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了他。这个酋长是个胆小鬼,没有胆量公开顶嘴。他那不让人看见的愤懑在折磨着他。
黄昏已过,很快就进入夜晚。虽然犹他人不敢发动袭击,但是必须采取措施,防患未然,以粉碎意外的偷袭。人们必须派出岗哨。长耳朵自告奋勇,要同他的几个人一道接受这个任务,人们难以拒绝他的请求。
五名男子同酋长一起组成了一道横越峡谷的防线。长耳朵站在最外面的右侧。满腹牢骚怨恨继续折磨着他。他希望能向白人显示一下:他是一名要人,人们不可冷落他。要是犹他人在暗中策划某事时他能够窃听到,那该多好啊!这个想法使他不得安宁,终于决心要将它付诸实现。他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但事情并不是如他想象的那么容易,有卵石在他长长的四肢下面滑动。因此,他得把自己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身体下面,而不是放在面前。一颗卵石又在他身体下面滚动;与此同时,他的旁边和前边都出现一点黑糊糊的东西。突然两只强有力的手如同铁钳子一般掐住他的脖子,另外两只手也紧紧抱住他的两条胳膊。他的呼吸停止,他失去了知觉。
苏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两个男子中间,他们用短刀刀尖对着他袒露的胸膛。他的四肢被捆绑着,嘴里被塞进了布团。他做了一个动作,被坐在他头部那一边的人觉察到了。后者将手放在他头上,低声说道:“我们认出长耳朵了。如果酋长明智,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但倘若你犯傻,就要体会到短刀的利害,你现在在胸脯上可感觉到它们。你可以通过点头让滚雷看出,你是否听见了他的话!”
被擒获的酋长点了点头。现在,他处在生死关头:他选择了活路,这是可以理解的。
“长耳朵还要让我们明白:倘若我们把布团从他嘴里取出来,他是否愿意低声说话!”另一个继续探问道。
长耳朵再次点头,于是布团马上被取出来,然而滚雷仍警告说:
“倘若你大声说话,你就要去见阎王爷。如果你愿意跟我们结盟,你将分得一份我们的战利品。回答我!”
战利品!一听到这个词,这个蒂姆巴巴切人脑海里就闪过一个念头。他曾经窃听大熊与小熊父子间的一席谈话,这席谈话现在仍萦回在他脑际。战利品!是的,应该有战利品,但战利品在一场战斗之后还从未分发过!从这一时刻起,他愿卖身投靠犹他人,“长耳朵仇恨并蔑视白人,”他声称,“如果你们协助他,咱们将消灭他们。”
“也将‘熊’们消灭吗?”
“是的。但我的斗士们该活下去!”
“这我们向你保证。但为什么你在这以前是我们的敌人呢?”
“因为我以前还不知道今天所知道的事。白人如此冒犯了我,以致我必须要他们放血。”
“这个仇恨你不要忘记。凯·乌努内很快将看到,你说这话是真诚的,还是你想蒙骗他。”
“长耳朵是正直的,这很快就会向你证实。”
“那你先说说,白人把我们的酋长当作俘虏留在自己身边,有无此事?”
“这是真的。长耳朵见到了他们。”
“这些狗肯定同恶魔结了盟,不然他们就做不到任何其他人都无法做到的事。犹他人的酋长们现在在哪里了”
“在湖中小岛上的房子里。”
“谁在看守他们?”
“一个白人和一个姑娘,她是他的女儿。”
“情况属实吗?一个男子和一个小妞看得住那么多无畏和显赫的斗士吗?”
“长耳朵说的句句是实话。你得考虑到,俘虏们是被捆绑着的。”
“那我们就相信了。好,说下去!湖边有多少斗士?”
“只有少数几个白人。他们看守着通往银湖的另一个人口。”
“嗬!穿越这条峡谷的路不是谁一的一条吧?还有另外一条吗?”
“有。要是你乐意,长耳朵指给你看看这条路。”
“这条小路在哪里?”
“从这儿往下走一段路,可以发现在两根石柱中间有一条岩缝,通过这条岩缝,翻越一座高坡后进入一个深深的盆地,那儿有一条峡谷隘路通到银湖。长耳朵跟大熊曾骑马走过这条路。”
“从这儿起经由这条路到湖那儿需要多长时间?”
“三个小时。”
“时间太长!”
“可报酬丰厚啊。一切敌人统统落到你的手里,你不仅救了你的酋长们和斗士,并且……”
“并且——说下去!”
“并且你会发现一种从来还没有过的战利品。”
“一种战利品?在纳瓦霍人那里?你说的是他们的马和武器吗?”
“长耳朵说的不是纳瓦霍人,而是两个‘熊’和他们的银湖,湖底下保存着多得惊人的财宝,有大量的金、银和宝石。”
“这是谁哄骗了你?”
“没有人哄骗我。长耳朵从大熊和小熊那儿听到的。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躺在树下,他们俩走过来,在我附近站着,谈起了这宗宝藏。”
“这些珍宝是怎样进到湖里去的?”
“很久很久以前,这儿住着的一群人受到压迫,便把这些财宝保存在那里。”
“珍宝在湖底,该怎样弄上来呢?必须将湖底的水抽干吧。”
“不。现在湖的所在地,原先是干涸的地方。那一群人建造了一座塔,塔顶就是现在的小岛。他们从这座塔处修建了一条穿越山谷的结实通道,该路通到现在峡谷开始的地方。随后人们又兴建了一座坚实的堤坝,使水无法再向北流。山谷积满了水便成了湖。塔顶作为小岛从湖水中突出来。山谷水满时,水便向南流。那条通道的末端是用石头遮盖住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毫无疑问。长耳朵曾悄悄地把遮盖的石块挪开,发现了地道,因而深信不疑。地道口处放着一些火炬,用来照亮地道。现在地道从湖底通到小岛,即原先的塔处,其最底下的一层存放着珍宝。同时,地道的开辟也是为了必要时放水淹死在峡谷的敌人。打开地道的一个地方,水便涌进去,倾泻入峡谷里,所有在里面的人都必定被淹死。”
“嗬!当我们要让白人淹死的时候,这对我们也有用处!”
“这一招使不得,因为我的蒂姆巴巴切人会一块儿溺死的。”
“确实如此。但如果一切情况真的都像你讲的那样,白人反正完蛋了。你的话是否真诚,很快会弄清楚的。你愿意现在领我们到湖那儿去吗?”
“愿意,长耳朵准备这样做。我将分得这些财富怎样的份额?”
“凯·乌努内经过查实,确信你说的是实话,我就会将份额确定下来。现在为你松绑,并给你一匹马。但一发现你有一丝一毫逃跑的图谋,那你就呜呼哀哉啦。”
酋长低声下达命令。所有犹他人很快就坐上了马,骑马回到峡谷,起初小心翼翼,以免产生噪音。他们来到白人从峡谷拐进岩石盆地那个地方,并沿着同一方向前进。
夜晚骑马出行远比白天困难,但红种人确实有猫一般的眼睛,而且他们的马也认得路。从倾斜的平原上去,到对面往下进入盆地,随后走进深谷隘路,走白人骑马走过的同一条道路。月亮爬上来了,后半段路因此容易走些。
犹他人来到树木开始生长的地方时恰好用了三个钟头。长耳朵在这儿勒马止步,说:“山谷的人口非常狭窄,岗哨可以轻易地防范你们而守住它。但你们可以走到他们背后去。”
“这怎么能行?”
“通过长耳朵已经说过的那条地道。它的入口处离这里仅有几步远。我们将石块拿掉,就打开了入口,可以进去。我们把火炬点燃,就可以很容易沿着地道进去。这样我们就可进入塔里,从里面攀登上去,来到小岛上面。那儿总停泊着几条独木船,我们乘坐它们可以到岸边。那时我们就置身于敌人背后,将轻易地把他们制服,我的蒂姆巴巴切人只要我对他们发号施令,将站到你们一边。”
“好的!我的一半斗士留在这里,另一半跟随我们进地道去。把地道指给我们看看!”
犹他人从马上下来。长耳朵带领他们,来到岩石上堆放着一堆石块的地方,“必须把石块挪开,”蒂姆巴巴切人说,“这样你们就会见到一个洞口。”
一堆石头被搬开了,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窟窿,有一米宽两米深。酋长们走了进去,在身边摸索时发现了大量储存着的火把,它们是由鹿和水牛的脂肪熬制成的。人们分发火炬,将其点燃,然后涌进地道里。
地道里的空气有霉味儿,但不潮湿。地道必定砌筑得异常坚固,然后铺上又高又厚的粘土踩实,所以它才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抵御住了湖水的渗透。
这种带有霉味儿的空气由于火炬浓烟的弥漫而更加难闻,使人难受,人们尽可能快速前进,以免过长时间呼吸这种空气。经过仿佛无限漫长的时间后,人们终于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厅,其四周围的墙壁上堆放着许多包裹。
“这必定是塔,也就是小岛最底下的一层,”长耳朵说,“也许我跟你们说过的珍宝就在这些包裹里面。我们查看一下好吗?”
“好的,”滚雷答道,“但我们在这儿呆的时间不能太长,因为我们务必赶快到小岛上面去。以后我们会有更多的时间去过问此事。”
人们打开了其中的一个包裹,一尊神像在火炬的光照下金光闪闪。光是这一尊像就是一笔财产。一个白人也许会欣喜若狂;而这些红种人却保持冷静。人们又用垫子把神像盖上,准备攀登上去。
尽管还不完全是楼梯的样子,但总还是砌了狭小的梯级通到上面去。梯级只能容纳一人,因此红种人必须一个跟一个地攀爬。
长耳朵手拿一根火炬爬在最前头。他还没到达这一层最高的梯级,就听见他底下传来一声惊叫,接着许多人也惊叫起来。他站住,回头一看,令他不寒而栗。水从里面仍有许多许多犹他人的地道——虽然它是那么宽与高——涌进来。火把的光线照到阴暗的流动的洪水上,它此刻已达半个人高,正以惊人的速度在猛涨。现在仍在地道里的人没有希望了,洪水瞬时将他们淹死。所有仍站在梯级上的人,同样没有生还的希望。他们前推后拥,每个人都想爬上去逃生,一个推着另一个往上挤。人们把火炬扔掉,以便用双手进行自救。结果在梯级上谁都站不住脚跟。与此同时,洪水在迅速上涨,它在第一声惊叫发出后仅一分钟就已漫到红种人的脖子。他们被洪水托起。他们游泳,同死神搏斗,又相互打斗——一切都枉费心机,白费力气。
只有六人可能摆脱险境,滚雷是他们中的一个。他们只有一把火炬,由最前头攀爬着的蒂姆巴巴切人举着。一个狭小的洞口穿过一个盖板通到上一层,从这里有同样的梯级通达上面。
“将火炬给我,让我打头!”滚雷向蒂姆巴巴切人发号施令。他伸手去夺火炬,但遭到长耳朵的拒绝。于是两人之间就展开了短时间的斗争。就洪水猛扑过来这点来说,斗争持续的时间还是够长的。水已从洞口涌进塔的这一层。这一层比下面一层狭小,远为狭小。因此,洪水以多倍的速度漫到墙壁上。
长耳朵比滚雷年轻,也比他强壮。他挣脱了他,使劲一推,把他推倒在地上,其他犹他人共同袭击他。他没有带武器,只有一只手空着反抗他们。有一个人已把枪瞄准了,这时他喊道:“住手,否则长耳朵就将火炬扔到水里,那时你们也完蛋啦!你们看不见往那儿攀爬,洪水马上就赶上你们。”这话可真灵。他们认识到,只有拥有火炬,才能死里逃生。洪水已漫到他们的臀部了。
“那你就留着火炬,打头攀登吧,你这条狗!”滚雷答道,“但你将为此付出代价!”
蒂姆巴巴切人已爬上了一些梯级,赶快继续攀登。他又通过狭小的洞口进入上一层。老家伙威胁的话是一本正经的,这点长耳朵心里明白。所以,他通过洞口上来后就站住,回头看看,在他之后露出了滚雷的头。
“你称我为狗,想要对我打击报复,”长耳朵对他嚷道,“你自己才是一条狗,应像一条狗那样死去。你给我滚回水里去!”
长耳朵抬腿给了这个犹他人的脸一脚,滚雷随即倒下去,消失在洞口中。一瞬间之后,另一个犹他人的头露了出来,他也挨了一脚,跌落下去,第三个人的遭遇也一样。害怕与劳累使得长耳朵气喘吁吁。但与此同时,一种无法抑制的胜利欢乐掠过他的面容,因为洪水已到,把其他人从梯级上冲走了。现在水已涌上洞口。
所有走进地道的人中,惟独长耳朵是幸存者。
他急匆匆地往上爬,马不停蹄地继续攀登,又爬上了几层,而洪水以同样的速度尾随着他。这时他觉得空气好些了。现在登高的路变得十分狭窄,已没有梯级,只有一根刻了凹痕的木头作为梯子靠在墙壁上。他刚把脚趾伸进凹痕要往上爬,就听见头上有声音说:“站住,站在下面,不然我就毙了你!犹他人曾想要消灭我们。如今他们统统都完蛋了,你是他们中最后一个死的!”
这是大熊的声音,这个蒂姆巴巴切人听出来了,“我不是犹他人!别开枪!”他惶恐不安地叫嚷道。
“你到底是谁?”
“你的朋友,蒂姆巴巴切人的酋长。”
“噢,原来是长耳朵!那你的的确确是死有余辜,罪该万死,因为你是个叛徒。”
“不,不!你弄错了!”
“我没有弄错。你以某种方式刺探了我的秘密,把它告诉了犹他人。现在你可以像他们那样淹死。”
“我什么也没有泄露!”这个红种人战战兢兢地发誓,因为水已漫到他的膝盖。
“别撒谎了!”
“放我上去吧!你想一想,我过去一直是你的朋友!”
“不行,你留在底下!”
这时老枪手开口说话了:“让他上来吧!已发生的可怕的事够多的了。他会坦白自己的罪过的。”
“是的,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长耳朵保证说,因为洪水此刻几乎漫到他的腰部。
“好的,我饶了你的命,希望你为此感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