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断案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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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断案传奇-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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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送张嘉州赴襄阳任上》,在《东坡诗》中应为《送张嘉州》,此诗名是小说杜撰,小说中人物“张睢(嘉州)”实非苏轼诗中“张嘉州”,此是鱼目混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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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死亡咒语

第一章 椁棺尸变

〖渔父醉,衰衣舞,醉里却归路。孤舟短棹任纵横,醒后不知何处。

渔父醒,春江午,梦断落花飞絮。酒醒还醉醉还醒,一笑人间古今。〗

此乃宋代诗人苏轼的一首《渔父》。

话说湖州府境内有一条河,唤做龙溪,蜿蜒曲折,细波漾漾,水秀鱼肥。那龙溪之畔,有一水湾,水边乱石嶙峋,唯有一块平石,大如案桌。这一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一个垂钓者稳坐平石,抛饵垂钩。此人约莫四十岁,一手持竹竿,一手捋长须,悠然自得。

水面之上,浮有一羽,羽之四下,圆波涟涟。那垂钓者悠闲之余,喃喃吟道:“湖上移鱼子,初生不畏人。自从识钩饵,欲见更无因。”语罢,却见那羽忽然抖动,一下一上,而后猛沉下水去。那垂钓者见时机成熟,扬起长竿,但见一条尺余长鱼儿跃出水来。不远处的水边,斜着一株大树,树下两人,各自下钩。一人见状,流水奔来,大声道:“好大一条鲇鱼。”径直过来,帮着将鱼取下,而后放入渔篓中,欣喜道:“老爷,已经八条了。”那唤作老爷者道:“你等何如?”这人道:“多少十余条,大者也有五六条。”

这老爷正待言语,却见那树下的垂钓者忽然立起,渔竿如弓,茧缕紧绷,大呼道:“恁的沉重,快来助我!”说罢,竟站立不稳,恐缕断鱼逃,只得任凭游鱼左右,沿畔徘徊。这取鱼者见状,飞身而去,叫道:“先且稳住,我来也。”那老爷寻得一块石头,压住了长竿,亦急奔过去。那二人抓得竹竿,与鱼相持。那鱼或隐或现,不时溅起水花。约莫一顿饭时刻,那鱼渐息。那老爷手抄捞网,下得水来,捞网近得鱼身,将鱼网住。一人弃竿来把网柄,与那老爷合力将鱼拖上岸来。另一人哈哈大笑道:“恁的一条大鱼,许有十余斤重。”那鱼儿离水,竭力跃起,一人竟不能摁之。另一人犯难道:“好大一条鱼,怕是我这竹篓小了,不可装入,如此怎的拿回去?”那老爷笑道:“你可肩扛之。”

三人正言语间,忽闻岸边林中有人喧哗,甚是噪杂,其中隐约有哀号之声。那老爷奇道:“那林中甚事?”一人道:“待我前去打探一番。”那老爷谨慎道:“恐是歹人作恶,你二人同去。”二人应着,正欲前往。却见林中道上闪出一伙人来,前后约莫百余人,个个吆喝叫嚣、雀喧鸠聚。三人皆惊,细细一看,方才明白,那伙人个个农家村夫打扮,并非歹人,且其后簇拥众多老妪、村妇、顽童。众壮汉押着二人,却见那二人披头散发,身缚绳索,步履踉跄,苦苦哀号。不时有老妪、村妇扑上前来,或唾其面、或捶其头、或掐其肉。

那伙村民掀拳裸袖、切齿拊掌,前拥后挤到得龙溪水畔方才止住,众壮汉押着二人立在前方,老妪、村妇、顽童闪在一旁,其余人等立在另一旁。只见一名老者,白发红颜,长须飘飘,出得人群,立于当中,整整截截,神色威严,环顾四下。众人见之,顿时闭口不语。那老者高声道:“诸位,吾族进字辈恶子孙进福,不知廉耻,无视族规,竟与堂兄孙进富浑家淫妇吴氏勾搭成奸,忘礼义、乱人伦、坏名节、败族风,且奸夫淫妇,蛇蝎心肠,暗施毒计,谋害亲夫,实乃大恶不赦之徒。依吾孙氏先祖所定家训族规,当将二人负石沉水溺之,以惩其罪,警示后人。吾孙氏子孙切记切记。”言讫,众族人举手高呼。

那老者面容严峻,喝道:“来人,负石。”却见七八名精壮男子蜂拥而上,将那二人摁倒在地,各缚上一长条麻石。那二人竭力挣扎,泣不成声。又有人于水畔摆设香案,供上鸡鸭鱼肉并菜蔬、果品。那老者近得案桌,手拈细香九根,就火点燃,插入香炉之中,又焚烧一摞纸钱。又有一老一少两名道士身着八卦道衣,背负桃木剑,手持拂尘,口中念念有词,不时抛出牛角阴阳卦。待那老道士念唱罢,拂尘一扬,道声“无量天尊”,目视老者。那老者会意,喝道:“沉水。”却见众壮汉齐声吆喝,猛的抬举起二人,正欲将二人抛入龙溪水中,猛听得有人高声叫道:“且慢。”

众族人回首望去,目寻那高声言语者,却见三人拥挤过来。那老者打量来人,谦恭道:“三位,似非是本地之人。不知有何见教?”为首一人,青袍素巾,长须善面,深施一礼,道:“我等乃是闲钓之人,偶经此地,正见着贵族祭祀,近前方知却是将二人溺水,甚为不解,特来寻问个明白。”那老者道:“这位员外有所不知。此二人实乃一双奸夫淫妇,奸夫名孙进福,乃吾族中后辈,整日游手好闲、斗鸡走狗、花门柳户、贪恋女色;淫妇吴氏,吾族中子弟孙进富之浑家,乃孙进福之堂嫂,品行不端、不守妇道,其夫孙进富在湖州城中帮工,因路远事繁,一月难归一遭,这妇人心存欲念,难守闺房,竟自与孙进福私通。族中人暗地传言,只是无有亲眼证见。昨日,那孙进富回得家来,与浑家团聚。却不料这淫妇竟在肉汤之中下得毒药。那孙进富怎生知晓,只道妇人贤良,竟吃将下去,待到夜间,药性发作,一命呜呼。正所谓最毒妇人心。淫妇见孙进富已毙,便唤来奸夫,二人合计,竟欲连夜掩埋尸首。只是尚未得逞,便被吾庄中巡夜者发觉,当场捉了这奸夫淫妇。”

那三人闻听,点头称是,为首之人道:“不知这奸夫淫妇可曾如实招认?”那老者道:“此等丑事,他二人岂肯招认?”正言语间,那奸夫淫妇哭道:“我等不曾杀人,实乃冤枉呀。”语未止,早有族人上得前去,狠命抽打,二人连声惨叫,嘴角流血。那为首之人正欲阻挡,那老者道:“吾族中之事,外人当避之。三位官人请自便。”

那为首之人却不理会,道:“他二人既未承认,可有人亲眼见得他二人投毒下药?或可曾闻得孙进富亲口言及?”那老者面有愠色,转身过去。却见两名壮汉上得前来,大声喝道:“我族中之事,自有族中长辈处置,你等过路之人,可退后观之,不可多嘴多舌。”

那为首之人却不恼,笑道:“这位长者不答问话,想必是无人见得其投毒下药,死者临死也无言语,奸夫淫妇亦不曾招认,如此怎能认定他二人为杀人元凶?”那老者闻听,顿生不满,道:“进财、进宝,还不请三位官人退下。”那两名壮汉闻听,上前推搡。

那为首之人高声道:“且慢。在下以为,凡天下之事,须依公道。无有真凭实据,怎能妄自猜测?如此岂非盲翁扪籥?即便他二人是杀人元凶,亦须问个清楚,死得明了,方才令外人信服,无有闲言碎语。假若他二人非为元凶,一者枉死江水,二者令真凶逍遥,岂不悲哉?”那老者怒道:“有巡夜者见得清楚,乃是证见。且叔嫂私通,乃乱人伦,实大逆不道,亦当将他等沉水溺毙。”

那为首之人道:“私通乱伦、谋害亲夫,合当处死。但此中过节,须申告省院,待议其罪,方可处置。”那老者笑道:“吾自有孙氏家规族法处之,何须王法?”那为首之人道:“敢问长者,家规族法与那王法律令,孰大?”那老者冷笑道:“在吾孙家庄,便是吾家规族法大。”那为首之人淡然笑道:“这孙家庄可在湖州地境之内?”那老者嗫嚅道:“自来属湖州府所辖。”那为首之人笑道:“湖州府并诸县,乃是大宋之国土,凡事当依大宋刑律而行。”那老者语塞,满面怒容。

那孙进财、孙进宝见状,大怒,厉声喝道:“你这撮鸟,恁的啰嗦,实在可恼。想是寿星老儿上吊。”说罢,挥拳便打。那为首之人急退数步,其后一人飞身上前,遮挡其身,截住孙进财、孙进宝,喝道:“大胆!湖州府尹苏大人在此,怎容你等如此放肆!”众人闻听,皆惊,且将信将疑。这为首之人正是湖州府尹苏轼,另二人乃是苏仁、李龙。那老者上前疑道:“汝果是新任府尹苏大人?”苏公笑道:“正是苏轼。”那负石男女闻听,急忙高呼冤枉。那老者深施一礼,道:“草民孙孝儒,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苏大人休要见怪。”

苏公笑道:“孙老先生言重了。常言道:不知者不怪。”孙孝儒令人卸去那男女二人身上麻石,将他二人推押至苏公跟前。男女二人双双跪倒,哭道:“大人救我!”连声呼喊冤枉,连连磕拜。苏公道:“你二人口喊冤枉,本府怎会轻易信之?且不妨将事端前后一一叙来,让本府与众乡亲一道辨析。”苏公再看那孙孝儒,道:“孙老先生以为如何?”孙孝儒道:“草民悉听大人之令。”苏公道:“既如此,你二人且如此招来。若有隐瞒、欺蒙之言,本府当严惩之。”二人唯喏。

那吴氏先开口道:“奴家吴氏,自嫁与夫家,已近五年,夫家在湖州一唤作兴隆庄处帮闲,以此维持家计。奴家自在家中做些针织……”那孙孝儒呵斥道:“休要啰嗦,快快将如何谋害进富一事告知大人。”吴氏泣道:“奴家确不曾谋害夫家。昨日,夫家回得家来,且捎带回半斤猪肉、一尾鲜鱼。吃过晚膳,并无异常。夜间,夫家忽觉腹痛,低声呻吟。初始,奴家并不曾在意。哪知其情愈来愈重,竟口冒白沫,不醒人事。奴家方才急了,便匆匆出门唤人。出得庭院门,正撞得孙进福。他问奴家甚事惊慌。奴家只道出事了,但不清楚其中原由。孙进福随奴家进得房来,不想此时刻夫家却只有出气未有进气了。孙进福道:或是急症发作,当速医治。说罢,便将夫家负在背上,欲投医家。奴家紧随其后。出得院门不远,正遇着进财、进宝二人。他等近前来询问,奴家便道出前后。他二人上前一看,惊道:进富已气绝矣。说罢,抓住了奴家与孙进福,只道是我二人谋害了夫家。奴家二人怎肯承认,自与他二人争执,惊得众邻里出来。他等不由分说,便将奴家二人捆绑,押至祠堂。孙氏诸辈看过尸首,便道是奴家下毒,谋害亲夫。青天老爷,奴家怎生会谋害夫家?实是冤枉,望大人明察。”

苏公不语,把眼来望那孙孝儒。孙孝儒道:“大人万不可听信淫妇妖言。吴氏者,为人妖媚风骚,水性扬花,招蜂引蝶。其夫久出难归,便与族中不良子弟孙进福相通。二人正如那干柴烈火、虫蝇腐肉。奸夫淫妇欲图长久厮混,暗中谋画,思索杀人行径。待进富归得家来,便下得毒药,将其毒死,而后欲移尸灭迹。不料遇着庄中巡夜之人,便慌称急症,实是恶毒至极。此刻兀自谩天昧地,欺蒙大人,恁的可恶。”

苏公问那巡夜之人何在。孙进财、孙进宝二人拱手道:“回大人话,乃是小民两个。”苏公道:“你等且将当时情形道来。”孙进财点头道:“昨夜乃是小人兄弟两个巡庄,约莫戌亥时分,小人两个见着一团黑影,又闻得人语,便上前询问,却是孙进福与吴氏二人,那孙进福背负着一人。吴氏只道是他丈夫孙进富突发急病,欲去投医。小人诧异,提着灯笼,上前察看,伸手试探,那孙进富无有出气。他二人通奸之事,小人早有耳闻,此番夜深人静,二人行为诡秘,孙进富无端身亡,小人思量,定是二人将他谋害,欲趁黑处置尸首。小人斥问他等。他二人哪肯承认,百般抵赖。幸有众邻里赶到,将他二人捆绑。”

苏公思忖,道:“孙进福、吴氏,本府且问你等,确有偷情之事?”二人惊慌,吱唔道:“回大人话,实无此事。”苏公厉声呵斥:“常言道:欲想人不知,除己莫非为。你二人须如实招来。”二人低首不语。众乡人皆道:“他二人之丑事,庄中多人知晓。我等可为证见。”二人惊恐,伏首泣道:“大人饶命,小人两个暗中确有往来。只是那下毒杀人之事,非是小人等所为。望大人明察。”苏公正气道:“既如此,便有杀人动机。本府又怎能轻信你等言语?”孙孝儒道:“苏大人,他叔嫂二人通奸,败坏人伦,且凶残恶毒、谋害亲夫,依大宋刑律,亦当处死。不如交与本族处置,以警族人,以正族风。不知可否?”苏公思索片刻,道:“若事实如此,可依先生之言。只是目今案情尚未明了,其中隐含疑窦,且不妨先引本府勘验尸首,再做定夺。”孙孝儒疑道:“莫非大人不信?”苏公思忖道:“仅凭几人言语,不足以信。亡羊可以补牢,人死却不能复生,正所谓噬脐莫及,本府断案向来小心谨慎,无有确凿证据,不敢妄下定论。恐有失误,连累无辜,遗恨百年。”

孙孝儒然之,遂引苏公回至庄中。众乡人押解孙进福、吴氏二人,跟随其后。那孙进富尸首早已入殓,原来这孙家庄一地习俗与众不同,人死当日即行入殓,摆放七日而后出殡。其兄弟亲朋正张罗丧事,见得孙孝儒一干人众回来,只道奸夫淫妇已沉水,忙来迎候,猛见人中杂有孙进福、吴氏,不觉惊诧愤怒。有持棍棒者欲上前扑打,孙孝儒急忙拦阻,再三劝解,方才平息,又将苏公之意相告。众人皆气恼,不肯开棺。孙孝儒一番衡情酌理,好说歹说。死者亲朋无奈,只得应允。

孙孝儒引苏公入得灵堂。有法师在棺材前燃得九根细香,又焚烧纸钱,口中念念有词,绕棺三匝,口喷符水,方才开棺。四人各扶棺盖一角,徐徐移开。苏公探头望去,却见棺内躺有一尸,正待细看,却不料棺旁的孙孝儒忽然惊叫一声,唬得众人皆惊恐不已。苏公不解,那孙孝儒早已后退几步,手指棺材,颤栗道:“他……他非孙进富……”有胆大者上前探望,那尸首果然不是孙进富。在场众人惊诧万分。

苏公手拈胡须,暗暗思忖:棺中尸首既非孙进富,又是何人呢?那孙进富之尸首又怎的不见?其中究竟有何蹊跷?

苏公问及净尸、入殓者何人?孙孝儒急忙令人去唤。原来这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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