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了看周冲,说:“我完工了。看来今夜不会有什么事了,我们睡吗?”
周冲竖起耳朵听了听,然后说:“好。养足精神,明天去公安局把事情讲清楚。”
绿绿就关了电脑,站起来,跟周冲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关了灯,绿绿说:“那些草药白买了。”
周冲:“没花多少钱。”
绿绿:“哎,你都买了些什么?以后要是我们谁生病了,说不定还能用上。”
周冲:“草药需要搭配,我是乱买的。”
安静的房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当。”好像有人敲门!
两个人顿时都不说话了。
“当,当。”
就是有人敲门,一声变成了两声!不过,这个人敲的不是防盗门,防盗门是金属的,他敲的是玻璃。
绿绿颤颤地说:“是卫生间的门……”
周冲点点头,没说话。
房子里的门都是木头的,只有卫生间的门上镶着一块长方形玻璃。
绿绿:“……他进来了?”
周冲压低声音说:“现在,是他的手指在敲。”
绿绿:“你是说……虫子?”
周冲:“嗯。”
等了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来:“当,当,当。”
这次变成了三声!
一条虫子碰撞玻璃不可能这么有规律!就是那个不死人!
“当,当,当,当。”
这次又变成了四声!
绿绿:“周冲,你,你那包草药呢?”
周冲:“在我旁边。”
绿绿:“肯定不管用……”
周冲:“再等等。”
“当,当,当,当,当。”
绿绿死死抓住了周冲的胳膊。
假如这时候哪个业主从楼下走过,绿绿肯定打开窗子呼救,可是外面一片死寂,整个小区都睡着了。
“当,当,当,当,当,当。”
现在又变成了六声!不过节奏依然很慢,一点都不急。
两个人还是一动不动,压制着呼吸,竖着耳朵听。
隔一会儿,那个声音就响一次,每次都多敲一下。最后,它越来越长,就像一个老妇人在剁饺子馅:“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突然,这个声音停了。
两个人等了好半天,一直没有再响。
绿绿更紧张了,用极小的声音说:“它……是不是爬过来了?开灯吧?”
周冲摇摇头:“那样对我们不利。”
绿绿就不出声了。
又等了一会儿,卧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绿绿“啊”地叫了一声。
周冲死死盯着卧室的门。借着昏暗的月色,能看到客厅的地板闪着晦涩的光。
没有人进来。
对方控制了卧室的门,他们出不去了,现在,这张床成了他们最后的防守之地。
突然有个东西从绿绿的胳膊上窜了过去,肉肉的,凉凉的!她尖叫一声:“蛇!”一下就坐起来抱住了周冲。
周冲也抖了一下,立即把灯打开了。
卧室门口出现了一条细长的尾巴,迅速被拖了出去,不见了。他们都惊呆了,虽然没看到前面的身体,但是他们能肯定,爬出去的正是那种酷似婴儿的东西!
那个不死人把两根手指都伸进了他们家里!
卧室的灯亮了之后,卧室之外就变得更黑了。
绿绿哆哆嗦嗦地问:“手机呢?”
周冲:“我的在客厅。你的呢?”
绿绿:“好像,好像在书房……”
他们的座机也不在卧室里,它趴在电视机旁边。
现在,他们连打电话求救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滑过。
黑糊糊的客厅始终没什么动静。
但是,绿绿和周冲都清楚,该来的一定会来。
果然,客厅里突然爆发出了一群婴儿的笑声!太突然了,两个人都在床上颠了一下。不是哪个婴儿的笑引发了另外婴儿的笑,他们是同时笑出来的,那么整齐!就像有人在黑暗中挥了挥手,于是那些婴儿就一齐笑起来,就在客厅里,就在客厅里,就在客厅里!笑着笑着,那些笑声就变得参差不齐了,有的婴儿慢慢停了下来,有的婴儿还在继续笑,而且越笑越厉害。单独听这些笑声,那么稚嫩,那么天真,那么开心,令人忍不住想亲一口。可是,在这个不正常的深夜里,这些来路不明的笑声却让人魂飞魄散。
终于,所有的婴儿都不笑了,通往楼上的铁艺楼梯“吱吱呀呀”响起来,有人走下来了!
绿绿抖成了一团:“周冲,他来了!”
周冲一下就抓起了身旁那袋草药,实际上他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那个脚步声走到一半的时候,又慢慢地上去了。
绿绿看了看周冲。
周冲死死盯着卧室的门。
过了好长好长时间,那个脚步声一直没有再响,好像那个人在楼上消失了。
周冲轻轻下了床。
绿绿拽了他一下:“你去哪儿?”
周冲小声说:“我去看看。”
绿绿:“你别去!”
周冲:“我把手机拿过来。”
绿绿就放开了他。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口,伸出手,摸到了客厅的灯,“啪”一下按亮了,接着他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了。
绿绿害怕地叫了一声:“周冲!”
周冲没有回头。
他看到什么了!
绿绿颤颤巍巍地下了床,光着脚走到周冲身后,朝客厅一看,顿时头皮一麻,差点瘫倒在地上——
客厅里密密麻麻都是那种怪虫子!它们的尾巴全部朝上,直挺挺地立着。那个楼梯的扶手上,蹲着两个酷似婴儿的怪物,冷冷地朝卧室望过来。那个不死人坐在楼梯上,微笑地看着绿绿和周冲。他似乎好多天没有休息了,脸色白得吓人,但他的眼睛里仍然闪烁着喜悦的亮光。
它们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不死人开口了:“我一直在找你们啊,都饿了几天了。刚才,我在卫生间里把你们的洗衣粉、润肤乳、牙膏都吃了,还喝掉了你们的消毒液……很不好意思。”
周冲抓住了绿绿,一步步后退。
那个不死人站起来,一步步走下楼梯,笑着朝他们走过来:“我说过,你俩必须死一个。”
周冲猛地把绿绿推到了床上,他也跳了上来,然后手忙脚乱地撕开了那包草药,一把把摆在了床的四周,就像萨满巫师用来辟邪的图腾。
不死人走到了卧室门口,停下了,他靠在门框上,死死盯着那些草药,眼里射出了更加喜悦的亮光。
绿绿觉得自己要死了,不是被杀死,而是被吓死。这些柔弱的草药不可能挡住这个不死人,他已经来到卧室门口了!看到这些草药,他会知道他的猎物是想用这种东西攻击他的死穴,毫无疑问会变本加厉!
不死人盯着那些草药,说话了:“你们知道我怕草药?呵呵,其实啊,我只怕一种草药,它的名字叫‘田丰’,你们买了吗?”
绿绿赶紧看了看周冲,那是一种询问。
周冲望着门口的田丰,傻住了。
完了,他不可能知道田丰只怕一种叫“田丰”的草药!这也不能怪王海德,田丰跟他去药房,进门就晕了,当时所有草药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他不可能知道是“田丰”的味道起了作用……
田丰又说:“嗯,很好,这里没发现那种草药,不可能有,因为它多年以前就绝种了,呵呵,呵呵呵呵!这个世界有新的物种诞生,就有旧的物种灭亡,肯定的……”
说到这里,他慢慢抬起头来,突然不笑了,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周冲,又看了看绿绿,语调变得极其阴森:“麻烦回答一下——谁死?”
周冲也要崩溃了,他抓起一把草药,发疯地朝田丰甩过去:“变态!我杀了你!”
意外的情况发生了——那把草药撒到了田丰的脸上和身上,他突然瞪大了眼睛,赶紧用手扶住了门框,好像昏眩了!
周冲愣了愣,又抓起一把草药朝他甩过去。
田丰脸上的肌肉开始扭曲,他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必须死一个……”然后,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离开了绿绿和周冲的视线范围。
绿绿看了看周冲,周冲按了按她,示意她不要动,然后,他拎起那袋草药,下了床,慢慢朝卧室门口走去。
绿绿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
周冲来到卧室门口,朝外看了看,又一次愣住了。
绿绿颤颤地问:“怎么了?”
周冲呆呆地说:“不见了……都不见了……”
70、悲惨结局
田丰不见了。
那种四条腿的婴儿不见了,那种牙刷形状的虫子不见了……
家又变成了原来的家,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梦。只有满房间浓郁的草药味证明——那不是梦。
看来,那个不死人说他只怕“田丰”是谎言。他怕任何草药。
绿绿和周冲一直坐到天亮,那个不死人始终没有再出现,他的手指也没有再出现。
朝阳蓬勃升起,整个城市苏醒过来,窗外有人走动了,有车奔跑了。
周冲把那些草药收起来,装进了两只塑料袋,然后,他和绿绿每人拎着一袋,出门了。
他们的胃口还真好,在小区附近的早点摊吃了油条喝了豆浆,肚子饱了,身子就热乎了,然后,他们打了一辆车直奔华德制药厂家属院。
王海德老两口已经等在大门口了,他们穿得整整齐齐,好像去参加一个庄严的仪式。
绿绿和周冲带着他们来到了京都公安局重案组。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很年轻的警官,姓洪,长相就跟孙红雷穿上警服一样,而且也略带东北口音。
周冲讲述案情有点技巧了,他倒叙,从昨夜开始讲起——凌晨两点多钟,情网的老总田丰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家,对他们进行恐吓——那是“夜闯民宅”。
接着,他讲起了1月3号他和绿绿如何被蒙骗,如何被抓到一间老屋内,田丰如何要杀死他们其中一个——对方之所以“蒙骗”,那是“有预谋犯罪”;对方限制他们人身自由,那是“绑架罪”;对方想杀人,那是“杀人未遂罪”。
再接着,他又讲起了京都的两起失踪案,并且指定都是田丰所为。他说,当事者除了一个精神失常,他至少可以找到一个人出来作证。绿绿知道,他指的是狐小君。
再接着,他又讲起了田丰的出身,并且把田丰的父母指给警官:“他们就是田丰的养父养母,他们可以证明我说的都是真话。”
洪警官很职业,他并没有把这一切当故事听,他非常认真地做着笔录。周冲把田丰的出身讲得很清楚了,他没有让王海德夫妻再复述,老两口没有反驳,就说明他们是承认的。
最后,洪警官说:“这个案子关系重大,你们等一等,我去找领导做个汇报。”然后他就拿着笔录出去了。
四个人静静地等候。
王海德老两口非常紧张,坐在长椅上一动不敢动。为了让他们放松情绪,绿绿走到饮水机前,给他们倒了两杯水。他们小心地接过去,放在茶几上,一口都没喝。
过了40多分钟,那个洪警官还没回来。绿绿越来越担忧了,她看了看周冲,小声说:“要是他们不管怎么办?”
周冲:“前段时间我看过一个新闻,四川哪个地方的一个小区出现了不明动物,全身黑毛,一米多长,长着四颗长牙,伏在树上一动不动,只要有人接近它就咬,极具攻击性。居民们找谁?肯定找110。后来,警察用麻醉枪把它制服,送到什么部门去了。我们遇到的麻烦比那个不明动物大多了,警察不管谁管?”
将近一个钟头的时候,洪警官终于回来了,他刚刚进门,还没等说什么,王海德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掏出来看了看,小声说:“我儿子……”
洪警官立即说:“老师傅,你别说你在公安局,稳住他,想办法问问他现在在哪儿——接吧。”
王海德更紧张了,想接又不敢接,似乎怕自己做不好。
洪警官:“接!”
王海德终于把电话接起来,声调变得极不正常:“喂……”
几个人紧紧盯着他。
王海德呆呆地看着正前方,嘴里只有一个音节:“噢……噢……噢……”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转头看了看周冲,对着话筒说了声“噢”,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周冲:“……我儿子要跟你通话。”
周冲愣了。
绿绿愣了。
洪警官愣了。
周冲把手机接了过去,平静地说:“是我。”
话筒里传来田丰的声音:“我知道你跟我的父母在一起,我也知道你们现在在公安局,都无所谓了,我只想见我父母最后一面,麻烦你把他们带来,好吗?”
周冲:“去哪儿?”
田丰:“我在‘多明镇’等他们。它叫双耳山度假村,归依龙县管,在依龙县正南48公里,在筒晃县西北偏北22公里。谢谢你了。”
说完,田丰就把手机挂了。
那个地方距离筒晃22公里!周冲曾经把14公里扩展到20公里,只差两公里!
洪警官问:“他说什么?”
周冲:“他要我带他的父母去那个‘多明镇’,他说想见他父母最后一面……”
王海德老两口都听出了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们呆住了。
洪警官说:“你们能找到那个‘多明镇’吗?”
周冲说:“我用下您的电脑。”
洪警官说:“用吧。”
周冲走到电脑前,查看贵州地图,原来,依龙县南部有一块面积凸出来,被筒晃县三面包围,从方位上看,“多明镇”应该就在那块面积的最南端。
周冲点着地图说:“它就在这里,叫双耳山度假村,归依龙县管辖。”
洪警官说:“我们下午就动身去贵州。你们有问题吗?”
周冲:“没问题。”
洪警官又看了看王海德老两口。
王海德沉重地点了点头。
洪警官说:“我去安排人和车。”
2011年1月6号,周冲和绿绿再赴大西南。
他们第一次是坐火车去的,第二次是坐直升飞机去的,第三次是坐公安局的警车去的。
重案组出动了两辆警车,周冲和绿绿跟洪警官一辆车,王海德老两口跟另外两名警察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