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当然也可以一起走了?”
“走吧,你们都可以走了。”我回答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又不是你们的法官,我也没有警察的权力,我怎么好把你们抓起来呢。”
“走吧!”
牧师想站起来。
“等一会儿!”我阻止了他,“我们的事情还没完全了结呢,我虽然没有权力来处置你们,但是,只要你们对我们稍有敌意的行为,这里草原上的法则就马上会履行自己的权力,那时,我们就集警察、法官和判决执行者于一身。你们得小心点!你在韦斯顿已经认识过我了。还有一点,这位年轻的拉赫纳不跟你们一起走了,他留在我们这里,并且……”
“喔呵!”那位伯父叫道,“他跟我走。难道还要让我的老拳头在老铁手身上……”
“住嘴!”我打断他的话,“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是这里的主宰者,这是一直有效的!”
“你这样说?要不要我来让你领教领教谁是这里的主宰者?”
他向我袭来。我不想与一位年迈的人进行格斗,但为了避免长时间地吵来吵去,使事情简单化,我一把紧紧地抓住他,把他举了起来,他气得手抢脚踹。我向前走了几步,把他托到格雷克湖边,将他的头往水里摁了几下,然后才把他拖上岸。他嘴里叽里咕噜地骂着,朝他的马跑去,抓起缰绳,一边骑上马一边说:
“我走了,我现在输了。但我如果再碰上你,我会和你算账的。那时,你至少得付百分之一百的利息。”
这么高的利息,对这位放高利贷的人来说当然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但我心里在想,他不是因为要跟我作对,而是因为他的拥有欲的贪婪促使他不愿放弃这笔生意,仍想忠实于那几个明明白白的罪犯。
他走了。我转身面对那三个人:
“阿帕奇头领温内图受到了双重污辱。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过去了。我要处罚你们,但很轻,只是要你们给那个直到现在还受到欺侮的人带来点好处,用这样的方法可以减轻你们欠他的一部分债。拉赫纳还没有一匹好马,他不应骑很差的马,因为他现在和我们在一起了。所以,从现在起,他骑柯纳的栗色马。他原来的那匹马,谁有兴趣谁就去骑。对你们这样的‘上等人’来说,那匹马够好的了。”
这个决定引起柯纳的极大愤慨,他的那些脏话,受过教育的人是怎么也不会重复出来的。他彻彻底底地暴露出了他那魔鬼的样子。他的两个同伙也和他一起来诅咒我。
“我的兄弟,不要和他们啰嗦了!”“温内图叫道,他是不会有这个耐心去听这些辱骂的。
“是,不去啰嗦了,”我说道,“如果现在还不闭嘴,也把你们扔到水里去,那你们就没那么容易爬上来了!”
“你把我扔下去吧,你这个坏蛋,只要你敢!”柯纳大叫道,“一个无赖,自己在韦斯顿偷了金块还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还不知羞耻地要抢走我的马。嘿!”
他真的来威胁我,这我可受不了,我扑过去伸手抓他。我真幸运,因为正在这个时刻,一支瞄准了我的枪响了。我如果稍犹豫一下不扑过去的话,子弹就打中我了。原来是老拉赫纳从我们背后开了枪。我们后来发现,那颗子弹穿过了我后面的爱格利的马脖子。
那三个家伙迅速去抓身后的枪,柯纳被我紧紧地压在底下,但他还是抓到了枪。雪伯特和爱格利把枪瞄准了我,我一把打掉了爱格利的枪,劳斯冲上去和雪伯特扭打在一块儿。温内图把爱格利按在地上,使他动弹不得。我照着柯纳头上就是一下,他像死了一样往后倒去。雪伯特还在与劳斯格斗,我给了他一下,他倒下了。阿帕奇头领掐住了爱格利的脖子,他昏了过去。两分钟后,他们三人都被捆了起来。
哑巴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梦里一样。他用读书人的腔调抱怨道:
“我的天哪!真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吗?我原以为这样的事情只发生在嗜杀成性的古罗马人身上。”
“就发生在我们的生活中。”我回答他说。
“看!”温内图一边用手指着河的下游,一边叫道。只见老拉赫纳骑着马跑了。
“让他走吧!”我回答说,“他逃不了惩罚,惩罚会跟着他的。”
“我偶尔发现他站在河边的树林后向你开枪。”劳斯解释说。
“他没有击中我,但他自己却一定会尝到苦果的。我重复一遍,让他逃走吧!”
与这几个人竟然会这样碰头,完全出乎我们原先的意料。我原只想救救哑巴鱼,有可能也救救他的伯父,并不曾想到要展开这么一场战斗,但它却发生了。幸运的是没出人命,只是那匹马受了伤。现在的问题是,接下去怎么办,我以探询的眼光看看温内图。他一声不响地指指那几个被捆着的人,将手掌用力地向下一压。我理解这个信号的意义,便对劳斯和哑巴鱼说:
“让这三人捆着躺在这里吧。哑巴鱼,你的伯父还会来这里把他们放了的。他们的手枪,我们拿走,刀和长枪留给他们吧。”
“为什么我们不把这些武器也拿走呢?”劳斯问道。
“因为我们不想让他们饿死,没有这些武器,他们就弄不到肉吃了。我们把这匹老马换成栗色马,然后我们走吧。”
“到哪里去?”哑巴鱼问道,“难道回家去?”
“你说什么叫回家?”
“我也不知道。但你住在哪里呢?”
“处处为家,处处不是家。”
“你没有找到工作?”
“没有。”
“多可惜呀!为什么不找一个呢?”
“我不想有什么工作。”
“你不想有工作!”他重复道,“我这个可怜鬼能找到一份最轻微的工作也就心满意足了。我想你会得到一个随便什么漂亮的职位。我昨天还对我的伯父说……”
“你现在仍在这野蛮的西部无目的地乱撞,而我呢,在家里已经找到了一份很安分的工作。”我赶紧插进去说。
“这……是,我是这么说的。但萨普,你怎么会知道我说的话呢?”
“从你那里听来的呗!”
“这怎么可能呢?我真无法理解你。”
“你说这话的时候,我和温内图正藏在你后面的树丛里,我们在偷听你们讲些什么。”
“但……但是,亲爱的萨普,这真像印第安人的小说中所说的一样。”
“在野蛮的西部更可以切身地去体验这一切。我们以后再谈这些,现在就到此吧。”
“你就这样成了一个真正的西部牛仔了?”
“是的。”
“有多好呀!可你怎么想到要到这红种人的血泊里来洗礼自己呢?你可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哪。”
“为了让你放心,我首先告诉你,我并没有在红种人的血泊里洗礼自己,而且我是以印第安人的朋友而出名的。所以,做西部牛仔只是我的一个方面,我还有一些其他的职业。”
“听着,你对我来说真是一个不解的谜!你陷在神秘中了。”
“也许刚好相反,神秘的事落在我身上了,或更确切地说落在我口袋里了。譬如我的右口袋里就有一件关于你的神秘事。你看到过这个吗?”
我把昨天在沼泽里找到的马刺递给他,他仔细地看了看,说:
“你是怎么弄来的?我见过它。”
“我是在森林里,离你们宿营的地方不远找到的。”
“在那里找到的?那我说的还是对的。”
“什么对的?”
“我说的是对的,但我伯父不相信。这正是他的马刺。”
“不是你的?”
“我的马刺跟我伯父的不一样。我把它们卸下来了,因为它们老擦着我那敏感的马的两侧。我把它们给了我伯父,让他收起来。他很高兴,把它们套起来,因为他把自己的丢了。”
“可爱的哑巴鱼,有没有可能弄错了?”
“弄错了?你怎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来呢?以前我是有点笨,现在你得知道我再也不干那样的傻事了。我可以不吹牛地说,在我的一生中我还从来没有弄错过。在我身上,一切都按自己的正确轨道在运行,甚至我在生活上也太逻辑化了,正因为如此,所以到现在还一事无成。遗憾的是,命运偏偏要让我没完没了地去承受那些和我在一起的人干的那些没脑子的事情。我愿意到哪里就到哪里,可我总是碰上一个制造混乱的人,包括你也不例外。”
“我?”我很惊讶地问道,“你说说看我有什么弄不清楚的事?”
“一件非同寻常的事,使我的名誉大受损害。当时,我一声不响,默默地承受着,就是为了不伤害你。”
“说下去!”
“你还记得我们在法尔克纳的弗朗茨老板那里过夜吗?”
“记得。”
“你当时抽了很凶的雪茄烟,因此什么东西也没吃,还喝葡萄酒喝得醉醺醺的。一句话,你在那天晚饭时什么也吃不下了,可到深更半夜便饿得不得了,你把一大个蛋糕都吃下去了。第二天,你肚子撑得都要炸了,胃得了病,在滑雪橇时几乎都撑不住了。当然,有人发现少了一个蛋糕。但一个重病人是吃不了这么一个大蛋糕的,于是便怀疑到我头上来,我只好默默地接受。现在你相信了吧,萨普?”
这可怜的哑巴鱼!竟然糊涂到这个地步!我不得不强压着自己,把眼睛死死地盯在地上,就像承认自己的过错一样。我回答道:
“是的,遗憾的是,那时实在饿得厉害。我今天还得要谢谢你当时的牺牲精神。”
“不要再说谢谢了。我很愿意这样干!等等,这个尊敬的先生要干什么?他把手伸到我的口袋里去了。”
我告诉哑巴鱼,劳斯想把哑巴鱼马鞍口袋里的东西装到栗色马的鞍兜里。
“这我会自己干的,”他说,“我不喜欢别的人来拿我的东西,他们只会把东西弄得乱糟糟的。”
他走到那匹老马跟前,自己动手把东西装好。温内图检查了一下那三个人有没有捆紧。他们都已苏醒过来了,但还装着昏迷的样子。这时,我听到哑巴鱼大叫一声。我转过身去,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只烟斗,边看边摇头,那烟斗的形状像是印第安人的和平烟斗。他发现我在看他,便走到我面前,说:
“看,这又是一个证据,这是我伯父的烟斗,怎么在我口袋里找到呢?”
“这真的不是你的?”
“我的?亲爱的朋友,你得好好地训练你的记忆力了!那些事情我一生也忘不了。那时你抽烟抽得很凶,喝酒又喝得很多,你那时受折磨的样子把我吓得我决心再也不抽烟了,把所有的迷醉人的饮料都看成是药。我说到做到,我从来没抽过烟。这烟斗不是我的,但它却装在我的口袋里。”
“是谁装进去的?”
“我的伯父。昨天我们坐在火堆旁时他抽过烟,然后他把烟斗给了我,让我把它装在他的鞍兜里,我马上就把它装进去了。”
“但它现在却在你的兜里。”
“这不难理解。因为我的伯父经常脑子不清楚。他把他的马鞍当成是我的,以为我弄错了,于是,他又把烟斗从一只口袋装到另一只口袋。这样,他真的弄错了。现在我们骑马上哪儿去?”
“如有可能,我们也许要到药弓河和北伯拉特河的交汇处,那里才是我们这次出征的终点。我们马上就要动身了,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只有一个愿望,不要将我丢弃在我现在所处的可怕环境里!希望你仍然像咱们年轻时代一样是我忠实可靠的朋友。”
“这点你不用担心,哑巴鱼。你和我们在一起会过得很好的。我只请求你一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严格听从温内图和我的意见。”
“喔,这你放心好了,你会看到我是怎样的一个男子汉。我读过所有关于印第安人故事的书,从这些书中我已经汲取了大量的知识,我可以大胆地说,我能与最棒的西部牛仔一比高低。”
若是别人的话,我早就要笑话他了,但他用幼稚诚实的眼光盯着我,让我不知说什么好,我只好温和地说:
“亲爱的哑巴鱼,我也读过许多这样的垃圾书,可什么也没学到!”
“是的,那是你。你总是弄不清楚你那许多种语言,从来没有喜欢过这类书。你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你的时间和你的钱,去学什么骑马、射击、摔跤、爬上爬下和游泳,可我把这份心思放在了这些书上。你马上就有机会看到,正是这些书,现在将给我带来很大的益处。在所有运动中,我只坚持了游泳,你一定记得,我潜水潜得比你好。”
他当然想不到,柯纳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他的潜水技能,便把他和他的伯父一起弄到落基山来了。我完全可以告诉他,但看他那自鸣得意的样子,还是最好别说。我打算不让他了解他毫无知觉就逃脱了的危险,为什么要让这可爱的家伙心里感到不安呢,因为危险正如我所希望的那样已经过去!
那几个被捆住了的人很安静。当我们准备好要起程,哑巴鱼骑上了那匹栗色马时,柯纳马上就清醒起来了,他嘴里脏话连篇,威胁性地冲着我们喊道:
“我们祝你们万事如意!不要以为我们碰不到你们了!到时候我们再算账吧!我要夺回我的马。”
我们沿着罗克湾约摸走了一刻钟,看到老拉赫纳远远地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地往口看。当他发现我们并不在意他时,便骑着马返回到他的同伙躺着的地方。
当然,他把他们放了,然后他们一起来追赶我们。
罗克湾汇入药弓河,我们就一直沿着这条河走,直至它汇入北伯拉特河的入口处。尽管我们走在一条河谷里,它弯来弯去,但与比起走直线要爬很陡的山和穿过没路的森林还是容易得多。遗憾的是,我们很快便发现,在傍晚前我们到不了这条河的湾口。栗色马给哑巴鱼带来很多麻烦,这匹马对他来说性情太躁。我们劝劳斯把他的棕色马和哑巴鱼的换一下,但也没多大帮助。
温内图对我决定接收这位意外碰到的年轻时代的朋友什么也没说。但总是走走停停,一定使他很生气。我见此情形,只得没话找话说,想加深他对哑巴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