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寻酒量一般,但他没喝太多,可那八二年的法国红酒不是闹着玩的,后劲很大,田寻只觉得眼前什么东西都是重影,好像暂时变成了近视眼,喉咙里也好像有东西顶着,整个脑袋似乎被人用气嘴给吹胀了一倍,十分难受。不过还好尚能走直线,神志也算有八成是清醒的。
郎世鹏和王植则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悠闲的喝着上等龙井茶。郎世鹏见田寻从卫生间出来,似乎在找水喝,于是向他招了招手,田寻勉强看到有人冲他招手,于是上到小客厅坐下,王植帮田寻泡了杯茶,说:“喝点浓茶吧,可以解酒的!”郎世鹏笑着说:“你小子酒量也不行啊,我还以为东北人都是酒缸呢!”王植连忙说:“可不是吗!记得十多年前我到辽宁西部出差,在辽蒙交界那里遇到过几个东北人,那帮家伙太能喝了,好像那白酒下了肚一瞬间就成了白水,最后我险些去医院洗了胃。”
田寻忍烫喝了几口茶,喘着气说:“东北人也……也不都是酒缸,鸭子群里也有不会水的。”两人听了哈哈大笑。王植问:“郎先生,不知道我们这趟新疆之行具体是怎么安排的?”郎世鹏展开一柄泥金折扇轻轻摇动,说:“本来是想让大家乘飞机直接飞到喀什,可碰巧赶上今年中国西部旅游大热,喀什机场的飞机都被借调到乌鲁木齐去了,阿克苏与和田的机场也暂时没有航班安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只能先在敦煌会合,然后队伍乘越野车先到哈密,再沿着塔克拉玛干沙漠北缘驶往喀什。”
王植问:“那越野车安排好了吗?”郎世鹏说:“车辆六天前就空运到敦煌了,我从云南租借了四辆丰田全天侯越野车,现在就停在敦煌机场以北不远的一个货运仓库里,随时可以出发。”
王植不解地问:“那我们可以租一架小型民用飞机去喀什,费用也会比租四辆越野车便宜,而且还快捷。”郎世鹏说:“这点我早就想到了,我有好几个朋友都拥有自己的私人飞机,根本不用花钱,打个招呼就能借来,可是近几年政府有新规定,在新疆境内暂时实施飞行管制,在这期间凡是非官方的私有飞行器均不批准在新疆上空飞行,否则可能会被中国空军击落。唉,没办法,只好租越野车去了。”
听了他的解释,王植和田寻都点点头,王植说:“这样也好,总比干等喀什的飞机强,新疆的国道又平坦又宽阔,那小日本造的丰田越野车性能很好,估计几天就能到达目的地。”
郎世鹏说:“不能走国道!”
田寻和王植就是一愣:“为什么不能走国道?”郎世鹏说:“新疆的高速公路和国道都设有巡查关卡,而我们的物资中有很多都属于违禁之列,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只能靠GP定位仪沿五级公路行进。”
田寻问:“五级公路是什么?”郎世鹏说:“高速公路、国道、省道、沙漠公路、普通公路。这普通公路就是五级公路了。”
两人哦了声,郎世鹏说:“这样有可能会有些弯路,但不会遇到盘查关卡,麻烦也少。”
田寻问:“那是不是还要雇佣几名司机同去?”郎世鹏说:“不用。大江、大海兄弟俩和罗斯高都会开车,而且明天到的四人中也有三人会驾驶,再加上我和那个法国人,共有八人会开车,轮流驾驶这四辆车足够了。”
田寻笑着说:“我在两个月前刚学的驾驶,但水平一般,急需司机的时候我再上。”郎世鹏笑了。
王植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越野车是从云南运来的?租车公司遍地都是,为什么非要从云南那么远的地方运来?”郎世鹏笑了:“因为还有些重要物资需要从云南边境运进来,那些物资很重要,怕半路上有什么闪失,所以干脆连车辆也从云南订租,把物资直接装在车厢里一块运来,既省事又安全。”
“哦,是这样。”王植若有所悟,田寻对郎世鹏说:“不知道这次考察资金方面的预算有多少?”郎世鹏说:“这次考察活动,西斯拍卖行出资三百万元,我的老朋友西安林氏集团也提供了三百万元,同时我动用我的人际关系又在社会各界拉到了约六百万的赞助,总共有一千多万元吧。”
“一千多万资金?对于文物考察来说简直是天价了!”王植惊叹道。
田寻也说:“是啊!这笔钱可是个不小的数目,就是不知道此行需要这么多资金吗?”
郎世鹏笑了:“钱这东西只愁少不愁多,四辆丰田越野车每天租金就要一万元,还是我托了人,都是从日本空运过来的全新改装车,租车公司给打的八折。再加上配备一些精良先进的电子仪器和大量给养用品,还有雇佣人员的开支,估计最后也剩不多少了。”
王植感叹道:“这次文物考察规模如此之大,恐怕在中国官方的文物考察行动里也是不多见的!”郎世鹏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说:“这次行动虽然规模大,但我们毕竟是去考察不是旅游,而且新疆地形复杂、民族众多,我们的行动还要保持低调,没有特殊允许,大家尽量不要对外人谈起我们的行动和目的。”王植和田寻都点头称是。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已经快到半夜十二点钟了。窗外除了马路上那一串串望不到头的路灯,其它地方已经很少有灯光。郎世鹏打个哈欠:“不早了,大家都去睡觉吧!明天上午其他人也会陆续赶到,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过中午就动身。”
刚说完,就见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罗斯高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对郎世鹏说:“我……我明天就回美国……不去新疆了……”
三人均感意外,郎世鹏以为他没睡醒在说梦话,却又听罗斯高半睁着眼睛,说:“有了四十万美金,我还去……去新疆那鬼地方干什么……我要回美国,去LAVEGA大赌十天十夜……”说完又倒头在沙发上烂醉。
这回三人都听明白了,田寻笑着看了看郎世鹏:“看来这位美国的语言天才还没出发,就想要打退堂鼓了!”王植也说:“也难怪这家伙不想去新疆了,四十万美金,比这次新疆之行的酬劳还多四倍……”郎世鹏打断了他的话,说:“大家都回去睡觉吧,不用管他胡说八道,明天一早他就什么都忘了,对他这种人好赌的人来说,钱只是个数字,说不定只需十分钟,他那一箱子美金就改别人的姓了。”
田寻和王植都笑了,三人各自回卧室睡觉。
这间套房是维多利亚大酒店最豪华的套房标准,光卧室就有四个,而且每间卧室都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浴室,可以说豪华到了极点。本来安排的是郎世鹏和田寻分别单独一个房间,王植和罗斯高住另一个房间,大江和大海兄弟住一间,可现在罗斯高捧着那皮箱美金在沙发上睡着了,史林和提拉潘睡在地毯上,于是郎世鹏他们三人也没客气,分别占了一间卧室睡下。
王植又重新泡了一壶茶给田寻让他带进卧室里喝,这人虽然爱拍马屁,但也的确办事老道、为人殷勤,倒也不太令人反感,田寻连连称谢。
豪华酒店的卧室也不同凡响,处处体现出奢华装饰,可惜田寻头疼不止,喝过一杯茶后就躺下睡觉了,头一直是又晕又痛的很不舒服,这觉也睡得不踏实,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田寻暗想:这次新疆之行说到顶无非也就是一次普通的文物考察,有必要花这么大的资金来搞?普通的文物考察队总资金也不过十几万、几十万,而郎世鹏他们光租用汽车就花了六十万,而这只是小头,还不算物资和雇佣人手的费用,花这么多钱值吗?到时候的杂志专号和拍卖会能赚回多少成本?真是搞不懂。
他拿起枕头边放着的西铁城手表(那只好几万块买的007海马表怕丢,没敢带来),指针指向两点整,正是夜最深的时候。田寻打开床头的台灯,发出淡淡的、柔和的桔黄灯光,他拿过茶壶又倒了杯茶小口的慢慢喝,又想起王植先前说过的那句话:四十万美金,比这次新疆之行的酬劳还多四倍……
那就是说,这次新疆考察罗斯高可以得到十万美金的报酬?按理说找个通晓维吾尔语的翻译跟着考察队一个月,有两万元钱足能请来,又何须十万美金?这么说那个王植也应该有这么多报酬,他是资深的生物学家又精通宝石鉴定,倒也有情可原,但那大江、大海兄弟又是什么角色?首先两人肯定不是什么学者专家,看上去倒像两个高中都没毕过业的混混,毫无素质,郎世鹏找这种人有什么用?当向导?这两人的湖南口音证明他们不是新疆人,难道他们有什么过人之处?当然了,真人不露相,也说不定……
正胡思乱想时,忽然看到卧室门旁边的一个紫色小灯闪了三下,这间套房里的四个卧室都有这种联动装置,只要大门被打开,则每个卧室墙上的紫灯都会闪烁,证明套房的大门被开启过。田寻想:这么晚了谁还出去?难道那个罗斯高在沙发上睡醒了,想去卫生间却开错了门?
反正自己也睡不着,干脆也出去透透气,于是他轻轻拉开卧室门。
客厅里并不是一片漆黑,那扇泥金漆屏下面的两盏白色台灯罩还亮着,游泳池的圆型外缘也有几盏嵌入式的幽灯,所以整个客厅还是有些光线的,除了游泳池中慢慢浮起的气泡,客厅里寂静无声。田寻慢慢走出卧室,借着昏暗的灯光见地毯上大江、大海兄弟俩仍然在昏睡,罗斯高也趴在沙发上不醒人事,半个身体垂在地面,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套房大门不知为何大开着,四、五个人影正鬼鬼祟祟走进来,其中一人更是已经来到罗斯高身前,高举右臂似乎要下黑手。
田寻就是一愣,下意识喝道:“你们是谁?”话音刚落,为首那人身形一晃来到田寻近前,抬右手猛砸他的面门。
对方以为这人刚从卧室出来,肯定是迷迷糊糊、反应迟钝,所以动作故意放慢了些,为的是不想发出太大声响而惊动其他人。可田寻在卧室里一直没有睡着,神志十分清醒,他大惊连忙抬臂去挡,对方手里似乎有什么硬物狠狠打在田寻胳膊上,田寻感到疼痛无比,他知道这人并非善类,立刻后退几步大声喊叫:“你要干什么?快来人!”
客厅里原本很静,田寻这一嗓子非同小可,把客厅里三个醉鬼都吵醒了。此时罗斯高正做梦在赌城里搂着美女赌钱,刚赌到兴起处,却被田寻吓得激棱从梦中惊醒,身体也啪地由沙发摔到地上,他爬起来刚说出半句梦话:“我再多押十万……”还没说完,另一个黑影冲上去抬手一拳砰的打在他脸上,罗斯高闷哼着栽到在沙发上。
那边大江大海兄弟也闻声从地毯上爬起,左顾右盼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大海矇眬中见客厅里有人打架,酒也立刻醒了大半,喝道:“谁在干什么?”两个黑影也不搭话,猛扑上前就动手,大江下意识向后一退,有个黑影脚下没留神刚好踩在一只红酒瓶子上,这人冲劲太大收不住势,身体猛然前倾,大叫着“扑通”一声栽进游泳池。
另一条黑影扑向了大海,大海已经完全清醒,他身边就是装食物的餐车,顺手抄起一只不锈钢餐罩就扔过去,餐罩裹着风“当”的正砸这人影头上,反弹起来又撞翻了台灯。那人低叫着捂脑袋后退,还以为对方有暗器一时不敢上前,右手抬起“砰砰”就是两枪,枪口喷出的火舌带着巨大的枪声闪过,子弹打在餐车上,两只不锈钢餐罩被打飞,一些龙虾壳、高脚杯之类的东西也被打得碎屑四处飞溅。
这时田寻已经摸到了客厅主灯的开关并且打开,客厅里顿时明亮,只见共有五名身穿黑西服的陌生人站在客厅里,手里都拎着手枪,其中有一人头发凌乱,下巴还留着些花白的胡茬,赫然就是在地下赌场里和罗斯高赌德州扑克、最后输了钱自己切掉手指的那日本人。
游泳池里那人湿漉漉的爬出来,举枪指着大江叫道:“乌古库那!”一见对方手里有枪,四人顿时胆怯了。其他几人嘴里也纷纷叫嚷:“乌古库那,伏撒鲁!伏撒鲁!”
那只剩九个手指的日本人满脸凶狠之色,用枪指着田寻,怒冲冲的道:“動くな!さもないと殺すぞ!”
田寻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可以肯定绝不是向他问好,估计无非是“举起手来,不然打死你”之类的话,连忙老老实实的举起双手说:“你别冲动,有什么事请说,千万别开枪!”他也忘了对方根本听不懂中文。
这时大海右手还抓着另一只酒瓶子正要飞过去,见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鼻子,连忙松手扔掉酒瓶,那脑袋上挨了大海餐罩的家伙朝大海脸上就是一脚,踢得他鼻血长流。
此时郎世鹏和王植也都穿着睡衣走出来,还没等张嘴说话,也被黑衣人用枪顶着胸口揪过来按在沙发上。那为首的日本人左右看看,大声说:“あのハゲはどこだ?はよ出てこいや!”
郎世鹏也没见过这种阵势,他战战兢兢的说:“我说各位先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一个日本人抬枪柄砸在他额头上,大叫:“だまれ!どけや!”(少废话,滚到一边去!)
郎世鹏疼得伸手去捂脑袋,也听不懂日语,只得把头一缩不吱声。那为首家伙见长条沙发上没了人,走到沙发后面一看,却见罗斯高双手抱着那箱子美金,正哆哆嗦嗦的趴在沙发后面躲着,他的光头太显眼了,此时他头上都是汗水,在灯光照射下似乎比灯泡还亮。
罗斯高浑身哆嗦,勉强挤出笑容,嘿嘿地说:“なんだ……高田さんだったのか、俺になんか用か?
高田伸手就去抓那箱美金:“あんたに会いに来たんじゃないよ、あんたの金が欲しいんだ!”(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我的钱!)
罗斯高死死抱着皮箱:“この金は俺のもんだ、欲しいったってそうは問屋が卸さんぞ!”(这钱是我的,你别想抢走!)
高田把手枪顶在罗斯高脸上,恶狠狠的说:“金が欲しいのか、それとも命が欲しいのか。まさか両方とも要らんというのか?”(你是要钱还是要命?或者是两样都不想要了?)
还没等罗斯高说话,王植在旁边颤抖着说:“罗斯先生,你还是快……快把钱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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