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脱口而出:“这…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教训当年考试拿鸭蛋的钟晴嘛!”
“嘻嘻,奶奶替我们出气的方法还真是别树一帜啊,等下我也上去给那贱人几十鞭,抽到他叫我爷爷为止!”钟晴一脸坏笑地搓着手。
其实,钟老太的藤条远不是像钟旭他们想得那么简单,她在救司徒月波他爹。
男鬼已经被抽得叫不出声儿了,只能从喉咙里不断发出含混不清的难听的咕噜骨碌声。
几十鞭之后,男鬼的身体起了让人乍舌的变化。他的右脸像是被慢慢拉开的面团一样突出到了绳圈之外,钟老太把藤条一扔,伸出左手对准那块突起物一掌劈了下去,马上就在这块怪异的物体上开了一道口子。几道清气顿时从中贯出,聚集到离男鬼不到一尺的地方汇成了一个半身人形的模样。钟老太见状立即以右手食指与拇指捏诀同时念出一串连钟旭都不熟悉的咒语,只见这形体在咒语的作用下从最初的半透明气体状逐渐实体化。
“爸爸!”司徒月波激动地大叫。
“这么快就把已经被摄的魂魄给释放出来了?”钟旭不得不惊叹于老太太的实力。
就像西方魔法世界里分黑魔法与白魔法一样,钟家的法术也可以归为攻击性与解救性两大类,虽然钟旭伏鬼的能力在钟家任何人之上,但是她所擅长的基本都是攻击性法术。解救性法术由于修炼起来非常非常耗时间,而且在钟旭看来实战用处不大,所以她偷懒只修习了一点皮毛而已。而要把被摄取的魂魄从鬼物身上释放出来就好比是把溶在水里的盐重新提取出来一样,必须动用超过鬼物灵力十倍以上的力量才能把魂魄给“提炼”出来,非常麻烦。如果今天钟老太不出马,即便钟旭亲自灭了这个男鬼,她也没办法把司徒康的魂魄给放出来。
“奶奶这块老姜果然够辣!”钟晴心里立即多了一个偶像,他拍了拍一脸焦急的司徒月波的肩膀自豪地说:“嘿嘿,我们办事你放心!不出30秒全部搞定!”
这边钟旭他们几个刚刚松了口气,那边的钟老太却变了脸色,停了咒语,手指也松开了,她抬眼看着仍然只出来了一半身子双目紧闭的司徒康好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太迟了!”
“什么?什么太迟了?”
虽然钟老太声音不大,后面的三个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父亲的魂魄已经被这只鬼同化了。”钟老太回头看着一脸错愕的司徒月波不无遗憾地说。
“我,我不明白!”司徒月波很难理解钟老太的专业术语。
“生灵跟死灵虽然都属于魂魄的范畴,但是却有完全不同的属性,死灵虽然可以控制生灵,但是就像溶在水里的盐,两者看似一体,然而水就是水,盐还是盐,各自的本质都没有改变。现在的问题是,这只鬼已经把你父亲这把盐给彻底转换成跟他一样的水了。”看着司徒月波似懂非懂的表情,钟老太又补充道:“简单的来说,你爹现在已经跟这只鬼合二为一了。我无法把你爹的魂魄给放出来了。如果早一点的话,或许还能挽回。”
“奶奶你的意思是,他父亲没救了?”钟旭心一沉。
钟老太没有回答她,反而转向司徒月波问道:“你爹跟这只东西是不是有什么渊源?很少有死灵够力量做到这一点,除非两者……”
“这鬼自称是波哥他二叔,几十年前被他亲大哥也就是波哥他爹给勒死了!”快嘴的钟晴抢着回答。
“哦?!”钟老太把目光投向司徒月波,司徒月波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重的怨气。不过,这老鬼的力量的确超乎我的想象。”钟老太皱眉道。
“嘿嘿……早说了……他走不了啦……我受多少罪……他就要受多少……”一旁的男鬼发出嘶哑的狂笑,笑声未落,就见与他紧紧相连的司徒康又从实体状回复到半透明状,像电影倒带一样迅速地缩回到了男鬼的身体里。
所有人都感觉到脚底下晃了两晃。
“不好!”钟老太低呼一声,弯腰从扔在地上的布包里抽出一把不足一尺的小桃木剑。可是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钟旭给拦了下来:“你这样会害死他爸爸的!”
“我说过,已经太迟了!死灵跟生灵彻底结合所产生的力量会让我们老命小命全陪光的你明不明白?!赶快让开!”钟老太急得想咬人,猛地推开钟旭后她立刻把桃木剑放到食指与中指之间一抹,剑身立即浮现出一层水波状的紫色光纹,发出夺目且逼人的光线。
眨眼间,这把桃木剑被钟老太深深地扎进了男鬼的天灵盖。
那片紫色光芒从男鬼头上倾泻而下,转眼竟化作一圈赤色火焰将其围困其中。
“啊……好难受……”男鬼哀号声不绝于耳。
“好痛啊……救我……好烫……”男鬼体内同时传来另外一个痛苦的声音,而他的脸也化成了司徒康的样子。
“爸爸!”司徒月波不顾一切地要往火里冲。
“给我拉住他,你们谁都不准接近这个火圈!”钟老太冲钟旭他们吼。
“不要烧我爸爸!”司徒月波发狂般地还想往前冲,还好其他三人拦腰抱腿齐上阵,总算是制住了他。
像是被扔进火锅里的泥鳅,男鬼不停地扭动身体,两个纠结在一起的魂灵一起承受这撕心裂肺的痛楚,两张痛苦得几乎变形的脸在烈焰的炙烤下交替出现。
“不要啊!”司徒月波几近声嘶力竭。
钟旭忍不住背过脸去,而钟晴则早把眼睛给闭上了,说实话,现在这情景的确有点看不下去。
火圈里的火越窜越高,渐渐的,男鬼被湮没其中。
“大哥……嘿嘿……看到你这样子……真高兴啊……等了几十年……到底等到今天啦……哈哈……”
“不要伤害月波……大哥……对……不起……你……”
这是钟旭他们听到的从火海里传出来的最后的声音。
焰渐渐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一小截红色的丝线安静地躺在那里。
钟老太走上前,把丝线捡起来拂去上面的尘土后小心地揣在了兜里,回头对众人说:“搞定,收工,回家!”
“结束了吗?”钟晴松开抱着司徒月波的手,显然还有点不敢相信。
钟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觉得疲倦到了极点,从肩头传来的巨痛再次通过松懈下来的神经传到了大脑皮层。
“爸……”司徒月波呆若木鸡地看着父亲消失的地方喃喃低语。
“走吧!”钟老太本想拍拍司徒月波的肩膀,可惜材料不够,只得踮起脚拍了拍他的后背。
而司徒月波像是没听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而有些错,要用命来还。这就叫天理。令尊当年对兄弟若有如今对子女一半的情义,也不至于……唉,就不多说了,司徒少爷,走吧!”经过司徒月波身旁的时候,钟老太轻声说道。
眼泪在司徒月波的眼睛里闪烁了很久,最后还是不情愿地夺眶而出,慢慢占领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孔。
该安慰安慰他吧?!可是钟旭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这样的结局实在有些尴尬。说他父亲是罪有应得其实并不过分,但是,他父亲对他这个儿子却始终怜爱有加,直到最后一刻都记挂着他的安危。对于只知道父亲的好的司徒月波来说,目睹父亲为当年这宗他全不知情的罪孽接受最严重惩罚的惨状,心里的痛苦与矛盾可想而知。
“对不起。我……”钟旭走到司徒月波面前,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向他道歉,可是,该怎么道歉?说没救到他父亲是她失职?可是从道义上来说,真要为了救他父亲而灭了他叔叔,似乎又有点昧良心。咳,真是麻烦!
司徒月波把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狠狠把脸上的泪痕擦掉后,才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对钟旭道:“与你无关。”
“咱们还是先走吧,再逗留下去天都要亮啦!”钟晴上前一手拉钟旭一手拽司徒月波。
“好,走吧。”司徒月波点点头,咬了咬嘴唇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电梯里,钟老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掏出一张符纸并用念力将其化掉。
“奶奶你做什么?”钟晴奇怪地问。
“还有一些低等灵体聚集此地,大概都是被那只……恩……那位鬼叔叔的怨气给引来的。虽然它们不足为惧,不过还是驱散了为好,帮人帮到底,今天就把这大楼彻底给整干净。哟,今天带来的宝贝差不多用光了呀?!啧啧!”钟老太边清理自己的包包边回答。
一旁的司徒月波看着一身是血的钟旭不无担心:“还撑得住吗?等下马上去医院!”
“我还行!”钟旭皱着眉头捂住自己肩膀上的伤口。
十多秒后,一楼到了,电梯门一打开,大堂里柔和且明亮的灯光立即映入他们所有人的眼帘,这下总算是真正安全到达了。
出了电梯,四个人加快脚步往大门走去。
经过总台的时候,他们赫然发现四个保安鼻青脸肿地倒在里面。
“遭了,他们是不是也被那些东西袭击了?”司徒月波正要进去看看那几个保安的情况,冷不丁被钟老太一把拉住了。
司徒月波一楞,马上就明白过来:“对了,只有钟夫人才有办法救被鬼物袭击的人,您快进去看看他们还有没有救!”
“这个嘛……”钟老太居然露出为难的神色,她示意司徒月波把头低下来,然后凑到他耳边悄悄说:“这几个保安是……是被我打晕的。”
“哇!奶奶居然是你打的呀?”躲在他们身后竖着耳朵偷听的钟晴立即用比钟老太高几百分贝的声音叫起来。
“嘘!!”
钟老太挤眉弄眼使劲把食指压在嘴上,右手顺势捂住钟晴的大嘴道:“你那么大声干嘛,当心吵醒他们。谁叫他们刚才拦着我死都不肯不让我进来,还说什么闲人免进。我还不是急着进去找你们,这才动了手嘛!再说他们晕了更好,免得看到你们现在的糗样子多生枝节。”说罢她又转向司徒月波:“司徒少爷,你就放消息出去说你们公司被匪徒爆窃弄得一塌糊涂啊!千万别说是我们搞的!不然就麻烦了!”
“钟夫人放心,我知道怎么善后!”司徒月波又不是傻子,不用钟老太吩咐他也知道该如何应对天亮一定会出现的警察、媒体以及那些好奇的人。
“那他们怎么办?”司徒月波指着那几个保安,看起来他们好象伤得不轻。
“没事儿没事儿!老太婆出手还是有轻重的!他们只是皮外伤而已,天亮前一定醒,”钟老太拍胸口保证。
“奶奶你……果然……老当益壮啊!哇哈哈哈,出手还真狠哪!”钟晴大笑不止,然后又正色道:“您老人家不怕人家醒过来后去报案抓您吗?别忘了,他们可是见过您的真面目的!”
“报案?!说他们几个膘肥体壮的保安大哥被一个70多岁的小老太太给揍晕了?!鬼才相信呢!我才不怕咧!”钟老太撇撇嘴,不屑一顾。
“赶紧走吧!被人撞见就不好了!”钟旭看着大门外不时飞驰而过的汽车催促道。
厚厚的玻璃门被钟晴推开,刺骨的寒气转眼浸进了每一寸皮肤。
钟旭只觉得喉咙一痒,忍不住猛咳了几下,却不料咳出几大口鲜血来。
“旭儿!”钟老太大吃一惊赶忙扶住快站不稳的孙女。
“我去叫计程车!钟旭得马上去医院!”司徒月波焦急地向四周望去。
“你的BMW呢?”钟晴问。
“刚才开车回去的时候,没开多远就眼前一黑,没了任何知觉。醒来后我就跟你们在一起了,现在我也不知道车子跑哪儿去了,应该在附近吧。没时间去找了,送你姐姐去医院要紧!”
运气不错,很快就看到一辆计程车开过来,几个人赶忙把车拦下来,七手八脚地把钟旭扶了进去。
还好这个司机胆子够大,一身是血的钟旭没有让他产生拒载的念头,在收下司徒月波付给他的够绕城十圈的车费后,计程车调转头,飞速往最近的医院奔去。
这时,司徒月波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是家里打来的,他的心一紧,迟疑了片刻,还是把电话放到了耳边。
“喂?”
“少爷,总算是找着您了!刚刚怎么也打不通您的电话。您赶紧回来吧,老爷他,他刚才……过世了!”电话那一端是司徒家的管家老齐带着哭腔的声音。
“恩……知道了。我马上赶回来。”司徒月波平静地挂了电话。
计程车把长瑞大厦远远甩在了后面,其间,司徒月波和钟晴都不约而同地回过头看了看这座耸立于夜幕之下的巨大建筑,恍如隔世……
第三章 医院记事
白色的灯光明明灭灭,时多时少的人影在眼前晃来晃去,怎么一切一切都那么模糊?!钟旭努力地想睁开眼睛,但是就像陷入梦魇里一样,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意识的控制。耳际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句子:
“纱布……止血钳!”
“麻药!”
啊!好痛啊!谁拿针刺她?混蛋,要知道她钟旭打小就对注射器深恶痛绝,因为——她晕针。说来好笑,别人晕车晕船,她偏偏晕这么一把小小的针管,对这个东西天生就有一种病态的恐惧。如果非要从她身上挖弱点的话,恐怕这毛病排得上天字第一号。
针刺带来的痛觉让钟旭条件反射地进行顽抗,一连几拳打出去,再来上几脚乱踹,可是,挥出去的拳头踢出去的脚却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软软的,一点力都使不上。
“再来一针!”迷糊中钟旭又听到这么一句。
手脚像是动不了了,一阵酸胀的刺痛迅速在她身体里扩散,她觉得自己慢慢滑进了一条不见底的幽深隧道,一股力量不断把她往里面拽,她想喊想叫想逃,然而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只能身不由己地任黑暗把自己渐渐吞噬……
“许医生,她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放心,已经过了危险期,待麻药的效力过去之后她就会醒了。”
“可是,这都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是……”
一阵说话声从远处传来,刺激着钟旭的耳膜。仿佛终于走到隧道的尽头,前方出现了一个小白点,渐渐地从一点扩散成一片,而身后好象有一只手,把漂浮不定的自己往那片光亮推了过去……钟旭只觉得眼前突然亮得刺眼,转了几下眼珠子,她试着睁开了眼睛,却只见到一片模糊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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