他鄙夷地再扯开黑布,一柄紫金剪刀的刀身不期呈现。刹那间,沈槐的心激跳起来,鬓角汗出如浆。他立即将包袱重新裹好,极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哦,既然如此这包袱就先放在我这里,我会找机会带给杨霖。”赵铭钰连连点头:“是,沈将军费心了。”

八月二日凌晨,沈槐将狄仁杰送回尚贤坊后,便马不停蹄赶往周府。他到的时候,灵堂尚未搭好,府里仆佣们上蹿下跳,哭声震天动地,局面混乱不堪。沈槐在门口通报名姓时,心中感觉十分无奈,若不是狄仁杰的吩咐,他实在没有兴趣来凑这个热闹。本来满怀希望着最好吃个闭门羹,不料却等到了大管家周荣的亲自迎接,周荣披麻戴孝地来到门前,传话说小姐请沈将军到后院老爷的书房一叙。

沈槐只好跟着周荣进入周府,府里混乱的情景让他心头一动,脑海中隐约浮现自己头一次来此地的记忆。圣历二年腊月二十七日那天,他随着狄仁杰来到周府,便是因为周梁昆和“生死簿”的案子,事隔八个月,今日再来,周梁昆终于命丧黄泉,那么,有关“生死簿”的一切真相又会如何呢?

就这样边想边走,转眼已来到后院书房。周荣轻敲房门,里头传来女子平淡的声音:“有请沈将军。”周荣弯腰推开房门,让进沈槐后便退了出去。时候甫一抬头,周婧媛就站在他的跟前。刹那间,沈槐有点儿恍惚,这青春贵媛的娇美容颜,正如他们初次相遇时一般妍丽,她显然彻夜未眠,两眼红肿,脸色苍白,但这一切都丝毫无损她的美貌,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难以形容的魅力,倔强、悲哀、决绝……

沈槐不得不避开周婧媛挑战似的眼神,低声招呼:“周小姐。”她冷冰冰地回答:“沈将军。”“咳,咳。”沈槐干咳两声,道:“突闻周大人身故,呃,狄大人让卑职过来看望一下。生死有命,还请周小姐节哀顺变。”“多谢狄大人费心。”周婧媛点点头,突然扬起脸来对沈槐怪异一笑:“沈将军,你请坐。”沈槐迟疑着推脱:“这个……周大人新丧,府中诸多事务需要料理,本就就不坐了吧。待周大人出殡之时,本将一定再来祭拜。”

周婧媛不慌不忙地伸手想让:“沈将军还请略坐片刻,靖媛……有要紧的事情与沈将军商量。”说着,她自己款款坐下。沈槐不好再拒,只得落座在周婧媛的对面。两人坐定以后,周婧媛却不发话,只把一双黑宝石般的杏眼盯在沈槐脸上滴溜溜直转,沈槐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道:“周小姐,有话请快说。本将还有公务。”“哦,是啊。”周婧媛煞白的双唇娇俏地抿起,向沈槐凄然一笑:“靖媛早就知道,沈将军是位大忙人。狄大人的侍卫长,责任重大,不仅要护卫阁老的安全,还要帮着他查案子。”她手抚胸前喘了口气,娇声问:“不知道狄大人对我爹爹的惨死有什么见教?”

沈槐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道:“周大人出事的时候,我与大人都在吏部选院监督本次制科会试,对周大人的亡故经过一无所知,怎能有所见教?”“狄大人不清楚倒也罢了,沈将军不应该不明白啊。”沈槐的脸色阴沉如夜:“周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周婧媛瞪大眼睛,竭力抑制就要喷薄而出的泪水,一字一句地道:“生死簿,这个沈将军不会不知道吧?”看着沈槐莫名诧异的表情,周婧媛的泪终于流下来,她却并不擦拭,继续说着:“沈将军,我爹爹曾经去找过你,对吗?你对生死簿也很感兴趣,对吗?”

沈槐震惊地望着周婧媛,一时哑口无言。周婧媛从怀里慢慢掏出一叠丝绢,抬头对沈槐再度绽开凄楚的笑容:“沈将军,想必我爹爹并未让你见过生死簿的真容。今天,我就让你瞧一瞧,这里头……还有沈将军你的事迹呢。”随着她纤细的手指轻柔拂过,那薄如蝉翼的丝绢在桌上慢慢展开,蝇头小楷如点点墨渍密布其上,沈槐的眼睛越瞪越大,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还未触到丝绢,周婧媛簌地一扯,丝绢滑落她的膝头。

“怎么样?沈将军,我爹爹没有骗人,真的有生死簿,并且一直都由他收藏者。靖媛看过方知,这东西确实有定人生死的力道,沈将军,你……想要它吗?”沈槐把牙关咬得咯吱直响,沉默片刻,他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周小姐,沈某告辞了!”

“沈槐,你站住!”周婧媛扑过来拦住他,脚步踉跄整个人朝沈槐的怀中跌过来,沈槐只好将她扶住,周婧媛娇喘着向他抬起泪水肆意的脸,哀哀祈求:“你,你不要走。爹爹死了,我再没有一个亲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求你帮帮我。”沈槐深吸口气道:“周小姐,我能帮你什么?!”周婧媛颤抖着将“生死簿”托到他的面前:“沈槐,我知道爹爹去找过你,他一定对你提了生死簿,可你不相信他,或者是没有拿定主意吧。爹爹,他是为了我……我从小到大,不论是想得到什么,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去给我弄来。只是这一次,我想要的是、是你……”沈槐避开她火热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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