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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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恋花-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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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二人从二楼的窗户向外望去,只见乘着几辆军用摩托车的日本鬼子正向这个方向赶来,年轻人神色严峻地说:“不知道是不是冲我们来的,你赶快走!”

他把书桌后面墙上的中国画掀起,打开一道暗门,将玉梅推进去,交代道:“往后门走有个小弄堂,能通到大马路上。”

他自己又飞速从书桌的抽屉里取了一个小本子揣进兜里,也从这个门撤退。看到玉梅还没走,他低声训斥道:“不想活了?快走!我们分两个方向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

“少校军官严斯亮。”

玉梅听到后立刻飞奔而去。

到了大马路上,玉梅没再跑,而是飞快地向繁华地带走,终于看到一辆黄包车,一路疾驰回到了李公馆。

一进门,小公子就缠上了她,问道:“给我买什么好东西啦?”

“不好意思,我刚要给你买个大葫芦就来了一群日本兵,把摊子冲散了,我下次一定给你买啊。”

“我就要,我就要,我现在就要。”小孩子撒泼般哭叫起来,惊动了李家为夫妇,二人都从楼上下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孩子还在哭,玉梅抱歉地说了情况。李家为说:“葫芦买不买没关系,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单身出去多不安全啊,我刚才还批评了司机,让他下次一定要跟着你,不保护好你我们没办法和你舅舅交代啊。”

糟了,玉梅心想,以后行动更不自由了。

午饭的时候,玉梅一直把小公子抱在膝盖上喂他鸡腿吃,把他哄得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情。李太太几次叫儿子下来自己坐好,他都不肯,玉梅笑了,说难得让他做回小宝宝。

吃过饭,他还在和玉梅玩耍,李家为正色叫道:“赶快去睡觉,爸爸一会儿还有客人要来。”他这才不情愿地和贴身保姆一起午睡去了。

有些疲倦的玉梅到浴室给自己放了一缸温水,泡在温和的水中,回想刚才的紧张场面,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玉梅浑身被水温暖地拥抱着,令她感觉像被情人的臂膀拥抱着。

好想在他的身边工作,不必做他的太太,只要做他的同事和部下,在他的带领下,与他一起冲锋陷阵。

能够这样地想着他,真是对自己最大的安慰和犒赏了。

严斯亮是否安全撤离了呢?以他的身手和经验应该没问题,但是要是运气不好,也说不准。那么,他是被捕了、牺牲了,还是叛变了?如果是最后一个,他暂时不知道自己的藏身之所,但是如果日本人全城搜捕,找到自己也并不困难,好在自己在李家为家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走一步看一步吧。

洗澡水有些凉了,玉梅抽过浴缸边的一条白色大浴巾,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将浴巾裹在身上,一个转身,像昆曲里的花旦在舞台上旋转,动作干净漂亮。如果这个时候有敌人逼近,藏在浴巾里的手枪会在主人站起身的时候随着身体的翻跃同时发射子弹。不过,今天她没把手枪带进浴室。

任湿漉漉的卷发披在肩上,玉梅从一楼的浴室里出来,走上楼梯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正好碰到李家为送客。一名穿着日本军装的中年男人正和李家为说着半生不熟的中文,玉梅抬头的瞬间碰上了这个日本人的目光,竟觉得不寒而栗。

等到玉梅走远一些,这个日本人对李家为说:“这位漂亮的小姐就是你从美国请回来的家庭老师吗?”

虽然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日本人的眼睛,但是被问到的时候,李家为还是愣了一下,随即从容地笑着说:“大佐先生真是神通广大啊,什么都了如指掌。”

“我们也是为了保护李先生你的安全啊。早就听说这个小姐气质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可不可以请她去我那里坐坐呀?”

“这个孩子胆子很小的,你那边有枪有剑的。”李家为婉拒道。

“李先生是想占为己有吗?哈哈!”日本人打趣道。

又是微笑又是鞠躬九十度,李家为在大门口把这个尊贵的客人送走了。转回头,他立刻满脸阴郁。虽然明知道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自己好歹也是上海特别市市政府秘书长,是追随汪精卫先生的皇家班底,他这个日本十三军司令部特高课课长总要给自己一点面子呀!居然主意打到自己家里来了。李太太在客厅里迎着他问:“没什么事情吧?”

李家为答道:“没什么,回房间说。”

回到卧室,李家为依旧紧锁眉头,不由叹息道:“难怪古人说红颜薄命啊!长得漂亮一点就要惹祸上身,尤其是这个年头。”

李太太猜测道:“难道是井上清看上了我们家的玉梅?”

“嘘,”李家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点声,别让她听见了。听说只要井上清看上的女人,没有一个逃得掉,而且之后都下落不明。今天看他的眼神好像是对玉梅很有兴趣。这可怎么办呢?恐怕我也保护不了她了。”

“啊?”李太太惊恐万状。

一大块乌云飘了过来,窗口袭来一阵阵冷风,山雨欲来风满楼,要下雨了,玉梅关紧了窗户。

果然,过了一会儿,雨点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倚靠在窗户边的玉梅陷入了沉思。自从和牛宝军告别的那天晚上,她就做好了随时去死的准备。“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这句她十分喜欢的诗,居然是汪精卫当年刺杀摄政王载沣失败被捕后所作的。如今这个中华民国的开国元勋公然叛国投敌,纵然他有千般理由为自己申辩,但是向侵略者摇尾企怜是每一个有骨气的中国人所唾弃的。我们苦难的祖国母亲还要蒙受多少屈辱,她的孩子们还要抛洒多少热血?

1916年,白玉梅出生的那年,正是中国历史上风云变幻的一年,袁世凯在当年元旦称帝后,在举国的声讨中,被迫于3月22日宣布取消帝制,恢复“中华民国”年号,中国民主风气大开。

那一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辅佐孙中山先生的黄兴不幸病逝。黄兴文武双全,在建立中华民国的艰难征途上功勋卓着。同年12月23日,黄兴灵柩自上海发引,归葬湖南。在次年的葬礼上,万余人高唱挽歌:“一声霹雳兮,震动万方;噩耗传来兮,云暗三湘;亘古一人兮,继起炎黄;推翻帝制兮,建民主新邦;功垂葬兮,史册流芳;礼隆国葬兮,天下悲伤。”

这首挽歌,父亲在玉梅刚刚记事时就教她背过,更教育她要树立为国为民的远大抱负。家中没有男孩子,但是父亲没有娇惯她,从小就培养她养成独立自主的习惯,4岁就把她一个人扔在冰面上练习溜冰。

父亲出生在江南的富商之家,留学日本时结识了黄兴等同盟会的领导人,从此一直资助同盟会。汪精卫也是父亲的旧相识,军统派自己来日占区工作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尽快和严斯亮联系上,是玉梅目前最紧迫的事情。只有严斯亮那里才有电台,那是接收重庆指令的唯一快速途径,而自己有情报也可以发送出去。

上海有不少军统的行动小组,可是自己所能接触的只有这第六小组,按照戴老板的话说,她的工作是大事,组织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玉梅明白,安插她在李家为身边是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当然,严斯亮是经过考验的优秀军官,所以选择了第六小组协助自己。一旦严斯亮这里出了问题,重庆方面会启动第二套方案,自然有人会通知她。

所以,尽管有些隐隐担心,但玉梅并不慌张。可是如何到外滩去呢?

这天早上,玉梅正在思索出去的借口,就听见李太太说:“玉梅啊,陪我去做个头发。”

“那阿虎上课呢?”

“给他放半天假好了,他还不开心死掉。”李太太带着溺爱的口气说道。

“好,那我去换件衣服。”

“玉梅,”李太太欲言又止,停了停,继续说道,“朴素一点。”

“好。”玉梅答应着,她知道李太太的意思。日本人无恶不作,尤其对中国的年轻女人,轻者随便侮辱,重者强奸后杀死。

玉梅换好衣服出来,李太太有点惊讶,玉梅将平时蓬松的卷发挽成了一个发髻,又换了一件咖啡色的旗袍,整个人成熟了很多。

“好,我们走。”李太太满意地说道。

坐进轿车,玉梅问道:“太太你去哪里做头发呢?”

“以前常去的那家关闭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听说有抗日分子。”

“是吗?太太,我听说外滩那里有家美丽华理发厅,环境很好,不少外国人都去。”

“好啊,那我们去那里吧。”

玉梅微笑着点点头。

轿车向前开动,路两旁的景色不断地向后退去。

“哎,玉梅啊,你对上海很熟悉啊!”

“我小时候经常到上海,后来去了美国。这家理发厅,我是在这次来上海的船上听几个外国人谈起的。”

“噢,原来是这样。”

推开美丽华理发厅的旋转玻璃门,站在门里的门童立即面带笑容迎了上来,“你们两位都是做头发吗?我带你们去存包。”

“就我一个人做,要等吗?”李太太回应道。

“不好意思,稍微要等一会儿,前面还有两个人。”

在休息区的皮沙发上坐下来,玉梅陪李太太闲聊着。她总觉得有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又不知道从哪里投来的。终于轮到了李太太,等到李太太满头都夹上了夹子的时候,玉梅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去门口转转就来。”

“好。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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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梅离开了理发厅,迅速向外滩的钟楼方向走去,路程并不是很近,走了大约十分钟才到。环顾四周,似乎并没有什么卖香烟的人,玉梅放缓了脚步在外滩边漫步,等待着目标出现。

又过了几分钟,果然有个把摆香烟的大盒子挂在脖子上的小伙子在附近走来走去兜售生意,玉梅走上前去,低声问道:“有万宝路吗?”

对方果然回问:“你有美钞吗?”

玉梅从小包里掏出一张美钞递了过去,接过对方的香烟赶紧转身离去。她没按照刚才的大路返回,而是走了小路,外滩这一带她很熟,小路上有住家,万一有人追捕,可以有藏身之所。

玉梅几次回望身后,都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她回到理发厅,李太太正好做好了头发起身去拿包,时间掌握得正好。

回到自己的房间,玉梅锁上房门,拆开了那包香烟,找到第六根,撕开烟纸,却什么也没发现。会不会在放的时候次序搞错了?玉梅又把其他的香烟全部撕开,还是什么也没发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说明严斯亮无法正常开展工作。原因有三:一,严斯亮已经牺牲,其他第六组人员是否安全不能确定;二,严斯亮已经叛变,那么敌人必定布下大网,今天自己的接头已经被敌人掌握,可能已经被拍了照片,暂时没有抓捕自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三,严斯亮正在逃亡之中,接头工作无法进行。

玉梅很快对目前的情况作出了判断和分析,不过还有一个线索,那就是先施百货公司的更衣室。当然,去那里很危险,如果线索落到守候在那里的日本人手里,不仅将使第六小组遭到打击,自己此行的任务也将化为泡影。不过,现在已经别无办法了,只有铤而走险一试。

重庆,军统总部,戴老板正在自己的办公室看文件。

“报告。”有人敲门。

“进来。”他没有抬头,仍旧低着头说,“宝军,坐吧。”

“是。”戴老板可以根据脚步声来判断来人是谁,牛宝军早就知道,这也是一名特工的素质。

戴老板合上卷宗,站起身来,向沙发处走过来,正襟危坐的牛宝军立刻站起来一个立正。

“坐吧,坐吧,郁金香和我们联系上没有?”

“还没有。”

“这样不行啊,宝军,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虽然郁金香已经潜伏下来,但是,不能和我们保持联系,说明我们的工作有问题。”

“我负全部责任,请求您给我处分。”牛宝军诚惶诚恐地说。

戴老板笑了,说:“好了,你赶快收拾收拾也去上海吧,单靠六组我也不放心,正好你也把上海的几个小组整顿一下,你的身份是重庆特派员,我会给他们指令。明天正好有几架军用飞机执行任务,你就搭乘军机。降落后再想办法去上海。”

“请局座放心,卑职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戴老板拍了拍属下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说:“这一路一定千难万险,相信你能应付。今天不要上班了,回家和太太团聚团聚吧。”

“谢谢局座关心。”

“去吧。”

牛宝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静静地收拾着东西,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来了,他有些留恋地望了一眼室内的一切,目光停留在墙上的那幅书法上,上面是行楷写的两句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是他最爱的两句诗,也是他的座右铭。

人生充满了赌博,虽然此行凶险无比,但也正是自己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他锁上了房门,大步向外走去。

启动了军用吉普车的引擎,他向前方开去。重庆的路不是很便于开车,车的速度不得不放得很慢。他漫无目的地在城内转悠,有不少地方还是断垣残壁,这是“五三”、“五四”惨案的痕迹。记得去年,也就是1939年5月3日上午9时,日军飞机从武汉直扑重庆,第二天,日机再袭重庆,共有六千多重庆老百姓被炸死、炸伤。

经过沙坪坝磁器口的时候,牛宝军下了车,买了几根麻花,然后把车开回了军统宿舍大院。

牛宝军的脑海里闪过昨天的一幕。

在军统办公楼的走廊里,他差点撞上了急急忙忙上楼的电讯处副处长徐正坤。“喂,老弟!走路看着点,什么事情这么火急火燎的啊?”随即,牛宝军又忙着纠正自己刚说出的话:“不该问,不该问。电讯处不急那还有谁急啊!”

28岁的徐正坤是戴老板身边的红人,但也遭人嫉妒。他稍作停留,低声说:“宝军兄,晚上没事吧,我带瓶酒上你家去,咱们喝个痛快。”

“好啊。咱们两个早该好好喝顿酒了。”

晚上7点,敲门声准时响了。围着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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