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以“万物非主,惟有安拉,穆罕默德,主的使者!”这句伊斯兰教信条结束葬礼。这时哭声喊声响起,妇女们围绕坟墓走一圈,战士们也按顺序走上前来,将他们的刀和匕首插到土里,表示他们将为其战友复仇。假如那个克鲁米尔人在场,我相信,他很难保持其骄傲的、充满信心的态度。当我们再次走进酋长的帐篷时,克鲁米尔人萨迪斯·恰比尔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他有理由认为这个地方最安全。尽管他现在处境不妙,他也未对我们采取谨慎的态度。他仍躺在那里,好像未看见我们似的。克吕格尔上校和我都无所谓,因为我们按照东方的姿式蹲下来不需要很大地方。可是戴维·珀西却对此颇不习惯。
“盗窃能手,请把你的腿移开?”他说。他虽讲的是英语,可是作出了恰比尔肯定会理解的手势。
然而恰比尔仍一动未动,不肯给英国人让座。
“那好!如果你自己不想动,那就让你坐雪橇!”
他抓住恰比尔的脚用力把他拖下石头并抛向帐篷入口处。可是恰比尔立刻站起来冲向英国人。珀西勋爵是位熟练的拳击手,他向攻击他的人的脸上猛击一拳,把进攻者打得晕头转向,接着恰比尔跌跌撞撞跑出了帐篷。
说时迟,那时快,我无法进行阻拦。珀西坐到石头上,我拔出刀来,准备支援他,因为我估计恰比尔找到武器后会回来的。这样的一击对一个阿拉伯人来说是最大的侮辱,这种侮辱只能用血来洗雪。
“你怎么这样做呢,先生?”我问道,“这会危及你的生命的。”
英国人抽出一支手枪,将子弹推上膛,然后平静地说:“危及生命!那好,在他打我前我就把他打死。我不能容忍一个盗马贼这样无礼地对待我。”
“你千万不要开枪!恰比尔受到部落的保护。打死他会导致血腥报复。”
“呸!你以为这会吓倒我?此人按照我们国家的习惯侮辱了我,为此我以他们国家的习惯羞辱了他。因此我们互不欠债。如果他感到不满足,那是他的事了。”
我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我感到奇怪的是恰比尔未返回来。克吕格尔上校也摇摇头说:“这个克鲁米尔人没有荣誉感,不然他会冒着生命危险对这种侮辱进行报复的。再没有比这再严重的侮辱了。英国人会打倒他吗?”
“我担心会出现这一情况。”
“我们应当避免发生此事。如果这个家伙敢于再进这个帐篷,我们就立即捉住他,使他不能动作。然后把酋长请来,将俘虏交给他,这样可使他不能再为非作歹。”
这个用漂亮的德语讲出来的计划幸好没有实施,因为恰比尔并未再露面。后来酋长到来后我们才获悉,恰比尔向他控告了我们并扬言要报仇。人们把他带到另一个帐篷去休息。
这时,酋长要去看看牲畜是否安全。我陪他去,因为我想单独同他谈我仆人的事情。阿赫默德又回到了我的马的身旁。
“阿赫默德·萨拉赫,”我向他喊道,“你不要离开我的马一步,晚上睡觉时也要把它拴在你的身上!”
“先生,我知道了,”他回答说,“我不但要把它拴在我的身上,而且在它倒下睡觉时我要把头靠在它的身上。”
“为什么要这么谨慎?”我们继续往前走时酋长问我,“你是我的客人,只要你在我这里,你的财产就是安全的。”
“如果我的牡马明天早晨不见了,你会还给我吗?”
“谁会盗它?”
“萨迪斯·恰比尔。”
“你错了。他不会偷我们的东西的。而且他停留在我们这里的三天中会信守其誓言的。”
“你相信他,可是我对他的话一句都不相信。你是否知道他是一个人到南部米勒格山谷去的?”
“即便他还有同伙,他也不敢袭击阿里·努拉比的营地。他们了解我。明天我们将去米勒格山谷,看看他们是否在那里。先生,你是否也一同去?”
“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你的马已得到休息了。”
“我和我的马都不需要休息。即使让我乘坐你的一匹马,我也不去。我明天之所以想留下来,是因为我不想看你犯一个大错误。”
“你指的是什么错误?”
“你不是将阿赫默德·萨拉赫同我在一起称作一大错误吗?现在你自己想让我跟你去!酋长啊,从何时起赛迪拉部落有了侮辱其客人的习惯?我穿越过撒哈拉沙漠,从阿特拉斯山脉到恐怖的迁图姆沙漠,我到过许多国家,接触过许多民族,他们的名字你可能闻所未闻,可是我从未见过一个酋长让他的客人羞怯得脸红的。我从这里要去克拉梅萨人、塞格雷马人、梅舍人和奈萨马人住的地方。为了去访问梅拉西,我甚至要穿过大盐沼。如果他们问到阿里·努拉比酋长,我应当对他们讲什么呢?我不得不对他们讲,你骂了你的客人,说我是异教徒,因为我向耶稣基督祈祷。穆罕默德是怎样讲他的?伊斯兰教的圣徒和经师不是说耶稣最近曾降临到大马士革奥迈西登寺审判所有的死者和生者吗?你为何称向他祈祷的人为异教徒?请回答我,阿里·努拉比酋长!”
看得出我的话使他有些尴尬。
“谁告诉你我说你是异教徒了?”沉默一会儿他试探着问。
“你为何还要明知故问?你看,在我的脖子上挂着《古兰经》,我是能背诵《古兰经》的人。告诉我,能将我称作异教徒吗?”
“不能,你不是异教徒!”
“那你为何因我之故对阿赫默德·萨拉赫发火?”
“我发火并非因你之故,而是因为他离开牧场到大城市去了。”
“是你把他赶走的。他出走是为了给莫哈拉赚钱。你认为离开家乡就是犯罪吗?穆罕默德自己不是说过‘你看见流浪的人穿过各国,真主同他在一起。你也看到船只破开波浪,让你们获得门神的财富,并因而对真主表示谢意’吗!阿赫默德离开牧场就是违背穆罕默德的意志?”
“不是。”
“那你为何对他恼火?”
“我未对他生气。”
“你为何拒绝将他的心上人莫哈拉嫁给他?”
他感到很窘,结结巴巴地回答说:“我是酋长,而他只是一个战士。”
“愿真主阻止你有这种想法!难道阿赫默德要娶你为妻?他想娶你的女儿莫哈拉,她并不是酋长呀!真主可升可降。阿赫默德勇敢,忠诚,正直,虔诚,而且聪明。我今天不想再谈这些。酋长,请你想想,你会认识到他是应当得到赛迪拉部落之花的。”
谈话现在结束了。我们绕着营地走了一大圈,在晚祷时回来了。接着便进晚餐,人们在营地中心生起了篝火,男人们聚集在这里,边抽烟边听人讲述古老的童话,或者听伴随着单调的单弦琴唱的歌。午夜前一小时,人们入睡了。
在酋长的帐篷里,他为我们打开了毛毯,以免我们夜晚着凉。
“好好睡吧,在我帐篷里是安全的。”阿里·努拉比说,“真主与你们同在。晚安!”
过一会儿他就打起鼾声,而且五音俱全。接着克吕格尔上校也睡了,不久英国人长长的带有声响的呼吸告诉我,他也睡着了。
我拿起我的左轮手枪,站起来溜出了帐篷。
营地中万籁俱寂。远处我听到鬣狗低沉的嗷嗷的叫声,接着一只狼发出响亮的叫声作为回应,近处有只好奇的狐狸也叫了起来。我在同一地点看见了阿赫默德,他睡在我的马和他的马之间,他把我的马头上的缰绳拴在他的身上。
“赞美真主,你来了!”他同我打招呼说,“我像夜晚期待露水一样等候你的到来。”
“为什么?你这么着急?还没有到午夜嘛。”
“是没有到午夜。可是少女之花莫哈拉已经到了。她在棕搁树下等候。她是早你一分钟到的。”
“已经整整一分钟了,太可怕了!你像夜晚渴望露水一样等我到来,就不使我感到奇怪了。”
“先生,你是否已同酋长谈过?”
“谈了。”
“他说了什么?”
“什么也未说。此事我们以后再谈。你快去,不要让‘少女之花’等得不耐烦了!”
“先生,此前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夜幕降临时,我听见下面的槐树和杏树丛中有夜莺叫,因为我很喜欢听夜莺的歌声,便走过去。我牵着马到了树丛,看见一个人一闪而过,他不是别人,正是萨迪斯·恰比尔。”
“他看见你了吗?”
“没有看见我。”
“你认为他已逃跑了?”
“不,因为他已发誓留在这里。”
“他走出去,营地里的人都不会注意的。可能他感到寂寞才到外面来。”
“先生,我不相信!此人是条危险的沙漠之蛇,会咬死人的。”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他是否又回到了营地?”
“我不知道,因为我必须回到这里,以便你在这里找到我。”
“你快去吧!如果我听到异常的声音,我就轻轻发出一种人们梦魔时发出的声音。”
“先生,你能守候多长时间?”
“一直等到莫哈拉得到你最后的亲吻之后。真主仁慈,但对我不是这样,因为他没有将莫哈拉赐给我。”
“先生,你会获得许多少女的心,因为我会将你的大名传播到世界各国,请你相信我。”
他跑到“香姑娘”那里去了,我作为他的主人不得不守在马匹身旁。命运啊,这公平吗?我披上了斗篷,将身子靠在我的马的温暖的身上。我的头顶上是南方深蓝色的夜空,巨蛇座、人马座、天蝎座和豺狼座等星辰在闪烁,群星中的双人星座是那样迷人,如同现在我的仆人一样,正沉浸在爱的光辉中。
我等了半小时、一小时,又过了半小时。莫哈拉,何时你才给我的仆人最后一个亲吻?我正想发出事先约定的结束我警卫任务的信号,突然我的右侧发出了轻轻的声响。我将耳朵紧贴在地面上——我相信我的听觉,在北美洲的草原上我经常试验过——听到了脚步声,声音来自棕榈树林,正小心翼翼地向帐篷走去。这是莫哈拉?我表示怀疑。我迅速脱下我的白色斗篷和同样是白色的头巾,这样我就穿着深蓝色的土耳其裤和上衣,同地面颜色无区别了,我趴在地上向我听到声音的地方爬过去。
一个人影偷偷地在帐篷间穿行。这是一个男子。我跟在他后面,利用每个物体作掩护,总是让一个帐篷隔在他和我之间。酋长心爱的牝马和灰色骆驼就拴在帐篷的前面,在妇女帐篷的后面有一个妇女用的轿子掺杂在男子用的马鞍中,此人正在观察这些东西。这时我看到了他的脸——他就是萨迪斯·恰比尔。
他刚从外面回来。为何这么晚才回来?为何未立即回到他住的帐篷?为何他在各处侦察?为何他偷偷离开了营地?我想了解清楚,尽量谨慎地跟着他走。他向阿赫默德此前曾谈到的槐树和杏树林走去。我刚看出他的这个目标,便问到一旁,想比他更快地到达目标。我绕了一个弯,尽量离他远些,以免被他看见。我大步、但尽量不发出声响地跑向树林。
我到达树林时,他距此尚有30米远。我蹲了下来。他在树林边上停下来,这时离我不足3米远。他轻轻地拍拍手。这一信号发出后,我就听到了一阵簌簌的声音在向这里接近。我欲退不能,往旁躲和向前进也不可能。我陷入了险境。
这时几个人穿过树丛,一人到了我的身边。我手握两支手枪立即站起来,想抢在他们之前行动,然而我经常遇到的幸运此次离开了我,这些阿拉伯人都很机灵,在我尚未喊出“谁在这里?”时,我头部即受到可怕的一击,双枪从我手中脱落,我自己则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
2
追击
我遭受这样的打击已不是第一次了,因而迅速的反应使我的头骨有了抵抗力,从而保护了我的头部,我总是能很快地从这样的袭击中恢复过来。此次亦如此。不久我就恢复了知觉,尽管没有我希望的那样快,因为我苏醒时,有四五个人正压在我身上并向我口中塞一块布,他们将我的手和脚绑起来,绑得很牢,我无法动弹。萨迪斯·恰比尔站在一旁监督这一可恶的过程。
为什么这伙人未立即将我打死?无论如何我最好是装作仍无知觉。也许我能听到什么给我以启发的话语。不久我这一意图表明是有利的,因为我听到首领轻声问:“他动不动?”
“没有动,”一个男子回答说,“他像一支长矛那样僵硬,我的枪托打得很重。他会死的,可是最好我再向他心脏刺一刀。”
“你不要这样做。我从赛迪拉部落人谈话中获知,此人是欧洲的一位有钱的老爷。他醒来后,我们把他带走,他会向我们付许多赎金。在此期间他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对我们构不成危险。”
“他到这里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他是位诗人,想同月亮讲话,这些外国王公贵族的儿子大都想成为诗人。让他倒在那里!我们过一会儿再来看他。”
“现在你命令我们做什么呢?把那匹白马牵过来?”
“不仅仅白马。”
“还要什么?”
“还有那匹比白马更珍贵的黑色牡马,它是属于这个外国人的。”
“我们会受到全体弟兄的羡慕。”
“不只这些。我们还有一位赛迪拉部落的少女,她比我以前见过的任何少女都漂亮。我看见她在那边棕榈树下面。”
“她一个人在那里?”
“一个小伙子同她在一起……”
“我们要打死他吗?”
“不,一个声响就会暴露我们。他不会同她回营地,因为他要看护那匹牡马。她是阿里·努拉比酋长之女,我们埋伏起来,待她往回走时,就把她捉住,你们中的一个人押着她。我们其他人去牵白马和珍贵的骆驼,两头牲畜都拴在酋长帐篷前面。一顶轿子就在牲畜旁边。”
“我们会被听见的。酋长养了很好的狗。”
“狗已认识我了,因为我在帐篷里就躺在狗的旁边。一人押着女孩子走,一人牵着白马,一人牵着骆驼,一人背起轿子。我们其他人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