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痛欲裂。
谷伊扬的声音轻轻响在身后:“太晚了,没救了……我在阁楼里又仔细搜过一遍,没发现夹层什么的。”
简自远叫道:“到底怎么回事?罗立凡到底怎么了?那兰为什么要逼着黎妹妹讲什么传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谷伊扬惊问:“什么传说?”
我对简自远说:“罗立凡到底怎样,你可以上去自己看。但做好思想准备,情况可能会比你想象得更糟。至于那个传说,韵枝,你是怎么知道发生在江京的那个采莲女的传说?”
“是我告诉她的。”回答的是谷伊扬。
简自远走上了阁楼。
我问谷伊扬:“你现在,总应该揭示一下,为什么要住到这个木屋来?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天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吧?而这个木屋,是不是也不同寻常?”
一声怪叫传来——根据我对简自远的了解,这样的怪叫不算很离奇,阁楼里惨绝的景象不是他这样唧唧歪歪的人所能承受的。他捂着嘴,跌跌撞撞地跑下阁楼,径直跑入走廊里的卫生间,然后是呕吐声和冲马桶的声音。
谷伊扬看着卫生间的方向,一步步缓缓走下楼梯,似乎在琢磨着我的问题,走到黎韵枝身边的时候,终于开口说:“这座木屋的前身,的确是石薇和安晓相继上吊的木屋;而今天,也正是他们出事的周年。”
我虽然有如是猜测,但听谷伊扬亲口说出,仍是觉得一阵惊悸。说:“好像差了几天……安晓出事的日子和石薇上吊的日子要差几天,今天和安晓出事的日子也要差几天。”
欣宜泪水满面,低声抽泣着说:“你们……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呀?”
我说:“我是在说,我们住的这座木屋,也许没有那么简单;我还想说,成露的失踪,和罗立凡的死,也许,也都和这座木屋有关;我更想说,如果我们要想度过这场暴风雪,全身而退,必须从这座木屋下手,找到失踪和死亡的真相。”头痛难熬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失踪和死亡,难道不是人为?和木屋本身又有什么关系?
谷伊扬又想了片刻,抬眼看见简自远满脸煞白地走出卫生间,终于说:“那兰你猜得没错,我到这座木屋来,的确是想找到安晓。安晓和石薇,我的两个同学,都是在阴历的同一天,十二月二十六日,在这间木屋上吊。除非你认为她们是自杀,否则,谁都看得出来,这绝非偶然!所以我希望等到今年的腊月二十六,也就是今天,看看是否能查出一些真相。”
简自远也是一头雾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小子是不是疯了!如果这里真死过人,避讳都来不及,你还来查什么真相!现在倒好,被风雪困在山上,又是死人、又是失踪,你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吗?”
谷伊扬没有理他,又说:“我的确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很抱歉……”
“这……这是能说个抱歉就行了吗?”简自远得理不饶人的嘴脸着实令人生厌,但此刻,连我也觉得谷伊扬的计划过于唐突和缺乏根据。
只有一个可能,他还有很多没说出来。
他自己不肯说出来,只好我来逼问:“忌日见亡灵的说法,江京的一个传说里也有。你那天见到银余镇上磨石头的那个老太太,好像一阵紧张?难道,就是因为她和江京传说里的那个巫婆很像?”
谷伊扬说:“其实镇上一直有嘀咕,苗老太黑洞洞的小铺里有点邪,一直以来,只有镇上一批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和不知就里的游客会去拜访……石薇和安晓,出事前,也去过她那儿看石头。当然,这些都不是破案的真凭实据,可是想起来,总有些让人发怵。”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磨石头老太太的话仿佛千年亘古般遥远。此刻我眼前,挥之不去的是那几颗在磨石机下备受摧残的石子,就像我们这几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家伙。一颗,两颗……开始是六颗,加上一颗新磨好的,一共七颗。
我说出了这个巧合,叹一声:“成露原本准备买六颗石头,分给每个人做纪念的,老太太刚磨好了一颗,好像她知道韵枝也会加入我们。”我早先时的问题还没有得到满意的解答:黎韵枝是谁?
谷伊扬也一指黎韵枝,说:“正式向大家介绍一下,黎韵枝,她是安晓生前,在沈阳住院期间的护士,我们就是这样结识的。韵枝是个很有爱心的女孩,在医院里对安晓的照顾无微不至,我和安晓全家对她都很感激……”
黎韵枝仍带泪水,嗔道:“伊扬,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提这个?”
“我是希望,消除大家对你的疑问。”谷伊扬看着黎韵枝的眼神很特别,是深情?爱恋?我不懂。
黎韵枝勉强一笑:“我以为,告诉大家,我是你的女朋友,就已经足够了。”
谷伊扬又道:“我到雪场来‘度假’的事,开始并没有告诉韵枝,怕影响她回南方父母身边过春节,但她在离开沈阳前,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震惊不已!”
难道真是这样?我明白谷伊扬的意思了。
果然,黎韵枝说:“我告诉伊扬,安晓出事的周年日就要到了,如果银余镇上的那个传说、还有江京的那个传说,都和石薇、安晓的出事有关,那么,今年同时,如果我们出现在出事的地点,会不会,再次看到石薇、或者安晓?如果冤死者抓替身的说法成立,安晓上回被伊扬救下来,石薇的冤魂应该还在原地游荡,我们会不会在今天遇见呢?可不可以因此获得真相呢?所以,我希望和伊扬一起到这座木屋来,没想到,他早就有了这个心思,已经租好了这木屋。所以我退掉了回家的火车票,就从沈阳赶来,加入你们。”
我说:“真是难得,不谋而合。”心里却想着简自远的问话:你们是不是疯了?
时至今日,难道还有人会去相信冤魂之说、替死鬼之说?
“合个屁!”简自远叫道,“你们想怎么合怎么合,为什么要把我们卷进来?”
谷伊扬冷冷说:“我并没有邀请你要来,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简自远张张嘴,最终还是无言以对。
黎韵枝又说:“也许我听上去有些过于浪漫,但是你们不知道,我自从看见伊扬深情款款地守在不能说不能动的安晓床边,我就知道,这样的男人,值得用一生去守候。所以,我来陪他冒这个险,一点也不后悔。”她的泪水已干,看上去不再显得那么娇小。
在一旁看上去仍是莫名其妙的欣宜不知听懂了多少,哑声说:“现在可好,罗立凡……大概替死鬼已经有了,可是真相呢?你们又找到了多少真相?和什么石薇、安晓的死都有关吗?”
难道,罗立凡成为了被石薇抓走的替死鬼?
那兰,你相信吗?
脑中闪过一个黑暗中的画面,一个模糊的黑影,一双微绿的双眼。那天晚上,我在厨房和客厅里看见的那个黑影,是不是就是鬼影?
成露的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将成露失踪和罗立凡死亡的真相查清,谁又会知道,厄运是否会接踵而至?
真相?
真1,真2。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发生这样的联想,这两个词,就这样猛地冒出来,或许,是我当初看见它们的时候,虽然没有多想,但潜意识里,已经存了疑问,而此刻,是自然不过的联想。
那是简自远电脑里,“视频”目录下的两个文件夹。
我走向简自远,对所有人说:“咱们一起到简自远的电脑前,有些视频,或许能给我们些提示。”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简自远一脸茫然地说:“视频?什么视频?”
第二十二章 真1真2幻1幻2
不久前,我在简自远的房间,看着他打开电脑,进入装着视频的文件夹。从他的文件夹设置,和他如何给视频分段来看,他应该是个做事细致入微的人。也就是在他打开那个视频文件夹的时候,我瞥见了另外两个文件夹,目录名为“真1”和“真2”。
引起我注意的,是目录最近的更新时间,“1月19日9:24”,正好是当时简自远打开电脑,我们一起看那些视频的钟点。最初,我的注意力在前厅摄像机的视频,没有去仔细想这两个命名奇怪的目录,渐渐的,当一个个疑团纷至沓来的时候,我又想到了那两个文件夹。
按常理,电脑上大多数的文件夹,其更新时间都是过往的一个时间点:电脑使用者对目录下的某个文件进行操作后,保存了更新,目录的更新时间成为即时。
但为什么那两个文件夹,并没有人去打开,它们的更新时间,就是电脑打开的时间?或者说,即时更新?
如果那两个文件夹里同样是视频(没有道理不是,因为“真1”和“真2”两个文件夹设在“视频”的总目录下面),那么说明,就在简自远打开电脑的同时,那两个文件夹还在继续更新。我的电脑知识只是一般,但也知道,文件夹的更新,一定是文件夹内部的文件在更新。
也就是说,那两个文件夹里的文件,最有可能是视频文件,在断电的今天,仍在持续更新。
是谁在更新这些视频?
唯一的解释,简自远的电脑还在继续接收着视频传输的信号!
即便已经断电一整天,微小的摄像头自带的电池仍可以运行录像,当电脑打开时,就会将已录制的内容自动传入。
简自远既然有摄像的癖好,能在客厅里安装摄像机,为什么不能在木屋的别处安装?
“真1”和“真2”,会不会是“针1”和“针2”?
传说中的针孔摄像机。
所以我这时想看的,是“针1”和“针2”的内容。“真1”和“真2”,如果也是木屋内的视频,说不定可以展示,各个房间里发生的事,甚至可以揭开,成露失踪和罗立凡被害的谜。
至少,可以揭示,简自远是什么样的一个货色。
但我还是怎么也想不到,简自远是这样一个货色。
他奇怪地问:“什么视频?”
我说:“能不能,再看一遍,我们刚才看过的视频。如果可以,再看一下另外两个目录里的视频。只要不是成人片,我想,你不会在乎分享。”
简自远说:“什么刚才看过的视频?兰妹妹你没有搞错吧?”
谷伊扬问:“怎么了?”
我说:“简自远的电脑上,有木屋内部的视频,说不定能帮我们弄清,成露失踪和罗立凡死亡的真相。”
黎韵枝和欣宜也都拢了过来,简自远摆着手,一脸慌张地说:“什么视频!那兰同学你开玩笑吧!”
我说:“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头痛伤了脑力,原来你也如此健忘。不妨打开你的电脑让我们看看,在‘视频’的主目录下,我希望看看‘真1’和‘真2’的内容。”
简自远还是一脸惶惑茫然:“你在说什么呀,真一假一的,你怎么会知道我电脑里有什么视频?”他还在拖延,还在抵抗。
谷伊扬说:“你觉得那兰是凭空捏造的人吗?是真是假,你打开电脑,我们一看就知道了。”他推搡着简自远,进了客房。我们随后跟上。
简自远显然知道更多抗拒无济于事,只好哀叹频频地打开了电脑。
“视频”主目录下,我看见了熟悉的子目录名,“缆车行”、“暴风雪”……但是,没有“真1”和“真2”,更不可思议的,是没有“客厅”!
我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衣领,使劲摇晃着他:“你……你为什么把它们删除了?‘真1’,‘真2’,和‘客厅’!你为什么要删除‘客厅’?”
简自远挣了一下,冷冷地说:“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这电脑上是加密码的,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的视频文件夹里有什么内容?我会把我精心收集的AV片和你这个冷美人分享吗?”
“可是,我们在阁楼里遇见后,我想起了你有摄像,住进来第一个晚上,半夜里我们撞见的,你说过你有摄像,我们就来到这里……”我的头一阵阵跳痛,我语无伦次。
简自远脸上露出一丝不无得意的微笑:“我们在阁楼里遇见倒是没错,你说你表姐突然消失了,你很害怕,我见有机可乘,就邀你到房间里来谈谈。还有你的那个秘密……我答应替你保密的,不记得了?当然,我想说我吃了你的豆腐,别人也不会信,我就不吹牛了。我郑重说明,我们相处的时候,以君子之礼相待,绝对没有给你看什么视频。”
“你……你说我信口开河?你将那几个文件夹转移走了!或者删除了,你为什么这样做?”我不知道听上去有没有些歇斯底里,好像这样的质问真的可以换来诚实的回答。
简自远从电脑前起身,一摊手,说:“那就请搜索吧,在我这电脑上随便搜——当然,看到毛片请略过。你甚至可以设法恢复删除文件,这个,”他看一眼谷伊扬,“谷老弟肯定会,能源局的很多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都有过专门的训练。”
谷伊扬沉默了一阵,缓缓点了点头,问简自远:“你真的不在乎我搜一下?”
“请便。”简自远离开座位,又说,“我不是想和兰妹妹对着干,只是想提醒大家,我们这里,最需要帮助的,其实是那兰。”
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证明,我的意识出现了问题。我头痛、昏睡、梦游,甚至开始无中生有,开始精神分裂。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
他,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第二十三章 当爱已成八卦
黎韵枝加入我们的第二天,也就是我们到达度假村的第三天,风平浪静。所谓风平浪静,是说我不用再去跟踪谁,不用再目睹羞愤的女服务员奔出木屋。我的头痛还在继续。我知道,或许泡上一杯茶,精神就会起来,头痛就会离开,但我总不能靠喝茶维系自己的清醒吧?于是我有意识地连茶也不喝了,只喝白开水。
整整一天,简自远都跟着我们——这是我们的集体要求,不让他独自在木屋,不给他对打扫卫生的服务员过度热情的机会。否则,他就会被正式踢出去。简自远还算表现良好,试着滑了一会儿雪,拍了些照片。
因为成露总是别别扭扭哭哭啼啼的,我就要求和他们夫妻在一起,于是欣宜也花了很多时间陪着我们。吃完午饭后,成露说有些累了,坐在餐厅里休息。我要陪她,欣宜却拖着我,要我去跟她到雪道上“深造”。成露也说,你去吧,别管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