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酋长在外面接着说:
“你有两支奇特的枪,其中一支枪,你想射击多少次,就射击多少次,不要装子弹。这是真的吗?”
“真的。”
“另一支可以射到好几天路程那么远,而且从不虚发?”
“是的。而且子弹穿透第一个目标后,继续向前,想射中谁,就能射中谁。”
“另外,你还有小手枪,可以转动,连发六弹?”
“这也是真的。谁告诉你的?”
“御林军总监的使者,我向他们询问了你们的情况。你把手枪和你的神奇的枪交出来,放在狭缝前面的石头上。空隙够大的,枪可以从那儿递出来。”
“我不能。如果你要武器,就把石头搬开,你进来拿。”
“如果你拒绝,我就强迫你。”
“来吧!你背信弃义把我们关在这儿,你自己也就失去了强迫我们的权利。”
又沉默了一阵,至少对我是如此。我听到外面有轻微的耳语,他大概是与他的人商谈。然后,他的声音又响起来:
“我允许御林军总监的使者回到他那儿去。你写信吗?”
“写。”
“那我就给你口授。”
“我不反对,不过,我事先要确认这些人真的在这儿。”
“我告诉你,他们在这儿。”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在我们到达的时候说了假话。对于欺骗过我一次的人,我再不会相信。”
“狗杂种,你侮辱我!”
“你要是觉得不恰当,就考虑一下,你的所作所为,我们认为是不对的。”
“但是,你没有看到他们,也要写信。这是我的要求!”
“要求归要求,我不反对。”
“安拉用钻子把你钻穿!你是一只从不驯服、一意孤行的狗。如果这些人来了,你能够看到他们吗?”
“看得见。我的左手的石头离岩石有一点点缝隙,我可以通过缝隙看见外面,知道谁在外面。”
“去带这些人来,他可以看见他们。”
一会儿,两个使者被带来了。
“你认识他们吗?”酋长问。
“认识。”
“就是说,你看到我讲的是实话。你如果再说我是骗子,我就要鞭挞你,让你所有的肢体鲜血直流。”
“尽管这样,你还是骗子!你说上尉马上带他的陪同走了,可是,他们还在这儿。”
“他们走了!”
“我想知道上哪儿去了。我知道得很清楚,他们就在这儿停留,寻求阿云部落的保护。”
“这是不真实的。他们想继续赶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给他们派了一个向导,一个对这儿与海之间的地区最熟悉的人。他肯定能够把他们带到哈马马特湾。你想写信吗?”
“写。”
“把这两个人带走!”
我达到目的了,不仅知道两个梅尔顿不在这儿,而且知道他们的去向。使者被带走了,酋长给我口授信件。
这几乎是一种可笑的形势。外面站着贝督因人,不会写字,大概也就不认识字,却要我记下他对我说的事情。他提出的条件根本不会得以实现。他的意图是逃脱对血的代价的支付,而得到十四个阿云人的自由,而且不承担给我们生命的义务。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把所发生的事情告诉御林军总监,要他别为我们担心,我们在夜间就会自由,继续前往哈马马特湾。
“写完了?”他问。
“完了。”
“把信递出来!”
我通过缝隙把纸条推出去。他看了看,用一种奇怪的腔调说:
“这是什么?这不能读!”
“御林军总监可以认识。”我回答。
因为,我是用德语写的,酋长的要求也译成了德语。看来,他把这封信给别人看过,我听见了耳语,而且持续了一段较长的时间。然后,他说:
“这完全是外文。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祖国的文字,是御林军总监常用的。”
“好!如果他不能读懂,那是你自己的损失。他的使者可以带走这封信。他们还要告诉他,回信往哪儿送,因为我们不呆在这儿,明天就离开。在我得到他的答复之前,你们既得不到吃的,也得不到喝的。”
他带着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走开了,我像一个掏烟囱的工人爬到缝隙的高处,看外面的情况。
在前面那块石头的末尾,狭缝几乎只有一尺宽。我发现,正好在岩石中,有一道小缝。我用刀子剥开,取出一小块石头,把头伸进去一些,可以看见石头以外的情况。
外面没有岗哨。人们认为沉重的岩块是一个不可逾越的岗哨。这种情况是可以使我们感到高兴的。我看见山谷的整个宽度和瓦迪左右两边的情况。外面的人数比我们到达的时候多得多。他们保持着隐蔽状态,尽量显得对我们持信任态度。酋长站在御林军总监使者的身边。我看到,他把信交给了使者们。然后,使者们骑马走了。
往往有这种情况,当人们有急事的时候,时间流逝的速度比平常快得多。太阳一下子就落到瓦迪西边高坡之后,我们很快听到外面的晚祷声。月亮徐徐升起,却照不进我们的“迎宾楼”。我又爬上去往外看,见外面没有生火,月光很亮。石头上仍然没有岗哨。我们在黑暗中挖掘,什么也不看,完全靠自己的触觉。温内图在最前面把沙子挖松,向在后面沟里站着的埃默里扒,我则把它们往房间后面扔。我们挖进地下相当深的地方,挖出来的洞笔笔直直向下走了一米长,然后水平向前。温内图肯定已经到达那个石头下面。为了出去,他继续向前挖。估计午夜过后一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完工了。忽然,我听见一个沉闷的声音,好像什么塌下来了。
“埃默里!”我叫道。
“是我,怎么?”他回答。
“温内图在做什么?”
“他可能在休息,因为再没有沙子从他那儿来了。”
“快抓住他!”
一个又短又长的时刻过去了,埃默里喊叫:
“天哪,他被埋住了!”
我本想把埃默里推到一边。
“我抓住了他的腿。站住!别挤我,这儿没有地方。”埃默里说,紧接着,又听他大声喊,“还活着!温内图,老小伙子,怎么样?”
我高兴地听到阿帕奇人的声音:
“刚才真危险,我已经窒息,顶盖塌下来压着我,我叫喊不得。现在没事了,我们继续干。我的兄弟们要加倍努力工作,因为就要天亮了。天亮前一定要完工。”
“你到后面去,你太累了。我到前面。”
阿帕奇人不想退,但是拧不过我们的意志。可惜,由于塌方,我们的进度大大落后了。温内图说得对,已经不可能在夜间干完了。只有在不再出现塌方的条件下,才有可能随着天亮到达地面。那样,逃跑就更加危险。如果我们不能完成,阿云人就会看见我们挖的洞,就会设法使我们逃跑的企图成为不可能。
我们愤怒地、不顾一切地工作着。我向上挖了一阵子,跪倒在我们所挖开的水平坑道的末端。突然,我的后脑勺上和右肩上挨了一下沉重的打击。一个巨大的重物自后向前压着我,胸部被压进坚硬的沙子里面,几乎透不过气来了。我用一只手费力地向后撑着,用另一只手向前摸,摸到了通道,不是敞开的,而是硬的。这说明,通道封闭了,顶盖塌下来了,我既不能进,也不能退。
“温内图!”我叫道,没有听见回音。
“埃默里!”
还是没有回音。对两个同伴都不能指望了。在他们排除障碍之前,我必然会窒息而死。我只有把身体向上挺,才能得救。我两手并用,不再注意沙子是进入嘴里、眼里、鼻子里,拼命地挖着。逐渐地,吸到了新鲜空气。我吸了又吸,愉快地呼吸,把沙子从眼睛里擦掉,看见头上是鱼白色的天空,最后的星星正在消失。我把两肘向下压,人就往上升。这是一顷刻间的工作。
现在,我看得出,是什么使我陷入危险。我发现危险比我想象的大得多。只要后退一点点,我就会被石头砸得粉身碎骨,因为这块沉重的大石头赖以支撑的沙子基础被挖空了,整个石头掉了下去,埋到了地下一米深处。石头是斜着下去的,把岩石的裂缝扩大了很多,我才得以钻出来,寻找我的同伴。
我的同伴!天哪!我刚才根本没有想到他们,而只是想到自己。他们怎么样?两个都活着,还是一个躺在石头下面?我赶紧往狭缝跑去,听了一会儿,高兴地听到,在我的下面传来英国人低沉的声音:
“有沙子吗?”
“没有,只有岩石。”阿帕奇人同样低沉地回答。
“以前可是沙子呀,我们打通了。”
“这是上面掉下来的那块大石头。”
“天哪!他被砸碎了!”
“温内图为了救他的兄弟,可以付出生命。可是,没有人能够穿过这块石头。阿帕奇人的太阳已经降落在遥远的国度,他的星星熄灭在……”
“……熄灭在白天的光芒中,白天正要上升。”我在他身边接着说,这时我已经爬到他的石头上。
“沙里!”他激动地叫着,声音有些埂咽。
“温内图!”
“他活着,他在那儿!”
“是的,他活着!上去,到他那儿去!”埃默里欢呼。
当晨曦的第一道光线落到狭缝上的时候,这两个人都站在了我的身边。
“沙里,我的兄弟!”阿帕奇人只说了这几个字,就紧紧地抱住了我。
“你从哪儿来?”他镇静下来以后,终于问我,“我们以为你消失了,窒息在沙子底下,现在你却在上面。”
“我是从狭缝挤出来的,跟进去的时候一样。”
“洞是开的。”埃默里说,声音比刚才轻了,因为我们现在不在地下,必须更加小心,“啊,恰恰是把你推入险境的东西使我们自由了,我们得救了。”
“得救了!”阿帕奇人点了点头,他的手还一直握着我的手,“我的兄弟们可以跟我来拿枪。”
然后,我们花了些时间看了看瓦迪的全貌。阿云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抓了三个像我们这么重要的俘虏,却全体在睡大觉,没有一个人看守。
我们注意到了左边供乘坐的骆驼,长矛桩上绑着马。人们分成小组睡在羊群和其它放牧动物之间。他们要么在睡觉,要么就傻里傻气地看着正在开始的一天。
“要马还是要骆驼?”温内图问我。
“马。”我回答,“跟我来!”
我向前爬,他们两个跟着我爬行。到了马的旁边,我停下来,对着他们耳语:
“在这儿等到我给你们示意。我们三个同时使这几头牲畜放心,不能让它们打响鼻。”
我又一次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睡觉的人起来,没有人看守。我左边大约三十步的地方有一座帐篷,前面较远的地方有第二座帐篷,第三座更远。为了不惊动马,我再不能爬行了,胆子必须更大一些,要站起来,挺起胸膛走到它们面前。我试图像个老熟人一样接近它们。
现在要做的是最重要的事情。每匹高贵的阿拉伯马都有一个所谓的秘密。它们的每个主人都习惯于用天天使用的特殊手法招呼它们,大多数人是在它们耳边耳语一段《古兰经》语录。我还知道很少有人祷告时不念《古兰经》第一章的,所以我在离我最近的两匹马之间,爱抚地摸摸马尾,开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朗诵第一章。所有的动物都竖起耳朵听着,看不出有不安的表现。
我挑选了三匹最好的马,备好鞍,装足所必需的东西。本来还要装些水和食物,但这时,从帐篷里走出一个贝督因人,遥望东方,用响亮的声音叫喊:
“安拉,安拉!起来,信徒们,起来早祷,因为白天黄色的微光已经出现。”
营地一下子活跃起来。睡觉的人们纷纷起床。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了。我割断马的棕绳,牵着它们到了出口,翻身上了一匹,温内图和埃默里上了另外两匹。我们赶紧向瓦迪冲去。
所有的贝督因人刚刚从睡眠中醒来,揉着眼睛,惊慌失措地站着。即使我们从旁边经过,也没有人想到要阻挡我们。但是,我们后面响起了一阵地狱般的喧哗。我们听到用阿拉伯语发出的恐惧、吼叫和惊讶的喊叫声。因为我们的骏马速度快,没过多久,喧闹声就听不到了。瓦迪的左侧山坡为我们提供了便利,我们骑上去,以更快的速度奔驰。我们达到那个地方以后,追赶者再也不能看见我们了。
没有骑过马的人,不可能知道阿拉伯骏马的高速度。我一再说,我们最有名的赛马都无法与它们比拟。我们并排前进,平稳地坐在马鞍上,可以说,没有一步走错过。阿帕奇人兴奋得光彩夺目。
“沙里,”他对我说,“你想到‘闪电’了吗?”
“你想起了你的‘旋风’吗?”我问他。
我们在萨凡纳骑的是两匹印第安牡马,那是我们在那边弄到的两匹出类拔萃的马。可是,他大声说:
“那种马,十匹才顶得上我们现在骑的一匹。即使是伟大的马尼陶在常绿的狩猎园里,也没有骑过比这还好的马!”
著名的希马废墟远远落在右边,我们飞奔了将近一个小时,便放慢了速度,马的嘴边看不到泡沫,漂亮的肢体上看不见一滴汗。可是,我们必须爱惜马的力量。半个小时以后,温内图看了看周围,叫喊:
“我们后面两个骑马的人,是追赶我们的。”
我回头一看,骑马的人还远,其中一个人比另一个人领先很多。两个人都以惊人的速度奔跑。是的,是追赶的人!
“快马加鞭!”我说,“我们必须赢得许多时间,那两个人还远。”
我们又像刚才那样飞奔,追赶者们只能慢慢接近我们,尽管他们竭尽了全力。那个落在后面一点的人,速度不会比我们的快。另一个,据我们估算,要半个小时才赶得上。现在,在我们视野的最外边,出现了第三个。他们对我们都还不构成威胁。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我们听到后面大叫一声,而且是在接近我们的时候对我们喊叫的。我们勒住马。
来人是囚禁我们的那个酋长。他高高地蹬在马鞍上,朝我们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