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断案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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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断案传奇-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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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亏了苏大人提醒,下人尾随包虎,见得他与程捕头密会,本府便疑心矣。程贯,本府问你,你为何谋害朱溪先生?《吉梦录》中究竟隐藏甚么秘密?”程贯淡然一笑,并不言语。

苏公淡然一笑,道:“程捕头,今事已败露,元大人断然不会救你的。”程贯闻听,惊讶不已。徐君猷一愣,疑道:“苏大人何出此言?”苏公淡然一笑,道:“元大人不合言错了一句话。”徐君猷疑道:“甚么话?”苏公道:“徐大人且细回想:在大人堂内,我三人言及《吉梦录》之事。大人道:‘我等本以为《吉梦录》不过是凶手故布疑阵,诱使我等误入歧途罢了,故此方才未曾告知元大人,不想竟确有此书。’元悟躬假装疑惑,道:‘元某也算得博览群书,却不知晓有《吉梦录》一书,不知此诗集出自何人之手?’徐大人可还记得?”徐君猷思忖道:“似有此言,但他并未言错甚么。”

苏公笑道:“我等皆不知《吉梦录》为何书,他亦道不知晓此书,可他又怎知此书是诗集?”徐君猷恍然大悟,笑道:“正是正是,可见他早已知之。”苏公又道:“苏某细读此诗集,其中有诗句竟借用苏某在登州之时所作诗句,又言及登州奇异之事:海市蜃楼。想必此人是登州人,或曾到过登州。”徐君猷道:“元大人曾为提举市舶司。”苏公点头道:“正是。”徐君猷疑惑道:“徐某识得元大人字迹,此诗集非元大人所书?”苏公笑道:“若是元大人所书,恐在临江书院朱溪书斋中便事发矣。”徐君猷点点头,思忖道:“如此不足以定论。”苏公淡然一笑,道:“程捕头,你之生死今只在徐大人一言矣。”程贯大骇,跪倒在地,求饶道:“大人救我。”徐君猷把眼望苏公,会心一笑。

徐君猷遂令军兵将包虎尸首抬出定惠院外,而后在堂中连夜审讯程贯,程贯将其中阴谋勾当悉数招供。徐君猷叹道:“如此言来,幕后凶手端的是元悟躬元大人了。”程贯摇头道:“真凶并非元大人,实是那温七。温七早垂涎临江书院院主之位,而元大人贪图温七贿赂,小人不过是受他等指使的小卒。”苏公道:“温七与元大人沆瀣一气,各取所需。”程贯道:“温七与元大人筹划密谋,思量出毒蛇咬人之计,只道是意外亡故,神不知鬼不觉除掉朱溪。温七又收买书院先生周中,以为帮凶。”苏公淡然一笑,道:“亏他二人思索得出,如今不过二月,他等竟寻得毒蛇来,端的不容易。”程贯道:“此蛇乃是元大人寻得。不过毒蛇杀人只是表象,周中先在朱溪所饮酒中下了毒药。”

徐君猷诧异道:“毒药?为何仵作不曾验出?”程贯道:“只因那毒药便是蛇毒。待朱溪所饮蛇毒毒性发作,周中捉住蛇头,使蛇咬他,然后将蛇放入床上被褥内。令外人只道是毒蛇自外面而来。”徐君猷疑道:“今天气尚冷,蛇焉能动弹?”程贯道:“元大人早已交代周中,令他用温水将毒蛇唤醒,用棉絮裹之。”苏公冷笑道:“不想元大人竟颇知蛇性。”徐君猷叹道:“苏大人曾言,竹叶青蛇虽毒,人被其咬后,其间尚有毒性发作时辰,且其毒一时难以致人死命。原来蹊跷便是酒中蛇毒。如此言来,苏大人所拾得的小葫芦瓷瓶莫非便是用来盛装毒药所用?”程贯道:“可是青色小瓶?”徐君猷道:“正是。”程贯道:“此是元大人交付小人的,小人又交与温七,温七又交与周中。”

徐君猷道:“定是周中倒完毒药后,便随手将小瓷瓶抛出窗外。”苏公思忖道:“或是周中自窗口逃走,慌乱间失落在竹林中。”徐君猷点点头,问道:“你等为何加害庞广?”程贯叹道:“若无人疑心朱溪被毒蛇咬死,此事便可罢了。只可惜被二位大人察出端倪,府衙中大人与小人言及苏大人推想,小人又告知元大人,元大人甚是惊恐,便又与温七商议。正巧得那夜周中前去行凶之时,见得庞广先入不倦堂见朱溪,周中便在暗处窥视。那庞广与朱溪曾有口角之争,温七便利用此事,欲嫁祸庞广,引开大人注目。温七、周中密谋杀害庞广,隐匿尸首,令外人误以为庞广惊恐而逃遁。此事亦是周中所为,又将蛇篓置于庞广床下,欲令大人见得。”

徐君猷惊叹道:“不想这周中如此狠毒。”程贯道:“不想此中行径被苏大人识破。大人欲查周中居室,令温七去唤周中回院。温七惊恐万分,大人若进房搜寻,事情必然败露。那时刻,小人虽奉大人之令追查凶案,实则小人奉元大人之令暗中监视大人。温七找得小人,叫小人杀周中灭口,见他跌倒为号。”徐君猷笑道:“果如苏大人所言。”

苏公疑道:“庞广临死所撕‘吉’字,究竟是暗示凶手周中,还是暗指《吉梦录》?”程贯道:“元大人吩咐小人潜入朱溪书斋中寻找此书,小人前后寻了数遍,未能寻得。元大人推想朱溪将书藏在家中,小人便又潜入朱溪家中,威逼其浑家,他那浑家亦不曾知晓,小人四下找寻,未见此书。正巧得那夜庞广来见朱溪,元大人又以为朱溪将书交与庞广保存,又令小人入庞广房中找寻,不想被大人撞见,小人唬得半死,仓皇而逃,而后转又回书院来。庞广临死所撕‘吉’字,小人不知其何意。”苏公疑道:“元大人为何要寻此《吉梦录》?此书既在朱溪手中,为何不令周中先将书取得?”程贯摇头道:“元大人只吩咐小人取此书,究竟为何?元大人并不曾言过。元大人亦曾吩咐小人,此事不可告知任何人。想必温七、周中亦不知晓此书。”

徐君猷淡然一笑,道:“此书定是元悟躬所撰写,恐落入他人之手,传扬出去,坏其名声,故而欲将之盗回。”程贯叹道:“元大人见此书在苏大人之手,便吩咐小人前来盗取,小人便邀得师弟包虎同来。”苏公道:“如此言来,元大人还在府中等候佳音?”程贯点头。徐君猷把眼望苏公,苏公捋须而笑。

苏公取出《吉梦录》,交与徐君猷。徐君猷收了书,遂告辞离了定惠院,自引军兵押解程贯去了,苏公复上床歇息,不题。

次日,苏公正与苏迈、苏仁在院中看花,便闻得院门外有人呼叫,苏仁出来一看,识得来人,乃是徐君猷一随从,那随从递上信笺,道:“我家老爷有书笺与苏大人。”苏仁接过信笺,引那随从进来。苏公抽看信笺,不由一愣,竟又长叹一声。苏仁好奇,问道:“老爷,何事?”苏公叹息道:“元悟躬元大人自尽矣。”苏公交代那随从,令他先行回去禀报徐大人,只道随后便到。那随从唯喏,自回府衙去了。

苏公换了身衣裳,携苏迈、苏仁出了定惠院,往黄州城而去。一路无话,入得黄州城,却见街头巷尾,百姓议论纷纷,正议论程贯被擒、包虎遭诛之事,不免眉飞色舞、唾星乱溅。苏公心中叹息:大官小吏,若视民如草芥,无论其生在世间或是归入阴曹,必遭百姓唾弃,有如一堆狗屎。至得黄州府衙前,门吏辛正见得,急忙上前施礼,道:“徐大人等候苏大人多时了。”遂引苏公三人进得二堂。徐君猷出堂来迎,低声道:“此案了矣。”

二人入堂,宾主落座,丫鬟端茶上来。徐君猷幽然道:“不想此案竟如此了断。”苏公淡然一笑,道:“如此了断,倒为徐大人省却心思。”徐君猷叹息道:“苏大人所言甚是,元大人乃是黄州通判,徐某即便有真凭实据,亦难下手。昨夜,徐某自苏大人处出来,又率军兵缉拿温七归案,又连夜审讯,铁证如山之下,温七只得招供,所言与程贯之言一般,他果然不知《吉梦录》一事。待到今早,徐某亲往元府,元府家人只道元大人在书斋歇息尚未起床。徐某疑心,莫不是他已逃遁?遂令其家引路,至元悟躬书斋,家人高声呼唤,未见回音,又上前推门,那门已闩住,不可入,家人又唤多时,依然未见元悟躬开门。徐某预感不妙,令其家人撞开房门,待入得室内一看,元大人倒在室中地上,已自尽多时矣。”

苏公思忖道:“他怎生死的?”徐君猷叹息道:“乃是用短刃刺腹身亡。”苏公道:“原来如此。他可曾留下甚么遗言?”徐君猷道:“并无只言片语。”苏公疑道:“若是被他人所杀?”徐君猷连连摇头,道:“徐某亦有此虑,曾留意书斋内,并无打斗痕迹,门窗皆用方木横闩,甚是严实,房瓦亦未有翻动痕迹,若是另有凶手,怎生逃脱得出?”苏仁忽忍不住插言道:“或是书斋内另有密道。”徐君猷笑道:“本府亦曾留心察看,或是眼浊,不曾发觉。”苏公叹道:“元大人自知罪责难逃,如此了断,亦是为其家眷。”徐君猷亦叹道:“苏大人说的是,元大人纵使有千般罪行,今命已归西,徐某上奏朝廷,亦不会言他半点罪责,其家眷或可得到朝廷赏赐,其子孙或可荫补。”苏公淡然一笑,道:“官吏者,朝廷之栋梁也,若是死于任上,亦要死得其所,若是畏罪自尽身亡,或是牡丹花上死,岂非愧对朝廷一番苦心?”

徐君猷笑道:“苏大人此言兀自可笑,徐某只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怎的成了牡丹花上死?”苏公幽然长叹道:“非苏某之言可笑,今我大宋之官吏,非为朝廷、非为社稷、非为百姓,反却欺压百姓、诈伪政绩、交结朋党、蒙蔽朝廷、破坏朝纲,一味贪恋权势、财宝、女色。徐大人以为如此可笑否?”徐君猷一愣,神色紧张,张望堂外,低声叹道:“若天下官吏皆如苏大人一般,何愁我大宋不强盛?只可惜当今朝廷……”言至此,徐君猷猛然止言,摇头叹道:“不言了,不言了。”

苏公叹道:“常言道:小心行得万年船。苏轼便是不明其理,致有今日。往后当如徐大人一般小心谨慎才是。”徐君猷叹息道:“徐某素来愚钝,每日混混沌沌罢了。”苏公淡然一笑,道:“徐大人兀自诳苏某。徐大人非是愚钝,实胜苏某百倍也。”徐君猷一愣,道:“苏大人何出此言?”苏公低声道:“此案早在大人掌握之中,大人却抬举苏某。”徐君猷如丈二金刚,茫然不解。

苏公淡然一笑,道:“徐大人兀自假装混沌,且将徐溜唤出便知。”徐君猷道:“那厮早已潜逃,不知去向矣。”苏公笑道:“徐大人八面莹澈,可惜只能蒙骗元悟躬、程贯之辈。”徐君猷苦笑一声,摇摇头。苏公又道:“他等只道是收买徐溜,以为细作,潜伏于徐大人身旁。却不知徐溜实为徐大人心腹,乃反间也。”徐君猷淡然一笑,道:“苏大人好生厉害,此等机密之事,竟被你识破!不知苏大人怎生疑心?”苏公笑道:“乃是徐溜房中那封密函信笺。”徐君猷疑道:“有何破绽?”

苏公笑道:“那信笺如此机密,徐溜怎会保留,定然毁灭。今留在此,分明是令苏某与元悟躬见得。其次,苏某见得徐溜帐本,其字迹与信笺竟然一致,出自同一人之手,分明是徐溜伪造。再者,苏某闻大人言过,徐溜曾是徐大人书童,现主掌府内日用采买,大人引我等搜得衣橱中隐藏银两,当先疑心其是贪污,怎一口断言徐溜是收得他人钱财?大人此意,便是令元悟躬知晓:徐大人已察觉出阴谋矣。元悟躬惊恐,便自乱阵脚。徐大人将《吉梦录》一书交与苏某,便是诱引贼人前来,而后擒之;大人调用军兵伏围,而非衙役捕快。如此等等,足见大人心中早有谋划。”徐君猷默然。

苏公又道:“我等自朱溪《墨子》中寻着《吉梦录》,徐大人细看此书,故意言道:不知此书是何人所作。徐大人焉能不识元大人字迹?大人虽未点破,那元大人想必已心知肚明了。”徐君猷摇头道:“那《吉梦录》非是元悟躬所书。”苏公疑道:“既非元悟躬所书,他如此苦苦寻找,又是为何?”徐君猷思忖道:“或是与他有些干系,或……”徐君猷欲言又止,苏公问道:“或是甚么?”徐君猷道:“或是这书中真是隐藏甚么玄机。”苏公道:“昨夜,苏某细读此书,未曾察觉出有丝毫玄机迹象。”

徐君猷笑道:“徐某素来仰慕苏大人,今日苏大人一席言,徐某五体投地矣。元悟躬任黄州通判,早徐某到任一年,可怜黄州一地,民贫地乏,元悟躬竟伙同黄州大小官吏,横征暴敛,为多欲为,又纠集程贯、包虎等一伙亡命恶徒,组成清城派,充做帮凶,休道是市井百姓,即便是黄州官吏,但有异议,必遭报复。此人贪财几近痴迷,生活亦甚奢靡,不知搜刮得百姓多少钱财?徐某到任,便暗中查访,有心整治凶恶,奈何他等势力庞大,黄州官吏友敌难辨,徐某但有失策,恐反被其害,只得缓而图之。元悟躬不知徐某意图,故有所收敛,暗中欲收买徐溜,以为细作,徐某便将计就计,令徐溜监视他等行径。那日在临江书院,程贯施弩箭射杀周中,徐某心中便已知凶手何人了,不由心中一动,便思索一计:借书院命案一事,趁势铲除其羽翼爪牙。不想元悟躬还果真与此命案有干系,可见其恶已至尽头矣。苏大人之为人,徐某早已知晓,虽未谋面,却是徐某以为可信之人,故将《吉梦录》一书交与大人,元悟躬深恐此书落入我手,必定派遣心腹前来偷盗,不想此举正中我计。”

苏公感叹不已,道:“圣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徐大人之深谋远虑,苏某不及也。”徐君猷叹息道:“徐某自幼家境甚是贫寒,桑户蓬枢,家徒壁立,鹑衣鷇食,饥肠辘辘,时至今日,幼时情形,历历在目。徐某心中时时告诫,不可忘却贫寒,不可徙官忘民,不可数典忘祖。此是徐某为人之道,也是为官之道。”苏公闻听,唏嘘感慨。

徐君猷、苏公一番言语,甚是相投,二人益发亲近,竟似多年故交好友。不觉间两个时辰,徐君猷早令家厨备好酒菜,酒乃是黄州米酒,三杯下喉,徐君猷指桌上一菜,道:“苏大人初来黄州,可曾吃过此烧梅?”苏公抬眼望去,那菜肴下如石榴,上似梅花,笑道:“苏某素来好吃,却未曾尝过此菜。”徐君猷笑道:“此菜名曰黄州烧梅,乃是白面所做,以肥肉、桂花为馅,其形下如石榴,上似梅花,故又唤做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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