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他低声抱怨。
“在取得最终答案之前,我想明确告诉你们,在这儿至少是十英里的半径范围内,并没有塔楼或者别的这种有高度的建筑,也没有悬崖或者陡峭的山坡。我们刚才下来的小山冈[517z小说网·。517z。],可说是这里最高的地方了。至于树木,你们也看到的,并不太多,而且树高超过十米的很少。”
“您到底想说什么呢?”
“我想说的是,”韦德坎德说道,性急地指着水塘岸边,“请到这里来检查尸体的医生有好几位,目的是把最初的分析结论加以核实,因为它们难以置信。结果人人意见一致:凶杀就发生在这个地方。土壤的特性,还有这些石子和这种灰黄的尘土——他们的伤口里沾有这些东西——都不允许对此有所怀疑。同样,所有的人都承认,三兄弟的死亡更大的可能是因为从高处坠下而不是箭伤,大部分伤口都在表面……”
“从高处坠下?”欧文重复了一遍,眼睛睁得老大。
“对,很高,至少二十公尺。三兄弟肢体软塌,多处骨折;挫伤处不同于一般所见,其症状像是遭人扔出窗外或其他足以致命的坠落。最初的目测检查以及从常理来看,曾使人认为他们仅仅是受到粗木棍或大石块打击所致。但后来的分析——似乎同样难以置信——最终确认,沙利文三兄弟是从很高的地方落在了这岸边的,粉身碎骨……现在您明白我们碰上什么样的问题了吧?”
欧文变得木讷起来,喃喃说道:
“我想是明白了。就像传说中的那样,‘斯廷法利期湖怪鸟’给射中了……在飞行时!”
韦德坎德表示赞同,接着耸耸肩道:
“至少,凶手是要让我们这么去相信……这一点嘛,说真的,我要向他致敬呢,因为我真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这了不起的新成就的!您是怎么想的呢,伯恩斯?”
我的朋友异样地将目光朝向苍穹,答道:
“也不过是出奇罢了……”
18
得伊阿尼拉急急跑出“中国居”,像喝醉了酒似的踉踉跄跄。她开始奔跑起来,磕磕碰碰不是撞上墙就是碰上门,也不知道两只脚下是什么地方。她的手按下了一个门把手……她猛的推开门扇,一下又踏进一片黑暗当中。这里有股奇怪的湿气和说不清是什么的讨厌气味。她一路很是不顺,撞倒的东西有的相当厚实,有的虽轻但块头大。她感到筋疲力尽,觉得自己跑进了一个热带从林,有藤和树叶打在身上,高高的野草尖利刺入,刺痛着她的胳膊和脸。
她眼前依然是那个可怕的头,是她很熟悉的梦魇中的那张面孔。这张面孔模样吓人,两眼疯狂,眼睑发白,舌头伸出了奸笑着的嘴;然而最使她感到恐怖的,倒还不是这副可憎的模样……而是这里面所包含着的意思。
得伊阿尼拉已经看见过“青龙”,而且有好几次了……此刻这一条,完完全全是同一副模样!不过她可以发誓,她这辈子根本就没进过这间屋子!刺耳的尖叫声还在震撼着翠径庄园的四墙八壁……而疯疯癫癫这么大喊大叫的便是她……一路老是有大而不重的物件给弄得个仰面朝天。此刻她感到自己真是举步维艰,矮树丛挡道,树藤缠身。对“青龙”的出现,她脑中拼命想找出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这个念头萦绕不去,她对身边世界已没有了感觉。她听到有些奇怪的咝咝声,但她心无旁骛。突然,她面前响起玻璃的破碎声,肩头一阵剧痛……
接下来的事,我们必须说是“奇迹”了:用这两个字并不过分。几分钟后,出现了亮光,它在慢慢变大,照出了一个典型的热带丛林轮廓,还有各种各样一簇簇的树叶。
她是在一个从林里吗?不,不可能……热带从林里是不会有这些玻璃隔板的。那么她是哪里呢?她真的变疯啦?
耳边传来一片激动嘈杂的声音,有个声音最响:
“老天,发生什么事啦?好像来了一场龙卷风似的!我的蛇,我可怜的蛇哟……不,不可能的!你们说说,我是在做梦吗……灾难啊,笼子全部翻倒了……”
“当心,向后退!我刚才看见这个钵子后面有一条。向后,快,我们别待在这里!”
“等等,那头有个人……”
“上帝啊,是得伊阿尼拉!谁都不要动……”
这时,她一下就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马上就明白了耳边前前后后那些不怀好意的咝咝声——她跑到游廊里来了!她瞥见一个人影,正跨过那些翻倒在地的一堆钵子在向她奔来,她晕了过去。
赫拉克勒斯神情专注,抛出接子游戏骨牌后在手背上将它们接住。五根,全部成功:不过在此之前他已试过好几次了。玩儿的时候他一直一声不吭,这时,年轻的玩家方打破沉默,转身朝着女伴,声音难以自制地说:
“为什么,得伊阿尼拉?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们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而且一再说,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亵渎这间屋子的吗?”
“我……我实在没办法呀。今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了。”
“但你倒能够在写字台里找出钥匙!”
“是碰巧的……我看到它时,直观上觉得我可以证实一下,而……”
“老天爷,你干吗要这么做?”赫拉克勒斯恼火了,两只手满把揪住自己的头发。
翠径庄园全体居民都聚集存客厅里,除了仆人。开始时几乎就像是一个法庭,众多冷酷的责备目光都齐刷刷朝年轻女子压了过来。经过一番告诫,听了赫拉克勒斯一声又一声的数落过后,她的眼眸中隐约显出不安来。
夜间发生的事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了。这段时间当中,赫拉克勒斯的态度是渐渐发生变化的。当他见到年轻女子在游廊尽头,而且所有的蛇都在纷纷朝她游过去时,他毫不迟疑扑了过去,将她救了出来,抱在怀里大步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他不安地颤抖着,当着家里其他人说话也不再讲什么分寸:“亲爱的,我的亲爱的……发生什么事啦?你手出血了,还有胳膊肘……上帝啊,但愿你没给这些该死的畜生咬了……快,得赶紧去找医生……”
经过检查,证实她的伤口是在她无意中捅破破璃门窗洞时造成的。医生一开始就给她注射了多效血清,但赫拉克勒斯觉得还不够,一定要给她开抗毒药物,而且凡是知道的都要开,以杜绝哪怕是最小的危险。随后,在他确认并没有任何异常症状出现以后,才渐渐放下心来。然而就在同时,他又升起一股怒火,而且越来越大。他额上的青筋反常地突起,无疑是在表明“中国居”被打开过后,他在竭力控制自己……
这段时间里,德雷克和几个胆大的仆人,正在设法将蛇重新关回笼子,这些很轻的木质结构在倒地时大多已坏了。这种事不好干,也令人发怵,甚至对德雷克也如此。他承认,这些爬行动物处在极度激动的时候,脾气会特别犟而危险。亏得他的能耐,到上午结束时,这些爬行动物都回到了它们的栖身之地。唯有一个例外:那条非洲剧毒黑蛇始终没有找到。又做了一番系统的搜索,但看来更有可能的是,这条蛇已经溜掉了。没人在宅子四周看到过它;但德雷克抱有希望,这条蛇习惯了圈养,一定会很快回到游廊里来的。
“后来呢?”赫拉克勒斯大叫道,如野兽般绕着得伊阿尼拉转来转去。她蜷缩在自己椅子上。“干吗大喊大叫的?干吗吼得连死人都会闹醒?那一刻我以为有人要卡死谁呢……”
“我被吓坏了……”
“哦,为什么?”
“是因为青龙,对吧?”内维尔·劳埃德插话道,声音让人感到安慰,不过对赫拉克勒斯并不起作用。
得伊阿尼拉抽抽噎噎快要哭出来了。她低下头,喃喃说道:
“对……那条青龙……”
“什么?那个简简单单的石膏塑像就吓着你了?”
“对……它……我不能告诉你这件事……这……这是我个人的事。你明白吗?”
赫拉克勒斯盯着她,眼神怪异,接着又恼怒地说:
“不,我一点也不明白……不过没关系。你对自己后来的反应还是没有—个解释:急急忙忙冲进了那些可恶的蛇窝……”
德雷克给触到痛处,站到了弟弟跟前:
“赫拉克勒斯,我不许你这么说!这不关蛇的事,而且……而且……”
魁梧的年轻人将有力的手重重按在了哥哥瘦弱的肩上。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哥哥安静了下来,使他噤声不语了。
“是啊,干吗要这么做?”赫拉克勒斯又说了一遍,狂怒的目光向得伊阿尼拉扫去。
“当时,我好像失去理智了……我再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往哪里去……”
“现在你多少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了吗?你跑进蛇窝,就是跑进地狱了!只差一点点,你……你就……我真不忍心说啊,可……”
赫拉克勒斯两眼充血,攥紧拳头,大家担心他怕是要打这姑娘了。这时,他抓起五斗橱上一个很大的青花瓶,猛的扔在了地上,将它摔得粉碎。没人动一下身子,也没人说一句话。随后他跑出屋子,猛的带上门。餐具柜上的瓷器,还有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过了很久都还在颤动,仿佛是要突出表明在场的几个人心中有多不安。
19
得伊阿尼拉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下午过了一段时间才出来骑马溜达了一番。她回来后用晚餐时心情已平静下来。当她对人家说明天她要去伦敦处理一些手续问题时,没有一个人特别说此什么。随后她去花园找到赫拉克勒斯,一起谈了很久。两个小时后,他们同到客厅,显得相当轻松而且脸上都挂着笑。内维尔·劳埃德见到他们时想道:“一次吉祥的谈话呢!”
当理查森太太说要去睡了、从长靠背椅上站起身时,她弟弟请她重新坐下来。这时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
“我想和你说说话,亲爱的姐姐。”他说,眼睛并未离开手里拿着的小说。
“我也是,真的。”她叹了口气,“不过经过发生这番事,我觉得有点累了……”
“今日事今日毕嘛,大家都知道的。”他说,样子像个思想冢。
“我知道,内维尔。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呢,我想也应当理解这些年轻人。我们了解我们的赫拉克勒斯……事实上,从各种情况来看,我觉得他的行事方式还是相当正面的。丽塔呢,我本来不认为她会有胆量去做这件事……”她稍稍停了一下,“但最让我担心的,是德雷克。这场折腾完全把他弄得心烦意乱了。”
“可能吧。不过我想谈的不是他们,而是你,亲爱的……”
“哦?”理查森太太惊讶地发出声,取下了她读书时戴着的眼镜。
“对,谈谈你,谈谈结婚前的你,那个小姑娘。”
“我的天,如果你真对这个话题有兴趣,那也行。”她答道,给逗乐了。
“你并没告诉过我说在你丈夫在中国认识罗伊·拉塞尔之前,你就已认识了他,对吗?”
宅子女主人的眉头微微一皱。
“确实,是这样。甚至可以说,正因为如此,约翰和罗伊才在那里结下了友谊,感到虽有几千公里的距离,却成了一种共同的感情上的纽带呢。”
“共同的感情上的纽带,”她弟弟重复了一遍,口气不无嘲讽,“这说法我倒也很喜欢。就我所弄明白的——需要时你可马上纠正——你和这位罗伊做‘朋友’时,是十四或十五岁。”
“你想说什么我很清楚,内维尔。好吧,是这样,我和他曾有过小小的挑逗调情,但非常柏拉图,是精神上的,这你放心。你很清楚我们接受过家庭教育的。”
“啊,这方面嘛你也知道,我们不能把事情讲得太绝对了!说到这些刻板的教育,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让年轻人走到一起,使他们蠢蠢欲动呢。”
“你讲得好像很内行嘛……”
“可能吧,亲爱的姐姐,但今天晚上要谈的是你。对挑逗调情这种事,我到现在还愿意相信你心地的纯洁,那时你可是个很乖巧的小姑娘。不过我们可别说远了。一八七四年你嫁给约翰时年方二十.而他比你大十五岁……”
“那时,这可是最般配的一个结合。”
“当然,这没任何可说的。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和我稍微讲讲这个名气不小的罗伊。他是家族的朋友,经常和你丈夫一起来休假,我却一直没机会和他会面。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看来他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力……”
理查森太太有会儿身子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她的弟弟,随后答道:
“对,可以这么说。影响力这个词用得很贴切。约翰说过,他对手下的士兵就有很大的影响,因此从来没有发生过军纪问题。罗伊·拉塞尔,人人对他唯命是从。怎么说呢,他让大家着迷呀!”
“我明白。我能理解你作为少女也禁不住被他吸住了。”
理查森太太眼神冷漠。
“我不知道,那时候能有多少小姑娘能做到顶住他的魅力……”
“为什么你没再继续和他交往了呢?”
“我太年轻了,内维尔,你别说蠢话了吧。当时我替自己害臊,也害怕这事让人知道。”
“我承认,你在谨慎这方面做得非常出色,我自己就一点也没注意到呢。对啦,他相貌如何?倒是有张他的照片,和你丈夫在一起的,不过很不清晰。”
“你究竟想干吗呀?”姐姐突然生硬地打断说。
前侍应部领班平静地点上一支雪茄,然后答道:
“你明白不,亲爱的姐姐,我一直觉得,他的遗产非常奇怪……”
“奇怪?可你也是深受其惠的呀!”
劳埃德没理这句话。
“不过我最终还是认为,这个人之所以选择赫拉克勒斯作继承人,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子女,而他这么做也就成为某个保护人了。不管怎样吧,以前我还从没想到过你那双美丽的眼睛会和这个选择发生关系呢。”
他惬意地喷出一口雪茄烟,而理查森太太像尊雕像似的身子一动不动。
“是这样,亲爱的,昨天晚上我偶然发现他的一张照片,上面的题词是给你的……我们彻底私下说说吧。罗伊岁数比约翰小多了,对吧?确切点说,也就是你这个年龄。不管怎样,照片上有个日期,但它和你的少女时代对不上号,相差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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