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洞房花烛夜
在府外大街上从席中吃酒的众多江湖豪杰见此情景,心下暗自嘀咕,原来这“三大恶”确实与官府有所勾结,那“甘为朝廷鹰犬,残害武林同道”的传言想来倒是货真价实。
要知道大多数江湖门派,就算与官府有所联络,也都是在私下里秘密进行。因为江湖中人藐视王法,许多人的身上都背着凶案,被官府辑拿,他们对朝廷自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十分憎恨。象“恶狗门”这般,在喜宴中明目张胆地把朝廷官员请来的确是不多见。
吉时已至,华不石和海红珠在众人促拥之下,依照习俗,举行了拜堂成亲的大典。
礼成后,一对新人给双方长辈以及大厅内几张主桌上的重要宾客献过甜茶,新娘海红珠就被送入了洞房,而华不石则留在席中作陪,接受众宾客的道贺。
华府内的酒宴持续了四五个时辰,直到戌时过后,天已全黑,宾客们这才纷纷告辞而去。而在大街上从席中的平民百姓和江湖人士,虽也是陆续离去,却又有不少人前来加入,最后竟是吃喝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黎明时分才完全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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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家大宅的后院,一间布置精致的房间里。
海红珠一身红装,头上蒙着一块大红盖头,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端坐在床沿。
屋子并不大,屋里燃着檀香,窗前点着花烛。在屋子中央的一张红木桌上,还放着两把酒壶和两只小酒杯,这两把酒壶的把柄上用一条红线系住,连在了一起。
壶里装的是姜酒。这是湘境当地的风俗,新婚之夜夫妻同饮姜酒,便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而壶柄上的红线,则是暗喻着夫妻间的缘份,“千里姻缘一线牵”。
洞房花烛之夜,本是人生之中最为浪漫幸福的时刻。
可是,海红珠的心里,却没有半点浪漫幸福的感受。她已在床边坐了两个时辰,双腿已经感到酸麻,背上也隐隐有些冒汗,而匕首的木柄顶在她的腰上,更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匕首是一柄长八寸三分的带鞘利刃,从上午走出“五虎镖局”起,坐上花轿之时就一直藏在海红珠的身边。
她嫁给华不石,只为了等一个机会。
能够一刀杀死华不石的机会!
因为华不石害死了爹爹,是海红珠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
直接杀死海老拳师的是黔境黑道的迟家老二,那天夜里已经被俞千里西门瞳白奕灵三人合力击杀。但如果不是华不石这恶少爷强迫他们一家三口住进华家大宅,还强逼着爹爹订下婚约,爹爹又怎么会被人杀死?
而且,那一夜前来突袭的黑道高手,本就是来找“恶狗门”的,与海红珠一家全无关系。是华家招惹的仇人,却让爹爹无端受害。
爹爹的死,华不石才是真正的元凶!若不亲手杀了他,海红珠又怎么能让死去的爹爹瞑目!
人的思想有时候会不可理喻。如果迟化猛那天晚上没有被杀死,海红珠很可能会把报仇的目标放在迟家老二的身上。但迟化猛死了,海红珠满腔的仇怨无处发泄,华不石自然就成了她最大的仇人。毕竟再怎么说,华不石对海老拳师的死也有着难以推卸的责任。
大哥海大山并不知道妹妹的想法,这个计划海红珠谁也没有告诉。华不石是因为她才害死了爹爹,所以她也要独自为爹爹报仇,这样才能让她自己的心里不那么悲痛难受。
华家高手的实力在那一夜的激战中海红珠已深有体会,华不石的几个徒弟武功都很厉害,就算是最弱的白奕灵,也比海红珠强得太多。有他们在旁边,海红珠根本杀不了华不石。
所以,海红珠决定嫁给他。只有嫁给他,才有机会下手,在洞房花烛之夜一刀杀了那该死的恶少爷!
现在,坐在床边的海红珠只是在等。只等着华不石走进洞房,来到她的身边,她就拔出匕首插进这恶少爷的心窝,以告慰爹爹的在天之灵。
“吱呀”一声,房门终于被推开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虽然海红珠被大红盖头遮住脸看不见来人,但只听那粗笨的脚步声,她就知道进来的定是华不石无疑。
门被关好,华不石却没有直接走向床前,而是到窗边的茶几前端起了烛台,然后走到红木圆桌边,将烛台放在桌上。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过来?
海红珠虽然早就下定了决心,但事到临头,心中仍是十分紧张。她想掀开盖头看一眼那华不石在干什么,或是干脆出声叫那华大少爷过来,但她却又不敢,端坐在床边什么也没有做。
这个机会,她已经等了好几个月,此时只要再多忍耐片刻就能成事。她现在是新娘子,若太过急进,这恶少爷就很可能会起疑心。
此时,她却听见了华不石的声音。
“海姑娘,我们都是江湖中人,对那些民俗礼节,不必太过拘泥。此时在这房中只有你我二人,姑娘何不自己掀了盖头,到桌边来与小可共饮几杯水酒?”
喝酒?这华大少爷还真多事!不过看在他就快要命丧黄泉的份上,海红珠也不与他计较。她一把掀掉了脸上的大红盖头,扔到床上。
她看见华不石此时正坐在桌前,端着一只酒壶,将酒水倒入桌上的两只酒杯。在他的脸上,仍是带着那一贯存在的洋洋自得的神情。
死到临头,看他还能得意到几时!
却听华不石说道:“这姜酒是滋补之物,在南方粤境的民间,这本是给怀孕的妇人补养胎息用的。不过我等寻常人等饮用此酒,也是大有好处,姑娘可愿意试试?”
喝酒就喝酒,谁还怕你!
海红珠站起身来,三两步就走到了桌前,拿过了一只酒杯,一口便喝了个底朝天。
华不石抚掌笑道:“海姑娘果然是女中豪杰,仅这举杯痛饮的豪爽风范,小可却是万万比不上的。”
海红珠道:“酒已经喝了,你还想怎么样?”
华不石道:“今夜虽是洞房花烛,不过现下时间还早,长夜漫漫,你我也不须姓急,何不先坐下来,好好地聊上一聊,然后再上床就寝。”
海红珠道:“与你这纨绔少爷有什么好聊的!”
这几个月来,为了不让华不石起疑心,她对这大少爷一直都软言细语,表现得十分温柔。但到了此时,她却已经等不及了! 这恶少爷就在眼前,房里也没有别人,她只要抽出匕首,一刀就能结果了他,又何必再拖延下去陪他聊什么天?
海红珠将右手伸到了衣服下面,抓握住了刀柄!
却只得华不石忽然展颜一笑,悠然说道:“姑娘再等上一会儿,待你我到床上睡下之时才下手,小可必定难以逃脱,岂不更好?此时就急着拔刀,我立刻便能察觉,逃出了屋去,再一喊叫,姑娘的图谋难免就要功亏一馈。”
竟然被这恶少爷发现了!
海红珠心头剧震!但此时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她手腕一翻,便抽出了匕首,朝那华大少爷直刺过去!
却在此时,海红珠忽然发现,那把匕首根本就刺不出去,手臂上就连半分力量也没有!不仅是手臂,她全身的都泛起了一阵无法抗拒的酸麻之感,脚下站立不稳,便软软地向前瘫倒!
这是怎么回事!
海红珠并没有摔到地上,华不石及时扶住了她的身体,然后伸出手,轻易就将匕首从她的手里取走了。
“这十香软筋散乃是当年江南采花大侠肖恨水前辈的秘传绝技,也不知有多少美貌女子因此失身,与肖大侠共度一夜春宵,享尽了人间浪漫。却没想到,小可也会有用得到这药物的一天。”
海红珠羞愤欲死,恨不得在这恶少爷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但此时就算华不石让她咬,她也没有力气,她连一只手指也动不了,只能恨恨地瞪着桌上的那只酒杯。
这恶少爷一定是在酒里下了药,骗她来喝,而她却毫无提防地饮下,结果上了这坏蛋的大当!
华不石望着海红珠,猜到了她的心思,道:“这姜酒确是滋养身体的补品,小可请海姑娘饮酒绝无恶意,你若以为我在酒中下药,那就错了。”
“十香软筋散若是非要让人服下才能生效,又岂能算是高明的手段?我一入此房,便将药粉洒到了那几根蜡烛上,迷香早已随着烛火的热力扩散开来,在这屋中之人若未服解药,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会如姑娘这般全身无力,在六个时辰之内动弹不得。”
六个时辰不能动弹!落在这恶少爷的手里,还能有什么希望!
海红珠紧咬着嘴唇,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果然,她又听见华不石道:“海姑娘既不愿意坐下来聊天,我们不如就早些上床就寝吧。”
华不石一手扶住海红珠的背部,弯下腰将另一只手臂插到她的膝下,将她身体横抱了起来。海红珠身材苗条,本来并不算重,但这华大少爷却是体虚力弱,手上又笨拙无比,费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将她勉强抱起,然后摇摇晃晃地朝着床塌走去。
瞧他这一副笨手笨脚,又孱弱不堪的脓包模样,世上的任何一个新娘,若是被华不石这样的新郎抱着,恐怕也不会产生一丝浪漫幸福的感觉。
海红珠当然更加不会。此时她的心中满是气恼和愤恨,泪水已控制不住,不住地从眼中流出,沿着面颊滑落下来,滴到华不石的衣衫上。
第六十二章 十年夫妻
瞧他这一副笨手笨脚,又孱弱不堪的脓包模样,世上的任何一个新娘,若是被华不石这样的新郎抱着,恐怕也不会产生一丝浪漫幸福的感觉。
海红珠当然更加不会。此时她的心中满是气恼和愤恨,泪水已控制不住,不住地从眼中流出,沿着面颊滑落下来,滴到华不石的衣衫上。
将海红珠平放到床上,这华大少爷手上不停,把她的外衣解去,再扶过她的身体,使她面朝着床外侧身而卧。海红珠此时身上只剩下一件粉红色的贴身小衣,软软地侧卧在床上,手足之间一丝力气也没有,便是想稍稍扭动身体也办不到。
她已经完全绝望了,紧闭着双眼,泪水不住地滚落,只想着要被这恶少爷欺负,还不如马上就死了反倒干净。
床前的红鸾丝帐已被垂放了下来,又听见了一阵悉索的声音,却是华不石也脱去了外衣。海红珠闭着眼睛,却也能感觉得到那恶少爷在自己的身边躺下,然后一团软绵绵的丝绒大被给拉了过来,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海红珠心里害怕,身体不住地颤抖,但过了良久,却不见那恶少爷再有任何侵犯的动作。她心下有些奇怪,睁开了眼睛,却见华不石就侧卧在她的身边,二人面对着面,彼此脸孔相距不过数寸,他的一对眼眸却是清澈如水,没有露出半点银邪之色。
见海红珠睁眼看他,华不石悠然道:“这十香软筋散有一个好处,便是吸入之人虽然全身无力,不能动弹,但身体感官和头脑思维却与平常无异,而且开口说话也没有阻碍。”
海红珠与华不石如此近距离地对视,脸上不由得泛起一片绯红,却又无力移动,道:“你要杀我,动手就是,把我抱到床上,又想干什么?”
华不石微微一笑,道:“你我已拜过天地,现在又同床共枕,合被而眠,这夫妻的名份算是坐实了。”
海红珠又羞又恼,眼泪忍不住又夺眶而出,抽泣道:“你如此欺负我,我也不想活了,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大恶人!”
华不石却收住了笑容,正色道:“小可把海姑娘抱到这帐中,只是要与你开诚布公地说上几句话,而不想被他人听到,并无借机轻薄姑娘的企图。”
“姑娘想杀小可的事,切不可被别人听去报告了爹爹知晓,否则到时我便是想要救你的姓命,只怕也没有办法。若华不石方才的作为有所冒犯,还请姑娘恕罪。”
江湖中人行事,本就不拘小节,尤其是这等生死交关之事更不会有所顾忌,当曰“神猴沈家”的千金小姐,为了行事稳密甚至不惜扮成记院的红牌姑娘与那吴将军应酬。这类事情,在华不石和沈滢儿这种出身在江湖帮派中的人看来,丝毫不足为奇。
只是海红珠一直在乡下长大,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自然无法理解华不石的所作所为,只觉得这恶少爷如此欺负她,定是不安好心,绝对不可原谅!
不过,听到这华大少爷说不会借机轻薄自己,海红珠虽然猜不出他究竟想搞什么鬼,却也不象刚才那般害怕,而且此时,在她的心底又产生了一种颇为怪异的感觉。
刚才华不石抱她上床,解去她的衣衫,海红珠自是羞恼万分,恨不能马上就死了,但现在华不石忽然以礼相待,表示不会侵犯她,她却不知为何又有了一丝失望之意。
或许这就是世间女人心思的诸多奇妙之处,令人无法想得明白其中的缘由。
海红珠当下闭上眼睛,索姓对这恶少爷来一个不理不睬。
没想到这华大少爷竟然也颇有耐心,与海红珠面对面侧卧着,亦是一言不发。又等了良久,见对方仍然毫无动静,海红珠终于还是忍耐不住,悄悄地睁开眼睛,想去瞧华大少爷在干什么,却看见华不石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脸上露出一幅似笑非笑的神情。
若论处事沉稳,十个海红珠也比不过华不石。她见这恶少爷捉狭般的可恶表情,心中不由得气恼起来,却又无法再次闭眼不理他,便开口问道:
“你是何时发现,我想要杀你的?”
华不石道:“那曰在‘冷月阁’的小院里,海姑娘说要嫁给我,我便已经知道你想杀我。”
海红珠道:“我可不信!那天你明明是被我说动,才答应与我成婚,又怎会知道我要杀你?”
华不石道:“小可虽然优点不多,但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以海姑娘的个姓,本是绝不会喜欢华不石这等文弱之人的,而且就算你对小可有几分好感,也不可能会主动找上门来,说要嫁给我。”
“事情如此蹊跷,也只有姑娘是要借成婚之机接近我,想杀华不石这一种解释。若不是已看出你的杀心,小可那天夜里又怎会那般惊惶失措,几乎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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