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我们碰巧选对了岩石较薄的地方,那么将能成功脱逃。
柳景年读到这里停了一下,但是我看到他的眼睛还在快速地扫过眼前的牛皮书,看来是跳过了一些内容,几秒钟后,他又读道:“好了,愿上帝与我们同在。”
德国纳粹将要战败时运往同盟国的终极秘密?这究竟是什么?我很好奇,这似乎比盗墓还要刺激。胖子的一双桃花贼眼也是四处乱瞟,最后看到艇长床头那空空如也的保险箱后和我一起骂了声娘。
柳景年放下牛皮书,手撑在折叠铁桌上,冷冷地看着那被掏空的保险柜。丁文龙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可就没他们那么淡定了,废弃的潜艇里味道实在不怎么样,我看着双眼紧闭的刘晶梦,就想问我们的路在何方。
可这时站在一旁的胖子突然戳了一下我的腰,我懒得理他,可他又不厌其烦地戳了几下没办法只好去看他,结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隐约发现两架柴油机的尽头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我连忙数了一下人,发现那影子根本不是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
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这时丁文龙突然拧灭了手电,小声说道:“都把灯灭了,进后面的水雷舱。”众人接二连三地熄灭了手电,一下整个舱室里一片漆黑。
不过还好这艇长的起居室离后水雷舱很近,连摸带猜下也找到了舱门,不过在爬还是出了点小问题,这圆形的舱门一次只能容一个人弓身进入。
胖子爬得急,一下卡在了里面。“咚……咚……”一阵重物压迫钢板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舱室里格外响,我也急了,一把推在胖子屁股上把他塞了进去。胖子似乎摔了一个跟头,撞得叮当作响。
我也管不了其他,一猫身就钻了进去,顺手就摔上了舱门。不知是谁拧开了灯,我尴尬地发现自己脑袋就顶在胖子的屁股上,胖子嘴里还叫骂道:“哪个狗日的在后面顶我!”我连忙爬起来,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这里是潜艇的后水雷舱,没有发现尸体。
舱里全是各种仪表与设备,都锈得跟铁砣似的,除此之外,就是四根巨大的水雷发射管。几个人用探灯四处照了一番,丁文龙见没有危脸便挥手示意众人坐下。
我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身后的舱门,丁文龙笑道:“甭操心,火箭炮都轰不开。”接着又道,“我开始有点明白雁爷的意思了,据说二战时德国的潜艇在后期都配备有应急逃生舱,咱们得通过这应急舱逃出去。”
胖子翻了个白眼,道:“别他娘的瞎掰!有这么好的事儿那军官怎么还嗝屁到这儿了?”
丁文龙呸了一声,道:“你以为人家一个管几十号人的艇长会比你蠢?”丁文龙用手擦了擦舱门边的水压表,继续说道:“二百一十米,几乎是这种型号潜艇的极限。他们肯定不知道自已确实运气很好,炸穿了火山壁,而且还有一半塞进了火山熔洞里。而是认为自己还在海底迷宫般的洞穴里,你说要逃生,不顶到山洞顶了吗?而且就算他们知道逃生舱正上方就是火山的喷发口,也不敢贸然尝试,没有救援的情况下露出水面只会让他们死得更惨!”
丁文龙说完就站起身来,径直地走到一根水雷发射管前,他一揭开盖子,我就看见了里面确实有一个隔舱。
胖子学着丁文龙的样子先后打开了另外几个,可里面什么都没有,看来是发射常规水雷用的。
胖子顿时脸色就变了,急道:“这恐怕塞不下几条牲口吧?”
正常情况下这种逃生舱应该和水雷的体积差不了多少,不粗,但是很长,如果挤挤,活人应该差不多能全塞进去。
丁文龙看着被胖子扔到一旁的干尸,眉头紧皱。我心说你这四眼仔不会想让这死人要了活人的命吧!
最后胖子想了个办法,用防水袋把干尸整个裹上,又用潜导绳把干尸拴接在舱门的螺栓上,反正死过一次的人,也不怕再死一次。
做完这些丁文龙二话不讲,就爬进了舱里,我用手电照了照,发现这瘦子在里面蜷成一团,确实没占多大点儿地方。
接着是胖子,他简直就和一个超大号的奶茶珍珠被吸进了管子里一样,试了几次,最后脱得只剩一条裤衩才勉强挤了进去。我示意亮子放下刘晶梦,亮子甩了所有装备,直接盘成了一个团就蹭了进去。
我小心地把刘晶梦抱了进去,这女人身材很娇小,占不了多大空间。我看了看柳景年,发现他一脸的呆滞,我心里暗道这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不是也瞧上刘晶梦了吧,那我可得提心了,现在的女孩子好像都喜欢这型号。
他拿下巴扫了一下舱门的位置,我会意,便钻了进去,一进去我顿时就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老鼠洞里一般,身子蜷着肺压得呼吸都不顺畅了。我看了看,剩下的空间勉强还能塞进来一个人。
“把八眼蝉贴身戴着,你身上那东西自己就能消了。”柳景年把头往里探了一下,我发现他一脸的怅然,旋即感到不对。
该死的丁文龙!这种逃生设备是必须有人在外边启动的!纳粹的手法一贯这样,为了保证机密不外泄,必须得有人留下毁掉所有的文件!
还没容我说话潜艇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这时最里面的丁文龙喊道:“快点!化蛇来了!”我心里骂道:“化你妹的!老子果然没看错,你就是一汉奸嘴脸!’
“膨”舱门一下被摔上!紧接着就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
胖子就说道:“这哥们儿真他娘的够意思!”那声音在窄小的舱室里直发闷,和哼哼出来的一样。我一下就想骂人,却发现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很快我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压住胸口,几乎不能呼吸,水深二百米,水压让这简陋的逃生舱发出一阵阵的金属扭曲声,我的脑袋很快就不好使起来,脑子胀痛得让我不能有任何思想,接着一阵强烈的呕吐欲望涌起,这种难以言喻的痛苦简直是我这一辈子从未遇到过的。
在此期间我的脑子猛然清醒了那么几次,好像一切在这里应该就画上一个句点了,身上的诡异脸谱在这里似乎也得到了解决。但很快,我就真正地晕厥了过去,眼前一片漆黑。那种万籁俱寂的感觉让我稍感轻松。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突然亮了一下,我以为是幻觉,但很快我就感觉有人在把我往外扯,我的感官时断时续,隐约感到有人在我脸上擦一团热乎乎的东西,我想可能是上浮得太快压爆了鼻子里的血管。
耳边还传来一阵阵的枪声,当我被完全拖出来后,强忍着把眼睛打开一条缝,扫到一条船的船舷,上面标着4183。
这时不知是谁扶了一下我的脑袋,我正好看见海面上似乎有一群人,他们正在把一个白色赤裸的人往皮艇上拉,我的脸抽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笑了。
海面上微波荡漾,我的鼻腔里满是鲜血,顺着下巴滴在甲板上。死而复生了,我心想,从死亡线上来回跑了几圈后的感觉真如浴火重生一样,那种感觉是任何时候都得不来的。我知道我好像是死过一次了,那么深的水就像是一个封闭的牢笼,把我困在里面如同一个死亡的囚车一样。
我们的身上被那个孔洞磨得都是一条条的伤口,胖子对我说这都是战斗的功勋章,回去说不定能领个奖。我说领个屁,能安稳地活着就算不错的了,即使让我再去干些什么,我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决定。生命只有一次,我不想早早地把我光辉年华就这样葬送在无边的黑暗里,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经历了那么多我才知道,要能笑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此时我真的不知道我脸上到底是胜利的笑容还是庆幸的残喘,如果有一面镜子,我肯定会被我的笑容吓一大跳。
胖子笑起来的样子比我还要难看,那简直是哭。那些水在脸上滴下来,简直是泪珠一样。我笑胖子要死的时候挺悲壮,笑起来的时候怎么那么贱,好像刚唱完十八摸的娘们儿一样,一脸的淫笑。
胖子说我不懂,这叫劫后余生,这叫大义凛然,这叫夕阳无限好。我说你不知道别瞎用词,有些词用在你身上简直就是侮辱汉字的存在。胖子说咱们还是别斗嘴了,躺着吧,能躺多久躺多久,能好好躺着也就不错了,还唧唧哇哇地斗嘴。
我们斗嘴的时候丁文龙就在一旁贱笑,那副嘴脸活像一个汉奸。我对胖子说我们还是别斗嘴了,就这样学挺尸吧,挺着等别人来抬。
我不知道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斗嘴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休战的,总之感觉能活着真是一件最好的好事,没有什么比活着还要好了。水下地下那些玩意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我现在只想躺在这里好好地享受阳光晒在我的肚皮上,像植物一样光合作用。
就这样吧。我心里想,反正都已经出来了。无论如何我也得好好思考一下我的下半生该怎么过,即使有新的东西需要我们去开发,也得等大爷我好好地休整一下再说。
看着那些人在忙碌,再看着我自己挺着白肚皮躺着,感觉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也就这样了。
想着想着,我便睡着了,睡着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只是觉得那一觉是我这辈子睡得最香的一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