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啊……”钟旭继续四处张望,搓着冷如冰块的双手,“真是冷清啊……”
耳畔欢快的拉丁舞曲一直回荡不停,可始终带着点孤掌难鸣的意思,本该热闹无比的公众场合,怎的那么荒凉呢?
说话间,一个西装笔挺系着领结,看似领班模样的年轻侍应走到他们面前,笑容满面地把手中的菜单递过来,道:“请问二位想吃点什么。”
“两份黑椒牛排,七分熟。一个蔬菜沙拉,嗯,再来两杯鲜奶,热的。”司徒月波根本看也不看菜单就把它递还到来人手上。
“鲜奶?”侍应一愣,又重复问了一次。
“是的。”司徒月波抬头一笑,“麻烦稍微快点。”
“好的,二位稍等。”侍应的脸上很快恢复了职业化的笑容,收好菜单退了下去。
“哈哈,你看他那个惊讶的样子。”司徒月波看着侍应的背影偷笑,“看来他很少遇到拿鲜奶配牛排的顾客。”
“呵呵,为什么不要红酒。”钟旭笑笑,不解地问。
他无奈地摆摆手,凑上前小声说:“不饮已有三分醉,你喝了还了得?!还是牛奶比较保险。”
“你……”钟旭一时语塞,头一低,避开了他投过来的明亮目光。
以前她并不介意,甚至很是乐意被他洞穿心事,那时看来,叫做了解,叫作默契。但是今天,她惧怕这种“默契”的出现,因此尽了全力想装作无事之态,却始终火候不够,自己实在是一个相当糟糕的演员。
“算了,我知道你没有彻底复员,我说精神上。”他往后一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从花瓶里抽出来的一枝红色玫瑰,认真地说:“等我忙过了这最后一项工作,你,我,一切一切,都会恢复正常,都会好起来的。”
“去北欧休假?”她记得他的允诺。
他的目光从带着水珠的花瓣上挪到了她的脸上,嘴角又扬起一道迷人的弧线:“是的,休假。呵呵,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说罢,他直起身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柔和的灯光洒在他笑眯眯的脸上,惬意无比。
可是,他的轻松与安详并没有感染到钟旭,她乱纷纷的心由始至终都无法平静下来。
这时,香气四溢的午餐被另一个穿白色衬衫的侍应生送了上来。
“两位请慢用。”手脚麻利地为他们摆好刀叉杯碟后,侍应生礼貌地退了下去。
“动作真快。”司徒月波举起刀叉,对钟旭摆出一个大开“吃”戒的夸张POSE,“赶紧开动吧!你不是饿瘪了吗?”
“嗯。”钟旭很勉强地拾起面前的刀叉,慢吞吞地伸向盘子里的食物。
此刻就算摆在面前的是龙肉,恐怕也激不起她一点食欲。
叉子在牛排上戳来戳去,刀子在上头左划右划,运动了好半天也没能割下一块。
“怎么不吃呢?”他奇怪地看着她,送了一块牛排进自己嘴里,嚼得有滋有味。
“其实我……”她抬起头,正想说她已经不饿了,却又突然住了口,神色瞬间大变——
一阵她再熟悉不过的强大气流从背后冲来,几乎穿透了她的心脏。
鬼气,好厉害的鬼气。
似乎有很久都没有感应到拥有如此能量的鬼物了,现在是白天,而且是一天中阳气最鼎盛的正午,居然敢选在这时候露面?!
钟旭握紧手中的餐具,慢慢回过了头去。
身后的桌子,原本空无一人的桌子,多了一个女人。
一身暗红色的衣衫,齐肩的短发,低着头,手里也握了一副刀叉,一下一下地划着面前的空盘子。
吱……唧……
尖锐到要刺破人耳膜的噪音盖过了一切声响,放肆地回荡在餐厅的每一个角落。
吱……唧……
女人继续制造着属于她的“音乐”,除了双手,身体其他部分纹丝不动。
钟旭暂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回过头来,却看到司徒月波正看着她,叉子上插了一块牛排,乐呵呵地对她说着什么。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听不到,耳朵里,全是那要人命的恶劣噪音。
“嘿嘿……蠢女人……”
女人清晰的嗓音从后面传来,丝毫没有被那噪音影响。
钟旭一个激灵,再次回过头去。
身后的女人,保持着跟刚才相同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从钟旭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女人挺翘的鼻子,丰润的嘴唇。
“蠢女人……真是蠢女人……”
两片艳红得让人炫目的嘴唇不停翕动着,微微上扬。
毫无疑问,她在笑。
“从一开始你就被骗了……嘿嘿……太蠢了……”
“哈哈,没有比你更蠢的女人了……蠢啊……哈哈哈哈……”
她的肩膀开始抖动,越笑越厉害,越笑越猖狂,口里的声音跟手上的噪音混在一起,足以让正常人崩溃。
钟旭的双手握得更紧了,手里的刀柄几乎要嵌进了肉里。
这个女人,不,这只女鬼,她在说些什么鬼话?!为何字字句句都让她胆寒心惊?
回过头,司徒月波又在跟她说话了,边说还边兴高采烈地指着外面。
但是她还是只看到他张嘴,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这只恶鬼,果然有些本事,竟能乱了她的听觉。
但是她还是只看到他张嘴,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这只恶鬼,果然有些本事,竟能乱了她的听觉。
莫非连鬼物也觉察到自己状态奇差,于是挑中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窜出来戏弄她?
真是可恨之极!
一口怒气涌上,钟旭正要发作,却突然意识到现下正身处公共场所,即便四周人数不多,却也万万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收拾这些不知死活的异类。
且想个办法,把那女鬼引到无人之处再做打算。
刚刚想到这里,钟旭就见刚才端菜上来的侍应托着两杯咖啡走到他们身边,挂着谦卑的笑脸,弯下腰,嘴里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将咖啡分别摆到他们面前,浓郁的香味立时顺着袅袅热气从咖啡杯里爬了出来。
看着侍应麻利的动作,却仍旧听不见任何声音,钟旭心下火烧火燎,表面却要装作一派镇静,额头上已经憋出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薄冷汗。
再看那侍应,正把另一杯咖啡端到司徒月波面前,不料,手上一滑,那一整杯黑色的液体被尽数倾在了他的身上,雪白的前襟顿时变得黑黄一片。
“唉呀!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不知所措的慌忙声音从大惊失色的侍应口中连连蹦出,瞎子也看得出被这杯咖啡喂饱的衣裳绝不是廉价的货色。
“啊,没事的。”司徒月波站起身,抽过餐巾简单地擦拭着。
咦?!
能听到了?!
钟旭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确认自己的听力确已恢复了正常。
“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您看这……”侍应哭丧着脸,显然仍为自己的过失万分担忧。
司徒月波宽和地对侍应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我说了没关系的,谁都会有不小心的时候。你忙你的去吧。”
“谢谢谢谢!”侍应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地退了下去。
“哈,难得遇到免费赠送的餐后咖啡,却没这个口福。”司徒月波自嘲般地撇撇嘴,转而对钟旭说:“我去卫生间清理一下,啧啧,粘哒哒的真不舒服。”
“哦,好。”钟旭点点头,看着他一脸难受地扯着衣裳朝餐厅的另一头走去。
奇怪,怎么突然又能听见了呢?!
难道是那只女鬼……
一想到女鬼,钟旭心里骤然一惊——
那股浓烈异常的鬼气,好像……凭空消失了?
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就在刚刚,司徒月波离开的时候。
钟旭唰一下转过身去,发现一直在她背后作乱的女鬼已经踪影全无。
鬼跑了,鬼气自然也没有了。
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钟旭却猛地站了起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离开了,那只女鬼也同时消失,这……
不好,难道那东西跟上了他,妄图对他不利?
她百分之一千断定那是一只存心不良的厉鬼,若司徒月波被她缠上,天知道会发生什么糟糕下文。
钟旭把手上的刀叉一扔,扭头便朝司徒月波的去处追去。
跑到男洗手间门口,她却吃了个闭门羹,男女洗手间的大门上都挂着暂停使用的大牌子。
转回头问过餐厅里的人,她才知道今天餐厅的洗手间因为水管出了问题暂不能使用,客人们只能从餐厅后门出去,到二楼的公用卫生间解决问题,刚才司徒月波也是朝那边去了。
知道他的去向后,钟旭心里更是紧张,不祥的感觉直线上升。
不敢耽误半秒种,她飞快地穿过后门跑出了餐厅。
到了外头,钟旭才发现外头的通道呈倒T字型分布开来,每条路都又宽又长,两旁均匀地分布着几十个外表一模一样房间,有的房门紧闭,有的全开或半掩。虽然没有窗户,光线却是很足的,每个房间前都亮着一盏很大的圆形节能灯。放眼看去,没有一个人在此间进出。比起其他楼层,这里委实冷清了许多,连装修都简朴不少。
但是,凭它再简单,再朴素,这一眼看去竟也像个望不到头的迷宫一样。充其量不过是一座钢精水泥的大厦罢了,还真是没想到这里的构造如此庞大,当简单的东西被无限夸大之后,简单也变得不简单了。
“卫生间,卫生间,妈的,卫生间在哪儿呢?”在四周转了N个圈也没找到卫生间的钟旭急得跳脚,这里的每一处地方看来都长得差不多,也没有特别的标识指明那个该死的卫生间在哪个方向。
不能慌,不能慌!
钟旭在原地度着步子,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不行,没时间瞎撞一气了,还是回去问个路再说。
这么一想,她立即调转头朝来路奔去,心里怪罪着自己刚才怎么不一并问清楚再出来。
然而,她跑了很久,也没找到出来时的餐厅后门。
她记忆里的退路,全变了样。
在一堵雪白的墙壁前,钟旭停下了脚步,愣住了,刚才这里分明是一道大门的啊。
自己的方向感不差,刚刚走过的路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忘记?!
难道……又是幻觉……又有人对她用这招?!
钟旭脸一沉,走上前,闭目蓄力,一面提升自己久未动用的灵力,一面用足了劲儿,大喝一声,一掌劈在了墙上。
轰一声巨响,只见坚固的墙壁霎时被击凹了一大片,白色的石灰纷纷落下,红色的砖块露了出来,怕是再用力一点,这墙非被她击穿了不可。
“是真墙啊……”揉着生疼发红的手掌,钟旭皱着眉头自言道。
不是幻觉,已经提升到一定高度的灵力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如何解释遇到的情况?难道真是她自己记错了来路?
不可能!
直觉说,此处定有古怪。
钟旭放缓了脚步,沿着墙根向前走去,心里祈祷着司徒月波千万不能出事。
走了好一会儿,钟旭突然停住脚步,再不肯朝前移动分毫——
墙上,一个被人击出来的清晰凹洞提醒她,她又回到了原处。
果然有问题。
钟旭疑心重重,警惕万分地打量着四周。
这回打死她也不会记错,一路走来,根本就没有转过弯,完全是沿着笔直的线路走了下来,试问这样如何会转回原地?就算地球是圆的,也不会这么快就绕回来吧。
不是幻境,没有鬼气,怪异至此,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钟旭不打算再转下去,她清楚,再转多久,结果都是一样。
看来,有东西想借助“鬼打墙”之类的伎俩把她困在这里,但必须要承认的是,这个墙打得够水准,简直滴水不漏,竟让她一时想不出任何破解的方法。
不是幻境,没有鬼气,怪异至此,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钟旭不打算再转下去,她清楚,再转多久,结果都是一样。
看来,有东西想借助“鬼打墙”之类的伎俩把她困在这里,但必须要承认的是,这个墙打得够水准,简直滴水不漏,竟让她一时想不出任何破解的方法。
没有带任何可以帮忙的法器在身上,连护身符也送给了钟晴,要在眼前不期而至的困境里孤军奋战,似乎颇有些麻烦。
钟旭双眉纠结,立在墙边,迅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这里弄出这样一个陷阱?
的确是人为造成的吗?
还是……另有原因?
棘手的问题接踵而至。
一个触碰得到的真实世界,跟自己所熟知的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又完全不同,还能让她毫无觉察地陷进来兜圈子,无法脱身。
莫非此地是……
她眼睛一亮——
钟老太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大大小小性质各异的空间,有的与人类生活的空间平行,有的则会产生交集,例如她们钟家接触最多的鬼界,那就是一个同人界紧密相连的巨大空间。不论是鬼界还是其它什么界,一旦两个不同“内容”的空间相邻而居,交接处必定会出现反映彼此排斥的结界。所谓结界,本身也是一个实际存在的空间,不过,它会根据具体情况产生或轻或重的扭曲,呈现出的“病症”也是五花八门不尽相同,有的是漆黑一片,有的上下颠倒,有的,根本就是一座迷宫,让你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另外,这样的结界对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不具备任何“吸引力”,反倒是他们这类身怀异术的人,要特别留心,一旦两者的磁场对上了号,很容易就会被拉入其中,本事不够的,可能会被困在里头一辈子。
钟旭重重吐了一口气,用力甩甩头,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自己定是不小心落入了某个空间结界中来了。
混蛋,真是见了鬼了,以前从没有遇到过的怪事今天尽让她摊上了。
这个长瑞大厦,一直觉得它不一般,难道这个结界就是它“不一般”的原因?
她没时间再往下猜,找法子赶紧跳出去才是正经,外面的司徒月波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脱离结界的唯一办法,钟老太教过她,只要在自己身上贴上钟家的血引符,就能被安全带离。
可是,现在身无一物,上哪儿去搞来这救命的符呢?!
钟旭抓着头想着,很快,眉毛便舒展开来。
她脱下自己的白色外衣,铺开到地上,伸出右手食指放到嘴边,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殷红的血珠,立时从她的指尖涌出。
以衣为纸,以指为笔,以血为墨,是让她得到血引符的最佳方法,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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